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千叶(七环女儿)14:为了大局,只好社死了
彩羽在做梦。梦中,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再是将后侧头发梳成两股小麻花扎在一起的独特发型,而是任由一头直发自由的垂在脑后,而且比以往多少是简短了些。若平时是及腰,此刻就是披肩。个子高了些,脸部和五官的轮廓微微长开了一些,却没有称得上颠覆性的大变化。没有皱纹,脸颊也没有凹陷,却由里到外让人感到层层时间堆积在里面,带来了阅历,也催生了沧桑。眼中少了不安与迷茫,多了些坚定与平静。
是多年后的自己。很多很多年后。
自己动了。
彩羽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干。但她只是单纯的知道,就像看着一个正在运作的机械,且明白其中的原理。一切不由自己意志,意识本身则成了一个摄像头,默默观测着自己的行动。所谓梦境,大抵便是如此。
彩羽在在第一人称的视角下,默默的观看自己将头发扎起来——只是在居家的环境下简单的扎一下,不是出去见人的正式发型——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即使没有做饭,只要手上干完什么,就习惯性的在上面抹一下——然后进了三日月庄的餐厅。
“妈妈。”少女的欢快的喊声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为什么不喊“小妈妈”。彩羽疑惑。也许是因为这儿只有我,八千代小姐不在……
少女扑到怀里。彩羽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让蓝色的秀发如流水般穿过自己的指间。温馨的疼爱充斥着她的心,她无暇思考更多了。
少女眨了眨樱色的眼,调皮的说着什么,彩羽笑眯眯的回应。可是二人的嘴上就像蒙了层布,突然变得模模糊糊的,彩羽的意识根本听不清,只能被动的看着画面。画面清晰的不像在梦里,却搭配上模糊的声音,让周围的世界显得分外割裂。
“……妈妈……”少女的声音清晰片刻,刚说出一个词,便又模糊下去。“……突然想起来……昨晚……”少女的眼神突然失落下去。“非常非常……”
彩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似乎说了些安慰的话。少女回了几句,彩羽答了几句,突然,无论是彩羽的意识还是梦中的彩羽,都僵住了。
跃过女儿的肩膀,她看到窗外有一张脸。
那张脸死死的盯着她们母女二人。
彷佛是预料到了什么,一股绝望感充斥心间。她想抱紧眼前的女儿,却只抱到了一团空气。
眼前和怀里都空空如也。
“Chizuha!” 彩羽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
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画面翻转,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地方。有人拖住她的左臂,将她扶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那是鹤乃,和她一样疲惫,一样心碎。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身着风衣,皮肤苍白,身材削瘦的黑发女子。
“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真的要这样做吗,环彩羽。”恶魔眯起了紫色的眸子。
彩羽迷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额头依然热热的,眼睛倒是不疼了。雨还在下,汹涌的打在墙上,“咚咚”响让只有一个人的房子显得空荡荡的。
八千代不在。
陷入昏迷时,彩羽隐约能听到八千代焦急的踱着步打电话,此刻人却不见了。而彩羽知道八千代是不会把发烧的自己轻易丢在家里的。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却险些像梦里那样膝盖一软倒在地上。她知道此刻理应继续躺在床上。 但她却莫名较起劲来,扶着墙颤颤巍巍的出了房间下了楼。穿过客厅,她发现大门已经关好了,玄关的地板却依然是湿的。
八千代的高跟鞋,依然忠实的立在原处。
彩羽软绵绵的伸出手,费了好大劲终于打开鞋柜。八千代其他鞋也一个不少。
总不能光着脚出去吧。
