第十四章 地网
“他们跑不远，”甘舷说，“甘茂，你率人去城外找找，陆凌芝有伤，他们一定跑不了多远。”
“是。”甘舷领命下去了。
甘舷独自坐在太师椅上，阖目养神。
云有容这个臭丫头，这次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二十年后，陆凌芝回想起这段往事，只感慨于自己当时的愚蠢。否则，云有容也不会身死。
当云有容步出庭院，她感觉天色有些阴沉沉的，她的内心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她当机立断，带上陆凌芝立马启程赶路。此地不宜久留。以甘舷之歹毒，是不会给他们缓和口气的机会的。
一想到陆凌芝，她又有些心烦。这个浑小子，好说歹说都听不进去。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甘舷根本不想留他性命，只想利用他呢？
云有容迅速租了一辆马车，准备好干粮细软，收拾了点药这就去叫陆凌芝上路。五里之外，甘舷的人正在赶来。
玉水轩位于顾雪山脉山腰的一处，有一条河在此分流，构成了广阔的玉水轩的基底——“玉水”。建造于其上的亭台楼榭构成了玉水轩。
简而言之，大片的水域构成了玉水轩。暖光阁是轩榭主人的住处，接连的亭台是主人练功的去处。
姜尔思找到了正盘坐于蒲团上的一身蓝边白衣的女子。
“洛兰，邢铭他看起来不太好。”姜尔思开口说。
洛兰睁开眼：“哦？”
洛兰平静下运气，道：“姜师姐，师兄乃是因为印记的缘故，每月十五如百蚁啄心，此乃适应之道，且不必去管他，过些时日便好。”
姜尔思仍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这样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吧？”
洛兰说：“不必担心。虽然过程痛苦，但终究不会有任何损伤。”
姜尔思叹了口气道：“如果真如你所言就好了。”
洛兰说：“姜师姐如若不信，可以尝试去寻找破解之法。”
姜尔思闻言道：“洛兰，借我藏书阁钥匙一用。”
洛兰依言将钥匙给了她。
姜尔思凌空而起，足下轻点几下，就越过了亭台来到一座楼阁前。这便是藏书阁了。
姜尔思在里面呆了四天三夜，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书中找到了一处疑似破解之法。
那里面说：印记为星辰所祝福的力量的刻痕，受印者必须与其相适应融合，将其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方能完全融合于力量之中。
姜尔思又心急地往下翻下去，终于找到：“要想化解融合过程中的痛苦，必得将亘白之力灌入郁非之躯中，调理气息，方能减轻郁非力量在受印者体内扩张冲撞所造成的疼痛。”
亘白之力！正是我之所长。姜尔思心中一震，随即将书揣入怀中，风一阵似的从藏书阁出来，将钥匙藏在书阁外的一个结界中，匆匆忙忙往邢铭所在的山洞中赶去。
这次，一定可以。姜尔思心中想着加快了脚步。
“邢铭！”她在山洞内大声呼喊，都无人应答。
她找遍了山洞各处，却终于没有找到邢铭。
邢铭会去哪儿呢？她陷入了深思。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地名后她立马赶去。
百丈崖。寒风萧瑟。
邢铭果然在哪里。
“又想念荆师叔了吗？”姜尔思问。
“如是。”邢铭回答。
他说：“师父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我们传承下去。可时日至今，仍是只有你我和洛兰三人而已。是时候该收个弟子了。”
姜尔思闻言道：“那么你打算从哪里擢选弟子呢？”
邢铭说：“我打算下一次山。”
姜尔思道：“你现在身体这样，一定要现在去吗？”
邢铭说：“我心已决。”
姜尔思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邢铭没有说话。
微风吹起两人的头发和衣角。
姜尔思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
她叫苏雪。或者莉安。
苏雪是南胤国一名捕快，同时也是医药世家的传人。苏雪在南胤国九扇门供职，每月拿着不高不低的俸银。
很少有人知道，抑或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她的身体里会出现另一个人，或者说，苏雪会变成另一个人——莉安。
莉安有着红色的瞳仁，皮肤也变得冰冷，仿若一个修罗。
莉安是一个冰冷无情的杀手。她将苏雪心底所有温软的感情都抹去，成为一个爱见血杀人不留情的冷酷之徒。
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苏雪，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捕快燕枝说。
苏雪无奈地接下这茬活儿。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案子。
案件的性质是盗窃。
一个小贼偷走了一个官员家里一样贵重的物品——犀角玉杯。小贼的名字叫做宋山该。
