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亦忧给沐川的小故事【三】

一滴水从海中蒸腾而起，又落回到江河湖泊之中。如果它也有生命，那要经过多少个来世，这滴水才有机会落在她的指尖？

……

“下雨了，沐川。”他说，“再见。”

雨突然下起来，他撑起伞，有几颗雨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

“我要走了，这不是你的问题。”他说，“是我的错。”

雨越下越大，雨落下来砸在他的伞上，又碎成无数小水滴四散而开，在周边升起一片茫茫的雨雾。

“没有什么能长久的，”他说，“像这雨一样，不可能一直下。”

他迈开脚走进雨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身。

“我心里的雨停了，但我不知道原因。”他说，“即使现在下着雨，我心里却是一片干涸。”

他站在淅淅沥沥的雨里，伞在雨中隔出一道帘，挡住他的身影。

“我说过很多次我爱你，很多很多次，”他说，“但我还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

他的声音穿过雨幕，字间也带上了一丝寒凉。

“我不喜欢你了，沐川。”他说，“对不起。”

有雨落在路边的灌木上，这是雨伞挡不住的。掉在树叶上又溅起的水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一丝冷意。

“原来已经入春了，三月。这个时间不算好。”他说，“春日的暖意还没有来，冬天的寒意却还没有散，连雨都是带着冷的。”

雨慢慢地下，渐渐淹没他的低语。

“但我对你爱已经消散了。”他说，“和沾湿我袖口的雨水一样，我回家就会换下这一身衣服，然后将它风干。”

他顿了一下，有一阵风吹来，扬起他的衣角。

“我的心也会跟着风干，晾干每一滴雨。”他说，“那就是我不再爱你的时候。”

雨突然变小了。

“我曾说我的爱像这雨水一般连绵不断。”他说，“但雨是会停的。”

有一道阳光刺破云层，雨声渐歇。

“现在它要停下了，”他说，“就像它曾经毫无预兆地落一样，悄无声息地停。”

雨停了，他收起伞，有雨不断滴落。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他说，“就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的你。”

他抬起手，没有雨再落在掌心，却有风拂过他的指尖，吹开一滴溅落的雨。

“这一滴雨也是我爱的结尾。”他说，“现在太阳出来了，这才是属于你的。”

他轻轻放下手，像在轻抚风中那不存在的爱人。

“这阵风是真正带着春天的爱意的，”他说，“春风要比雨温柔。”

风掠过他，把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带走他身上的雨，也带走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雨会停，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再爱你。”他说，“但现在它停了，你可以走出去了。”

他走进风里。

“雨停了，沐川。”他说，“再见。”

……

他走时，我就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手里还没有沥干水分的伞。

“为什么要走？”我问，“雨停后还会留下池水。你的爱停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又好像是笑。

“这是我最后的雨。”他说，“我的雨一直都没有消失，它只是不再继续下了。”

我看向他，他也侧头看向我，那是和我一模一样的面孔。

“为什么？”我问他，“为什么雨会停？”

他摇摇头，举起手中的伞，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伞上残存的雨滴已经被风吹干了。

“这风其实也没有那么温柔，”他说，“没有留下一点雨来过的痕迹。”

然后他把伞递给我。

“像我的爱一样，”他说，“其实只要不出门，雨就淋不到她的身上，更不会有一点沾湿她的衣角，甚至不能为她带去一丝我仅有的清凉。”

我突然想起他刚才站在雨中的自言自语，其实他的面前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和他说话。

“她会躺坐在炉火边，像一只猫一样就着雨声睡着。”他说，“而我只需要落下这雨，让她听见雨声就好。”

雨一直下，只会让人感到烦闷，迟迟出不了门。

“现在雨停了，就有阳光洒在她身上。”他说，“从梦中醒来后，她会忘记有一场雨来过，只欣喜于雨后的晴空。”

他继续迎着风向着光走去，我没有再跟上，风把他的声音带过来。

“我是她的雨，雨就该停，没有那么多理由。”他说，“而谁又会是她的太阳，来蒸干这雨滴好让她走出门去呢？”

我看向手中的伞，确实看不到一点雨的踪迹了，但指尖还残留着雨的寒凉。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雨还是太阳，”我说，“但我们肯定总归是来过的。”

我加速跟上了他的脚步，和他一起走进风里。

风吞掉我们的声音，然后一路北去，不知会送往何地的何人的身边，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的发丝。

而她又能不能听见这来自远方的风中那低吟着勿忘我的雨爱呢。

作者：进亦忧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