脑中闪过什么。梦里,她喊女儿Chizuha……千叶的名字不是这么读的啊。倒不如说,千叶的名字里,似乎在有意避开属于彩羽的成分。难不成女儿的名字还有别的发音?或是说未来母女间的昵称,只是此刻的自己还不知道。
彩羽不经意朝餐厅看了一眼,这一看,让她的思路停摆了。
餐厅的窗户外面,有张脸在看着自己。
在给背上贴好最后一片膏药后,焰站起身,打开灯,在家里的各个设施间捣鼓捣鼓。于是屋内亮了起来,齿轮转了起来,钟摆摇了起来。层层叠叠,形如相框的屏幕上出现了小圆的影像。
焰扶着背,慢悠悠的走,不敢让动作幅度太大,但也至少要让因长时间趴着而僵硬的肌肉活动起来。
最后见无事可干,想去监测一下那个平行宇宙,但一想到拿随身听还要弯腰,只得作罢。挪到冰箱那边,往加了冰块的玻璃杯里倒了点红茶饮料(杯子冰桶之类的都在网上买好了,才想起自己的相貌是14岁,买不到酒)。挪回沙发旁,小心翼翼的坐下,边喝边看小圆。小圆从天而降来收自己的景象她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转换成影像,投射在屏幕上,时不时的就看看。那是她的爱人,被她捧上神坛,亦被她拉下神坛。
“咚咚咚!”这么横冲直撞的敲门声,一听就是那家伙。门外传来几个人细细簌簌的交谈声,看来是成功了。但一想到沙耶香得瑟的熊样……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烦闷。
焰想喊一声来了,但还是没喊。慢悠悠的站起身,往门口晃。
“快点啊转学生!”沙耶香急了。“都帮你那么大忙还不给钥匙。”
“怕你弄丢。”自家的钥匙莫名的丢在某个地方,感觉很不吉利。
“那你快啊,”沙耶香听里面“嚓”“嚓”的声音,差不多知道焰的状态,更急了。“你是老妈子吗?”
焰回想了一下轮回中经历的岁月,算了下自己的实际年龄,叹了口气——时间这玩意,都被丢到哪了。
打开门,沙耶香便对着焰一个劲的晃左胳膊,脱臼的胳膊跟橡皮胶一样甩来甩去。
“你就是为了让我看,特意留着这一处不恢复?”
“省得你不认。我好歹有苦劳!”
“认,认……”焰虚弱的出口气。“我现在状态不太好。也许真如你所说,雨天会加重症状吧。”
见焰憔悴的样子,沙耶香不好再皮,伸手接上胳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
“来,见见老熟人。”沙耶香进门,招招手。
“喂,大魔头,有吃的没。好饿。”菲利西亚把胳膊枕在脑后,大咧咧的跨进来,跟进自己家似的。
鹤乃进来时,焰下意识的以为鹤乃用的是未来的身体。毕竟一头秀发披在背后,而不像平日那样扎着侧马尾。鹤乃眨眨眼,看看焰,没有像平日那样,到一个地方就发出惊奇的“喔喔!”声。
女孩子也真是神奇的很。换个发型,即使没有自发的意愿,气质和举止也会自动的随着新造型改变。未来的鹤乃其实也是这般。但那份热情的火苗从未因岁月而熄灭,反而更加旺盛,只是阅历形成了一个铁壳罩在外面,于是鹤乃从小火堆变为了大暖炉。有时若看着她的眼睛,透过那份稳重,可以看见炽烈的什么在里面舞动着。
“今天见到了不少不是魔法少女的魔法少女。”鹤乃看着焰的眼睛道。这孩子,脑子从未停转过。焰想。
“是说我吧。”焰道。
“嗯,还有那个沙耶香。另一个沙耶香。你是另一个焰。喔,还有那个可怕的家伙。你们都不是魔法少女,但感觉在根源上又和魔法少女一致。应该是从魔法少女中脱胎出来的全新存在吧。”
“你可以说是升格,也可以说是进化。”焰点点头。“但千矢那东西另当别论。它的出现和魔法少女相关,但本源上离我们更远。倒不如说是更宽泛的存在。其实你是知道的,还没想起来罢了。”
“等下,想起来?菲利西亚说没有夺舍过去的自己,难道……”
“休息一下吧,由比鹤乃。死里逃生后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好好休息。”
“喔对了,”沙耶香转过来,“话说到了那一趟,却没来得及确认那孩子的情况。千叶可别出去了,不然把你的笔记本淋湿了,可就不好看了。”
“小千叶!”鹤乃浑身一个激灵,瞪大眼。“你见到小千叶了?这都怎么回事?那孩子怎么样了?”她想抓住焰的隔壁。看看焰的状态,只好缩回去了。
“唉……”恶魔叹口气捂住脸。当初写那些东西,就根本没想过要给人看,所以嘛……之前考虑正事,所以没多想。而且大局为重,看了就看了吧。只是现在回过神,一想到那些东西被别人看到,即使是千叶,尼玛也太……
千叶把东西落在台子上,让调整屋的二人忍不住想看。黑皮的笔记本,恶魔的纪录。禁书的神秘感让人不禁觉得只要打开,里面就会蹦出什么通天之术似的。
御魂的眼眶还红红的,但眸子又恢复了平日那世故的狡黠和天真的调皮混合在一起的光芒。
“调整师啊,别人的东西,还是不看为好。”
“那桃子自己为什么也盯着呢?”
