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蛋壳
她特意再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说这个。郑丹妮躺在床上听着对方的声音,心静如水,终于,有种两人在慢慢靠近的感觉。
郑丹妮感觉到了陈珂对自己的小心翼翼,不再像以前,陈珂好像对一切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说到底,郑丹妮心里不过想陈珂对她多点感受得到的在乎，让她也多点勇气去打破自己的心防，而不是“不想在一起那便算了”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比起像山洪般袭来的激情，陈珂现在这样润物无声的问候，才是让郑丹妮越发不能自拔的毒-药。陈珂的强吻她可以推开拒绝,但现在……
克制自己的喜欢原本就是困难的一件事，更别提当你喜欢的人还千方百计，温柔谨慎地主动靠近，关心。
“好啊。”郑丹妮应了。
她觉得就快守不住自己的防线了，尤其是年后，又开始和陈珂接触，有时候感情越是隐忍,就越是想要爆发,只不过差一个契机。
和陈珂见面，郑丹妮心里的欢喜似乎要逐渐盖过曾经的顾虑和纠结。陈珂每一次主动给她电话,她几乎都在动摇，想着，或许她应该给她们之间一个机会,只是顺其自然也好。
“早点睡，晚安。”
“嗯……晚安。”
挂断电话，陈珂盯着手机屏幕，唇角一直勾着笑，郑丹妮只是不拒绝，她心情便好成这样，要是郑丹妮少点别扭，肯对她主动一点……陈珂从手机相册里翻出郑丹妮那张一直没删的照片，看着看着又莞尔，要是不别扭，那还是郑小姐吗？
关灯，睡觉。
忙于工作，陈珂这些天一如既往疲惫，闭上眼心情却觉舒畅。与此同时，郑丹妮也一样，心底的纠结不安难免还是会有，但更多的，是情不自禁在期待什么。
这段时间郑丹妮和陈珂联系频繁，以至于晚上陈珂又成了郑丹妮梦里的常客，郑丹妮梦到她牵着陈珂的手走到她妈面前，郑丽舒非但不生气，还乐得合不拢嘴，说自己又多了个漂亮闺女……
叮铃铃铃铃——
一阵急促而聒噪的闹铃声响起。
郑丹妮猛然从美梦中惊醒，堕入现实，她一脸茫然地坐在床头，迟迟没从梦境中走出。
或许陈珂在她心里的分量，比她想象中还足，她那么多前任，都从未动过带回家见家长的念头。摊上陈珂以后，她总是想很多。
郑丹妮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发呆。
尽管她没再刻意逃避陈珂，但接不接受陈珂？郑丹妮心里现在依然没有一个准确而不动摇的答案，毕竟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最让郑丹妮放不下的，是她拒绝了陈珂三次，两个人也口口声声说再不纠缠，可结果她们心里还是都在乎着对方，而陈珂，似乎还在原地等着她……
走完神，郑丹妮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往洗手间走去，洗漱上班，又该去面对现实了。
周末，陈珂准时去接郑丹妮。
冬末过了，气温渐渐回升。
郑丹妮终于摆脱了一身臃肿着装，像她这样大冬天还要跑外勤的，平时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哪里顾得上好看。
化妆加挑衣服，足足两个小时，郑丹妮很久都没花心思这样打扮，对着镜子涂涂抹抹的时候，她还想着她这样……单纯是因为难得休一次假。
上午的阳光正好。
陈珂斜眼看向车窗外，一抹高挑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不由得转头将目光锁定，脸上浮起笑意，郑小姐今天打扮得分外明媚动人。
郑丹妮一上陈珂的车，鼻间就隐隐嗅到了一股淡雅的香水味，是自己最爱的那款，太熟悉了，因为她不止一次把陈珂压在床上，凑到对方颈窝里没羞没臊的闻。
每次她们一见面，陈珂就用这款香水，郑丹妮不觉得是巧合。
这件事上，郑丹妮和陈珂也是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知道这个周末要见面，两人都下意识打扮得花枝招展。
“难得看你打扮得这么漂亮。”陈珂盯着郑丹妮的脸，这会儿目光都移不开了。青钰雯以前也时常提醒陈珂，说陈珂看郑丹妮唱歌时的眼神，特别像个深情的痴汉。
