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和我的日常（七）
本该是得到放松的休息日上午，我的心却毫无征兆地烦躁了起来，头也有些痛。
我坐在餐桌前，利用椅子把我挤到了刚好将我容纳的地步，双臂交叉着压在桌面上，手分别夹在了腋窝中，深深皱起眉，带着仇恨的情绪一般死死瞪着眼下的饭菜。芽衣似乎注意到了我十分反常的模样，因而只是静悄悄地忙着活计：从客厅到厨房来回走着，桌上又不觉增添了几碟新鲜的菜，但是始终没有传来一点声音。即使是芽衣这样小心的忙碌，也不能避免受到此时我的埋怨，非要不时抬起头来瞪一眼芽衣，好像时刻打算斥责她的装模作样、担惊受怕，实际上也没有斥责，瞪完芽衣后总要觉得愧疚、苦恼和对自己的鄙视，但很快便又要发作。“恐怕此时的我看起来就跟个惹人厌的怨妇似的，真该死。哼，芽衣又会如何瞧不起我呢！”我在心里暗暗想到，越发觉着烦躁，重重砸了下桌面后“嘎啦”一声挣脱讨厌的椅子，朝着冰箱处走去。
我固执地在冰箱内翻找罐装啤酒，发现所剩不多，更感到不满，一把抓出几罐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芽衣从我的身后惊叫到，立刻上前，双手用力扼制住我举到半空中的手腕，眼神止不住地表达着她的愤怒，“你在干什么呀！你……你真是傻瓜，大笨蛋！你的胃不好你是最清楚的吧？……这是在在做什么蠢事呢……快放下！”
也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芽衣相当生气的缘故，我乖乖放下了喝得差不多了的啤酒，一声不吭就返回到餐桌去。
芽衣愤慨而又沉静地吃着早餐，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哎呀，啤酒还真是不错呢，喝下之后心情舒畅多了，而且也变得有胃口多了，哈哈哈哈……”我故作轻松地说到，试图减缓氛围的紧张。
“……”芽衣仍然什么也不对我说，视线仅往返于餐桌上的饭菜间。
我感到无奈，也只好怀着郁闷吃起了早餐。
……
“吃饱了，去洗碗。”芽衣站起身来，目光停留在手上的碗筷，冷淡地说到，就要转身去洗碗池处。
“不，不用洗……放着吧，我来洗。”
“……好吧。”
芽衣向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了。
在洗碗池前，我微微屈身，失神地刷洗着碗，一边考虑该如何向芽衣道歉，可无论何种方式都觉得不妥，厚起脸皮去做撒娇之类的勉强妥协的卑鄙办法，肯定也无济于事，甚至又要招致芽衣的气愤，只得继续困苦。感到腹部隐约的疼痛感。
“或许可以邀请芽衣出门去看看风景，穿行于怡人的美景之间的话，对情绪的缓和想必是大有裨益的，芽衣可能也会原谅我。只期待不要被拒绝的好。”想到这儿，一切好像都明朗了起来，满心兴奋之下，我猛地直起身子，却立刻将身子又压了回来，原因是腹部一瞬间巨大的疼痛叫我不得不弯曲为原来的样子，甚至更深地萎缩些，否则还要受到刚才撕扯开来般的痛感。
我困难地向椅子缓缓挪动，因为疼痛而抓耳挠腮。当终于抵达桌面时，不加犹豫便由上身匍匐在了桌面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腹中似乎有什么在滑动，停留在一处后立刻将其攫取；有时愈攫愈深，有时漫漫又向别处滑去，玩闹似的折磨着我，让我精疲力尽。
“怎么……没事吧？！”芽衣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接着，紧促的步伐逐渐向我靠近。
原本全在腹部疼痛上的注意力这时多少转移到了芽衣相对冰凉的手上，从颈部和手心得到了缓解。
“我，我是在，冥……想，嗯咳呵呵呵呵……”我无力地开出缓慢的玩笑，对于说出实情则不太情愿。
“快说吧！冥想怎么要流出这么多汗呢！”芽衣说着，手指更用力了些，“你就告诉我吧……”
“哼……胃疼了呀……”我不清不楚地说出这句话后，苦笑了几声，不愿再说什么。
“……我们走吧，我扶你去卧室休息。”
我以为芽衣从侧身轻轻抱住了我，也并不能肯定，我难以将感知的能力向外分散去。
在芽衣支撑着将我送至卧室的途中，我又一次确认了芽衣的身体是十分柔软的，无论是手掌，手臂，背，颈，都是如此。不但柔软，还很小巧了，明明是如此女性中较为高挑的存在，还是使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真不可思议……
我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为不能躺到芽衣的床而深感遗憾。“可毕竟是在二楼呀，我是上不去的吧，这个状态下。”芽衣的卧室在这两层楼的建筑中安置在了第二层，而我的则在第一层。至于原因，彼此对于共处一室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吧。
朦胧中芽衣的身影时刻在不知为何地行动着，我却全然没有看看的意志，昏昏沉沉的，仿佛随时就要睡去……
…………
有平缓的音乐细细演奏，冰凉的触感在腹部上来回游动，程度刚刚好在能减轻疼痛又不至于毫无感觉之间，真是舒服极了。我眯缝了眼睛，发现是芽衣在为我按摩，双目轻闭着在哼什么曲子。我已经换上了新的衬衫。
“芽衣……”我轻唤到。
“嗯……”芽衣机灵地睁开眼，眨了眨，答应到。
“谢谢……对不起啊。”
芽衣微微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对我说：
“……好点了吗？”
“好多了。”
“嗯……”
“…………”
“…………”
彼此的沉默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由芽衣先开口道：
“我……我早就知道你有时候会变成那副痛苦的样子了，但我总是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一直都是……想必你是有某些原因才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的吧，也不愿意和我去医院看看医生，生病了也不吃药，看到药也是极嫌恶的……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尽量安静一些，至少不会过于刺激你。可是今天你却忍无可忍，去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宣泄了……我突然觉得，要是能强硬点让你听话不就好了嘛，你会听我的吗？……这么磨磨蹭蹭的，导致异常还是发生了，真生气呢……真讨厌。”
“………”
“要是身体好起来……会更好些吗？”
我不知道，我很抱歉，我可能还会再顽固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