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
在我的家族秘传中,有几页极其不起眼,是关于炼丹的,这种事只在古代兴盛过,由于我家只研究如何驱邪,对炼丹的认知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我无聊时看过一眼,上面记载的是些中草药配方,比如什么药清热去火,什么药能治咳嗽、风寒等症状,都是中医知识,大概就是这些。
老头把生意交给我以后就出去云游了,其实就是旅游,忙了大半辈子,出去散散心。他之前的客户有事就开始找我了,那时我刚接手不久,还不太成熟,只顾着与那些人玩乐,却不曾想过专研秘传。
我自小就跟着老头做事,在一旁打下手,自以为应付那些事是游刃有余的,加上刚上任就遇到些油嘴滑舌的人过度的吹捧,便真认为自己不用再下功夫了。
这种心态毫无疑问是错误的,但作为初出茅庐又天赋异禀的毛头小子,对是非曲直自然不是那么敏感,只一味觉得他人都在夸的东西就是好的,反之则错。
总而言之便是,那阵子的我十分膨胀,行事风格与江湖上的那些骗子差不多。如果没有碰过壁,现在的我估计还是那副要死的样子,或者将来会酿成更大的错误。
一般人毕业后是什么样的呢?或许是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连自己的事情都来不及处理,更别提去参加聚会之类的活动了。偶尔收到个同学会的邀请,恐怕都得思量再三,一是害怕去了和同学们没有共同语言,二是担心自己是全班混的最差的那个。
其实去了以后就知道了,就算有人是怀着显摆的心态参加同学会,酒过三巡后也会暴露出脆弱的一面。这就是同学会的目的,也是我认为上学最大的好处,当你以为再不会撕下脸上早已粘死的面具时,总会有这么几个人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摘下。
我是算毕业后过得比较顺遂的那一类人,没有担心过找工作的事,也没有担心过将来住哪儿,因为家里有个铺子,开了差不多得有二百年了。当然,总会有一些撞了邪的有钱人找我办事,开的价格往往能顶我家店铺一年的营收,可见手握一技之长有多么重要。
因为结识了太多达官贵人,包括我爸之前的那些人脉,在一个小城镇里过得舒服其实不难,老实说,就算把铺子关了我也照样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很好,但老头死活不让,还要求我一年里必须有三个季度在店里守着。我有一个朋友,高中毕业后考了个船员证便出海了,他每年也是只有三个月在陆地上,我觉得我和他的工作性质是一样的,不过他应该会更辛苦一些。
这种悠闲的生活一直持续到2017年左右,那时候还没有疫情,我刚毕业一年,那年年底,收到了高中同学会的邀请函。说是邀请函,其实就是在微信群里发出来的,我也没什么事,便去了。
那个时候我差不多四、五年没见过高中的同学了,虽然我是在本地念的大学,但当时是真的辛苦,不单要完成自己的学业,到了休息的时候还得帮我爸的忙,所以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同学会的地点选在一个档次中段的酒店,每个人平均下来可能也就两、三百块钱,我到的时候还没几个人,那些同学不是我熟悉的人,所以简单聊了几句后就没去打扰他们了。
我坐在另一张桌子边观察他们,他们之间的话也不多,聊几句便会沉默一会儿,直到人越来越多后,我才发现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健谈,有时会无助的左右张望一番,见到有人来后,便捧起笑脸,人过去后,就又变得面无表情。
霎时我有些感慨,当初老师说得口干舌燥的道理并无几人放在心里,入世不过一年这些同学们便全学会了。
大约半小时后,总算有我比较熟悉的人出现了,恰好他们还是前后脚到的,先进来的是顾缈,她剪去了高中时留的长发,以一副干练的形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她上学时便是令全校人瞩目的女孩,优异的成绩,靓丽的面容,这是其他人眼中的顾缈。我眼中的她除了以上两项以外,还发现她有一颗勇于探索的心。
顾缈的探索欲特别强,有一次秋游,我们在驼子山发现了一个洞穴,就在几个男孩都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在洞口向我们招手了。
我相信这种欲望一直激励着她,不然的话今天她不可能放弃家中的生意而选择去当一名记者。
这种女性一般是比较有异性缘的,当初我准备把写了一个星期的情书放在她抽屉里的时候,才知道她和后面进来的人已经开始交往了。
