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档案/群星】第四天灾成为了老师 ep.2-2 天灾前兆

    我仔细地推演过了，假如不知名的敌人在暗处骚扰，而且它们拥有可以使用灵能的资格，那么我必须优先考虑还没有被保护起来的有价值的目标。其中，最有价值且现在最脆弱的目标就是现在正在千年技术学院的废墟之中沉睡着的机器少女——爱丽丝，孤身一人没有依靠，如果她现在被攻击我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每过去一秒钟她的处境都更加危险，这种想法每时每刻不间断地给我的心刀割的感觉。在我反复地担忧爱丽丝之后，突然，一种斗志昂扬的行动力立刻把我的大脑填满，我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问题，我唯一想做的并且正在做的，就是穿上动力装甲立刻带着一身沉重的工具和武器，丢下夏莱那一大堆的委托书和文件，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地往千年赶，甚至忘记了在边上的便利店买点能填饱肚子的食物。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是我不介意熬夜活动，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悠然自得的睡眠反倒是奢侈品。下了飞机之后，一路上，我就穿着这一套动力装甲背着琳琅满目的工具武器乘着公交车和电车，周围的市民和学生都一直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样奇异的穿着就算是黑市里也从未出现过。我不能直接乘坐联邦学生会的载具前往那一片目标废墟，因为那里是联邦学生会划定的禁区，就算是我随便乱进这种地方也会受到处罚，兔子小队也不是一直为我服务，她们也有自己扫黑除恶的任务要做，综合来看，乘坐公共交通是最好的选择。

    在离禁地废墟最近的车站走下电车，我急不可耐地操着重若千钧的步伐往废墟方向跑，这一套简易动力装甲每次踏步都会发出气势磅礴的踩踏声，在往常，这种声音只能是由战争机器发出来。在从电车站到千年废墟的路程当中，路人的数量逐渐减少了，最后到禁区之外的时候，基本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任何路人的声音了，只能偶尔听到若隐若现的机械哨兵的声音。我没有半点迟疑，观察了地形判断了我所处的位置之后就冲进了禁区，因为联邦学生会会长失踪的关系，这里已经无人看守了，只剩下依照固定行为准则行动的机械哨兵。这一片废墟的构造与圣三一废墟的构造不同，这里的废墟更现代化，就像是阿拜多斯自治区里的无人区那样，只不过毁坏程度严重得多。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停下来，简单测算一下，距离爱丽丝所在的地下巨型结构，还剩下三个十字路口的距离，但是走到这里机械哨兵的密度已经让我寸步难行。只能让工程部的杰作之一提前出场了，我之前让她们制作了一把微波步枪，用一个高压电源供电然后接上几个微波炉就能做出来，但是在基沃托斯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我很好奇为什么这里一直都没有人使用这样的致命武器。现在是它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我迅速瞄准一个哨兵扣下了扳机，一瞬间，整个哨兵身上开始不断冒出青烟，随后便没有发出警报倒地了。这杆枪的原理就是使用微波短路半导体导致机械损坏，除了金属能反射它以外它还能穿透障碍物，对所有的机械体一视同仁，如果失手打到爱丽丝身上也是一样的效果，这样的话我有必要在之后将它销毁。至于为何满身金属装甲的哨兵能被击倒，那就要问它们身上意义不明的灯光组件和连接处柔韧材料了。

    在我不断地摧毁之下，所有挡在道路上的有威胁的和可能会巡逻至指定地点导致我的行动暴露的哨兵都被我用微波烧成了废铁，在三十分钟之后，不仅我到达了目标结构之前，回去的路上也没有敌人会阻止我了。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满目疮痍的残酷景象，确认了其中不存在正在移动的物体之后，我转身走进了巨型地下结构之上的楼宇。

