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生前能选择,你会成为左撇子吗(下) | 科幻小说


各位读者新年好!
在阅读了科幻春晚的诸多作品后,让我们继续本月「孕育与复苏」的主题,阅读关于生命、孕育和进化的两篇科幻作品。
生命也许无法选择,自己诞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但既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勇敢地面对未来各种变化。
今天这一篇小说,讲述在一个遥远的人类殖民地星球,一位挑战者想要追求人类出生自由和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努力。
本周五的元宵节,我们还将迎来科幻春晚小说的返场,敬请期待。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

索何夫 | 科普作家、科幻作家,江苏省科普作家协会成员。2014年起在《科幻世界》《科学Fans》《科技日报》等刊物上发表小说、文学评论和科普文章。曾获2018年全球华语科普优秀奖,多次获得银河奖、星云奖。
十二点,一切安好
(下)
八、仍是黄昏
一如在新生之殿中时那样,低沉的警报又一次回响在了整座建筑物中,安保机器人的涵道式升力风扇运行时发出的低沉嗡嗡声迅速从四周朝他逼近,而这一次,他同样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就在那只玻璃管被击碎的瞬间,从中溅出的灰色液滴立即像碰上有机物的酸液一样开始侵蚀它们触碰到的一切东西——无论那是墙面、窗玻璃、地毯还是木质桌腿——并将它们变成与自己相同的灰色物质,像在湿纸巾中洇开的墨渍般迅速扩散、蔓延、集聚,最终在短短几秒钟内聚合成了一只足有西瓜大小、不断蠕动着的“茧”。
又过了几秒钟,这只灰色的“茧”裂成了碎片。
当第一台安保机器人飞到房间的正中央时,从碎裂的“茧”中钻出的那个东西猛然从地面蹿起、像捕捉飞虫的鲑鱼一样准确地逮住了正在空中盘旋的猎物:单从外观上看,这头无生命的银色猛兽很像是某种蝎子与毒蛇的怪异结合体——只不过它像是蝎子的那部分长着足足两对大螯、而在蛇尾顶端则多出了一只弯刀般锋利的短刃。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那段短刃就已经深深插入了安保机器人的金属外壳的内部,后者仿佛撞上电网的昆虫般在空中摇晃了片刻、随即射出了两枚充满高压电的飞镖。
另外两台安保机器人应声坠下。
更多飞行着的标准型号安保机器人像炸了窝的蜜蜂般从这座小屋的一侧“墙”中蜂拥而出,跟在后面的还有两台足有一匹壮马那么高、挥舞着装有气动射钉枪和神经瘫痪网枪的巨大机械臂的履带式防暴机器人。飞镖、电网与刺钉弹在空中纵横穿梭,但却并不能触及敏捷的猎手分毫。只过了不到一分钟时间,所有飞行着的安保机器人都已经成为了在地板上冒着青烟的金属残骸,涌动的灰色就像在有机体表面孳生的黏菌一样从它们的“伤口”中流出,然后又逐渐渗入地面。
“这……这就是你的目的?”当灰色的猎手将最后一台重型防暴机器人的机械身躯从履带式底盘上扯下时,一直坐在躺椅上的米哈伊尔·西琴突然站了起来,半是惊愕、半是不解地问道——在他身边,温馨简朴的小木屋正在迅速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冰冷、严肃而了无生气的实验室。实用主义的灰色塑料地毯取代了画着苹果花的羊毛毯,燃着火焰的壁炉变成了清冷的嵌入式照明灯,冷色调油漆取代了散发着淡淡松香味的木板,只有那扇窗户、以及窗外的大海与峭壁仍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当然,”他缓缓打量着身边的一片狼藉,然后像爱抚猎犬的主人一样伸手拍了拍刚刚大功告成的灰色猎手,后者随即崩解成了一团细碎的尘末、消散在了从窗外吹入的晚风中,“这些宝贝儿是那些奥兰科学家的设计,他们原本打算把它卖给邦联安全部队作为武器,但批量生产的提案却被邦联议会驳回了——它们能做的事给议员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们不敢冒将它投入使用的风险,”他微笑着耸了耸肩,“你也看到了,博士。