桃子叹口气,话说自己几个小时前就该收工回去了,但那彷佛是拿彩羽和八千代拼出来的陌生姑娘出现后,自己便阴差阳错的留到现在。而且就御魂这状态,自己也走不脱。
御魂嗖的伸出手,把笔记本抓过去了。
“喂,调整师!”
“纸做的东西很脆弱的喔。”御魂拍拍本子。“平时放在那倒没事。但只要你把它看的很重,担心它出问题,那么它随时会掉在地上摔折页,各种原因被撕裂……或者,突然就被点着成了团灰。就是这么灵验。所以即使是为了小千叶,也要先在脑子里备份一份。不是吗?”说完,不征求桃子同意,径直将书翻开。
“啊!调整师!真是……”桃子叹口气,只好跟着把脑袋凑上去。论讲歪理,全神滨恐怕没人能赛过御魂。
笔记本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令人大呼震惊的东西。在一行行横线上,排列着整齐娟秀的字迹,让人联想到初中女生写的日记。
第一页的左上角,有一串细小的标注:前三页和正事无关,跳过去吧。
跟下面的墨迹比,左上角的这个显得很新,应该是最近添上去的。而且跟下面一比,字迹多少歪扭一些,透着不情愿的意味:不是很想让别人看前面。
不想让人看撕掉就是。桃子纳罕。不想撕的话另行摘抄也行吧。不过也许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也许是因为觉得只有当时写上去的才显得有意义?没错,陈旧的纸张和墨迹赋予了内容时间的重量,一对比,就显得新摘抄的是个赝品。可以理解。
不过越是不让看,就越是想看。连桃子也忍不住从第一页第一行开始读,甚至心里冒出品尝禁果的刺激感,好像读着读着,恶魔就会冒出来把她们抓走,怒斥:“读错了!”
本上如下写道:
今天,写个日记吧。最近niconico那边传来了一个中国的梗,说“正经人谁写日记。”我是恶魔,不是正经人,所以我写日记。日记,自然要去纪录当天之事。只是要讲明今日之事,非得回首一件往事不可。那件事发生在轮回的一周目。那个时候我还梳着一对麻花辫。大清早,小圆就急不可耐的打电话找我。我身体不好,要么睡的太浅,要么睡的太沉。那天就是睡的沉的日子。小圆没闹醒我,硬是直接冲到我家,文静如她,也把门敲得咚咚直响。那时才把我弄醒。我一打开门,小圆就一把抱住我。直喊homura酱太好了。说真的,我特别喜欢她这么喊我。虽然我从没这么说过,甚至表现出一副你爱怎么喊怎么喊的样子,但我实际上真的特别喜欢她那样喊。当她嘴里说出“homura酱“时,整个语气都柔软下去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怜爱。我从小到大躺在病床上,父母不在身边,周围只有浑身药水味的医生护士和冷冰冰的医疗器械,从没有人这般疼爱的喊过我。即使最后几个周目,对我的动机理解不能,小圆依然这样喊我,不带任何的前置条件。纵然语气里多了些迷茫,但却不带任何敌意,甚至透着一股依然愿意相信我的感觉。而她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单凭这点,她就值得我……扯远了,回到那天。那天小圆来的很急,因为她是穿着睡衣跑到我家的。我想不明白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穿着睡衣披着头发的小圆是真的可爱。真的,对我来说,没有谁比她更可爱了。而且她抱着我的时候我忍不住叫了一声,于是她便拍着我的背安抚我。其实我不是受惊吓了,怎么说呢,你被你喜欢的人突然抱住,她的样子还那么可爱,你总会忍不住叫的。我开门前还好怕别是有什么严重的大事。但她抱住我时那种心慌感没有了。因为感到有小圆在身边,没什么值得我怕的。还有好可爱好可爱。抱着我的时候暖暖的软软的,很香。为什么可爱的女孩子都那么香。她好可爱……
于是接下来两页都在讲述小圆怎么怎么可爱。这恶魔写着写着就开始嘶哈嘶哈了……
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了。桃子想到了去年那个八千代,那个彩羽失踪后四处乱杀的八千代,她绝对可以理解,万分可以理解。
既然可以理解……那应该不算社死吧……