    霎时，一种恶心的感觉突然从五脏六腑里跑出来，我的整个头颅又被一种熟悉而陌生的痛感挤满了，在我屏息缓解恶心感的时候，那些十六进制的嬉闹声又开始在我耳边呼唤。看来这里也开始被那种不明来源的可恶生物入侵了，这里一直都是无人区，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么说基沃托斯各处的废墟都有潜在的威胁。我单手扶着爬满藤蔓的裂纹水泥墙，从动力装甲侧面的应急存储空间当中拿出来一根肾上腺素注射器，然后把防护面罩打开，矢志不渝地往脖子上扎去，我的身上被一股暖流支撑起来，恶心感也徐徐消散，头痛却没有任何缓解。我把空的肾上腺素随手扔到一边的地上，从存储空间里拿出一针止痛剂往另一边脖子上扎去，这一下之后头痛也被暂时缓解了，耳边絮絮叨叨的耳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很不安，如果这些东西在这里疯长，我不确定爱丽丝会变成什么恐怖的模样。我拿起铲子，开始挖掘废墟，这里似乎因为某些原因坍塌了——我猜是因为那些玻璃的蔓延导致建筑物完整性被重创，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走路就能进去，地下隧道都被残骸覆盖住了，想要前往安全门到达真正的地下结构，挖掘是不可怠慢的。

    我被一种有口难言的神秘力量控制了身体，我的挖掘行为根本就完全无法阻止，无数个分钟流逝了，我的双手还紧握在铲柄上牢牢不松开。成吨的碎裂砖石被我从地下隧道当中往四周的墙面上堆积，而我的道路也在不断向前推进，每一厘米的推进都让我陷入这样的狂乱无法自拔。我的双手冉冉失去知觉，我只是在动力装甲的协助之下重复着单一而有力的动作，我的有些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就好像我只是一个看客，看着一具机械在劳作。无论是寒冷、饥饿、疼痛都相距我无穷远，它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在这种状态下接近我分毫，时间的流动也远离了我，阿罗娜在边上静静地看着我，就好像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作风，也不提醒我究竟已经是何时。一旦我感受到疼痛，我就会条件反射一样从存储空间里取出一针止痛剂和一针肾上腺素往身体里打，丝毫不顾虑后遗症问题。

    我不断地挖掘，已经忘记了是否太阳和月亮有没有交接过位置，直到连铲子都只剩下来一根柄，动力装甲的反应堆也急需补充燃料，虚弱得几乎无法移动，却还是在动力装甲的支撑之下用自己的双手把碎石钢块逐个捧起来丢到边上。我只记得一个念头，不放弃每一个学生，不择手段地保护她们。

    “老师！老师！”不知道多久之后，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越过大脑而插队进了我的小脑里，立刻激起一阵肌肉刺激，我听到之后意外地丢下了手里那根已经损毁的铲子，然后停住了，一动也不能再动，那听起来像是优香的声音。“哈——咳——咳——哈——”那脚步走进了，喘气的声音从我正背后响起。

    “哈——老师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都不讲一声——您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踪至少三十一个小时了，我们怎么联系您也没用，真是多亏了真理部同学们提前安装的定位器呢。居然跑到禁区来，回去之后可是要写检讨书的哦——”优香扛着一个单肩包——她平常好像没有这个习惯，右手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缓步从我背后走过来。

    当她走到我正面的时候，她望着我，脸上当即出现了极度担忧惊恐的神色，然后把肩上的背包一下子扔到了地上，开始敲打我身上的动力装甲的外壳。“老师！老师！发生什么了？这个动力装甲的开关到底在哪里……老师！说一句话啊！回答我，千万不要出事……动一下也好，您现在的样子很可怕啊——”我好像被定住了，四肢就像断裂了一样，无法做出有效回应。我试图解开动力装甲的绑定，但是我几乎不能控制我的手指，这种感觉好比是我刚刚获得这具身体一样还没有熟悉如何行动。

    优香见打不开我的动力装甲，急忙打电话给真理部——千年顶尖的网络工程师组成的黑客部门——的同学：“小玉！我找到老师了！现在他看起来很不妙，有谁能帮忙吗？老师现在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我找不到他的动力装甲的开关！”一股刺痛传到了我的手指上，它好像稍微恢复了一点知觉，于是我试着给它传递神经信号，期盼它能动一下。