它们不但可以用来对我的脑子动那些计划之中的小手脚、防止我的真实意图被过早发现,也能在我的脑子之外的地方完成一些不那么困难的任务——比如说,在程序允许的范围内进行自我复制和宏观加工,入侵计算机系统,当然,它还能从软件与硬件两方面同时摧毁你设置的所有安保措施,从而让我暂时接管这里的控制权。”灰色的尘埃在空中旋转着,最后凝结成了一只样式古老的遥控器,在遥控器上只有一个按键,一个没有任何人会误解其功能的鲜红色按钮。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希望获取你的批准——允许我带走一些人,一些目前暂时还不被视为‘人’的孩子。我希望你去除施加于他们的抑制程序,让我和我的朋友们带领他们离开。”
“你的朋友们?”人民之父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又重新坐回了躺椅上——事实上,那张乌木躺椅上其实并没有增加一丝一毫的重量,他只是一个空无的全息影像,一个对早已在漫长的年月中化为尘土的旧躯壳的精致模拟。
“我们的人不太多,但也不算少,”他解释道,“一个奥兰的慈善团体——他们都是业余哲学爱好者——也会和我们一起。我们有足够的设备和技术,足以保证被我们带走的那些孩子生活下去——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但你们这么做是在剥夺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的自由!”米哈伊尔·西琴终于失去了已经维持数个世纪之久的镇静,他伸出一只由纯粹的光线所构成的拳头,愤怒地挥舞了一下,“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你所创立的生命自由主义理论,教授,而且我也一直坚信它的正确性——我和你一样相信,旧纪元的自由是一种不充分的自由,因为人的自由应该源于他们出生之前: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性别、身体特征、家庭、生活环境,否则这些不可预知的因素所造成的的个体差异将会切实地影响到他们追求幸福的能力与权利,更重要的是,他们同样有权决定自己是否需要来到这个世间,”他毫无情感色彩地复诵着这些从小到大曾被背诵过无数次的话语,“但不幸的是,它在新文兰的实践中已经失败了。”
“失败?不,它绝对没有失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米哈伊尔·西琴厉声答道,“新文兰人当然是自由的——比每个人类殖民世界的人都更自由!我在过去两个世纪中一直确保着这一点,依靠建立全新的生存方式来确保这一点!其他行星上的人可以自称他们是‘生而平等’的,但他们却不能自由选择自己的出身。这必然从一开始就导致一系列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于那些最传统的人类世界,这意味着新一代在出生后所面对的经济与社会身份的不平等;另一些世界试图通过取消私有财产、实行一致的公共教育乃至依靠基因改造手段确保每个新生儿的健康来解决上述问题,但他们不过是把这种与生俱来的不自由隐藏了起来。事实上,这些世界的居民仍然是不自由的,因为他们并没有机会选择过或者不过这样的生活——要知道,对人类历史上曾经建立过的绝大多数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类个体而言,这样的生活或许都是不可接受的,但那些世界的居民却没有机会意识到这一点,更没有机会作出选择。”
“真正的自由,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没错,所以我们才创建了这个地方!”米哈伊尔·西琴用力一挥手,“我们彻底改变了一切,重塑了作为社会人的人类的生命周期——人的社会化再也不必等到呱呱坠地之后,相反,他们首次拥有了在成为自然人之前就进行选择的权利:我们在每个胎儿意识萌芽的刹那就将其进行数据化备份、赠予他们知识与逻辑判断能力,让他们能够在诞生之前就具有必要的判断与选择能力,然后再让他们做出选择——选择自己的姓名、性别、身体状况、种族、性格乃至父母,如果愿意的话,你们每个人甚至有权选择永不来到这个世界——是的,这正是我向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我的朋友,你难道能够否认这一点吗?!”