身边的御魂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把搂住桃子。
“调……调整师……太紧了,喘不过气……”
见桃子想推开她,御魂脸上露出了既失望,又气鼓鼓的表情。
桃子无暇关心这些,翻到“写正事”的那一页。只见上面这样写:
抱歉又扯远了。我终究是想念她。没把她撕下来时,世间没有她的存在,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断了我的念想。而且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她,以及我经历的轮回的存在,以至于我有一段时间不得不怀疑我和小圆的故事是我太过孤独而产生的臆想。而就算那是真的,小圆也做出了她的选择。她亲手把缎带交给我,也没向我告白过成神的恐惧。所以这一切我只能默默接受。我爱她,但我不能依赖她。但现在她就实实在在的在我身边,和我一个城市,一个班级。我却不能去找她。于是思念便如洪水般喷涌而出。天,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不扯远,我也该学会自制了。好吧,事情是这样。小圆告诉我,前一天晚上麻美追击一个魔女直追击到城市的边缘。然后她看到了我。是的,巴麻美看见我一个人站在城郊的空地中,站在黑夜的寒风中。后来和麻美见面时,她说她当时心头冒出莫名的恐惧。她还说那个我没扎辫子,头发散开,眼镜也没带,然后突然看向她,彷佛早就预料到她会出现。可是昨晚我明明一直在家啊……
我醒了没有啊。夜心中疑惑。既然醒了,为什么周围漆黑一片。这一趟下来醒了睡睡了醒,烦死了。
夜想动动身子,却引出一阵清脆的“咔咔哒哒”声,身上感觉很紧很重,似乎缠着锁链一样的东西。
上面似乎没有附什么禁锢魔力之类的东西。这就还想捆魔法少女?想得美。
夜稍稍一用力,周围便是一连串的断裂声。夜突然意识到不对。对方明知道这玩意限制不住她,为何还要如此这样做?万一是什么机关可就惨了。夜为自己的鲁莽后悔不已。每次都是这样,莽完了才回过神。她彷佛又回到了温暖的过去,杏子敲着她的脑门,呵呵笑道:“你个小暴脾气。”
算了算了,做都做过了,就不想了。伸出手向前摸了摸。潮湿的砖石。顺着这砖石摸啊摸,摸出一个半圆,似乎一个墙在周身围成一圈。抬起头,看到头顶上非常远的地方有一圈细弱的光点。
我是在一个井里?
把耳朵贴在砖壁上。从上面床来隆隆的声音,好像在下雨啊,还是大雨。也许是自己听错了。真下那么大,雨水一股脑的灌井里,早把自己给淹了。当然也可能是周围有结界之类的东西,把雨水挡开了。魔法少女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手指顺着墙继续转……突然手一空。夜赶忙朝那个方向探了探手。即使是高于自己头部的地方,也摸不到什么实体。
这井底下有个通道。
千叶睁开眼,心想这一天昏倒醒来两次,晚上还能睡得着么……
肚子很饿。耳边回绕着《圣诞快乐,我修院先生》。音乐很好听,但听得她没食欲。
身旁有人在随着喇叭轻快的哼着歌。转过脸,只见夜靠在墙上,嘴里嚼着蔬菜棒。
“小夜……”千叶预想过好几次重逢时的心情,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她想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本来想着重逢时好好的抱一下,可此刻却完全没有抱的心情。更何况她也不方便站起来。湿漉漉的校服被放在暖气片上烘烤着,自己只穿了内衣,外面裹了一个浴巾,人也像浴巾一样软绵绵的耷拉在椅子上,身侧靠着一个金属柜子。心不乱了,眼睛也不疼了。
周边的环境怎么看都像是餐馆后面的库房。
“我怎么到这了。”
“店主是个好心人,就这么着。”夜摊摊手。她依然是见泷原中学的制服外面套一个白卫衣。粉色的长发变得乱糟糟的。紫色的眸子不知在看哪儿。
熟悉的形象,但浑身上下透着一个陌生感。
“那你……”
“出了那医院就朝三日月庄赶来着。路过这就看见里面乱成一团,原来里面有姑娘疼昏过去了。”
“然后你就看到是我了?”