    “我已经把手机贴到动力装甲的核心位置上了，赶紧把这个系统劫持！如果不行的话，请千寻同学、真希同学和晴同学也试一下！”优香把她的手机贴到了我的胸前。几秒的寂静之后，电子系统发出嘈杂的故障声，把所有动力装甲的活动部分上的磁力锁全部都断开了。我瞬间失去了支撑，脱离了动力装甲结实的装甲层和精密的机械结构，向前倾倒，最后被优香敞开双臂接住。“老师从里面出来了！成功了！”

    她感受到了我微弱的呼吸，即刻把我翻过身来，然后慢慢把我的身体扶到地上，自己跪在我的身边：“老师！说句话啊！为什么突然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们都很担心您，现在各个学院已经开始出现关于您去向导致的摩擦了……您现在看起来很可怕……您的脸上……”我感受不到我的脸颊有什么异样，不过也许上面已经沾满灰尘布满血丝一片苍白了，跟尸体没什么两样。然后她看向了我的脖颈，泪珠出现在了她的眼角：“这、这是怎么回事！全部都溃烂了……谁、谁干的……好过分……难道是那些注射器？”

    我躺下之后似乎就有了一点说话的力气，也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学生因我而伤心——而良心被刺激了，我断断续续地念道：“不要叫人来……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是秘密……”

    “老师！太好了，太好了……还有反应……为什么？老师您现在就需要救援！”优香转头对着还没挂掉的电话说：“真理部的大家，暂时不要呼救，先听老师想说什么！”

    “因为……爱丽丝还在里面……她已经等不及……小桃、小绿来救她了……”如果是原计划，应该由她们两位前来发现爱丽丝的存在。

    “爱丽丝是谁？才羽姐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不要说谜语啊……”

    “上次小兔子公园发现的东西……已经长到这里来了……爱丽丝还在里面……”

    “您是说那些会变色的玻璃，在这里？这么说我确实有轻微的晕头转向的感觉……老师，我们回去吧，您这样肯定会出事的！您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您暴露在那些东西的影响之下活动了三十个小时……”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在前面一米的地方……不能放弃她……”

    “不行，您已经快要断气了！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再继续折腾下去了！”优香生气地大喊，“明明一直都在叮嘱您要爱惜自己，为什么最后还是不听呢……就算会让您讨厌我，我也不能放任您不管！”停顿了十几秒之后，她双手撑在地上，看着我故作冷静地问：“听小玉说，您已经连续三十个小时没有发出除了用力和挖掘以外的任何声音了，您要先吃点东西吗，还是先喝点水？”她侧到一边，把刚刚丢下来的单肩包拉到跟前，随后开始把里面的一股脑倒出来。

    很不巧，优香的大声哭诉好像引来了某种被诅咒的存在，就算是我打上了肾上腺素和止痛剂，我仍然感受到当我的眼球看着那一堆眼前的被乱石阻隔的道路时莫名其妙产生的心理痛苦。我听见，它开始在废弃隧道里大声嘶吼，发出了带有电子音的嗡嗡声，以此回应刚刚优香的声响，然后用古怪的步伐接近了挡在我们与它之间的乱石堆，每当它踏上一步，成千上万的树木割裂的噪声一起传出来。还好我事先把周围的机械清理干净了，优香这一嗓子没有吸引任何一名哨兵过来，不然没有援军我们二人很难在这种状态下存活。

    巨大的碰撞声从地下隧道的长廊的那一头传过来，那个怪物开始破坏障碍物了，如果它能够打通，我就能直接进入它脚下的大门救回爱丽丝，某种意义上，我还需要感谢它，前提是它没有把我们杀掉。当我看着那只怪物的方向，我内心自发的恐惧和悲痛开始自发变得无法抑制，我赶紧闭上眼睛然后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对优香说：“不要看着它……”

    “这个时候来！逃不掉了……怎么办，老师，要迎击吗？但是这样的话我没办法保护好老师……”优香快速站起来挡在我的前面，把随身携带的两杆冲锋枪拿了出来，对准了怪物可能的方向。

    “别直视它……我的动力装甲……口袋里……速干树脂手雷……把它困住再说……”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指挥优香，我一直不让她直接看着这个怪物，我有预感直视它会造成触目惊心、骨寒毛竖的可怕后果。