这人叫方志明,班上有名的才子,文弱书生的模样,却能写出连老师都惊叹不已的文章,时常以一副忧郁的形象倚靠在窗边看风景,或许就是这一点吸引到了顾缈吧。
他现在在外地的一家杂志社工作,有自己的专栏,已经可以称之为一名作家了,最近他和顾缈之间发生了一点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方志明想让顾缈去他的杂志社,但顾缈觉得他那儿不适合自己,于是拒绝了,两人为此事小吵了一番。
最后进来的这个人叫穆雨,他的身份有些复杂,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他,这个人总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要不是我们祖上都干这一行,外加我爸让我多与他来往,我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穆雨的父亲在他上高中时意外去世了,从此他家便被业界除名,他也没有接他爸班。按理说,只要自己接一些影响不大的私活,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他却放弃了学业早早进了厂,现在还在做拧螺丝的工作。像他这么做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同行之间一有机会就要去砸烂别人的饭碗。
“李墨。”他进房间后,无视了其他人,只对我打了个招呼。就是这种态度,在别人眼中还以为只有我是他的同学。我对他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了。
这三人在我旁边坐下后,不知从哪儿传出一声小孩的哭声,我忙问身边的顾缈有没有听到,见她摇头,我便认为是哪儿的猫在叫,因为二者的声音有时候确实很像。
不过这倒牵起了她的话头:“干你们这行的还真灵,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调查拐卖儿童的事?”她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能听到小孩哭。鬼魂和人一样,都会去靠近能帮到它们的人,如此一来,可以肯定刚刚我听到的确实是哭声了。
虽然心里肯定了这件事,但我还是没说破:“哪有这么灵,不过是声猫叫罢了,你们当记者的不去跟拍明星,怎么管起这么危险的事了?我听说人贩子都是穷凶极恶的,你得小心啊。”
“你这话说的,难道所有记者就非得跟在明星屁股后面跑?姐可不是这么无趣的人,你要真担心我的安危,就算算那些人贩子藏在什么地方,等我立功了请你吃饭。”顾缈眯眼笑着对我说。
我觉得是时候给这女人科普一下我们这一行的情况了,便认真说道:“要找人算卦,不能找我,我这一派的专长是驱邪。我们这一行派别可多了,测风水的、驱邪的、炼丹的、算卦的……办事也得找对人啊,臭妹妹。找我算卦还好,要是你找算卦的去驱邪,说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我猛然一惊,穆雨的父亲不就是这样去给人家驱邪才意外去世的。我忙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他倒没什么表情,或者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在想什么。
我连忙举起一杯酒敬他:“穆雨,我话说多了,你别介意,没有针对你们家的意思。”
他也回敬道:“你不说我还没发觉呢,没事,聊天嘛。”
我看着穆雨脸上淡然的表情,突然想到父亲以前聊到过他们家。
穆雨一家以炼丹为核心,民国时期还是有点势力的,建国后,炼丹这一门算是混不下去了,一直惨淡到他父亲那一代,只能为了钱去帮别人做自己并不擅长的驱邪,这才导致了悲剧。
至于为什么混不下去,我的心中也是有些猜想的。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我国掀起了一阵假药风波,看过《我不是药神》的人也许更能理解一点,那时候就算是有药效但没进条文的药,也是以假药处理的。更别提他家炼的丹药了,这要是被抓到,不管你的药有效无效,先判个几年再说。
按理来说,他家传下来的秘籍应该大部分是与炼丹有关的,不过看穆雨这样子,估计也没在修习了吧,说不定穆家炼丹一派到他这里就彻底绝迹了。
我们的谈话却引起了方志明的注意,他一脸惊讶地问穆雨:“你家原来也是搞这个的?”
