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铁道无秘密(8):重逢

第八章·重逢
夜深了,李钊浔开车到凤凰山上。最近进大出了这么多事,难得趁这安静的夜晚来散心,他把车窗打开,不紧不慢地在山路上行驶着。
下山经过一个弯道时,对面突然来车,李钊浔一把方向避开,他看到那是辆红色GTI。
“又是晚上来跑山的飞仔。”李钊浔心想,“要不是我今天开这租来的车,刚刚就跟他比试比试。”
过了两个弯道,那GTI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越逼越近,还对他闪远光。
李钊浔眉头一皱,果断降挡,一脚油门想要拉开距离。然而那GTI显然就是来比赛的,一见李钊浔提速,反倒更兴奋了。
“走线还行,但应该没用出那车的全力。”李钊浔一边开车,一边判断着对方的水平。虽然自己开的车性能落于下风,但李钊浔跑山的经验老道许多,他充分利用车尾动态在弯道里抢下更多时间,GTI数次想超车都没有成功。
来到一段大直道,GTI发挥出马力优势,在入弯前超过了李钊浔。然而,这个弯道的入弯路线上有水,GTI轧上水坑后顿时甩尾,李钊浔立马急刹避让,但自己的车也顷刻间突破了抓地力!
千钧一发之际,李钊浔反打方向救车,两辆车刚好错开,随后双双横着停在路中间。
好险!李钊浔有些惊魂未定,但所幸没发生碰撞。他开门走下车,可看清开GTI的是谁后,顿时瞪大了眼——那人竟是薄云天!
薄云天带着笑,关上车门,向李钊浔走来,但没走两步,泪水就夺眶而出。李钊浔的泪水也在眼里打转,他迎上前,仔细打量着薄云天。
薄云天边流泪边摇头,他不敢相信:自己思念了六年的李钊浔竟然真的在眼前。
李钊浔一把拥住薄云天,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薄云天把下巴放在李钊浔肩膀上,“我上山会车的时候,觉得对面的司机好像你,就马上调头追了。”
两人情绪平复些,便将车开到海边,坐在一起叙旧。
“认识十年了,没想到啊。”李钊浔轻叹,他们的思绪飘回了自己大一的时候。那时,他们住在相邻两间宿舍,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薄云天肌肤白皙,生一对丹凤眼,性情开朗,口才了得,总能给周围的朋友带来笑声。
李钊浔浓眉大眼,长相英气十足,喜好运动,又会摄影,在同学群里人缘也相当不错。
进会大学的传统文化社办活动时,薄云天常穿古装参加,李钊浔总受他邀请去帮拍照。
“我记得,你当时穿一身长衫,刚好秋风一吹,你站在漫天落叶里,我第一次看到什么是‘衣袂飘飘’,大概就是那时开始喜欢你的。”李钊浔后来对薄云天说。
而在薄云天的记忆里,李钊浔能文能武,仿佛样样精通。
大一时,他们一起报了游泳课,然而,薄云天有一个小问题:他不会游泳。李钊浔便天天约他去学校泳池,手把手一招一式地教。
一天清晨,薄云天从睡梦中醒来,突感下身一阵湿润,他一边匆忙清洗,一边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刚刚在梦里竟与李钊浔相互摩挲着肌体!
一个学期很快过去,下学期开学恰逢情人节,薄云天主动约了李钊浔到学校外的餐厅吃饭。饭后,他却趁着李钊浔去洗手的间隙先离开餐厅,再给李钊浔发了条短信:来餐厅旁商店后的巷子。
李钊浔小跑着到了巷口,见薄云天正坐在巷子里的台阶上,手捧一束鲜花。
看李钊浔走近,薄云天站起身,脸上藏不住的笑意:“情人节快乐!这里面还有张卡片,我念给你听吧。”
薄云天翻开捧花的枝干,用两根手指夹出里面的卡片,念道:
“李钊浔,认识你这段时间,同时也是我重新认识自己的时间。
“我现在才真正读懂了一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
他还未念完,李钊浔就突然吻上来。薄云天一惊,一股悸动直冲头顶,全身好似触电一般。小巷里,两人拥在一起,双唇久久没有分开。
当晚他们没有回宿舍休息,李钊浔到底是车迷,拉着薄云天去练车了。
赛车是个体力活,李钊浔加大马力,速度越来越快,发动机发出了最高亢的声浪,动力激情澎湃地喷发而出。冲线后收油,转速逐渐回落,李钊浔才发现自己出了不少汗。
两个年轻人炽烈的情感平日里只能隐藏在心中,但他们天天形影不离,到晚上才回到各自的宿舍,也就难免传出风言风语。
有时,好事者看到他们在一起,便凑上来阴阳怪气地揶揄几句。
李钊浔气不过,就握着拳头愤怒地瞪回去。薄云天一看他生气了,立刻妙语连珠反唇相讥,人家自讨没趣也便散了。
慢慢地,两人决定再勇敢些,一起报名了全校的歌手大赛。
当晚,他们准备了两首歌,唱完第一曲,李钊浔牵起薄云天的手,望着台下观众们说:
“刚刚这首歌送给我的搭档薄云天,他是我在进会大学最特别的好朋友。今天是他生日,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三百天。
“我们的感情很多人都不赞同,但我相信,勇敢和真诚能让我们一路走下去。接下来,一首《勇》送给大家,希望爱的人,全都爱得很英勇。”
观众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音乐响起,薄云天已脸颊通红,泪止不住地流下。
又一个春天到来,学校招募了一批志愿者前往贫困地区扶持当地教育,为期半年,开学不久便要启程,李钊浔正是其中一员。
然而,薄云天没有争取到一同前往的名额,也就是说,俩人才刚团聚几天就又要分开。
“没事,你去吧,几个月很快就过了。”薄云天似乎看得很开,对临行前闷闷不乐的李钊浔说。
由春入夏,小镇的生活艰苦却充实。虽然俩人都有手机,但山里常有信号差的时候,有时通话一半就突然断线。
还好,李钊浔带了相机,记录着这里的生活,想回到学校时通过镜头跟薄云天分享自己这份经历。
一天傍晚,他正在学校操场上取景,忽然一声呼喊传来:“李~钊~浔!”
