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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的女混混暗恋我

2023-07-27 21:56 作者:以缯缚珏  | 我要投稿


(一)

沁园书院是九年一贯制的学校,如果没有转学的想法,沁园小学毕业的学生一般就直接来到沁园中学继续就读。王丽今年升上初中,是一名女混混。

开学第一天,学校里很是嘈杂。学生们在狭窄的走廊里来来往往,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王丽废了很大劲才找到自己的班级,她看了一眼门口张贴的名单,看到不少熟悉的名字,但是当看到“田宇文”这三个字的时候,她愣住了。田宇文是她三年级时的同桌。自从自己转学来到了沁园,就再也没听到过这个名字。

进了教室,她不由自主地张望,有意无意地寻找着某个身影。果然是他。他此时正端坐在座位上看书。王丽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先找个座位坐下,但双脚却不听使唤,走着走着,离田宇文越来越近了。他右手边的位置刚好空着!但是当自己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教室更靠后的地方。她不可能再回头了,只是在最后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好,教室的左下角,最隐蔽之处,还靠着过道,下课冲刺也很方便。宇文也靠过道,在倒数第三排。这么一看王丽与田宇文也不过只有两三只胳膊的距离。她刚好可以从左后方看到他的脸。仔细一看他真的是一点也没变,脸白白净净的,像小孩子一样稚嫩。这时他猛地看向这边,王丽一惊,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人怎么可能一点不变呢,田宇文的眼神不也变得跟大人一样了吗?

还好班主任来了,宇文听到老师讲话,就把头转了回去。接下来就是老师和同学们的自我介绍。关于座位,因为对学生还不熟悉,老师只是把几个个头矮的调到了前边,王丽和田宇文还在原来的位置。

课间,宇文转过身来,对着王丽说:“王丽!”王丽看着他,没有说话。“我,田宇文。我们一个小学的,你忘了?三年级时还是同桌!”王丽好像是刚认出他来,点点头:“噢,想起来了,田宇文!”宇文笑了笑:“对。四年级的时候我还纳闷怎么没见你,后来才听别人说你转学了。没想到初中又是一个班。”相比宇文的热情似火,王丽的反应就比较冷淡了,她只是朝他笑了笑,噢了一声,然后脑袋就别向了别处。那时的她正因为宇文还记得她的名字感动不已,竟然忘了好好回应他。三年级的时候,能让那会儿的她高兴起来的也只有宇文了,和他聊天就是很开心。虽然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那段回忆可能是她这些年最五彩斑斓的东西了。

但是有一个地方他说错了。她不是四年级的时候离开的,三年级的期末考试还没考完她就走了,后来的家长会她也不在场。那一年是她父母吵得最凶的时候,因为她母亲死也要坚持让孩子完整地上完这个学期,所以离婚的事才拖到学期末。王丽跟了她父亲,她父亲把她送进了沁园。

田宇文见王丽这样子,也就没再搭话。王丽变了,他感觉,变了很多。他依稀记得三年级时她的成绩不算太好,一次老师提问,她不会,红着脸、低着头,直挺挺地站着,不知所措,宇文在一旁悄悄提醒她,她这才勉强过关。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她可真是可爱啊。事后他还因为这事对宇文谢了又谢,尽管宇文自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的是宇文没反应过来,王丽谢他可不只是因为他告诉了自己那道题的答案。对宇文来说,现在的王丽像是另一个人,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


(二)

跟王丽一样,班上大多数都是从沁园小学“直升”的,仅有少数几个从外校转学过来。因此王丽很快就适应了,对她来说升入初中就是换了间教室上课,不像田宇文,看什么都新鲜,开学一个礼拜了还在乐此不疲的交新朋友呢!刘芳芳是王丽的死党,上了初中以后,她们一起打耳洞,一起染发,一起化妆,一起剪裤腿,一起在校服背后写字……这些极具个性的做法很快引起了老师甚至校长的注意,她们也没少被叫去办公室谈话。在这两个人身上“叫家长”之类的威胁完全起不到作用:王丽她爸爸的电话从来没打通过,刘芳芳在被家长教训后也许老实一阵子,之后就该怎样怎样了。老师拿她们没办法,她们也敢在课上睡觉,敢不交作业,时间一长老师也就放任自流了。班主任心里清楚,虽然不能“根治”她们的问题,但至少可以将两个人的座位隔地远一些,免得她们在课上胡闹。王丽的同桌是一个很阴沉的男生,他也喜欢在课上睡觉开小差,不过他没有什么不良爱好,只是单纯不喜欢学习而已。他显然是老师故意调来的,不听课还话少,放王丽旁边正合适。王丽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自己没有被调离这个角落。