    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过后，面前的乱石骤然崩裂碎开，一只金属手臂从里面抓了出来。我向那手臂看去，它属于之前看见过的哨兵机器人，但是却长满了红色的锈蚀和橙黄色的晶体，而且整体结构扭曲，在关节处生长了巨量的锈蚀增生物。我的预感是正确的，如果它们入侵了爱丽丝的身体，那将会是比死亡还令人恐惧的结局，如果是机器人的话，微波步枪会产生奇效。我在心里向着星空当中暗藏着的神明祈祷，一定不要让我空手而归，或者接受自己失败而造成的悲惨结局。

    “优香……就是现在……”我看那东西要再次发动一次对障碍物的强烈破坏了，我赶快让优香投掷速干树脂手雷将其定住行动。“明白！”优香将手雷快速掷出，然后紧闭双目，这个时候，那个怪物再次发动了一次对碎石的强力冲击，无数的被击碎的混凝土碎块和废铁快往四面八方飞去，从洋洋洒洒的尘土当中走出来了一个扭曲的身影——一个让人六神无主的非对称污秽之物。手雷应声爆炸，立刻向周围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浓稠胶体，然后立即变得焦黄。那个怪物被这种树脂完全盖在了身上，并被地面上同样存在的树脂粘合到了一起，挣扎了几下之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我向它看去，却得到了一种完全不能用理智概括的恶心狰狞的回应：一个古怪的长满了锈蚀增生物的金属团块被几根巨大的紫色水晶扣在一起，那些锈蚀就跟鲜血一样鲜红，十几只金属肢体从那个臃肿的躯体里伸向外部，它们都在无目的地乱摆，试图挣脱树脂的控制，每次动一下都会发出参差不齐的摩擦断裂声；不能辨识的嗡嗡声从它的体内爆发出来，伴随着大量蜂鸣器和音响产生的电报声，它用像地震一样的低取样率电子音大叫道“5，7，1，9，12，6，14，0，0，0，15！15！15！15！15！15！”，一遍又一遍，把我的脑袋和耳膜震得生疼；最后，从那臃肿笨拙的团块里，缓缓地冒出一个半球体来，在我动力装甲的灯光照射下，我清楚地看到，那半球体地构成——竟然是千万个发着红光的粗大玻璃镜头，即使它们不是眼球，但是相似的构造仍然让我浑身颤抖，这根本不可能是来自基沃托斯的造物！或者说它以前是数个哨兵机器人，但是现在它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且由一个外来的不明生物在其体内生长将其控制！

    “啊啊啊啊……”当它盯着我的眼睛，我的视野变得一塌糊涂，像是万花筒一样，就仿佛是我的视觉神经细胞被它劫持了，开始发出错乱的神经信号，我的眼球开始充血，刀绞一般的疼痛立即往我的大脑传递，让我不得不把眼睛闭上阻止自己直视它。

    “老师，发生什么了？我听到您……”“我看了它一眼……不要看着它……动力装甲后……那杆长得像一根木棍套上六个电机……和一个喇叭的枪……对着它打……”两人都没有办法使用眼睛观察目标的情况下，事态开始恶化，我倒地不能移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优香身上。

    “5，7，1，9，12，6，14，0，0，0，15！15！15！15！滋——”

    一声清脆的烧焦声之后，那个怪物闭上了嘴巴，但是我还是能听到它发出嗡嗡的吵闹声，而且我脑袋里的各种错乱感受更加剧烈了。“它闭嘴了，接下来呢？”“没有用啊……优香，靠你了……试试看开枪……”“了解，已经准备好穿甲弹了。”

    又是一段震耳欲聋的枪声，等到耳鸣过去之后，我没有再听见那嗡嗡声了，这代表着那个怪物已经死去了。在战斗力上相信这里的学生肯定是靠谱的，像这样的渎神怪物也不能在她们光环的圣光之下坚持多久。

    优香收起冲锋枪，跑到我旁边蹲下来问：“老师，您的眼睛没事吧，您刚刚发出了惨叫……”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破碎的支撑墙体以及优香低头看我的脸，一切好像恢复了平静。