“差不多吧。劝了再三最终没有打救急电话,看着就行。大雨天的何必给人家添那么大麻烦。是不是啊,千叶。”夜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却不把脸对着千叶。
“不喊我小千吗?”千叶郁闷的想。“不过这也太巧了吧,而且小夜说话怎么怪怪的……”
正想着,夜却突然动起来,打开千叶靠着的柜子,在里面翻腾起来。
“喂,这样不好啊!”千叶喊。
夜没理千叶,从柜里掏出一套店员的制服,往千叶身上一扔。
“你那衣服一时半会干不了。没时间磨蹭了。穿上。走。”居高临下,简直像在下命令。
“这是别人的衣服啊。”
“这种东西餐馆要多少有多少,少一套不碍事。快穿吧。”
“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千叶清楚,夜是个急性子,办事也利落,但不是如此我行我素之人。
“急?问问自己吧。”夜微微弯腰,脸逼上来,让千叶一时忘记她是个小个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回这个时代的?忘了?没忘的话就动起来。”
“你不对劲。”千叶道。“到底怎么了。说到底,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你也见到……”
“怎么不说了?在提防是吧。突然觉得不要透露更多为好吧。又把对御魂的劲拿出来了。警惕的小千叶。哈!”
千叶绷紧身子。心中警铃大作。自然生成的警惕,和在调整屋时完全不一样。真的有什么不对。
夜的脸凑的更近。突然间,高高在上的神色无影无踪,和焰一样的紫眸子里充斥着委屈。“那个小千叶去哪了?没有脾气,体贴他人的小千叶。看到爱人变得不一样,不应该想到这背后有原因有苦衷吗?警惕什么?”
千叶多少有点动摇。心中的警铃开始变得电量不足。眼前的人怎么说也是夜啊……
“愿意相信夜吧。曾经是毫无保留,互相信任的同伴吧。这份信任去哪了?”
千叶闭上眼。
“还是说,小千叶对接下来该干什么一清二楚呢。”同样的问题,几小时前令彩羽阵脚大乱,此刻也让千叶心头的迷茫占了上风。恶魔的笔记她压根还没看。她就是个无头苍蝇。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稍稍给予一些信任可好啊。”夜将手隔着浴巾搂在千叶纤细的腰上。
千叶叹口气,伸出手拿起肚子上的衣服。“好。不过能不能将我该知道的都告诉我。体贴别人不是没有脾气。再这么下去,我真要火了。”
“呵呵呵,小猫伸爪子,冒充大老虎。”夜在千叶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千叶不情愿的穿好衣服,夜便不声不响的走到门外,根本不给千叶发问的机会。
“等下……”
夜快步走着,丝毫没有等千叶的意思。
“啊……”千叶无语。看着夜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尽头,自己除了跟上去,别无选择。那毕竟是夜啊。周身的危机四伏感让千叶觉得,只要跟夜分开,就很难再见到了。
于是只好任自己被牵着鼻子走(头发都来不及扎)。
走出后门,二人顺着墙上的避雨棚,走到停车场上一个青色皮卡后面。
“开这个。”夜敲了下车身。
“啥?”
“当年七海八千代为了赶到螯合游乐园,都搞了个车。那时可以,现在不可以?”