虽然是个女生,但王丽即使被男生“包围”也不会有一点不自在。她和男生们聊游戏,和他们打打闹闹,简直就是一个假小子。和她玩的男生里也不乏不良少年,但即使在这些人之中她也是个厉害角色。一次他们在角落里抽烟,她在旁边和一个人说话,这时有个小男生嬉皮笑脸地给她递烟:“来一根!”王丽看都没看,压低嗓音说了两个字:“不抽!”男生故作惊奇:“你不会抽烟?”王丽则瞪了他一眼:“不会!”男生收起烟怏怏走开了。王丽不抽烟,她爸爸也不抽烟。他爸爸有肺病,抽烟抽的,医生说不能抽了,再抽把命抽走了。她才不想学她爸呢。

田宇文是个老好人,总是替他人着想,老师同学们都挺喜欢他的,因此即使班上没有熟人,他也很快交到了朋友。对于初中的学习生活,田宇文适应地也相当快,第一学期的两次考试他都是班里第一名。与之相比,王丽的成绩可就不怎么好看了,总是倒数。

王丽不会在课上只睡觉。第一节课睡了之后就清醒得不得了了,怎么也睡不着。她很好奇同桌是怎么从第一节课睡到第四节课,又从下午第一节课睡到晚上放学的,不管什么时候看他他都是在睡觉。无聊的时候她就在课桌底下用手机和芳芳聊天。她的手机又破又旧,不能打游戏,只能聊聊天打打电话。当然学校是禁止学生带手机的。聊天也有聊烦了的时候,这时她就抬起头看看老师,再看看黑板,再看看老师。虽然听不懂但起码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听课。无意中她的视线移到田宇文身上,他正在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不知为什么她就这样盯着他看,看得出了神,如果不是下课铃响了她还醒不过来。以后每次她抬起头来,不看老师也不看黑板了,就只看田宇文,看他抬头低头,看他翻翻这个翻翻那个,看他时不时挠挠脸挠挠脖子……这还不够,有一次她乘老师背过身板书,看了同桌确认他是在睡觉,悄悄拿起手机给宇文拍照。这时她真心觉得她的位置是风水宝地,在这里所有人刚好背对着她,因此也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照片到手他连忙猫下腰看,看了好久好久。她注意到宇文的脖子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抬起手指想放大来看,这时她却发现自己的手哆嗦个不停,手心里湿漉漉的。她感受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没人比她更清楚发生了什么——这也许是爱吧,她这么想。拍过几次王丽更胆大了,有一次她趁着班上嘈杂混乱、同桌又刚好被老师叫去的时候给不远处的宇文录了视频。不过录视频的时候她却没有先前那么高兴了。视频里宇文正和另一个女孩说话,还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久。


(三)

孩子们对雨天的喜好很多时候是因“时间”而异。周末下雨就是遭罪,订好的计划全泡汤了;上课的时候下雨就是美事,烦躁的课堂一下变得清爽了——更重要的是课间操取消了。这一天王丽他们就遇到了“美事”,班主任刚宣布课间操取消,班里就炸开了锅,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混乱”得很!一个调皮的男生悄悄溜到正在和朋友聊天的王丽背后,出其不意地拉了一下王丽的马尾。王丽平时最狠别人拉她辫子了,就是芳芳也不敢轻易动她的头发。说时迟那时快,王丽起身对准那男生就是一巴掌,可惜打空了。男生一溜烟就跑远了,王丽抓起笔袋就朝他使劲一扔,好巧不巧打到刚刚站起来的田宇文脸上,声音之大以致于全班都安静了,大家都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下可不轻,打得宇文身体还晃了两下。揪辫子的那男生趁机逃之夭夭,临走时还不忘感谢宇文:“谢谢宇文哥帮我挡子弹!”