郑丹妮瞥向陈珂，总觉得她语气里有点得意，好像自己精心打扮是为了她一样。郑丹妮没好气地反问，一如既往喜欢跟陈小姐抬杠，“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丑？”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特别漂亮。”陈珂笑，语气撩人。
又是这样妩媚勾人的笑，但瞧着比以前舒服得多。郑丹妮没再理陈珂，心中微甜，她转过头系好安全带，腹诽着，你今天还不是打扮得跟狐狸精似的。
从郑丹妮住处到新餐厅的车程不算远，一路畅通无阻。
旧的咖啡厅经过翻新改造，已经焕然一新，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看着自己的设计最终成品，郑丹妮心里多少有些自豪，这大概是她主设计的最成功的案例，不得不承认，这里边有陈珂的功劳。要不是陈小姐刁钻刻薄，孜孜不倦找她茬，各方面抠细节，她的设计也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这次聚会，除了青钰雯，陈珂还叫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几人坐在一块儿品红酒。这些人里面，郑丹妮也只认得青钰雯，陈珂带着郑丹妮同大家简单介绍打了个招呼，便转头朝郑丹妮小声道，“你到厨房来帮我忙。”
郑丹妮小声跟陈珂嘀咕，“我可是客人。”
陈珂一笑，也不讲道理，直接拉起郑丹妮的手，就把人往厨房里带。
“哎……”郑丹妮还是跟着去了。
青钰雯唏嘘，难怪大忙人周末这么积极约她们出来品酒，看来想约她们只是幌子，想约郑丹妮才是真。的确如此，陈珂怕自己单独约郑丹妮，她会拒绝，便说青钰雯也来，陈珂自嘲，什么时候想见一个人，变得这样瞻前顾后了。
郑丹妮和陈珂相反，她恰好是厨房杀手，说是来厨房给陈珂打下手，其实也就是杵在那看陈珂忙活。
陈珂做菜时很认真，就和工作时一样，一丝不苟。以前郑丹妮对陈珂一无所知的时候，真觉得陈珂是被哪个富豪包养的狐狸精，后来再接触，她才发现陈小姐是有正当职业的。郑丹妮就觉得陈珂更让她捉摸不透了，骚气时骚气的要命，正经时又正经的要死。
只不过狐狸精正经起来时，还挺有魅力的，郑丹妮望着陈珂的侧脸，不觉盯得专注。
“切菜会吗？”陈珂回头看向郑丹妮。
“会。”郑丹妮之前没少看陈珂切，觉得也不过如此。
“把这些改一下刀。”
“噢。”除了嘴硬，逞强也是郑丹妮的本事之一，信誓旦旦说会，结果切起菜来连刀都抓不稳。
陈珂在一旁见了郑丹妮笨手笨脚的模样，莫名觉得可爱，她直笑，“连刀都不会握，还说会？”
“刀不这么握，那怎么握？”其实郑丹妮一直很想学做饭，但郑丽舒总惯着她，什么都不让她碰，现在工作又忙，不是在外面吃就是点外卖，郑小姐的厨艺也就止步于烧壶开水泡方便面了。
陈珂走到郑丹妮身后，抓着她的右手，手把手教着她，边柔声说着，“手这样放，才握得稳，哪有像你刚刚那样拿刀的。”
一靠近，很多事情都变得不由自主。
郑丹妮见陈珂迟迟不松开自己，气氛不对。
“我学会了……”郑丹妮垂头，不安低声说着，当陈珂从背后靠近她时，她的心率又开始高于平均水平，缓不下来。
两人的右手还是叠在一起，手指纤长而白皙，郑丹妮感受到陈珂掌心贴在自己手背，变得温暖，不由得开始心猿意马。
心猿意马的，不止郑丹妮。
陈珂禁不住将身子朝郑丹妮的后背贴近些，只是往前走一小步，她们之间便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再贴近几分，就是久违的拥抱。
谁也没说话，两人都僵持着这个姿势，身畔萦绕着自己眷恋的气息，已经很久没有过。她们现在这样，保持着一个算不上拥抱的拥抱，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心动。
郑丹妮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松，才将刀放下来，陈珂的手心便握紧了她的手，下一秒，她已经被人从背后深深抱住。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郑丹妮方才似乎也猜到了会这样。
陈珂左手揽上郑丹妮的腰，终是抱住了对方，她将下巴搁在郑丹妮肩上，轻叹，“我们别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她们可不就是在互相折磨吗？