“总不能是我们开吧,我才15岁,你才……”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法定年龄。这世上没有铁规距。有些地方16岁就行了。15岁16岁没差多少吧。”
“可……”
“会开的吧。鹤乃教过的吧。魔法少女总有紧急的时候吧。连不用钥匙打火都教了吧。”
“……”
“不是偷,喏。”夜拿出车钥匙。
“去市中心。”一上车,夜便发号施令。那语气,简直就是坐上出租车的乘客。
千叶默默照做。
雨水打在车顶上的啪嗒声,竟和打在雨伞上出奇的像。听起来甚至有某种快意。
雨天里,走在街上的人不多了,路上的车倒不少。千叶开的小心翼翼,总怕有交警来查她。以她的个头,冒充大学生完全没问题。但手里终究没驾照。
因为天色昏暗,周围的楼房无一不亮了灯。只有如此大雨,才能让城市以对待夜晚的态度对待白天。那些因各种原因不得不在外面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那些呆在屋里,等待家人从暴雨中归来的人是怎么想的?千叶的脑中冒出了这样的问题。
“嘿,可真是奇怪,怎么越往市中心跑,楼还越稀疏了。”夜冷笑。
千叶不说话,静静的盯着眼前的路。雨刷一上一下,咔嚓咔嚓响。
“还是说,司机小姐打赌旁边的乘客不了解城市的路径,于是一开始就往反方向跑。”
“你不是小夜吧。”千叶握紧方向盘。“就算是,恐怕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夜。上车时,我依然在挣扎……因为这很难接受。但我还是认为不该听你的。让你离神滨越远越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旁边的女孩冷冷道。“即使是猎手,也有成为猎物的时候。所以一个好的猎手,就要有成为猎物的警惕。很好,七海千叶。很好。”
“你到底想怎样。小夜她在哪!”
“那么快就认定自己的女朋友被怎么怎么样了?有这个功夫,何不想想对方也许很熟悉神滨的路,一开始故意由着你走呢。也许,只是在等待时机。”
千叶一个激灵,想一手开车,一手去召武器。但转念一想,两手将方向盘抓的更紧了。
“你知道我放不下小夜,对不对。”千叶道。“你明知道我再怎么戒备,只要对面是她……”
“得了,玩弄人心没啥意思。看着对方的行动完全遵照预想的路径,跟个机器似的,一点惊喜都没有。也就只有人类会贪恋这种无聊的把戏……”
它猛地伸出手,往方向盘上扒。一股无可抵抗的怪力让千叶明白自己的防备都白搭了。皮卡偏向,轮子刮过地面,掀起积水,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直冲旁边公寓楼的大门。
断裂声,碎玻璃声,尖叫声。扑面而来的气囊。皮卡像酒瓶的塞子一样卡在自己撞出的口子中。
千叶一拳打爆挤压自己的气囊,想钻出车去,却被一只手死死卡住胳膊,挣脱不得。
转头一看,坐在副驾上的不再是粉发校服的小个子姑娘,而是一个蓝发西装的高挑少女。长得和自己完全一样。
“呼呼,逮住了!”千矢脸上露出了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御魂把脑袋搭在桃子肩上,桃子飞快的翻着纸页。二人的眼睛扫过一行行字迹,一刻不停。并非焰写的东西有多么吸引人,而是上面似乎被施加了类似吸力的东西,拖着二人不得不往下看:
麻美坚持自己没有看错。我那天晚上的的确确站在那个地方。她甚至感到了一种未知的魔力。但就是朝逃跑的魔女那看了一眼,另一个我便连着魔力一块消失了。然后她感到一阵眩晕。再睁开眼,便是今天早上(麻美恐怕是在郊外躺了一夜。只是每次我问及相关细节她都一脸羞耻的岔开话题),然后赶忙联系小圆。我们三人一致认定有一个特殊魔女盯上我了。那个时候除了魔女外,也就没有别的敌人作祟了。留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肯定是很危险的。把我带在身边呢?这恐怕是个陷阱。那魔女说不定就是在诱导麻美把自己的猎物带出门。
权衡再三后,麻美还是决定让我跟着她和小圆。毕竟我一个普通少女面对魔女,百分百保护不了自己。就算是陷阱,麻美也有信心打败前来袭击的魔女(就算昨晚她被弄晕了)。毕竟那个时候,她也是最顶尖的魔法少女。总之保持警惕就是。
麻美就这样带着我们前往昨晚发现我的地方。说真的,看着周围人迹逐渐稀疏,即使是白天,也感觉阴森森的。