因为这件案子没有功名利头，又如大海捞针，自然没有人愿意争。而推脱了一轮，这案子最终被推给了苏雪。
苏雪只得在一个月的期限内解决这件事。
她经多方追查终于查到一家驿站。据目击者说，宋山该就是从此处买了马匹逃走。
苏雪去询问驿站老板。老板在几经追问下终于承认宋山该确实在此投宿。不仅如此，他还提供了宋山该居住过的厢房字号。
苏雪随即进入搜查。
工夫不负有心人。苏雪在床下找到了一张碎纸条，将碎屑拼起来后，发现写于其上的字：羽人国，边州城，马扬驿站。
没想到这件案子竟牵扯到了羽国。苏雪深吸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她只得硬下头皮申请通关文牒，只身匹马向马扬驿站赶去。
两天三夜之后，她到达了目的地。
据她的调查，宋山该还未到达此处。她于是事先勘察起周围的一切来。
马扬驿站的老板是个羽人，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叫哈罗尔扎，随着苏雪越是深入的调查，她越是发现隐藏于其身上的谜团。她断定宋山该的行踪铁定与这位老板脱不了干系。
她只得一边守株待兔一边伺机寻找突破之处。
在一个夜晚，她终于找到机会潜入哈罗尔扎的厢房。在柜箧中，她找到一摞信件（密函）。全都是与一个叫“厌火教”的对象的来往。
苏雪明白，自己这下又得去查这个“厌火教”了。
但这个厌火教比起从宋山该查到马扬驿站更加虚无缥缈。
她在九州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厌火教”的这般存在。
这下可头疼了。
她又一次返回哈罗尔扎的厢房去查看信件的内容，企图找出一点新思路来。
前几封只是言简意赅地支持了哈罗尔扎去做一些接应的小事情。终于在今年一月份的一封信件中提到了一个地点：千岩山。而在六月份的一封信件中终于提到了：本月要接应一位从南胤国来的叫宋山该的客人，用三十个金铢换取他手中的一件犀角玉杯。
苏雪将一切物归原处，考虑起接下来的伪装和调查来。
杜原是九州名气最大的炸药专家。
他不仅痴迷于此道，精于此道，甚至为了更加了解各种炸药所面临的土质的不同而修炼了填盍秘术。
准确地说是他的师父将填盍秘术传给了他，而他觉得这对自己的炸药事业有益便欣然接受了。
他总是在等人。等待他的客人。
这一天，他终于宿命预感般地等来了一位客人——一位穿紫袍的面容俊朗的中州男子。
他说，他叫周敦。
他来要了一批炸药，说是用于开山之用。
他说，他要确保这批炸药火力强烈炸得碎岩石。
杜原却始终觉得他要这批炸药别有用处。但以自己的立场也不好多问什么。
直到周敦要求他一同前往，请他帮忙捉刀。
他们来到了羽人国度边界的千岩山脉。
在其中一个山腰的某处布置好了炸药。
随着点火，位于承托岩层之上的某个山洞轰然倒塌。里面不一会儿传来哀鸿遍野的声音。
杜原愣住了。周敦却不慌不忙地走到视野开阔的地方观察着这一切。
不一会儿，一个黑斗篷戴面具的人从废墟中走了出来，手中运起火焰。而周敦也使用了一种秘术。
一时火焰碎石块乱飞。更多的伤亡出现。
杜原一时也不知道该帮哪边。
他终于平心运气，使用了填盍秘术，将两人所站之土地化为崩塌的两半。
苏雪有时会回忆起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来。
那时她正跟着爷爷过着一边上山打猎一边从事捕快生涯的日子。
七月份，天气热得过分，地面都快要烧起来。
他们正在追捕一个叫郭勒的危险杀人犯。
他们追踪着郭勒到了罗光国边境。
南胤与罗光以齐尔河-布基山脉为界。
他们正是在布基山脉齐尔河一带失去了郭勒的踪迹。
祖孙二人最终决定分头行动。苏雪从河畔寻找，爷爷从山脉寻找。就当时的推测而言，郭勒隐匿在河畔一带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苏雪加快了寻找的步伐。
最终祖孙二人居然寻找到了两人会合。他们同时发现了一座小木屋。单从外表看就知道许久没有人居住。
苏雪小心推开门。破旧的木门“吱啦”一声打开。
入目是满屋顶的蛛网和经年的尘土气味。
就在这陈旧的气息中苏雪嗅到了一种崭新的，有别于全屋本质的新鲜气息。
是衣服上的熏香——至多一个月消散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都喜爱的一种桔枝香。
“门后！”苏雪心知已来不及，便也顾不得会暴露地大喊一声。
爷爷宝刀未老，抽出荆条和弧刀严阵以待。
苏雪抽出长刀刺向了门后。
门后的郭勒一闪躲开了苏雪的攻击，只衣服被刺破了一点。
爷爷一步上前，与郭勒执刀打斗起来。
苏雪看准时机，一刺便刺死了郭勒。
郭勒“哎呀”一声毙命了。
此时，随着郭勒的倒下，从他怀中掉出一个东西。
清脆的“叮当”一声。以西是一个流光溢彩的水晶球。
“别去摸”爷爷喊道。
然而，苏雪的手已经摸到了那个球。
白光大作。
两人均失去了意识。
这是一片陌生的领域。
仰头看去，天空之上有两个月亮。一个是盈白色的，发着清冷的光，另一个是暗黑色的，黯淡阴沉。这令苏雪有些疑惑。
当她再次醒来，爷爷已经醒了。他问苏雪看到了什么。
苏雪摇摇头，说：“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