    “优香……有水吗……”解决了这些事端之后，我开始询问优香有没有基础维生用品，如果我已经失踪了有三十个小时之久，我恐怕已经有那么多时候没有再喝过任何水吃过任何食物了，只是依靠着各种急救针提供微不足道的营养。优香可能早就准备好这样的状况了，食物、水、急救包等等能够用上的全部都带来了，我不记得她是这样的人，不过也许她是因我在这一次的重生当中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而改变了。

    躺在地上被优香投喂了很多水和食物恢复过来之后，我还是不顾优香的劝阻把止痛剂和肾上腺素各再次打了一针，精神影响在这里并没有被完全消灭，在这里那些诡异的生物依然毫无节制地蔓延得到处都是，只是眼前的这个怪物相比它们造成的影响过于立竿见影。然后，我在优香的帮助之下勉强地穿上了动力装甲，在动力装甲的辅助驱动之下我才能像人一样活动，我感觉我这么折腾自己，接下来要在病床上躺一个星期了，甚至可能一个月才能下床。

    “老师，我们回去吧，您这样已经超过极限了！大家都很担心……我、我也很害怕啊，您的状态……”

    “优香酱……为师我啊，还不能回去……我还有重要的学生在等着我啊……接下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吧，我知道真理部的同学们也在听。不要把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我们都会完蛋的。”我步履蹒跚地往刚刚那个怪物帮忙开的缺口走进去，没注意到已经踩在了那怪物的身上把它踩得支离破碎。

    “本来闯进联邦学生会划定的禁区就是违规行为吧……”优香把刚刚翻出来的补给品装回袋子里，急忙追上我的步伐。

    “那我们就是共犯了……所以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们没法讲出来，包括这些长在这里的玻璃也是……”我指了一下脚下的那具怪物“尸体”，它此时身上的水晶已经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清一色的灰黑。然后我越过这个臃肿的身躯，走向了漆黑的另一侧，踩在一个巨大的金属平面结构之上。在这一道巨大的安全门上没有发现那些玻璃的痕迹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看来这个怪物是坍塌之前跑进去的，而不是从这里面长出来的果实。

    “确认接触。”荡气回肠的机械音从整个房间的四面八方传过来，在混凝土墙壁和金属板装潢上来回反射。

    “欸？有声音！谁？”优香警惕地举起冲锋枪，扫视四周空间。

    “已确认目标单位身份，早濑优香，判断为没有资格。”毫无情感的机械声音平淡地再次响起，宣判优香为不合格者。

    “什、什么？我的名字？怎么回事？”优香四处张望试图寻找说话的来源。

    “已确认目标单位身份，‘老师’，判断为拥有资格，已授予安全门权限，允许进入本设施。”

    “老师，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它会认识我们？”“没事的，优香，安全系统而已。”

    “重新确认中，目标单位，早濑优香，被确认为‘老师’的‘学生’存在，因‘老师’陪同，判断为拥有资格。正在开启安全门，请注意脚下。”

    “脚下？脚下是门，怎么会有这种设计？”“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秘密了。”

    为了避免优香摔伤——前几回来这里的时候我和学生们都刷得很惨——我直接把优香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反正动力装甲提供的辅助力量足够强大，不用担心会让她摔下来。

    “老师！您、您在做什么啊，在这种地方突然对我下手！要是下次再遇到老师失踪，我、我可就不花功夫冒着危险来找您了！啊，小玉的电话还没挂掉——”优香在动力装甲的灯光之下泛红着脸，仓皇地抗议我的行为，但是并没有在我的手臂上扭动抗拒。此时，我脚下的安全门在剧烈的震动之下向墙壁内平移而去，留下一个足够摔出骨折的地下空间，我的动力装甲上有配备基本的喷气背包，不至于让我飞起来，缓解一下下落速度还是足够的。我向开口之中跳下去，届时在手中操控将喷气背包打开，巨大的涡流从我背后的一个金属盒子里喷出来，将我平稳地带到了下方的平地上。

    “不舒服吗，下次遇到了这种事情我换一个方式抱。”我蹲下来，示意优香自己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其、其实多抱一会也没关系……啊，没事，没事，不用在意。”优香本来蜷缩在我的双臂之上，现在只好不情愿地跳下来，虽然事发突然，没有让她讨厌就行了。