王丽看着宇文通红的左脸蛋,一时竟不知道该干什么。宇文朝她这边看来,眼睛里充满怒意。她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把脸别到一边:“啧,打偏了啊。”王丽也被刚刚的事吓坏了,她的声音竟然有些许的颤抖。宇文捡起笔袋,走到王丽旁边,把她的笔袋摁到她桌上,看着她说:“你不打算道歉吗?”不知怎么的,王丽的好胜心突然发作了,她歪着脑袋,扬起下巴,不客气地说:“我又不是要打你!谁让你突然站起来了。”宇文见情况不对,知道不能和这种人争,但他怎么甘心白白挨这么一下。他调整呼吸,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那你就不该道歉吗?”宇文不知道,王丽说话豪横惯了,她说这些话并非本意,一方面是习惯使然,另一方面是想缓解尴尬。若是宇文说话再横一点,她还能接下去,但他偏偏这么温柔,她怎么受得了?何况她对宇文还有那种意思,而他就在这么近的地方盯着她……她索性低头不去看他,嘴里嚷嚷着:“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她一边嘟囔一边坐回座位上,拿手支着脑袋就不再吭声了。

接下来一整天她都提不起精神。回到家她照常给自己和父亲做好饭。父亲回家比自己稍晚一些,王丽吃完自己的就回房间去了。她侧躺在床上想先睡一会,但又想起来白天的事。一想又停不下来了,越想心里越不好受,一想到宇文对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想到自己被心爱的人讨厌了,她的泪水就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她连忙翻身仰着躺,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这时她还不忘嘲笑刚刚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苦笑着自说自话:“管他呢……”她使劲抖了抖自己衣服,一脸无所谓。“好热啊……”天气不热,穿的也不多,不过躺了一会,怎么还热得出汗了呢?……

其实王丽没有从一开始就喜欢田宇文。毕竟那时还小,哪知道什么男欢女爱,只知道这个人很善良,经常和自己一起玩,即便是内向的自己,和他在一起也会感到轻松愉快。后来分开了,难过了好一阵子。再后来,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晚上做梦也常梦到他,而且只要是有他在的梦,都是美梦。这样的思念,非但没有随时间消退,反而因为年龄的增长更添一分爱慕。所谓越念越爱,越爱越念。


(四)

每天放学以后,王丽、刘芳芳和三个同班的男生常常聚在一起。他们看起来总是不急着回家,在学校或是到处溜达,或是找个角落聊天。某天几个人聊着聊着聊到了恋爱话题。其中一个男生不小心透露了自己有女朋友的消息,其他人迅速警觉起来,纷纷拿他开涮:“就说你最近不对劲!是不是忘了我们了?”玩笑过后,另一个男生突然把脑袋凑到王丽耳边,说:“要不我们两个也试试?”他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丽二话没说推开他“滚!”刘芳芳也帮腔:“你tm就是看我家丽丽长得漂亮吧!鲜花才不往狗屎上插呢!”那个男生一脸无辜:“急什么!我就是玩玩。你难道就不想试试‘恋爱’的感觉?亲亲?抱抱?”说着男生张开双臂迎上来,王丽冲着他胸口就是一拳,紧接着又追上去踢了他两脚,打得他直求饶。“你做梦吧!?就是想也不可能跟你吧!”旁边的男生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偷偷找对象了?田宇文?”听到这个名字王丽的心颤了一下,狠狠盯着那个男生。芳芳看气氛不对,一时不敢吱声,只是在一旁悄悄问她:“啊?真的吗?”男生听了不客气地说:“她动不动就盯着田宇文看,谁看不出来她喜欢田宇文啊!”王丽也不掩饰了,提高嗓门说:“对啊,我就是喜欢他!爷爱喜欢谁就喜欢谁,管得着么你!”那男生嘲笑她:“你瞅瞅你那‘惨不忍睹’的成绩,还想跟人学霸搞关系,可拉倒吧!”“成绩好了不起啊!?老娘配不上他!?”王丽一边说一边张牙舞爪地朝这边走来,男生见情况不妙,知道这丽姐不好惹,连忙解释道:“姐,姐,别别别,你想啊,宇文那肯定是要考高中上好大学的,你这,tm连考高中都费劲,你俩怎么可能在一起?”听到这话王丽反而收敛了几分,她说:“哼,谁说老娘要跟他一辈子了?我就是玩玩,玩腻了再把他甩了就是。”原来王丽是早有准备。她早猜到会被这些家伙发现,于是按照自己对他们的了解,她对每一个他们可能问到的问题都提前做好了不失“风度”的回答。在她看来和她一起玩的这些人其实都很笨,就连那帮在学校“叱咤风云”的男生,有了困难也时常找她出谋划策。在沁园的不良里,王丽有很高的地位,这也是为什么别人跟她吵架都要让三分。她跟他们混在一起倒也不图什么,不过是因为“爱好”相同罢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挨打的男生这才缓过劲来,捂着肚子问王丽。“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喜欢他呀!”王丽听了却露出疑惑的表情:“表白不是男生的事吗?”王丽是很机灵聪明,但在恋爱方面还是小白。别人眼中的大姐大,对恋爱的了解仅限于电视剧中的剧情了。