郑丹妮心跳不能自已，被陈珂这样抱着，梦里不知道有过多少回，觉得好舒服，她也舍不得推开。
越犹豫代表自己越不想拒绝，像那晚在酒吧一样推开陈珂，郑丹妮觉得自己做不到了，在她动摇着，开始接受陈珂一步步的靠近时，就已经做不到了。
此时，郑丹妮心里有些乱，但又不想放弃现在的感觉。她抿抿唇，忍不住稍稍回头，恰好贴上陈珂的脸颊。
两人的呼吸暧昧交织在一起。
陈珂凑过头，垂眸在郑丹妮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她望着郑丹妮的眼睛，“别折磨我了……”
“别折磨我了……”
郑丹妮耳边响着陈珂妥协而温柔的叹息，疲惫无奈中又带着眷恋不舍,身子也被她的体温和香气所包围。
在陈珂柔软的唇瓣蹭在她嘴角时,郑丹妮心里的防线大概已经溃了,她不由得缓缓垂下了眸,让陈珂亲吻她。不管是不是被冲昏了头脑,郑丹妮现在笃定陈珂一定也跟她一样,认真了。
两唇蜻蜓点水般擦过，又松开，郑丹妮认真望着陈珂，而陈珂也同样认真凝视着她。
只是眼神相对，心弦却被对方撩动着。
郑丹妮也曾这样抱过陈珂,虽然同样暧昧，但跟此时的心情迥异。现在的她被陈珂这样抱着时，觉得甜蜜又纠心，应该说甜蜜大于纠心。
还好她没再嘴硬拒绝。
陈珂握紧了郑丹妮的手，松了口气，她闭上眼静静抱着郑丹妮的身子，心情终于舒坦。用折磨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郑丹妮就是在折磨她,在感情上不止一次折磨她，明明心里互相惦记着,还要配合郑小姐的嘴硬，说互不打扰。
原以为不打扰也就不打扰，还能忘不了么？陈珂也没想到自己栽了,栽在郑丹妮这一么一个嘴硬脾气差的“小白杨”身上。
她对郑丹妮的耐心是无底洞吗？陈珂在感情里从不主动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再向郑丹妮主动妥协。
就算被泼冷水，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陈珂深深环抱着郑丹妮，愈发不想松手，第一次像受伤了似的，渴望在某人身上得到安抚。
陈珂一寸一寸加深拥抱，就像郑丹妮一点一点陷入感情的泥淖，再也脱不开身。互相折磨久了，都折磨到心坎里了。
郑丹妮刚转过身，就被陈珂搂上腰，两人又贴在一起，这一次，她们的目光聚在一起，没有闪躲和逃避。
陈珂从没想过给另一半安全感，但她轻抚着郑丹妮的脸蛋时，禁不住说，“信任我一次，好吗？”
郑丹妮望着陈珂，意识到自己“无可救药”了，她垂下头紧紧贴在陈珂肩上，闷声闷气靠着她，依然有种想靠近，却又犹豫的感觉。
“我等你。”陈珂站在郑丹妮的处境想过，郑丹妮的犹豫和顾虑，她都理解，郑丹妮需要时间她会给，但不意味着会轻易放弃。这段时间，陈珂也意识到了，对待郑小姐这样口是心非的人，绝不能依着她的嘴硬。
陈珂轻轻抚摸着郑丹妮的背，无声而温暖的安抚，不抗拒或许是她现在能从郑丹妮身上得到的最好答案。
一句“我等你”和拥抱，让郑丹妮又安心又感动，平时不正经的人正经起来真要命，郑丹妮偷偷笑了笑，情不自禁抬起手臂也想去抱紧陈珂，手臂刚触到她的细腰，就听到厨房外有人喊着，“陈珂——”
“要我们帮忙吗？”门口站着陈珂的朋友。
见有人来，两人才结束这个暧昧腻人的姿势，不过这一幕，早就被人家收进眼底，显然厨房里不需要多余人来掺和。
郑小姐还装模作样地拿起刀切菜，陈珂生怕她切到手，便不让她碰刀，还调侃她，“笨手笨脚，只会吃不会做。”
郑丹妮不服气，“所以才学啊。”
“以后我慢慢教你，今天别捣乱。”陈珂替郑丹妮接过手里的刀。
“不是你让我进来帮忙的么……”郑丹妮习惯性小声嘀咕吐槽。
陈珂望着郑丹妮的脸蛋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赶紧给顺顺毛，跟哄小孩子一样，“乖——，帮我去拿餐具。”
郑丹妮就喜欢陈珂柔着嗓子对自己说话时的模样，在谈设计方案时，她没少被陈珂折腾，陈珂言辞犀利还一点都不给面子。所以郑丹妮特别喜欢陈珂私下放下架子，想方设法来哄她，毕竟以前在狐狸精这儿，她受过太多气。
“尝尝。”
厨房里可真是暧昧的好地方，陈珂给郑丹妮喂菜时，郑丹妮还犹豫了会儿，尔后才别扭地张嘴接过，陈珂贴心帮她擦着嘴角时，她已经忘了食物的味道。
“怎么样？”陈珂问。
“就……那样。”郑丹妮给出自己的标准嘴硬式回答。