回头一望,只见操场那边走来一个背着旅行包的男孩。夕阳下,男孩浑身闪着金光,向他使劲挥手。
李钊浔双眼瞬间亮出光芒,急急地跑上前迎接,“你怎么来啦?!”他又惊又喜,做梦都没想到,薄云天竟然来到了这里。
薄云天卸下包,说:“我给你买了蛋糕,生日快乐!”而后从包里掏出先前买的糕点,然而他一路奔忙,路上不知颠簸多久,糕点和奶油早就被挤得混在一起。
看糕点已成这副模样,李钊浔不由扑哧一笑。薄云天懊恼道:“这没法吃了!”随即想当垃圾扔掉。可李钊浔毫不嫌弃地伸手拿过:“没事,都一个味。”从中挑出一块,放入口中吃起来。
“路这么远,你怎么找过来的?”李钊浔吃着,眼眶却红了。
薄云天耸耸肩,笑说:“坐火车来的,我昨天早上就出发了,今天中午下了火车以后又坐班车来镇上。
“我跟你说,在汽车站有个大妈特别热情,说她儿子就在这所学校读书,一听我要来这,开着三轮车就载我了。”
学校宿舍有限,志愿者们两人住一间房,李钊浔和薄云天只能挤在一个铺位。
时隔三个月没有亲热,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这会儿紧贴在一起,夏日衣衫薄,他们都有些失眠。
一会儿,舍友微微的鼾声传来,李钊浔轻轻翻身下床,对薄云天耳语道:“我带你赏月去。”
两人悄悄出门,果见皓月当空。他们结伴走到学校后的小山丘,李钊浔关掉手电筒。
月光下,丘壑的形状更显现出来,挺拔的干柴好似碰上了烈火。
黑夜里,苍穹与大地交融在一起,蝉鸣掩盖着草木窸窣的动静。
微风中,彩云追月,夜空动荡,偶有流星闪过,射出道道白光。
“今夜月色真美。”李钊浔轻轻拥着薄云天,满足地低声道。
那个暑假,薄云天一直待在小镇上,与李钊浔一起同其他志愿者们工作。开学后,袁教授听说了,给薄云天也按比例加了学分。
两人的大学四年里,像这样辛苦却乐在其中的日子并不少。
“你记得吗?”薄云天问,“大三的时候,你攒很久的钱买了辆捷达,方灯的,车龄快二十年了,特破烂。咱们开那车去自驾游,一路上有时水温出问题,有时空调突然不冷了,还爆了一次胎。”
李钊浔不好意思地笑笑:“当然记得,现在想想,你跟我一路上遭了那么多罪,竟然最后也没分手。”
“我就没想过跟你分手。”薄云天看向李钊浔的眼睛说,“那时咱们在路上被辆GTI超了,可你那捷达把油门踩进发动机舱也追不上,你就跟我说,以后一定要赚钱买GTI。现在我买了,你看。”
李钊浔扭头看着GTI,沉思片刻,忽然说:“我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
薄云天笑道:“说吧。”
李钊浔终于开了口:“对不起。”
薄云天一怔,李钊浔说了下去:“当初我一声没吭就走了,谁知几年都没回来。我知道这边的人都以为我死了。没想到你一直记着我。”
“我怎么会忘了你呢?”薄云天一听这话,不禁充满诧异。
李钊浔思绪万千,讲起了往事:
“当年我在医药学院卧底,结果被苏青发现,于是他就把我当成了小白鼠。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但没有。
“后来我的意识就开始不受控制,越来越混乱,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新闻学院。总之很快我就被袁教授送到了鹏城,这才慢慢恢复意识混乱之前的记忆。
“袁教授说,把我送到鹏城,一是苏青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去;二是医药学院有不少‘原材料’都是从那儿找来的,我在当地调查更有价值。对了,那边给我安排了个新身份,叫张浩宇。”
这句话仿佛在薄云天脑海里敲了一锤。“张浩宇?原来这些年我们从鹏城收到的消息都是你发的?”薄云天想起自己多次看到的这个名字,哑然失笑,“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其实一直在呢?”
李钊浔顺手拿起一根烟,刚想点燃,又记起薄云天以前最讨厌烟味,便把烟塞回兜里,说:“这两次回学校我都看到李骓浔,几年不见,又长高了。”
“他大一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了。”薄云天想了想,接着提醒,“不过我看出来了,他来进大就是为了查你的事情,袁教授和我都想办法在避免他走近医药学院,现在苏青已经盯上他了,但他还是很坚持——我得告诉你,他已经进过地铁站了。”
李钊浔眉头一皱,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这小子!他自己心里没数吗?哎等等,现在他已经在进大上了一年多的学,苏青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竟还没对他出手,有点不对劲。”
“我会帮你盯着他,但怎么保他,你一定得想办法。说来更奇怪的是,新闻学院的学生这几年都不允许和医药学院有太多接触,可袁教授对李骓浔居然没有太多限制。”薄云天说着,也陷入思考。
东方既白,他们在GTI里醒来。李钊浔伸手开门。
“走了?”“嗯,走了。”李钊浔回到自己的车上,点火,摁两下喇叭,便驶离海边。

下章
新闻学院遭遇重大危机,多年矛盾开始显露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