今天轮到田宇文值日,清扫干净后垃圾桶刚好满了,宇文见状对小明说:“你先回家吧,垃圾桶我来倒。”小明清楚宇文的作风,就乖乖按他的“指示”回家了。倒完垃圾时间也不早了,宇文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下了楼。这时宇文碰到了在楼梯间聊天的王丽和刘芳芳两人,芳芳先看到他,连忙拍了拍王丽的胳膊,王丽一扭头正好和宇文对视。她下意识冲宇文笑了笑。宇文知道躲不过,上前打了声招呼:“啊,你们,还没走呢。”她俩没有接话。宇文觉得很尴尬,正转身要走,猛地听见王丽的笑声:“他好呆啊!哈哈……”宇文听了并没有大发雷霆,他回过头狠狠瞪了王丽一眼。王丽拿手指指他:“脸红了?瞅你那样!呆子。”宇文不再搭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没人能够理解王丽的迷惑行为——就算是全知智者在自尊和爱的较量之间也难以做出选择吧。

晚上,王丽又做梦了。她见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正低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但又结结巴巴说不清一句话,呆呆地傻楞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你倒是动一下啊!”好像是记忆中哪个老师的声音。“啊?听不见!啧,她刚刚说啥了?”还有别人在说话。“起开!笨手笨脚的。”“你不应该先说对不起吗?”责备的声音越来越多。小女孩被吓到了,只是不停地流眼泪。王丽看着,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使劲推了女孩一把。女孩愣住了,竟然收住了眼泪,瞪大眼睛看着她。王丽情绪很激动,冲着女孩大喊:“干什么呢?!你倒是做点什么啊!真他娘不争气!”王丽撩开披散下来的头发,同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盯着不明所以的女孩。“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啊?会不会讲话!?做事情不能小心一点吗?脑子里想什么呢?胆小鬼,干什么都唯唯诺诺的。我趣,真看不起你,懦夫一样,你尴尬,你被欺负,都活该!哭!?你再哭!”说话间王丽的巴掌已经甩到了女孩脸上“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来,你再哭一个……”王丽又抡了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说个不停。被打的明明是小女孩,她却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成行。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挡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她连忙拿手去擦,拿胳膊擦。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是梦——她哭的更凶了,或者说哭得更自由了,眼泪止不住,越擦越多。


(五)

春去秋来,季节的更替体现着时间的绝情——再苦口婆心的劝说、再充满深情的忏悔也留不住青春韶华。升上了二年级,王丽在的班里却少了几个人,听说是因为某些原因辍学了。班主任也换了,比原来那个严格多了。不听话要挨板子的。知道新老师难办,王丽竟也开始老老实实写作业了。“呆子!作业借我抄抄!”全班只有王丽叫田宇文“呆子”。别的同学也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叫他,但又不敢问她本人,于是各种流言就传开了,不少人猜王丽对宇文有意思,还有人说宇文被王丽霸凌了。一听王丽又要抄作业,宇文不乐意:“你还真是不依不挠!不借!”王丽坐在座位上跺着脚:“哎呀,WC,借鉴一下!我又不完全抄你的!”宇文不搭理,王丽也不作声了,转头向别人借。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虽然在宇文看来王丽就是厚着脸皮软磨硬泡地想抄他的作业,但对王丽来说除了作业,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可以每天和他聊的话题了。因此她总是乐此不疲地问——看田宇文的反应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这天放学,回家路上,王丽悄悄跟在宇文后面。跟了一段路,她突然想到些什么,连忙叫住了走在自己前面的宇文。“呆子!”虽然不喜欢这个绰号,但宇文还是下意识地回了头。“你会舌吻吗?”蛇纹?宇文心想,这是个什么东西。“不会。”“我教你。”王丽站在他后面,笑着看着他。宇文明白过来,那东西大概是个纹身,看王丽的样子,八成又是开玩笑,于是也朝她笑了笑:“谢谢。”然后他就离开了。王丽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追上去,只是呆在原地看着他走远。