穆雨没有回答,倒是把话题引了回来,他问顾缈:“你刚才说在调查拐卖儿童的事,是不是半年前开始的?查的怎么样了?”
我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半年前开始的?”
顾缈白了我一眼,说:“不知道才奇怪呢,这件事到现在都是市里重点关注的案件,据我了解,每次刚开始有点眉目,线索就会莫名中断,到后来总是白忙活一场。而且我听说负责这件事的队长已经失踪了一阵子了,他手里好像握有该案的重要线索。”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确实这段时间我只顾着享乐,没有关心自己以外的其他事,听了顾缈的话才惊觉我们市里竟然发生了一件这么大的案子。而且哪儿的人贩子这么胆大妄为,连警察都敢搞?
“你没去调查那个队长的家人吗?说不定他们有线索呢?”穆雨喝了一口酒以后继续问道。
顾缈无奈地说:“现在那位队长的住址、人际关系都是保密的,只知道名字,我们这种外行的就别去添乱了,除非,只有这条线索。”
穆雨又接着说道:“可以去查一下卖孩子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们都懵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穆雨见我们没有理解,就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把孩子卖给人贩子的人,而且我觉得警方对这起案子的定性就有问题,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儿童拐卖,应该是儿童买卖才对。我听说附近的几个乡镇就有这种情况,父母养不起儿女,只好卖给人贩子换钱,人贩子再将这些孩子卖给别人,这种事早就有了。”
我问道:“那……那为什么从半年前才开始抓?而且父母养不起儿女就卖出去是不是太离谱了?”
穆雨笑着说:“也许政府早就注意到这件事了,也许他们当初也调查过,鉴于双方都出于自愿,也就没有管。至于为什么从半年前开始重点关注,就得问问那位失踪的队长了,没准是因为他,这件事才得到了重点关注,毕竟是个公职人员嘛。李墨,你知道吗,在我的车间里,有很多年轻人是没有当父母的打算的,对他们来说,养活自己就已经很困难了。我们所处的圈层不一样,所以各自看对方的任何事情,都比较魔幻。”
他说完这段话后,我突然想到了去年的一件事,那时候我的朋友徐辉请我去他老家驱邪,现在想起来也是挺不可思议的。那就是穆雨口中的另一个圈层,他们做的事确实在我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不过,我大概想起了无法喜欢穆雨这人的原因了,他会将所有积极向上的事情视为粪土,以他本人的阅历审视,再用心中那支充满污秽的笔编写成黑暗无比的故事。我知道穆雨的一生并不容易,他看世界的眼光是悲观的,但不代表他就有资格诬蔑正义,还是用如此波澜不惊的口吻。
只能说人一旦体验久了世间疾苦,便会忘却人生中甜蜜的时刻。
坐不住的并不只有我,还有顾缈,她生气地质问道:“穆雨,你的意思是这次的行动搞这么大阵仗全是因为那个失踪的队长吗?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呢?你一句话就让所有好人的苦心变得一文不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孩子找不回来,他们会面对怎样的生活?”
