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博肖】逆旅 第四章
空荡激越却哆哆嗦嗦的话，在略显空荡的楼梯间回荡。
踢哒的皮鞋声音消失了。
所有黑衣人都随着这个声音的消失，而停住了脚步。
微微侧头，一张清雅精致的脸庞在帽檐下，缓缓露出。
黄昏的光线，沿着精致的下巴，缓缓掠过清淡的眉目，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这，只是时间问题。”
比人更加冷淡的话，不冷不热的飘进众人的耳朵肿。
再次调转头下楼，侧眼间一个眼风，一朵血红的梅花洒在了空中，
嘭
一行人，仿若没有看见那个重重落下的人体，更是旁若无人的踩着黏腻湿滑的地板，无视周围俄国人或是厌恶，或是害怕的眼神。
嚣张的鸣笛离去！
第二日的申城日报上，
一则：
日本人越界非法杀人，我国人激愤不已
的标题，在上海滩上，如同一个春天的炸雷，轰的租界执法处愤怒不已。
而题中的国人，则是唏嘘不已，或者暗暗的骂几句，然后依旧为着每天几个铜板，奔波不停。
“这就是中国人。”
车中的肖赞语气平淡，略带一种鄙夷的说：“世人多为遗忘者多，唏嘘感叹不平，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话。
这个国家，依旧如此，让人觉得可悲。”
“少爷？”
开车的源山一郎心中有点担忧。
主子的话明显听着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不争之意。
怒其不争？
或者
恨其不争？
争什么？又能争什么？这个国度的愚民，只是大日本帝国铁蹄下的蝼蚁，他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租界的惨案，让有的人暗中拍手开心，但76号中，却有人更多的是愤怒和害怕。
“说，怎么回事？是谁走漏了风声！”
李士群头发散乱，一身邋遢，巨大的烟味不用走进，就可以清晰的闻见。
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出了错。
昨天他还站在高台上，笑看王博的离去，依有余力挑拨涩谷和王博之间的关系。
不过一夜，他却成为了整个上海滩最可笑的存在。
“这些人的安排，明明没有在机关里登记，那个男人哪里来的消息，可以如此精准的杀了我的八个人！”
“七个！”
“你说什么？！”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出声发问刚刚搭自己话的人。
“七个，是七个人，两个日本宪兵便衣，五个中国人，国君五个，共党一个，一共是七个人，长官。”
此人当着所有人仔细的做了解释，可惜没有人搭话。
除了李士群，大家都垂首收声，生怕他将邪火发到自己身上。
李士群扒扒自己散乱的头发，神色之间的愤怒已经消散，却有了抹懊恼。
“李主任，其实我也好奇，明明是七个人，为什么在你的口中会成为八个人？
你不觉的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吗？还是你想用口误来搪塞我，侮辱特高课的谍报精英们？”
涩谷的声音，突然从这群人后传来，李士群一惊，穿过属下，他被涩谷眼中的冷意惊的心中一紧。
“涩谷队长，”挥挥手，示意手下离开，这才对着进门的涩谷说：“自然不是。
其中一个不过不属于转变者，我这才没有告知涩谷队长。”
姿态恭敬的对着已经端坐在他的位置上的涩谷，李士群一脸从容。
“毕竟，属下也是再为帝国做着准备，目前不过是一枚冷棋。如今，因为王桑的一颗子弹，我两年的筹谋，废了一半。”
“哦？这么说，到是我们特高课思虑不周了。”
“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再次挑拨失败，李士群心中暗骂，口中却不由的辩解。
“这个人原是青帮黄金荣身边一个不得力的小弟的儿子，因为曾经与我有过交集，又看着这孩子有上进心，这才提前安排在租界的警察局中，暗中帮着目前我们一些需要小心些的工作。”
涩谷手指敲着桌子，一哒一哒，好一会才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李主任不必紧张，我不过是多问一句，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就不必在写进报告中了。”
说完，又施施然的离开了李士群的办公室。
李士群关上门，颓然的抚上桌子，支撑自己已经乏力的腿脚。
果然，枉自己自诩为聪明人，原来小丑竟然是自己，自己竟然没有瞒过所有人。
砰！
恨恨的砸了下桌子，他不由开始思虑起来。
涩谷手握特高课和76号，能够查到人不稀奇，可是王博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
这么准确的出手，没有审问，唯一一句话，好像是解释，倒不如说是宣告。
难道日本人要有什么能够改变国际格局的大动作了吗？
如果是真的，王博的消息难道真的是日本高层给的吗？
“这小子难道真是日本某个高层的私生子吗？”