期中考试后的班会上,班主任正一言不发地站在讲台上,教室里的空气令人窒息。“这成绩,啧……”他低着头盯着成绩排名表,摇摇头,又猛地抬起头,眼睛从左看到右:“咱们班的成绩年级倒数第一,啊,一共五个班。”他顿了顿,接着说:“是,也有为班级争光的,像田宇文,嗯,年级第二。……哎,这好的是特好,差的是特差。这后边的太拖后腿了。……我的想法是,对于后边的几位同学,咱们采取一对一帮扶,我给你们安排学习好的。这讲题也是相互促进的过程,啊,具体……”王丽和田宇文分到了一起。

“这下我能抄你作业了吧?”“不能!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嘛。”宇文显得有些不耐烦。王丽没再说什么,竟然一反常态就这么走了。宇文倒是也挺想帮她的,也许是念及旧情,他打心底不想看到她再这样下去。作业批完后发到了每个人的手里,宇文第一时间去翻了王丽的作业本:“怎么错这么多!”王丽也很无奈:“谁让你不给我抄。”宇文叹了口气,把凳子搬到王丽旁边,就在她桌上给她讲了起来。

他们重逢以后,王丽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的脸。他一脸严肃,真是又帅又有气质。“你有在听吗?”王丽眨眨眼:“有啊。”宇文拿笔指点着一串不知名的符号:“看这里!”王丽也听话,把脑袋凑上前去看。他们俩的脸贴得好近,她能感受到来自他的热量,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肥皂味……突然她心跳加速,一种又酸又甜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间只觉得燥热得不得了。她想也许自己的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朝后仰。正当她担心自己害羞的样子被宇文看到时,芳芳正巧从她背后经过,她拉住芳芳:“那女的后来结局怎样啊?”“噢,你说苏红绫?还是死了。”“艹。”王丽在心里使劲感谢芳芳,这样一来自己的小心思就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只是宇文看起来不大高兴:“不是讲题吗,怎么聊上了?”“哦,继续继续。”“要不放学后我们找个地方,我单独教你吧。”“不行!”两人独处?那怎么能行!宇文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王丽接着说:“你,你tm怎么能占用老娘宝贵的放学时间呢?”看她这态度,宇文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不是老师说可以吗?”王丽突然局促起来:“要,要不这样,周末,你周,周末来,来我家。”宇文第一次见她说话结巴。“那你把地址给我,我周六早上去。”经历了刚才的事,王丽已经不敢正眼看他了,盯着桌子“嗯”了一声。


(六)

“进来吧。”开门的是王丽。她穿了牛仔裤,搭配着一件浅色的线衣,头发像往常一样扎了高高的马尾,脸上还化了淡妆。“好。那……打扰了。”不曾想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竟然是酒气,宇文感到很不舒服。他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看了王丽一眼。“原来你家搬到这儿了。你爸妈不在家吗?”“不在。”王丽头也没回。王丽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出人意料地很整洁也很简朴,没有一点稀奇古怪的装饰。宇文也纳闷,她在学校给人的印象明明是极具个性的女混混,家里却收拾地像乖乖女。“过来呀。”王丽坐在书桌前看着发呆宇文,一边拍了拍她旁边的凳子,示意宇文坐上去。气氛有些尴尬,宇文在落座的同时拼命地想找些话题。“你有弟弟妹妹吗?”“关你屁事!?”宇文苦笑。“我爸妈也经常很忙,有时候整天……”王丽把书往桌上一摔:“能不能别tm废话了,干正事儿!”宇文吓了一跳,连忙准备讲题的材料。得亏宇文脾气好,但凡换个人,恐怖就直接跟她吵起来摔门而去了。他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开玩笑说:“搞得好像我是你聘来的家庭教师一样。”王丽瞪了他一眼,他便不吱声了。

虽然态度差了点,但王丽学起来还是相当认真的。她要是专注起来,连宇文看了都想好好称赞一番。整整三个小时,她废话没说一句,眼睛愣是没有离开过书本,宇文给她讲,那更是一听就会。看到她这样子宇文无比欣慰,难掩自己的愉悦。他又想起了五年前做她同桌时的场景,同样是坐在她右手边看她写字,美得像幅画一样。还没看够他就该走了——母上喊他回家吃饭。“该走了。那么,先告辞了。”“慢走不送。”有时候,说出告别的话不是为了告别。告别的时间越长,真正的分别就越延后。这段时间里两个人又可以说好多话,又可以做好多事情。临走前在看一眼伏案桌前的她,他何尝不期待她会说些挽留的话?

