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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信长史传(32)甲州征伐

2023-10-14 22:22 作者:早苗庵宗瑞  | 我要投稿

天正八年(1580年)三月,关东的超级大名北条氏政派遣使者上洛,向正在本能寺居住的信长献上了十三只鹰与五匹马,以及许多土特产。在室町时代的武家习惯中,一方向另一方进献鹰与马,就意味着臣服。

当时接见北条家的负责人是泷川一益和吉田兼见的叔叔吉田牧庵。吉田牧庵除了是公卿以外,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早年他曾经游历日本各地,在大友家的根据地丰后国住过一阵子,后来又前往关东的小田原城,当过一阵子北条家的私人医生。

北条氏政向信长提出,希望能让儿子北条氏直迎娶信长的女儿为妻,双方缔结成儿女亲家,而后让北条氏直以信长女婿的身份统领关东八州,为信长镇守关东。信长对此满口允诺,为了表示诚意,北条氏政将家督之位让给了氏直,还向信长表示无论信长公什么时候下手揍武田胜赖,北条家都将充当前锋上刀山下火海等等。

信长表示快了。

实际上,武田胜赖也不是傻子,他早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织田家的对手,甚至比北条家更早便派出使者与织田家接触,希望能与织田家和谈。因为武田胜赖事先没有和盟友上杉景胜打一声招呼,差点让上杉景胜以为武田家又要背盟了。

奇怪,为什么要说又字。

为了表示诚意,武田胜赖亲自给武田家曾经从岩村城俘虏的信长之子御坊丸举行了元服礼,还将武田家的通字“信”字下赐给他,取名为织田信房。随后,胜赖命人将织田信房送回了织田家,顺便也送来了马和名刀。而胜赖自己则退位隐居,将家督之位让给了儿子,也是信长的外孙武田信胜。

不过,武田胜赖的示好,却反而惹得信长更不高兴了。

首先,赐字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上位赐给下位的。例如,织田家与德川家是一个不那么对等的同盟,所以织田信长可以给家康儿子信康赐“信”字,而家康却不能给信长儿子赐“家”字。武田胜赖给织田信房赐字,明显是没有臣服织田家的打算,至少也是想与织田家平起平坐。

其次,武田胜赖给信长的书信格式,仍然是对等盟友的格式,而信长给武田胜赖的暗示则非常充足。在信长的回信中,信长不光不认可胜赖继承信玄的“大膳大夫”官位,粗暴地称呼其为“武田四郎”,还用给下人写信的格式署名和标注日期。

不知道武田胜赖是真看不懂,还是假装不明白信长的暗示,总之胜赖就是不愿意低下那颗高贵的头颅。

相比之下,北条氏政就聪明得多。

除了在外交场上失败,武田胜赖在战场上也是节节败退。自武田家在远江国的据点高天神城被德川家康包围以来,胜赖没有给高天神城派去一兵一卒。

高天神城是武田家在东远江的最大据点,为了防守此地,武田胜赖从领地内抽调了许多军队进入城中支援。可是,德川家康的战法也是从信长那边学到的“兵粮攻”战法,将高天神城包围,就是不攻城。

高天神城守将冈部元信向武田胜赖求援,胜赖只回复说希望高天神城挺住,却只口不提援军之事。为此,冈部元信只得自救,他向城外的德川家康表示,希望能以高天神城以及冈部家麾下的小山城、泷堺城开城为条件投降。

家康没有擅自做主,而是派使者前往安土城询问信长的意见,信长的回复则是拒不接受投降。此时,一个恶毒的计划已经在信长的心里形成。

于是,在高天神城粮草耗尽以后,冈部元信率军对城外的德川军发起决死突击。这支守备高天神城的武田军几乎全军覆没,仅有少数人逃出生天。比如武田家名臣原虎胤之子、横田高松养子横田尹松,比如信浓依田一族的相木市兵卫,还有一个叫西尾久作的远江国人。

西尾久作在武田家灭亡以后成为了家康次子结城秀康的家臣,改名为西尾仁左卫门宗次,后来在大坂夏之阵时,正是他砍下了羽柴军主将之一的真田信繁首级。

这些逃出生天的幸存者将高天神城的惨状以及武田胜赖的见死不救传遍了整个武田领国,国人们自此对武田家离心离德,这正是信长想要的效果。接受冈部元信投降的话,只能拿下高天神城等几个小城,而拒绝接受投降的话,将取得整整一个武田家。

另一方面,面对织田信长、德川家康的咄咄逼人,武田胜赖竟然开始寄希望于老天爷。在武田胜赖的命令下,武田家在领内四处横征暴敛,逼迫国人们出钱修缮诹方大社,以祈祷武田家的太平。原本武田家的家臣们在长筱合战以后,就被迫承担了沉重的军役,因而当奢侈华丽的诹方大社落成时,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民不聊生的中下级领主与百姓们。

此外,为了应对将来有可能到来的攻击,武田胜赖决定放弃父祖时代苦心经营的根据地踯躅崎馆,下令在甲斐国修筑新的居城新府城。无论是武田家一门也好,重臣也好,都对修筑新府城持反对态度。然而武田胜赖却听不进基层的声音,一意孤行。