喃喃私语，无法见人，不过只是无人时李士群用来搪塞自己的失败理由。
王博一大早就心情好的将自己打理的衣冠楚楚，驱车来到闸北区，这里有一家老字号的生煎馒头，是自己小王子的最爱。
“老板！老规矩！”
“哎，来了，王先生，今天怎么心情蛮好的！”
熟悉他的跑堂笑意盈盈的上前搭话。
“看的出来呀！”
“那是，多少年了，王先生还是头一次这么笑着来这里买馒头的。”
“多嘴！快去打包。”
范老头一身大褂围裙的上前驱赶跑堂，“去厨下，将那只我新打的餐盒拿来，仔细的装了馒头。”
范老头是这家店的第二代，说是老头，其实不过是三十多岁。范老头的叫法，也是老客户因为他父亲的称呼而对他的延续。
他口中新打餐盒，其实是王博每次来都用的专属的新餐盒。
三层两个巴掌大小。红色螺钿大漆工，做工上极是讲究。
不多时，跑堂的就上来递上了那个精致的餐盒。
王博伸手接过，随意的如同每一次递过几十块钱，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面带微笑的驱车离开。
不同以往的冷面霜色。
反而是范老头站在锅台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跑堂欢快的不动声色，掩人耳目的翻看了一下几张钞票，投进了店中的“钱箱”。
“铃铃铃”
渡边友和的电话响起。
“哪位？”
“今天照旧。”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后，就是咔哒一声的挂线。
渡边友和没有面上的失望，毕竟已经几年了，这个答案已经让他习惯了电话那边的风平浪静。
但是他毫不气馁。
毕竟，他相信自己的职业直觉。
无所谓的挂断电话，他的侍从就从门外进来了。
“将军，长宗我部长官刚刚传话，王桑去了菊机关，还带着一只食盒。”
菊机关里，肖赞看着眼前一脸无赖笑容的王博，心头一阵恼怒。
“王桑，我记得我叫你来，为的是解释昨天你的突然行动。”
“哎呀，放心，肖肖，我已经将报告交给了你那个一脸冰霜没皱纹的跟班了。
现在的你，要做的就是，努力干掉眼前的点心。”
殷勤的如同一个勤劳的小蜜蜂。
王博浑身洋溢着一种名为发情的味道。
冷眼看看眼前的生煎，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大小，甚至就连盒子都是同当年一模一样。
肖赞冷淡的视若无睹。
“王桑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昨天你的行为，谁的授权，谁的情报，你直接为什么人负责？”
一连串谁的，让王博的摆盘的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停滞。
“哎呀，肖肖，说那么多干嘛？快吃，吃完我都会告诉你的。”
长长的睫羽垂落下来，肖赞拿起特意定做的筷子，玉雕银包头的筷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就如同他平静面庞下的心。
不过是略略用过些点心，王博狗腿的又奉上一盏清香的龙井，笑意盈盈的看着端杯饮茶的肖赞。
等他款过两道茶，这才慢悠悠的说。
“我吧，不过是小混混上位。没有什么消息固定来源。只能说这整个上海滩上所有乞儿，三教九流都是我的耳目。
毕竟，我也是随着大日本军人拿下南京的中国人。
我能给他们的，不仅是温饱，更多的是野望。”
靠坐在桌边，双手抱臂，王博一脸阳光笑容的看着眼前的人，目之所及全是贪婪和野心。
“哦，你这是解释消息来源，那授权呢！”
“啊，这个啊，我不属于日本所有的情报中心，我不过是和你们是合作关系。”
向前倾身，王博和肖赞生息可闻。
“我还另有身份。”
王博语气温柔，目光柔柔的从肖赞的发际移向眉梢，扫过肖赞冷漠的眼，掠过玉白的鼻子，最后停住在那微微抿着的红唇上。
侵略性十足。
而后眼神扫过依然透明发白的耳廓，这才惋惜的叹口气。
“摩萨德。”
轻轻的三个字，如同雷击让肖赞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猜想过王博所有的可能，唯独摩萨德！
以色列特别行动局！
总管全球情报的管理和接手！
肖赞的第一反应就是，满铁知道吗？
东京知道吗？
特高课知道吗？
想起资料中曾经提起，南京顺利攻陷的背后，曾经发现王博的影子。
也就是说，如果王博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背景也许不仅是如此，也许有更加深层的东西，是日本本部不知道的。
快速想到这里的肖赞，望着王博的目光逐渐的深邃起来……
清透的日光，透过微微摇动的白纱，柔柔的打在眼前这个男人温柔的笑容上，那么真切，那么清晰。
却让肖赞感到了微微的寒凉。
王博清亮的眸子中，全是心尖人的倒影，一圈又一圈，如同细细的麻绳，缠绕在他的心尖，让他微微疼痛，却又带着丝丝刺麻。
那是一种活着感动。
谢谢你，
谢谢你回来，
谢谢你还活着，
谢谢你这些年的坚持，
让我可期可盼可想可待，
欢迎你，我的小王子，欢迎你回家，回到我的怀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