“你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轮廓,我的朋友,你也窥见了你未来的生活,”慈祥的声音告诉他,“你或许会喜欢它,或许不会——如果你选择后者,你有权永远不降生其中,但请记住,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不否认。”他叹了口气,“但我最终意识到,这,还远远不够。”
“为什么?”
“因为我在新文兰所见所闻的一切:没错,新文兰是个美丽的地方。这里几乎看不到蓄意的犯罪,没有腐败堕落、没有欺诈与暴力掠夺,甚至连感情冲动导致的冲突都寥寥无几——因为我们在出生之前,就出于自由意志而把那些能产生过量荷尔蒙和雄性激素的基因片段删除了。我们没有经历过孩提时代的懵懂,因为我们在正式出生之前就已经具备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我们也从未有过青年时代的冲动,因为没有人会选择让自己的脑子按照正常规律发育、从而经历一个自控能力相对较弱的阶段。是的,这一切都出于我们自己的自由意志:我们决定让自己不携带遗传病基因、我们决定让自己成为平和、理性而聪慧的人。但归根结底,这一切全都毫无意义!”
他的胸口因为持续的喘息而疾速起伏着,激动的红潮涨满了他的两颊与额头,让他看上去仿佛一个刚刚离开狂欢酒筵的狄俄尼索斯信徒。“是的,毫无意义!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两百年中的每一个人——做出的都是完全相同的选择,没有一个人真正动用过他们在理论上拥有所的选择的自由。作为这一切的亲历者,您难道不感到奇怪吗?”
“当然不,”米哈伊尔·西琴摊开了虚无的双手,“我的朋友,你难道忘了吗?幸福都是相似的,只有不幸才会各不相同——没有任何人会希望自己度过愚蠢、可悲、充满病痛的一生,而这样的生命对于人类文明而言也近乎毫无价值。你会选择这样的生命吗,我的朋友?很显然不会。既然如此,我怎么能怪罪其他人在行使他们的自由选择权时作出了同样的、符合情理的选择呢?”
“的确,我们确实不会主动选择不幸,”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但何谓幸福?又何谓不幸呢?没错,无论以任何社会的标准来看,一个像约伯一样浑身癞疮、穷困潦倒地趴在破墙下吃灰的人肯定是不幸的,但如果我们的智力或者反应速度降低那么一两个百分点,成为一名左撇子或者比现在更感性一些的人,这就一定也算是不幸吗?没错,我们在诞生之前就已经拥有了选择权,但是谁告诉我们应该如何选择、按照什么标准去选择?是你!”
“没错,西琴博士,你一直自称为全体新文兰人的父亲,而你事实上做的比绝大多数父亲都更多——我们的自由意志从一开始就被塞进了你造好的模子里,你让我们从一开始就坚信,我们应该诞生、我们应该是健康的、我们应该是聪明而和善的、我们应该是理性与文明的,在那之后,我们能选择的也只剩下了你早已铭刻在我们脑子里选项,”他走回了放在两只躺椅之间的矮几前,拿起了那只雕成小女孩模样的木雕闹钟,“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和这台闹钟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驱动着它的是发条和齿轮,而控制着我们的则是我们脑子里所拥有的一整套既定规则。但只要当时针和分针重合在一起时,我们都会抬起手来,然后基于‘自由选择’告诉我们自己:‘十二点,一切安好!’”
“所以说,你所反对的仅仅是新文兰的社会规则本身?”米哈伊尔·西琴总结道,“但别忘了,任何社会都需要一套规则,而如你所见,我们的规则确保了每个个体的幸福——”
“但我们不需要它!”他激动地一掌拍在矮几的表面上,打断了对方的话,“是的,幸福当然是有意义的,但它并不是生命自由主义所追寻的意义!”