陈珂笑而不语，因为已经摸透郑丹妮的性子，她低头继续忙着，刀功熟练。
郑丹妮虽然不会做饭，但看陈珂准备的食材，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陈珂什么时候都这么了解她的口味了……郑丹妮看着陈珂的侧颜，又是沉默感动。
“你什么时候有演出？”
“嗯？”
陈珂又道，“我想听你唱歌。”
郑丹妮年后就再也没去驻唱过，去n酒吧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但听陈珂这样问，郑丹妮便回答，“这周三晚上。”
“周三晚上，一起吃饭吧。”陈珂想了想行程，周三她也从外地出差回来了，她转身直视着郑丹妮，道，“就我们两个，我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给我？”
陈珂顿了顿，如实回答，“去年平安夜给你准备的礼物，现在，我还是想送给你。”
郑丹妮虽然平时看起来性格大条，但心思细腻得很，陈珂这句话算是在变相的表白，因为平安夜那晚，陈珂也向她表白了，只不过那时，她拒绝得毅然决然。
“有时间吗？我们好好聊聊。”陈珂觉得她和郑丹妮，都需要坦诚一点，好好谈谈。
“嗯。”郑丹妮想着，终是点了头。
时间真的能告诉人答案，有的人能过去，有的人过不去，有的人放弃了也就放弃了，有的人终究舍不得放弃。
郑丹妮当初一句“不是非你不可”拒绝了陈珂，想得太简单了，感情复杂的很，抱着执念，又反复纠结，也是对自己的折磨……
听到郑丹妮小声哼着应了，陈珂脸上的笑意有种控制不住的趋势，这几个月，郑丹妮的确把她折腾得够呛，她也许是把对感情的耐心都交给了郑小姐，以至于对其他女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看到陈珂脸上动人的笑时，郑丹妮抿了抿嘴，也绷不住笑了起来，虽说还有几分别扭，但她心情似乎坦然舒畅许多。
逃避这么久，郑丹妮现在想给自己一个机会，每次和陈珂接触都要装得若无其事，好难。那晚陈珂默默出现在她身边，为她撑伞时，她好想跟陈珂走。
郑丹妮发觉，拒绝陈珂和接受陈珂，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陈珂傍晚就要飞外地，这几天都有事要忙，否则有空闲时间，她铁定要去缠着郑丹妮，郑小姐现在好不容易没那么嘴硬。
郑丹妮最近加班的厉害，所以晚上没出去疯，在家好好休息。窝在沙发上看综艺，昏昏欲睡，郑丹妮刚觉得无聊时，有人给她来电话了。
是陈珂。
郑丹妮清醒了，“喂……”
“在家？”陈珂听她周围很安静，她居然乖乖呆家里，没去酒吧，不过少去酒吧喝酒是好事。
“嗯，在家。”
“晚上吃的什么？”
郑丹妮抓过一旁玩偶抱在怀里，虽然两个人煲电话粥聊这些很正常，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陈珂，“你问的问题好无聊。”
陈珂正在候机室，听到郑丹妮的声音心情大好，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想知道。”
“香菇炖鸡……”
“你自己会做？”
郑丹妮大喘气后，才道，“……味方便面。”
电话那头是陈珂的笑声，还笑了好长一段时间，笑到郑丹妮无语，她果然和陈小姐没办法正常沟通。
“少吃点那个，不健康。”
“你是不是无聊啊。”听到陈珂一直笑，郑丹妮咬咬唇，嘴角也带着笑，但语气偏偏说得嫌弃。
“想听你的声音，不可以吗？”
郑丹妮：“……”
“我今晚飞y市，要忙几天，周三才回来。”陈珂耐心交待着自己的行程。
郑丹妮顿了下，继续道，“你没事跟我说这些干嘛？”
简直是通话杀手，郑丹妮跟别人不这样，只是一跟陈珂，就下意识各种“抬杠”，就不想顺着陈珂的心意。
“郑丹妮。”陈珂对郑丹妮真是又气又爱，她也将语气一沉，“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想不想，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一看到是狐狸精的电话，郑小姐瞌睡都醒了。
“……还有其他事吗？”郑丹妮选择逃避刚刚那个问题，试图转移话题。
“有。”
“什么？”
陈珂笑，有几分幼稚地说着，“以后，每晚我都会给你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