一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王丽立马扔下笔趴到桌子上。“真累。他妈的。”这个“累”从昨天就开始了。为收拾这个家她忙活了很久,躺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今天又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最累的要数她的心。第一次请喜欢的男生来自己家,她既激动又害怕,昨晚几乎没睡。深夜在睡床上翻来覆去的少女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她很想跟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时不时沉浸在和宇文你侬我侬的幻想中,但“自卑”和“自尊”的出现逼得她无路可走。说到底她不知道宇文究竟怎么想的,害怕被拒绝最终成为她退缩的根源。既然如此不如把掩饰贯彻到底。但她深知自己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宇文的一举一动都会挑动她的心弦,让她脸上泛起红晕,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尝试通过专注的学习忘记田宇文的存在。如果不得不和他说话,那就声音大一点,语气蛮横一点。我们应该谅解她,这么多年她被父亲打过,被同学欺负过,社会教会了她怎样生存:蛮横,可以让她的心变得更加强大;蛮横,是她保护自己的武器,尽管有时候会伤及无辜。这不也挺好吗,任务顺利圆满地完成了,宇文没有察觉到异样……

“你俩怎么还没进展啊?他不都去了你家好几次了吗?你不会真在学习吧?”说话的人是李强,最近在王丽旁边经常能看到他。“你管得着吗?老娘自有分寸。”“拉倒吧,你倒是赶紧和他说啊。”正说话时宇文刚好路过。“你看你看,正好来了。”李强指着不远处的宇文,不停地拍打着王丽的肩膀。“别磨叽了,赶紧去吧。”其他人也开始起哄。“啧,去就去。”王丽心里正乱的很,来不及细想,顺口就答应了。

“田宇文!你站住!”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她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何会中了那群笨蛋的激将法,愣头愣脑地就冲了上来。宇文听到有人喊他,半转过身子问道:“有事吗?”只见王丽半张着嘴巴,没有回话。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要说的话都被憋在嗓子眼里挤不出来——甚至快喘不上气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就这样扑进宇文怀里,他高大的身躯足以为她挡住周围人嘲笑的眼睛,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遮遮掩掩,就像在梦里,宇文总能理解她的脆弱、修复她的心灵一样。她能感受到这份美好,就像她亲身经历过一样。她终于想明白了,抛开一切的一切,她距离摆脱困境只有一步之遥——“我喜欢你。”宇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丽也惊讶于自己方才的勇气,不过现在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她抿了抿嘴,双手插在胸前,盛气凌人地说:“做我男朋友。”也算是自己给自己解围了,倘若不用这种语气她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宇文愣住了,不懂她为什么能趾高气昂地说出这种话。他突然想到昨天看的漫画里正好有不良少女的故事,若是她喜欢的男生不肯做她男友,她就会纠集一帮人狠狠把他揍一顿。宇文有些害怕,从小老实本分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摊上这种事。沉默一会儿后,他才小声试探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愿意呢?”“哈哈哈!”王丽猛地一笑,吓得宇文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王丽双手插兜,不以为意地说:“会怎么样?愿不愿意当然是你说了算啊。”又是短暂的沉默。“那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王丽长舒一口气,小声对自己说:“至少没有被他当面拒绝。”她感到有些无助,但又不好说什么。宇文没想到她意外地冷静,一声不吭地转过身走了。他这才看到王丽身后还有几个人。那些不是经常跟王丽在一起的混混吗?惩罚游戏?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宇文这么想。回家路上田宇文一直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报警呢?