    将她放下之后，我们一同向前望去，看见了坐在一张躺椅上的神秘少女。在应急灯光投送的蓝色的光辉之下，伴随着坚实的钢化玻璃穹顶当中自上而下的阳光，我们看见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少女躺在自己乌黑的长发之中，一个仪器在她的身边不断在屏幕上显示各种更新数据。她正在熟睡，或者说没有开机，她是那样的安逸，仿佛时间在她的身上也是停止的，让人不忍心打破这样的沉寂。在她的身边五米远的地方，那些玻璃散步得如此密集，把整个房间装饰得像一座晶洞，阳光射在它们上边之后也愕然没有出现折射或者反射的现象。那些玻璃离爱丽丝如此之近，让我感到无比后怕，但又庆幸我这次前来没有半途而废。

    “老师，把眼睛闭起来啊，不要看啊！这孩子怎么回事！老师您是特意来救她的啊，这样一来我就能理解了。”优香赶快跑到我前面，把手遮在我的防护面罩上，不让我看见爱丽丝那个羞耻的模样。

    “好啦，我不看。我的应急存储空间里有携带多余的衣服。”我指了指侧边的应急存储空间。

    “有带多余的衣服但是没有带食物？老师您真是奇怪……转过身去，我要为她穿衣服了！”优香从中抽出了外衣和裤子，跑向了爱丽丝那边，而我也按照她的吩咐转过身去。

    “呃……是睡着了吗……啊，皮肤好冷，不会是……不不不，既然老师都专程跑过来了，肯定是没有大碍……先给她穿上衣服吧……欸，她也没有受伤的样子呢，而且皮肤感觉上比一般人还要顺滑很多……诶……这个机器上标着的是什么？AL-1S？‘爱丽丝’吗？但那看起来是数字1……怎么让她醒来呢……”

    “哔哔哔哔哔——”“什么？谁？这个孩子发出来的声音？非法植入物吗？”“感知到有机体与本机尝试接触交互，正在解除休眠状态。”

    “啊，是仿生人吗？老师，您现在可以过来了。我开始搞不懂状况了，话说这些水晶玻璃搞得我的头好晕。”我听到优香的允许，转过身走向爱丽丝。

    “你的名字叫做爱丽丝对吧？”优香问道。

    “无法判断抛出的提问，尝试与有机体交互，请说明情况。”爱丽丝用完全机械式的方式回答道。

    “说明？欸？说明什么？老师您能说明一下吗？”“不太能，除了她是学生会留下来的，除此以外我并不知道她的详细信息，哦，我叫她爱丽丝。爱丽丝，你还记得什么？”

    “推测，有机体尝试使用爱丽丝作为本机的昵称称呼，已储存到暂时内存空间，尝试查询自身状态，结构完整性，100%，记忆储存空间，空，错误，‘身份’的指向不能为空。”

    “啊！她宕机了！怎么办，快醒一醒……”优香急忙摇了摇刚刚因为报错而失去意识的爱丽丝，爱丽丝头上的像素光环消失了。

    “指令因错误中断，正在重启中——完成，请给出新的指令。”爱丽丝头顶的光环再次显现。

    “这个孩子的头上居然也有光环欸，光环原来也是能够人造的吗？这样的机器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自从老师来了之后就一直在给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惊喜。”优香这才注意到爱丽丝也是拥有光环的存在，这不禁让她发问，我一直以来也在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调用命令集，暂时存储空间发现名为‘爱丽丝’的字符串，确认为拥有权限的有机体‘老师’给予的名称，请确认合法性。”爱丽丝想起来我刚刚使用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名字称呼她。

    “你喜欢的话就这样吧。”我对她说，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名字，每个轮回我都这么称呼她了，没有什么令人顾虑的问题，这个名字也比AL-1S这个机体名称顺口得多。

    “肯定。已确认本机的身份发生改变，更新完成，本机的名称为‘爱丽丝’。”

    “这个孩子……爱丽丝酱，我们怎么处理她？肯定不能留她在这里被这些玻璃感染成那个恐怖的样子，但是我们该把她带去哪里比较好？依我看，或许交给瓦尔基里警察学院或者联邦学生会比较好？”优香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爱丽丝并未做出回应。