“找回来了又怎么样呢?再次回到那些为了钱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身边吗?说不定等风声过了他们还会被卖出去,你觉得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顾缈,我理解你想站在正义的旗帜下呐喊,你以为追回了那些孩子就等于正义了?我告诉你什么才叫正义,正义就是从今往后穷苦的父母再不会为了钱选择出卖孩子,在达到这个目的之前,有多少孩子被贩卖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穆雨脸色依旧平静。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几人的同学会,皆以不愉快收场。
我以为这件事在我这儿就到此为止了,没曾想参加个聚会还让自己卷进了这宗案子。当晚我就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在沙发上坐着,心里极度不安,客厅里的灯一直闪烁,直觉告诉我应该离开这里。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大开着,门口坐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正张着大嘴向我哭嚎,灯光在他脸上一明一暗的闪,场面十分惊悚。
一开始我并不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噩梦,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全是这个梦,这时我便知道,有东西找上我了。
于是我开始联系顾缈,问她被拐卖的小孩是不是都是婴儿或幼童,电话里她很惊讶,我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以后有消息记得联系我,我会帮她调查。
既然决定要做事了,那必然得全力以赴,光窝在家里等顾缈的消息显然是不够的。我找了几个在本地当官的客户了解了一下详细情况。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情报与穆雨的相差无几,其实我们市早就有儿童买卖的现象,情况最严重的就是那几个乡县,父母为了钱把孩子卖了,人贩子再高价把孩子转手。也不是没有打击过,每次都以抓住人贩子结案,对于父母和买主一般不能用法律来处理,倒不是没有相关法规,这种事情一般要考虑人情,警察当然可以把买卖者双方都抓了,判个几年,那孩子就只能进福利院,对他们也不好。
直到那位队长失踪了,政府才开始重视起来,这等于是挑战公家威严了。怪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有人去调查的时候,回来写的报告总是云里雾里的,要么就是卖家父母记不清人贩子的模样,要么就是调查者回来就生了大病,无法继续下去,最严重的就属那位失踪的队长,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本来这些事情是不便与我这种外人说的,但那几个客户察觉到事情有点邪门,又考虑到我是专门干这个的,就想着让我去调查。
我还要到了那个队长的住址,想着有时间去拜访一下他的家人,其中一个人说他的家人为了安全起见回老家去住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他的侄子在,可能什么都问不到。这位领导都这么说了,我自然就把这个行程往后延了。
这样的话,首先要去的肯定是那几个乡镇,以我的本事找人确实是困难一些,找鬼就容易多了,之所以还要去,是因为我怀疑已经有孩子被杀害了,不然的话我没理由连续做几夜的噩梦。
出发之前的一晚,我收到了顾缈的微信,她叫我出来坐一坐,我想着她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当面跟我谈,便赴了约。
来到约定的咖啡厅,我看到顾缈已经先到了,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并没注意到我,只顾着看玻璃外的行人。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单独约出来,不知怎么的,看到她,总会让我想起高中的那段时光,无忧无虑,却满腹忧郁,好像此生的愉悦都寄予了某人,只有见到那个人才能开心。
顾缈便是当初把握我愉悦的那个人,只不过她可能同时还把握了好多人的愉悦,刚开始我很羡慕方志明,时间慢慢溜走后,我就开始祝福他们了。
我坐下后,顾缈说了她最近查到的事,对我来说没什么新鲜的,因为我知道的事情现在肯定比她多,不过还得假装有很大收获,不能让她看出来,否则就是接连不休的问询了。其实一开始我就骗了她,我不是想帮她调查这件事,而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
聊完了正事,时间还早,我们就多坐了一会儿,看着她疲惫的神态,我问道:“你是没睡觉吗?怎么看着状态这么差。”
顾缈摇头道:“哪儿有时间睡觉,多一秒钟找到那些孩子都是好事啊。”
我有点疑惑,又问:“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这些事情本来就该由警察处理。”
她笑道:“你又是为什么帮我查呢?在店铺里当个甩手掌柜不好吗?”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孩子找到了我,但是这话不能和她说。我确实可以撒手不管,不就是做噩梦吗,以我的实力,大可让自己天天都做美梦,只是我家老头子说过,入了这一行,身上便担起了责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可以判断的,不能欺骗自己。
见我不说话,她接着说:“我们老说遇到事情要找警察,其实做记者那么久,我发现很多事是警察无法解决的,不……应该是等轮到他们来解决的时候就晚了。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份责任,只是大多数人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随意丢给了别人,就像我的同事那样,经常会把不想做的工作丢给我。你想想,如果一个国家都是这种人,那这个国家完蛋不是迟早的事吗?”
