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与砍杀——梅特尔从军记(5)

过了大概20多天，我逐渐感到驻防的生活实在太空虚了。毕竟，只能天天靠玩单人纸牌打发时间真是无聊透顶。德赫瑞姆的街上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麦酒的美妙芳香，打铁炉和织布梭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大街上许多滚着麦酒桶和苹果酒桶的商贩吆喝着穿过人群，我时不时还可以看到有几个巡城骑士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羽饰头盔，持着佩剑威武地在街上巡逻。正当我走在街上无所事事时，一个骑着白马的传令兵疾驰而来，告诉我让我去女王大人的军中效命。我感到精神为之一振，我立刻冲回兵营，披挂好铠甲，挎着剑，背着钉锤和头盔(骑枪由军队替我保管)，命令马夫牵马，钉马掌，……一切就绪，我似离弦的箭一样策马冲出城外，直奔女王的所在地，然后跟着女王朝罗多克王国腹地进发。在此后的十几次战斗中，我与格罗斯先生密切配合，对敌人绝不手下留情。虽然我受了一两次重伤，我的同伴们也担忧我小命不保，但是生命的活力在致命伤面前还是占了上风，我也恢复得很快。我感觉，和格罗斯先生在一起战斗是一种荣幸。

两天后，我们到了雄伟的格鲁恩沃德关口。我看到了直冲云霄的山脉，郁郁葱葱的森林，如镜的湖泊，旁边的人们正在欢快地钓鱼。半山腰上栽满了橄榄树和柠檬树，它们的花儿正在怒放，好似维京的初雪一样覆盖住了半山腰，几只绵羊悠闲地吃着草……如同伊甸园一般的景色似乎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被战争铁靴践踏过了，战争的烙印还没有打在这群罗多克人的心上。远处隐匿在云雾中的阿哥尔隆堡和格鲁恩沃德堡若隐若现，矗立在半山腰上，点燃了烽火，在雾中微微闪烁。我们所到之处，敌方领主们像泻在地上的水一样四散开去。终于，我望见了维鲁加城的轮廓，高高的金色城堡尖顶仍然清晰可见。

突然，一声山熊似的大喝打破了维鲁加平原的宁静:“站住!”我们扭头一看，那是一个穿着绿色罩袍的家伙，高擎着一把巨剑，在日光下如同北极星一般，后面旌旗飘飘，数百精锐整装待发。一顶顶锅盔反射的日光简直让我睁不开眼睛。看来来者不善!我们无处可逃，只能背水一战。

随后，我们与敌阵拉开距离，准备冲锋。趁这个当儿，我问雅米拉:“那个穿绿袍的家伙是谁啊，这么咄咄逼人?”“目前他是卡拉迪亚最有权势的统治者，罗多克王国的合法国王，葛瑞福斯。教皇格列高利七世最华丽的大教堂比起他的城堡厅堂来也相形见绌。他拥兵无数，采邑众多。你与他对峙的时候要提起十二分精神，那个老狐狸阴着呢!”“那么，要是我有生命危险，你会帮我吗？”“当然!”她桀然一笑。

扯了那么多，终于要开打了。我留恋地望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树林和群山，周围的战友，旁边的格罗斯和雅米拉。这些平日里稀松平常的景物在我眼里可都是无价之宝啊！我看到敌人全部横着长矛，浩浩荡荡地向我们开来，长枪和钩镰刀林立，枪尖映着日光，如同夏夜的群星，敌人站得密密麻麻，领头的国王把剑挥得虎虎生风。看到这架势，我握着骑枪的手不由得直发抖，我的战马也在打鼻响。看来还是武家出身的格罗斯先生更沉着一些。他拍拍我的肩膀，“别怕，你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我会尽力保护你的!”我与他碰了拳，同时祈祷自己不要被弩箭射中。我虽然很紧张，但我也不惊慌。

我们站成三排，我和格罗斯先生排在最前，其他人分列两侧。女王一挥剑，“全体冲锋!”“杀呀！为了胜利!”我和格罗斯先生一马当先，骑士们紧随其后，像大草原上的野火一样，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去。葛瑞福斯国王骑着他的枣红马，冲着我挺剑像一条眼镜蛇一般扑过来。我才不怕!我横着骑枪，瞄着他的马头直挺挺地一枪刺去，他的马顿时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格罗斯趁国王失去平衡，上去就是结实的一锤。只见那国王的肩膀立刻被砸得血肉模糊，锁子甲被砸了个大窟窿。然后，我俩立刻散开，回到队伍里和弟兄们一起粉碎敌人的防线。

马蹄声响，骑士们散开，纷纷端平骑枪。

敌人放平了长矛，斧钺钩叉的碰撞声活像一只巨兽在磨牙。弩手们上好了弦，目光如野狼。

劲风吹过，战旗猎猎，人马纷纷。

骑士们聚拢，如一团积雨云般全速压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空气瞬间冻结……战争的巨兽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众多生命，将献祭于地狱的祭台。

伴着血肉撕裂的声音，骑士们冲破了对方的防线。士兵们的喊杀声，马匹的厮叫声，兵器的碰撞声，伤兵的呻吟声响成一片，好像给撒旦演奏的交响曲。战场上不一会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天边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色。啊，这天堂的草甸，被战争的铁靴无情践踏，俨然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正熊熊燃烧!血肉之躯，怎能经受这般蹂躏!战争的血盆大口正将无数无辜的灵魂蚕食鲸吞!

简直是一场屠杀!血腥味和硝烟弥漫在整个战场上，令人喘不过气来。我也杀得正酣，全然没有觉察到危险来临。这时，格罗斯先生策马来到，大喊一声:“危险!”于是他挡在我前面，盾牌早被砍掉了一大半。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支弩箭从他背后穿入，箭头从左肩穿出，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体力不支，坠下马来，痛苦地喘息着，鲜血从伤口涌出，没法停下。

“哦，不!”我大喊道，“格罗斯先生，您挺住啊！”我赶紧翻身下马，一边用盾牌护着他，一边用胳膊垫起他的头。“小子，别管我，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击败敌人，建功立业……”他咯血不止，脸色煞白，微弱的目光中饱含对我的期盼。“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我急忙问他。他用那颤巍巍的手从衣服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我的掌心，“这是我的信物，希望你能平安凯旋……咳……”他用微弱的声音向我挤出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头一歪，昏死过去。“好吧，兄弟，我要为你报仇!”我默念道，缓缓放下他，翻身上马，攥紧钉锤。我看那盾牌快成蜂窝了，于是便扔掉它，一踢马肚子，向着那个咧着嘴笑的，杀死格罗斯先生的弩手全速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