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1.3

3.城破家亡

 

是日，彤云密布，风雨大作，两军对峙，山河一哭。

“将士们，前面是敌人，后面的家人，我们只能前进，不可后退，大家跟着我，即便是战至一兵一卒，马革裹尸，也绝不投降！”

“绝不投降，绝不投降，绝不投降……”

最后一次誓师，面对眼前的老弱残兵，面对战甲鲜亮的敌军，昨日还垂头丧气的士兵，此刻都已是视死如归。

一声令下，两军对冲，霎时两军交缠，杀声震天。

“公主，别看了，快走吧！不要辜负了将军的一片心意啊！”

“是啊，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舅父……”

一片刺眼的猩红色夕阳落在了远处的山岗之上，一串悲愤的马蹄踏过溪流，奔向远方。

中原的门户大开，陈军主力全军覆没。消息传至禁宫，僖宗皇帝悲痛欲绝。

皇后娘娘终于坐不住了，出生于武将世家的皇后毅然决然披上尘封已久的铠甲，主动请缨带领最后一支武装冲向战场，她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且偷生。尽管僖宗百般挽留，怎奈皇后心如死灰，别无一点儿留恋，她满心以为自己的孩儿早已同那三十万大军一同牺牲了，她心中仅剩的一点儿寄托也没了，只想一心求死。

北金主帅李襄下令攻城。攻城的士兵杀红了眼，早已忘却了主帅的嘱咐“不可杀害老幼妇孺”，曾经十里繁华的京城，瞬间血流成河。

烧焦的战旗，婴儿的啼哭声，天空上盘旋的乌鸦，缓缓开进京城的北金大军，百官在僖宗的带领下出城献降，屈辱一跪，彻底结束了繁华一时的大陈历史。

宫内刚刚被册封不久的五岁小儿惠宗皇帝与太上皇僖宗，连同百官悉数被掳走，自此彻底成为了阶下囚。

“爹爹，爹爹，她终于醒了！”香君看着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方才苏醒的陈克鑫，激动的去中军大帐喊自己的父亲。

陈长生闻言大喜，这福康公主还真是个福大命大的，总算是醒了过来，也不枉将军费尽心力，将她送到他这里。

只是，听闻陈廷已然投降，僖惠二帝连同百官一夕之间都成了阶下囚，曾经被瞧不起的蛮夷，却成了一统中原的霸主，这可真是让人唏嘘。

“公主，您终于醒了！”陈长生感慨万千的说道，他想起三天前那晚，她被偷偷送过来的情景，仿佛恍如隔世，“僖宗皇帝昏庸至此，竟然一个尚未成年的公主上阵杀敌！”

“母后，母后她……”陈克鑫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自己母后的下落，香君凑近到她耳畔，听清楚了之后，才有些为难的对她说了实情。

受伤被医治的时候都未曾流泪的陈克鑫，此刻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眼角两行清泪随即落下，故国覆灭，骨肉分离，最亲的人去世，她只觉得心灰意冷，再无任何留恋。

“公主，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公主，为了生存下去，恐怕今后您要改换一个身份了。我就是大将军口中的陈长生，您需明白一点，我们这里是一支起义军，是一支跟陈廷对峙数年的起义军，如今，陈廷败落，江山易主，眼下这种形式，不久以后，我们怕也是要被北金收编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北金此时风头正盛，为了保护身后这一方军民不再受战火之苦，迫不得已之时，我们怕也只好投降，到时您……”陈长生心中虽然十分为难，可是她依然要在此刻提醒眼前这位亡国的福康公主陈克鑫。

“这里已经没有公主了！如果将军您不嫌弃的话，从此，您就是我义父了！”陈克鑫的声音虽然不大，也透着十分的虚弱，可那语气却是坚定无比，香君颇为震撼的看着榻上躺着的这位面色苍白的妹妹，心中不知为何，竟觉得颇为动容。

“好！咱们都是陈家人，自此便都是一家人。这位是小女香君，她该是比你大的，而你今后就叫，”陈长生思索片刻，而后缓缓开口道，“叫陈珂吧！你是我新收的义子，她是你姐姐，你是陈府的二少爷！记住了嘛！？”

“二少爷？”香君吃惊的望着自己的爹爹，陈长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哎，要知道，不这样，她就没法活下来！这是为了保护她，香儿，今后你要替爹娘和珂儿亡故的母后好好照顾自家弟弟知道了嘛！？”

香君看到父亲严肃的神色，听着父亲无比严肃的语气，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心疼的握住陈珂的苍白的手，用那神似父亲的眼睛，望着陈珂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城破家亡，江山易主。覆巢之下无完卵，今年此时最心伤。

自此，世上再无福康公主陈克鑫，只有陈长生次子陈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