看到王丽回来,他们几个赶紧围上来:“怎么样?”“他说,他考虑一下。”一个男生毫不客气:“吁,那就是吹了呗。”芳芳先不乐意了:“你他妈说什么呢!”王丽倒是表现得很无所谓:“像这种小白脸,再哄哄很容易就上钩了。”其他人都笑了,她又在说大话。王丽盯着远处的风车,风车转呀转,她的思绪也跟着转呀转。不就是被甩了吗,我王丽还是原来那个王丽。


(七)

田宇文的心里从来没这么忐忑过。昨天王丽对自己表白,自己没答应,估计早准备好报复自己了。今天又偏偏是周六,约好上午去她家补课,可这种时候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宇文纠结好久还是决定托病不去,能避一天是一天啊。他打开王丽的微信,正在组织语言,不料王丽先发来一个信息:“你以后不用来了。我自己会学。”宇文被信息提示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屏息凝神仔细读完这条短信,才舍得长舒一口气。

王丽不是不想见他,是不想让他看到狼狈的自己。什么“找回自我”“重获新生”,都是强忍着痛自我安慰罢了,昨天一下午她都恍恍惚惚的像丢了魂似的,谁说话也听不进去。晚上回家,她先是从冰箱拿了两瓶啤酒,然后靠着沙发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不知过了多久,她爸爸回来了,见她偷喝自己的酒,气不打一处来,紧走两步揪起王丽的衣领就给了她一巴掌。王丽没有反抗,反而提起紧握着的酒瓶又喝了一大口。说时迟那时快,她爸抡起手臂又给她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王丽嘴里的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打了出来。王丽缓缓把脑袋摆正,迷迷糊糊看到她爸满口黄牙的嘴一张一合,知道里边冒出来的指定是肮脏的话。她爸见她没反应,急了,猛地上前推她的肩膀。王丽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两下,还是没站稳,跌倒了。她想起来,但腿像打了麻药似的不听使唤。不能走,那就爬,她一挪一挪就这样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两个月的“扶贫”计划相当奏效,几次模拟测验下来,几个“倒数钉子户”成绩都有提升,其中最属王丽进步大。班主任对这几位同学以及他们的“小导师”进行了表彰,还自掏腰包为他们买了奖品。能看到王丽站上领奖台,宇文很是为她高兴,发了疯似的给她股掌。那次事件后一直到现在王丽都没有找过他,他这才相信自己并不会遭到她的报复。不过他俩的关系也闹得很僵,两个人再也没说过话,哪怕是在别后重逢的同学聚会上。

王丽上课很认真,作业也不落下,甚至很少能见到她和她的“狐朋狗友”聊天。宇文感到特别欣慰,就连班主任都觉得不可思议,私下里向他取经。可是初三开学没几个月,王丽突然一声不吭地退学了。老师去她家做思想工作,竟然还被赶了出来。再后来她搬家了,从此以后失去了联系。

田宇文他们班除了两个辍学的,一共四十个人,有包括宇文在内的二十八个考上了高中。高中三年很辛苦,高考结束后,老班长突然提出想聚一聚,很多人附和,于是当年初中的老同学又再一次聚到了同一个屋檐下。

令大家惊讶不已的是,当年突然消失的王丽也来了,和她一同到来的还有她怀里的孩子。看到这个孩子,大家都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几个女生七手八脚地围上去,对王丽问这问那。王丽没说她当年为什么离开,只说离开后她就去找了一份饭店的工作,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前夫。“饭店里有一个跑堂的,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边,拼了命地想追求我。……我看他条件不差,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后来你猜怎么着?那sb在我怀孕的时候搞女人,还被我抓了现行!日他先人!我是瞎了眼了看上个渣男!……我反手就把他甩了!”人群中有人问:“怎么不把孩子打了呀?”王丽更气愤了:“那会儿我tm已经六个月了,早打不了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些孩子才刚成年,未婚先孕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太超前了。

吃饭的时候,王丽悄悄问旁边的芳芳:“田宇文考上什么大学了?”“不知道,反正是985……”芳芳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看着王丽:“你不会……”王丽连忙摆摆手:“啧,又不是小孩儿了,这么些年过去,早不感兴趣了。我能记得他叫什么名就不错了。”芳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以后咋办,没个男人能行吗?”“怎么不行!?”“孩子呢?你一个人带?”王丽有些不耐烦:“对!怎么了?”……

故事里的两个人都是胆小鬼。算起来从王丽表白到这次同学聚会已经四年有余,这段时间里没有哪一方愿意先开口和对方说话。田宇文嘴上说害怕招惹麻烦,见到王丽就避开;王丽嘴上说放下了,就对田宇文视而不见。他们都沉浸在内心的矛盾中,就这样相距得愈来愈远,以致于现在,一个是准大学生,一个已然是家庭主妇。他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叉了。