我们到了后,发现了一个麻美没提到的东西。可是麻美却坚称昨晚根本没看到什么洞,地面平整的很。
地面上的确开了个洞。就宽度看,倒不如说是个井。尤其是内壁还有砖石。但再往里就看不清了。黑黝黝阴森森,彷佛手往里一抓,就能抓出一把黑来。
我们认为麻美找错了,但麻美指着不远处的歪脖子树,说不会错。她甚至还感觉,井的位置,就是昨晚我站着的地方。
总之,这块地邪门。昨晚多出个我,今早多出个井。
千叶意识到,这家伙的诡计无所谓市中心,在哪都可以。它一开始,就在等一种楼出现。和商场一样人员密集的楼……
“都一样喽。”千矢笑呵呵道。它戴着墨镜,看起来比医院里正常不少。但这并非对千叶的仁慈,而是对接下来的事情够千叶受的自信。
千叶看着千矢,感觉像在照镜子。甚至下意识的想伸手摸摸自己脸上有没有墨镜。
“别看了,这个不是伪装。就长这样。”千矢道。
“你到底把小夜怎么样了!”千叶激动的想扑上去,但胳膊上传来的霸道蛮力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那小家伙好好的,恐怕此刻在玩探索游戏吧。”
“你!”
“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吧。说真的,被群起而攻之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你什么意思。”
“听。”
头顶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是一堆人行进时特有的声音。
千叶想起自己不久前被操纵情绪,陷入一团混乱……
“楼上各位的愤怒都被调到极致了喔。”千矢悠悠闲闲。“就像车被加满了油一样,马力足的很。接下来就只有决定该往哪跑了。或者说,愤怒箭矢的靶心。”说着,目光透过墨镜投向千叶,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
“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小看魔法少女了。”千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
“呵,没有那恶魔的手段去治,陷入混乱的人就会不可逆的持续乱下去。就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这种感觉,才体验完不久吧,小千叶。”
“……”
“就算被打倒在地,爬也要爬着追上去。就是这么执着。不受自己意识控制的执着。木偶的执着。接下来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总不能走到哪都被一整栋楼的木偶追杀吧。那么只有……是不是呀是不是呀!”
“呃……”
“不会吧,该不会是不想伤害别人吧!”千矢的嘴咧的大的不能再大。
“叮咚。”
电梯门开了,走出一群拿着菜刀和棍棒的男男女女。
虽然没有标注,但桃子和御魂知道,恶魔的笔记即将进入尾声:
就在我朝井里看的时候,一只手推了我一把——起码感觉上是一只手。不是小圆推的,她不可能推我。也不可能是麻美。她很烦人,但的确是十足的好心肠。最关键的是她俩就站在我对面。我背后根本没有人。
在小圆和麻美的惊呼下,我跌入井里,连叫都来不及叫。
我持续下落着,心脏收紧,就像要被一只大手攥碎。坐过山车恐怕便是这样的感觉吧。很难想象当时我心脏病为什么没复发。周围的黑暗,让我一瞬间产生我的身体消失了的错觉。然后我就摔到了什么上。那力道,感觉就和从床上摔下来差不多。远远达不到摔到深井井底该有的程度。最重要的是,周围一片明亮。是一个客厅。我不在井里。准确说,是井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地方,是我家。只是不知为什么,天花板上多了许多又大又重的齿轮。尖利的钟摆晃来晃去,让我忍不住往后退。墙上有许多移动的相框。好半天我才明白那些是屏幕,里面播放着看不懂的画面,似乎有我和小圆。
最后我看到一个一头黑发,皮肤苍白,身着睡衣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塑料叉吃方便面。她注意到了我,看过来。眼周的黑眼圈让她显得有些憔悴,左耳卡着一个形状奇特的耳饰。