    “我们把她交出去我们就要遭殃了，我们闯禁区这种事情可太严重了……先不说我要写多少字检讨书吧，我可不想让优香你被停学关禁闭，联邦学生会可是什么惩罚都搞得出来的，何况你还是研讨会的人，那事情可就大了。为师我感觉还是交给我自己负责好了，等她差不多学会正常说话了，就送到你们千年里去，没人会在乎废墟禁区里少了一个机器人的。夏莱的地下室还蛮大的，在联邦学生会眼皮底下藏一个人应该问题不大，优香你有空的时候也能来照顾一下吗？”

    “这恐怕很难吧，老师。不过老师毕竟是老师，我相信您的选择，我们除了这个选择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尽力帮忙的。”优香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发现我提出的作法可能是最优解了，“爱丽丝酱，之后就你就跟着老师走了哦，你不能再叫他‘有机体’了，要称呼他为‘老师’。我叫早濑优香，你叫我优香就可以了，也不许叫我‘有机体’哦。”

    “确认，称呼变更，添加标签到目标。老师，优香。”爱丽丝看向我们，然后点了点头。

    在爱丽丝熟悉了我们之后，我们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在这个古怪玻璃晶片丛生的地方久留会对精神产生非常不良的影响。刚刚的大门实际上有楼梯存在，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踩在这扇门上才会被自动门禁系统捕捉到，可能是设计失误，也可能是它老化了。总之回去的路畅通无阻，地下结构的楼梯没有被堵塞，没有敌人也不用挖开道路，我们三人很快就冲出了这座死城，来到了至少能见到活人的千年自治区街道。我这才发现，已经是在黎明了，没有想到优香为了我居然会在半夜从睡梦中爬起来，她一定相当担心我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行为，真理部的大家也是同样的道理，我有些被触动了，马上转身去给优香一个长达一分钟的拥抱，虽然她依旧有些抗拒，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我的道歉。拥抱的时候，我发出来了带有哭腔的微弱声音：“谢谢你，优香，谢谢你。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哭什么。”最后，她送我送到了夏莱的门口，独自在日出的照耀之下孤身离去了，我和爱丽丝都挥手向她告别，今天，她如同英雄那样把我从迷失当中救回现实，我甚至能从她奋不顾身的伟大行为当中体会到一种失而复得的亲情。她离去之前对我说：“一个人跑到禁区虚脱什么的，下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违反校规来救您了啊！都已经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需要学生来担心，请好好地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啊……”也许之后我恢复好了，我也需要去跟真理部的同学们好好地道谢。

    我现在正瘫痪在夏莱个人单间里的床上，爱丽丝听话地待在旁边无声地玩着复古RPG游戏——这是教她学会说话最快的方式了，我一边尝试入睡一边反思我自己的所作所为。经过这次的遭遇，我发现我自己是一个脆弱到极点的人，这里的学生可能这么做能安然无恙，但是我是一个无能的普通人，我对命运的反击太渺小了，我的能力简直微不足道，我需要帮助，任何形式的帮助，就算是最肮脏的帮助也举足轻重，如果我总是只靠学生的帮助才能过活，那我就是历史上最差劲的“老师”了，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下场。让我去独自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简直是螳臂挡车，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会因为自己的执念导致自己陷入危机还需要学生们的救助，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履行我立下的血誓？

    并且，我毫无疑问是疯了，就和这些肆意生长的玻璃水晶一样，被它们同化。我已经变得不在乎我自己了，所有被这个世界的美好所封存的暴戾、悲愤、绝望、固执，全都从我内心的潘多拉魔盒当中一涌而出，我可能已经变回从前的自己了，变回那个来到基沃托斯之前的在我内心埋下根深蒂固的愧疚、恐惧、痛恨的神秘角色。我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曾经的我是一个矗立在亿万生命的死亡之上的死神，道德伦理只是我手中的政治工具，我为了自己的贪欲而征战四方，无数的天堂被我碾碎，所有生命除了站在我的背后默默接受就是迎接摧枯拉朽的毁灭攻势。这样化身过天灾的我，真的有资格被学生们信任吗，有资格被她们依靠吗？我不愿意想起来那样的过去，但是为了打破这个可悲的现实，我又必须张开我的双臂拥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