“但自由的根本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追寻幸福吗,我的朋友?”
“的确!但归根结底,自由之所以能为人类带来幸福,仅仅是因为它增加了试错的机会——我们都懂概率论,博士。众所周知,越大规模的试错行为就意味着越大的找到最优解的概率,而我们的世界却在反其道而行之:我们不再需要试错,因为道路已然铺好。这个世界不过是个在宇宙偏僻的角落里用过去留下的技术垃圾搭起来的玩偶小屋,我们能在这儿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没错,但我不认为这符合生命自由主义的目的。”
“也许你是对的,”在沉默良久之后,灰发老人说道,“但你如何确定这点?”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需要尝试。”他摇了摇头,“你的答复是……”
米哈伊尔·西琴没有继续说话,片刻之后,他的影像从躺椅上消失了。
他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九、正午
狂风像一个坏脾气的牧羊人般驱赶着一群群富含水汽的沉重云团,在刺耳的历啸声中掠过了兀立在这片无名海岬上的数千座高耸石峰。在上亿个标准年之前,这片刀刃般的石峰原本是一处平坦高原毫不起眼的一小部分,但随着行星内部软流圈的活动,这片高原由夜半球移入了昼半球,随即在永无休止的狂风暴雨侵蚀中逐渐粉碎、瓦解。从某种意义上讲,新文兰酷热而潮湿的向阳面甚至比寒冷的背阴面更适合文明的存在,尽管人类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两个世纪之久,但这儿仍然极少出现这个智慧物种的踪迹。
在觉察到身边的风向骤然增强之后,一条浅蓝色的飞螈展开了由肋骨特化而成的两片膜状翅膀,从湿漉漉的岩壁上一跃而下。强风托起了这只能够飞行的两栖动物,让它离开了已经栖身多日的石柱丛林、带着腹腔内的上百枚受精卵疾速飞向不远处的一处淡水泉涌——在生长成熟、可以离开海洋之前,它的后代必须在这些低盐度水域中生长,这种过程已经持续了数百万个世代,而且仍然会持续数百万个世代。
驾着湿热的海风,这只会飞的两栖动物掠过了永远沉浸在狂暴中的阴暗海面,在道道闪电之间穿行着。尽管行星的这一面永远都是白昼,但来自恒星的过多能量导致的快速水循环使得昼半球的大洋常年被淹没在无尽的骤雨与雷暴之中,只有极为暗弱的阳光可以透过厚重的雨云,洒落在巨浪翻涌的波涛之间。不过,对它和它的同类而言,黑暗并不会构成太大的问题:从极点吹来的狂风通常恒定的方向,它所需要做的只是沿着风的方向展翅滑向,而风永远都不会背叛它们的信任。
但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当这只不幸的动物突然意识到托起它的气流已经消失时,它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了——当然,就算它有可能凭自己的力量从眼前的危险中脱身,它那简陋原始、完全凭本能运作的小脑袋也无法让它在生命最后的几秒钟里作出正确的反应,因为它和它的祖辈们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它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落体所带来的失重感,这种新鲜体验让它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狂迷之中,直到眼前的云层散尽、一座巨大的黑色礁石出现在它身下时为止。
但它并没有撞上那块礁石——就在它的身体离黑色的地面只有数尺之遥时,一个透明的球体突然出现在了空中。不过,这一变故并没有让它的命运得到丝毫改观:在与这个超出它理解范围的球体碰撞的刹那,这只动物就死去了。它的肋骨被全部齐齐折断、在撞击下粉碎的内脏从破裂的皮肉中喷溅而出。接着,球体表面喷出了一股压缩气体,吹走了粘在它表面的污物,残肢与体液在无风的空气中静静地落下,随即在黑色的浪涛中不见了踪影。
“可怜的东西,”在千里之外的崖畔小屋中,米哈伊尔·西琴成为了这幕小小悲剧的唯一见证者。对于这个微不足道的生物的死亡,他只是耸了耸自己虚拟的肩膀,然后便又将注意力转回了正被智能摄像机器人拍摄着的那座岩礁。在那块面积与某些地球时代的袖珍国家相去无几的黑色大石头上,两座用来阻挡飓风的静止力场发生器正在全力运行着,几十座颜色各异的充气式临时居所聚在礁石一端的一处小平原中,看上去活像是在黑布上打着的一排彩色补丁。在礁石的中央,一些巨型自动化工程机械正在平整土地、铺筑地基,“喏,看样子我们的朋友的新家马上就要完工了。”
“要我说,这地方虽然小了点儿,但住上五百二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了,”另一个米哈伊尔·西琴信步走进了已经恢复成崖畔小屋的研究中心客厅,随意地在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与那个由光影构成的幻象不同,他头顶的灰发几乎全都已经被白发所替代,近乎全秃的额头上也已经出现了暗色的老年斑——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货真价实、有血有肉的人,“唔,对了。你觉得他们会管那地方叫什么?”