(八)

写这篇小说之前,我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下笔;写完之后,我又在想要不要发表。我这人总是犹犹豫豫的,不知道错过了多少美好。最后还是一口气写完了,毕竟总日思夜想的,让人心烦。

这篇文章是根据我的所见所闻改编的,主人公王丽的原型人物是我的初中同学,之所以纠结要不要写也是怕写了被她看到。没有人会乐意把埋藏在自己心里的东西公之于众,更何况我还没有取得她本人同意。但是吧,是个人就有侥幸心理,就像买彩票的人总觉得会中奖一样。为了不被她发现,我把文章发到了一个特别小众的小说网站,还用了一个跟我本人八竿子打不着的艺名。除此以外,我还添油加醋,胡乱加了一些细节甚至本不存在的情节,就连田宇文也完全是我捏造的人物,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串起我对现实中的“王丽”,也就是我那位初中同学的记忆,好把它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毕竟是小说,这么做也不会对不起读者。出人意料的是大家还蛮喜欢这部作品的,也有很多人帮忙转发、推荐。我很感谢大家,也很高兴能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

大学的假期还是蛮充裕的,我都有“闲工夫”写小说了。一天俊哥——我一个初中的哥们给我发消息,想邀我出去滑雪,问我现在在哪。我想正巧今天闲着,爸妈也不在,我就回他:“在家。什么时候出发。”之后我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回复。

小说里的爱情线是我另外加进去的,充满了一个单身狗对爱情的幻想。但写完这篇小说后反而更加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时俊哥的出现简直就是我的福音,正好乘这次滑雪的机会来一场“美丽的邂逅”。“咚咚咚……”有人敲门。这么急?都直接来了我家门口了?敲门声还没停,我就兴冲冲跑过去开门,门一开,我却傻眼了——站在门口的不是俊哥,是“王丽”!她变了很多,脸色焦黄,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年轻人,倒像村里干重活的农妇,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这么多年没联系,今天突然找上门,想必是我把她写进小说的事被她发现了。当时我心里很慌,她就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瞪着我。我唯唯诺诺地说了句:“要不先进来……喝口水?”我大脑飞速运转,当务之急不是问她怎么知道是我写的,而是先诚恳地道歉,再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呆子……”听闻此言,我垂下自己那双慌张的手,怔怔地看着她。她一步一挪走到我近前,轻轻地把脸埋在我的胸膛里。我,抬起自己宽大的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颤抖着的瘦弱的肩膀,安静地听她的滚烫的泪水诉说她的心事。

我俩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她低着头发呆,头发凌乱得不像样子,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没带孩子来吗?”我试探着问她。她没有立刻作出回答,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张开嘴:“他爹有病,不能生育了,就把我孩子抢走了。”我先是一愣,然后一个可怕的场景突然窜入我的脑海:同样是单亲家庭,同样有个这样的父亲,这个女孩将重新经历她母亲经历过的苦难,她们似乎永远跳不出这个怪圈。王丽就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接着对我说:“我会常去看她的,让她知道她还有妈妈。”我沉默片刻,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于是故意装出打抱不平的样子:“那男的就活该!就该让他断子绝孙!”这话并没能像我想的那样逗她开心,她还是呆呆地看着茶几。然而没多久,她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清水鼻涕顺势流了出来,她连忙使劲往回吸,这一下泪水也收不住了,哭得停不下来。我把肩膀借给了她,故意不去看她哭的样子。

后来陪她去寺庙还愿,我问她:“你怎么知道写小说的是我?”她笑得很灿烂:“初中的时候,你不是常给我看你的作文吗?那小说里的话听着就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她顿了顿,接着说:“说起来,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意了吧。”我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她不再向前走了,停下脚步来看着我,等着我接下来的话。我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我一直很在乎你,但是直到分别以后,我才意识到你也在乎我。”

春风,温暖和煦,虽然今年的春天来的晚了一些,但那令人轻松愉悦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没有人可以阻挡它唤醒绿色与生机。风把我的话连同我的心意一同传达给了她,她冲我笑了笑,看起来很得意:“早就猜到了。”她小跑两步冲上来抱紧我的胳膊,拉着我往前走:“走吧,哇,你看,看,看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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