我认出来了,那是我。长大了的我,未来的我。虽然个子高了一些,面目也稍稍变化。但那终究是自己,变化再大也不可能认错。而且不像仅仅几年后的自己。准确说,是几十年后。毕竟墙壁上的漆都多少有些脱落了。
我愣了片刻,心想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结果她大喊一声小心,将泡面往我身后一扔,冲过来护住我,朝我身后的方向发了个紫色的光弹。我转过头,看见有什么东西随着被击中灰飞烟灭了。然后,脚下一空,我们俩齐齐往下掉。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站在周末清晨,见泷原郊外的空地上。小圆和麻美在我对面交谈着,跟本不像同伴刚刚掉井里的样子。而且我们仨中间,也没有井,我们也不记得有井。
是的,在我回来的那一刻,从看到井口开始的记忆便被消除了。在我们三人的认知里,就是回到了昨晚出怪事的地方,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依然认定这是魔女的把戏。后来我们回家,并渐渐忘了这事。毕竟魔女整出什么离奇的现象,都不足为奇。这不过是魔法少女日常中的小小插曲。
所以往后的轮回中,我再未提过,也再未调查过此事。因为它被封存在我的记忆触碰不到的地方,被排除在我的认知之外。
如我在这段日记的开首所示,若不回顾往事,今天的事情便讲不明白。现在,终于可以将视角放在今日了。中午我吃饭的时候,听到有什么摔落在地的声音,连带女孩吃痛的“哎哟”声,我转过头,看见一个梳着麻花辫的瘦弱姑娘正从我的沙发旁挣扎的爬起来。她捡起自己的红框眼镜戴上,一脸茫然。我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一瞬间,记忆如洪水般涌进我的脑海。我想起了那段被密封的往事。对,并不是成为恶魔的我封存了过去自己的记忆,因为我成为恶魔后都没有恢复这段记忆,直到今天。我的专长是操控记忆,但我却在我自己擅长的领域中了招。
我无暇回想接下来会注定会发生的事。我看到一个充满恶意的身影在过去的我背后成型,正蓄意发动攻击。从轮廓看,似乎是小孩子的噩梦里常出现的事物的融合体。我小时候差不多也梦到过这些。我大喊小心,把附了魔的泡面砸过去。以我的手段,站在原地攻击就行。但坐在那的可是我自己啊。我忍不住冲上前护住她,一发攻击解决了那个身影。接着我们脚下一空,掉了下去。身为恶魔,我居然对此毫无抵抗力。
视线恢复清晰,我发现自己站在黑夜中的郊外。低头看,发现自己的个头恢复到了14岁。伸上的睡衣也变成了当年的校服。我抬起头,看到巴麻美荡着丝带飞过去,我们的视线对到了一起。
即使因为黑夜和距离远看不清,我还是察觉到麻美的表情充斥着震惊。我自己恐怕也是如此。接下来,我感受到周围的空间开始产生紧绷绷的拉扯感。我不属于这儿,若再呆下去,这个空间可能就要碎裂。我赶忙发动能力,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正常的时间。回去后,样貌和衣着也是恢复了原样。
冷静下来后,我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回到过去于我司空见惯,毕竟体验过几百次了。但今天我回到的却是一周目的过去。那个时间轴的因果都继承在了小圆身上,但也随着我重启时间,那一个月发生的事被抹消而去,不复存在。我回到了一个不存在的过去。一周目虽然不存在,但它是一切的开始。不然,小圆不可能成神,我也不可能成魔。现在构筑起的一切都立足在一个不起眼的开端上。若我回来的不及时,那个空间因此毁灭,会不会……虽然是个假设,但也让我一身冷汗。我继续自己的思索。从最后一周目来看,小圆从普通人到神,不过区区一个月。前百时间轴的小圆大半都死了。但她们的因果线都叠加在了最后一个小圆身上。成神的小圆,是所有时间轴小圆的集合。是所有小圆的因果线拧成的一大股。那如果因果线断了呢。如果小圆本身的的因果线……或者说任意一个人的因果线被整个的掐断了呢?
我没能继续思考下去,因为……
后面一行字被涂掉了。为了不让千叶看见。但纸张似乎感应到这是桃子和御魂的视线,且没有千叶的魔力在附近,于是涂层消失,显露出下面的字:
……那个世界的环彩羽不久后找上了我。这个心碎到快发疯的母亲,想让我复活她死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