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人（一）

K最近总是为一件事所苦恼。

得知消息的那天骄阳似火，像是要把他烤化了似的，道路两旁低矮的房屋和树木看起来十分寂寥。K将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大脑里一片混乱，色块和嘈杂的声音缠绕在一起，不断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神经元，在幻觉中他感受到了疼痛、恶心和晕眩。身体里的水分似乎在热气中不断蒸发，嗓子干得要裂开，呼吸急促，汗如雨下，张大的嘴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数个三角形和圆形不停地伸缩、变形，数十种颜色的霓虹灯管先是前后相接形成直线不停旋转、再就是首尾相接形成圆环、然后拧在一起达到极限后爆裂开来形成无数的亮点撒开来，一会高一会低的尖叫不停回荡着。也许是思绪过于混乱，K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当K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傍晚，天空中橘红的光亮在深蓝色的蚕食中一点点消逝，街边的路灯和招牌亮了起来，许多家庭也陆陆续续地点了灯，光线从一扇扇窗户倾泻出来。

K慢吞吞地朝家走去。K的父母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工作，偶尔会打来电话，家里除了十六岁的他之外没有任何人。他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该如何解决，也不知道要想谁求助。脚下的坚硬的水泥路面突然变得柔软，K向下看时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烂泥潭，其中漂浮着动物的尸骸和枯枝败叶。K觉得一阵反胃不停地干呕起来，他不停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脏水不停地灌进他的口鼻。“快来救救我啊！”K这样想着，绝望和孤独的泪水喷涌而出，焦躁的火焰从他的胸膛和口腔爆发出来。

汽车的喇叭声一下将K拉回现实中，七拐八拐后他站在了楼道口前，前面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没。他跺跺脚，声控灯亮了，发出昏黄的光，渲染着老旧又肮脏的楼梯间。K爬着被踩得变了形的楼梯，迟缓的动作似乎试图要延缓时间的流逝。在家门前站定后，他掏钥匙的手停在那里，一动不动。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四周一片漆黑。楼梯间很静，只是偶尔听得到不知道是从谁家漏出来的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不怎么真切的音乐声和说话声。

K跺了跺脚，昏黄的光又立刻充满楼梯间。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向右一转，“吱呀”一声门开了。打开房间的灯，无力而又灰白的灯光凄惨地照着室内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