《甲阳军鉴》里将建议修筑新府城的锅甩给了武田信玄的女婿穴山信君,但是实际上穴山信君在武田家灭亡以后曾经大骂武田胜赖听信奸臣谗言修筑新府城,所以筑城这件事应该不是他的锅。

而在高天神城的惨状被幸存者们广而告之以后,穴山信君便开始私下与德川家康接洽,表达了自己跳槽的愿望。德川家康也允诺,只要穴山信君愿意换个老板,自己一定保障穴山家歌照唱舞照跳,原本该怎么样,现在一样怎么样。

与穴山信君一同和德川家接洽的,还有被信玄称为“吾之双眼”之一的曾祢昌世,信玄的另一只眼睛真田昌幸倒是没和德川家私通,他勾搭的是北条家。

倒不是武田信玄眼瞎,实在是武田胜赖太暴虐。

眼见家臣们对武田家怨声载道,织田信长意识到,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很快机会便来了,信浓国木曾谷的领主、武田信玄的女婿木曾义昌实在受不了武田胜赖了,派出使者前来织田家投诚。

如果说在武田胜赖的领导下武田家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那么木曾义昌的反叛,让伟大的武田家终于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木曾义昌谋反以后,武田胜赖在甲府召集了一万五千人,随后进入信浓国。几乎在武田胜赖出兵的同时,织田信忠也在信长的命令下在岐阜城召集军队,在四天之后开入了木曾谷支援。

就在这个档口,浅间山的火山突然爆发了,据说大火染红了天际,连京都都可以望到远处的红色天空。在迷信的年代,天灾通常都被认为是天罚,所以在火山爆发以后,武田家的家臣、百姓们纷纷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天罚,武田家马上就要灭亡了。

织田军的进军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尽管武田家里也有下条信氏、日向玄德斋等上级家臣想要抵抗,但是中下级的家臣、百姓却集体造反,将这些持抵抗意见的主将流放,然后打开城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武田信玄对上级家臣还是很好的,所以他们愿意以死报答武田家。而武田胜赖对中下级家臣和百姓却像个魔鬼,所以他们主动揭竿而起投靠了织田家。

面对织田军的高歌猛进,武田胜赖决定在信浓国与织田军决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噩耗传到了武田胜赖的阵中。原来,穴山信君突然从甲府劫走了穴山家的人质,然后投靠了德川家康,成为了德川军进军甲斐的带路党。与此同时,北条家也对武田家的领地发起了攻击。

四面楚歌,四面楚歌了啊。

武田胜赖CPU已经快被干烧了,手下也出现了士兵逃亡的情况,只能先返回甲府再说了。武田军从信浓国出发时,胜赖麾下还有八千人,等到抵达新府城时,麾下军队人数已不足千人。

此时信浓国传来消息,武田胜赖的弟弟、高远城守将仁科信盛在织田信忠的攻击下坚持抵抗了一番,但是也就抵抗了半天就兵败身死了。家臣们看着武田胜赖面面相觑,武田胜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武田信胜发话了:“不如据守新府城,和织田军决一死战,即便战死,也将流传后世。”

胜赖表示不妥不妥,年轻人不要满嘴打打杀杀的,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晓得嘛。

甲斐国郡内领主小山田信茂提议前往郡内的岩殿城防守,真田昌幸则表示既然织田家想要甲信,不如暂且以退为进,退往自己麾下的上野国岩柜城防守。况且岩柜城易守难攻,在上野国也容易得到上杉家的支援。

武田胜赖想了想,觉得是这么回事,然后便下令次日出发前往岩柜城,让真田昌幸先返回上野国准备准备。

然而,就在真田昌幸离开以后,侧近长坂钓闲斋却向胜赖表示,真田家侍奉武田家不过两代人而已,不足为信。而小山田信茂就不一样了,这是武田家的谱代家臣,值得信赖。

或许武田胜赖的CPU是真的烧了,竟然听了长坂钓闲斋的建议,临时改主意不去上野国了,决定去郡内的岩殿城。于是,第二天武田胜赖在仅剩无几的家臣们的簇拥下,踏上了前往郡内之路,一条不归路。

抵达郡内门户的驹饲时,小山田信茂表示自己先行一步去召集军队前来迎接主公。结果武田胜赖左等右等不见小山田信茂,派人前去查探时,传来消息说小山田信茂也反了。

这下可是真完了。小山田信茂谋反以后,武田胜赖身边又散去了一波家臣,最后只剩下包括女眷在内的四十三人,逃往甲斐国的天目山。而天目山当地的百姓们得知武田胜赖前来以后,立即拿出珍藏的铁炮、弓箭等武器,对胜赖一行人开火以欢迎主公前来游玩。

穷途末路之下,武田胜赖、妻子桂林院殿(北条氏政妹妹)、武田信胜等人在天目山自尽而死。武田胜赖的侧近土屋昌恒等人则力战而亡,另一个侧近跡部胜资想临阵脱逃,被土屋昌恒一箭射了个透心凉。

当武田胜赖的首级被送到织田信长阵中时,信长得意洋洋地对着胜赖的首级说道:“听说你们父子一直想要上洛?这次我就带着你的首级上洛成全你。”

盛极一时的武田家,就这么灭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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