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龙水仙 傅红雪|花无谢】乱世倾情HE 8
第八章
“你说什么?”花无谢突然高声质问。
随身的小厮阳生像是被吓到了,嗫嚅着重复道:“傅督军派人送的口信,说今晚在醉仙楼设宴向二爷赔罪。”
花无谢不假思索道:“告诉他,我不去。”
阳生接道:“督军还说,二爷若是不去,他就让他家二少奶奶把剩下的票全买了。”
“荒谬!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花无谢勃然大怒。
黄月楼一直在后边安静地抽着水烟,此时突然道:“小谢,你还是去一趟吧。”
“师父!怎么连你也……”
黄月楼打断了他:“身为戏子,咱们的身份本来就上不得台面。闲言碎语咱们可以不理,但是他家的太太们咱们可招惹不起,更别说还有个更厉害的老太太。你若真的不愿与他来往,索性趁此机会说个清楚,叫他断了这份念想不用再纠缠。”
“师弟,师父说得对啊。”菊仙也在旁边搭腔,“趁这几日不用开张,你就去一趟也好,老这么没完没了地僵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师兄,难道你非得等哪天有人砸了咱们园子才甘心?就算你和他有天大的冤仇,也该为我们想想吧?”师弟廖胜也插了一嘴。
“这……容我先考虑一下。”花无谢勉强松了口。
廖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师妹于宝霞悄悄扯了扯衣袖。
回到房里,花无谢愈发地心神不定,连喝了几杯茶才压下心里的烦闷。
真的要去么?终于要自己直面那个人了么?
人人都道花二爷心比天高,连九省督军傅红雪也不放在眼里,总是冷面以对。天知道,他其实并不讨厌他,相反,还有一丝渴望想见到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心里想见那个人,但是见到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摆出一副冷傲的模样。明知道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流连,却拼着命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只好装作毫不在意。他也知道,这么做那个人一定会伤心,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他还奢望着能与他共看春风,把酒言欢?还是与他一道披星戴月,踏雪寻梅?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个卑微到尘埃里的戏子,所作所为不过博人一笑;他却是手握重兵的九省督军,谈笑间即可定人生死。他与他,如同天上的月与水底的泥,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还记得当日在园中初见,他一袭锦布长袄纤尘不染,眉眼温和得如同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记得他还与他对了句诗,文邹邹的模样让他误以为他真是这府上的教书先生,要不就是府里的哪位管家。因此,听得傅红雪自报名讳的时候,他才那么惊讶。
儿时家道中落,跟随师父一路颠沛流离,亲眼见着外边的兵荒马乱饿殍遍野,他认定了这些军阀才是祸乱太平盛世的罪魁祸首。傅红雪身为九省督军,在他的印象里更该是个不通风雅、只知杀伐的武夫,为傅府唱那一出贺寿的大戏,本是他极不情愿的。谁料想,传说中那位骁勇善战、坐拥三位美人的承军统帅就这么直截了当地站在了他面前,还是这样一位眉眼温柔、风度翩翩的人儿,他当时就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
怎么回事?难道傅红雪不该是个虎背熊腰的莽夫吗?难道不该是个醉卧温柔乡的色中饿鬼吗?我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唱戏的时候见到他坐在台下,他才真的确认了他的身份。那一天,满室灯火摇曳,女人们杂乱的脂粉与香水气息萦绕在空气里几乎让他窒息,他却一眼穿过那些莺莺燕燕,看到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他只是此间的一个过客,而身边的这些人、这些物件,甚至这个家,都与他毫无关系。
其实他是寂寞的吧,他想。
和我一样。
所以那晚,傅红雪来找他的时候,他其实是有几分欣喜的。
他知道督军这个位子一定不容易坐,却未曾想到傅红雪心里还有那么多的苦,就像他一样,只是被命运安排着,反绑了双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不许回头。但是即使再苦再难,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因为有些事,不是因为有希望才去努力,而是因为只有努力了,才会看到希望。
只是没想到,傅红雪竟然摸了他的脸。
没人知道那一瞬间他有多失望。
对,是失望,而不是愤怒。
原来你与其他人一样,都只是为了这副皮囊,这张脸么?
他知道傅红雪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实际上,无论当时傅红雪说了什么都不会有用,因为在梨园行里闯荡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不去信那些或真或假的言语,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懂得分辩那些眼睛。虚伪的,迷恋的,不怀好意的……而傅红雪眼里的那种情愫,他见过,还见过很多遍。
那叫做欲望。
也许这种情愫,连傅红雪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吧。从那人略有些慌乱的表情里,他看得出来。他想怎么解释?情非得已,还是情难自禁?没用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事实真相就是,他轻薄了他。
更何况,他什么也没解释。
没人知道,那晚送走了傅红雪之后,他在房里呆坐了多久。
身入梨园,自然早就明白世道的险恶,而身为男旦更是这一行里的险中之险。虽然师父从未让他接触那些风月之事,平日也免不了与富商大户们往来酬酢,虚与委蛇。对于某些人眼中的那种欲望,他心下明亮,却从未挑明过此事,更从未翻过脸给师父难堪。毕竟师父疼他,也不会真让他如何,他花二爷还是响当当的头牌,“花舞台”的摇钱树。
但是傅红雪,你怎么能和其他人一样呢?
我看不透你了。我原以为你是如豺狼猛兽般的一介武夫,可你不是;我原以为你是纤尘不染温润如玉的君子,可你也不是。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才那人指尖的温度仿佛还留在脸上,一点点温度就烧得他滚烫。他轻轻摸上自己的脸,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丝心痛。
我到底在难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