“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更年轻的那个影像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只想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是按照过去的样子重建一个我们曾经试图逃离的社会,抑或闯出一条比我们更加接近真正的自由的新路来?”
“虽然我不想打击你的信心,吾友,但我还是宁愿把赌注押在第一个选项上,”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尽管室内的另外两人都已经不再年轻,但这个躺在轮椅上的男人却比他们加在一块还要衰老——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已经被风干的木乃伊,只有缓慢起伏的胸膛与炯炯有神的双眼还能证明生命尚未从这具躯体里彻底消散,“你瞧,我当年也和他一样自信、一样自以为能改变什么。但到头来……”
“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是谁,吾友。当然,你也是,”影像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我们的一大失误:如果你知道你是米哈伊尔·西琴,那你就没法扔掉你自以为曾经拥有的一切——哪怕你很清楚应该把它扔掉。我们之所以决定创造出我们自己,为的正是纠正我们在两个世纪前留下的瑕疵,但到头来,那个早已死去的米哈伊尔·西琴却成为了禁锢我们的牢笼:无论我们是否承认,要抛开他花了整整一生加以完善的的旧思路和旧想法还是太……困难了一些。是的,你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取得了可观的成就,但说到底,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在旧秩序内部的小修小补,而是一次货真价实的突破。”
“所以你才决定对那小子的记忆做点儿修饰,让他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谁、又为何而生?”躺在轮椅上的那个米哈伊尔·西琴费力地摇了摇头,“我得说,虽然这个点子确实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我现在还是不赞同你这么做——没错,那小子确实可以突破那些我们难以突破的限制,但却缺乏足够丰富的经验与知识。他能比我们更清楚地看清问题的症结所在,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做得比我们更好。”
“也许吧,”米哈伊尔·西琴的影像——他是原来的那个米哈伊尔·西琴为自己创造出的第一个化身——同意道,“但我们必须赞同那小子的说法——新文兰需要更多试错的机会。更何况,我们根本不需要担心失败:我已经复制过无数个我们自己,未来也同样可以这样做下去,失败对我们而言毫无影响,”他笑了笑,虚拟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更何况,我有种预感,也许那小子真的能做到我们一直没能做到的事。”
“但愿如此。”另外两个有血有肉的米哈伊尔·西琴异口同声地答道。在这之后,房间里再也没人开口,只有矮几上的女孩闹钟的滴答声仍在回荡着。片刻之后,当时针与分针完全重叠时,女孩儿用一成不变的动作举起了一只手臂,木头雕成的圆润面孔上露出了灿烂的的笑容。
“十二点,一切安好。”
(完)

编者按
这篇小说讲述的事件并不复杂,但索何夫以有趣的双线叙事手法,从时间的两端向我们述说了这位失忆者的行动和遭遇,让我们能够更加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主人公的命运处境,从而理解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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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宇镭
题图 |《俘虏国度》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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