顾缈接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因为她出生在了一个很好的家庭,社会上需要这种纯良的人,他们会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可是这太理想主义了,就像穷人无法理解富人一样,富人也无法理解穷人,每个人都被限制在了自己对这世界的认知里,很少有人能跳脱出来,看一看这个大家都在的世界。所以我面前的这个善良的姑娘,她现在所有的理想与抱负,都是痴人说梦罢了,或许有一天她会亲自戳破这个梦幻般的泡沫,那么她的理念就会变成能救一个是一个,而不是要拯救世间所有人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则是意识到世间受苦的人根本救不完以后,便自甘堕落了。
我认识一些基层干部,他们一开始都是满怀理想的人,看了一些事以后,渐渐的不说话了,最后彻底厌恶自己的工作,厌恶曾经帮助过的对象。
我一个江湖术士,想太多了没有,只是见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这些感慨。
分别时我再三告诫顾缈,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之后一起查。
第二天我跑遍了其中一个县的几个镇,当即便觉得奇怪,按理说人死后灵魂会游历一遍自己之前去过的地方,可是这几个镇里都没有感应到孩子的灵魂。这不可能,之前同学会听到的哭声,以及我做的噩梦,都在告诉我已经有孩子死去了,要么就是有人将这些孩子的灵魂收集了起来。那我又有问题了,这个人为什么要收集那些孩子的灵魂,干这种事,肯定是个邪教徒没错了,但是这么穷凶极恶的人来到了我管辖的地方,组织上居然没有通知。
我所属的组织叫尘埃阁,里面都是些奇人异士,遍布全国各地,穆雨的父亲也曾是这个组织的一员,每次有什么轰动的新闻或行动,我们都会收到通知。
我拿出手机打开群聊,询问起有没有人知道我这边发生的事。
我:各位,最近有没有听说过有人专门杀害小孩搜集他们的灵魂?
陆藏山:我这边没有收到消息。
袅袅:看来你那儿有大案了,等你破了记得找我聊聊。
陈仁:需要帮忙吗?我最近正好闲的没事,想去哪儿旅游呢。
白仙儿:那正好来我这里啊,我们一起去找袅袅玩。
丁孽:各位,作为你们的上级,我有必要提醒你们不要在群里发与工作上无关的内容,不过现在旅游肯定得去暖和的地方,海南就挺不错的。
……
看着群聊里越来越多人的对话,我早在心里把他们骂了个遍了,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我最后要去的一个地方是升仙镇,听名字就知道这里有故事,传说唐朝的时候有个叫符清的道士在这里修炼成了仙,而且这位大佬不止是自己成仙,连带着门下几十个道童都跟着飞升了。
我在镇子里逛了逛,被其中的一份小吃吸引了注意力,叫神仙丸,其实就是油炸肉丸子,再给你一碟自制调料,别说,味道还真挺不错的,我一口气吃了好多。老板见我点了很多,就说:“小哥你是第一次吃这个吧,这神仙丸是我们镇的特色小吃,当初符清就是吃了它才成仙的。”
我笑道:“符清不是自己修炼成仙的吗?怎么成了吃这个成仙的了?”
“嗨呀,就是自己炼成了这个仙丹,吃了之后才成的仙呀。”老板也笑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就开始起疑了,连忙赶到了镇中心,那里建了一尊符清的铜像,下面有关于他成仙的记载。我一看,果然这个人在传说中是吃丹药成的仙,这么一来我心中的疑虑瞬间转变为了不详的预感。
结合之前的信息,我有了一种猜测,这个符清或许根本就不是修的正道,而是把门下的道童一一杀害,以他们的灵魂炼丹,现在需要证明的是有没有用灵魂炼丹的说法。
我马上打了个电话给我爸,他一听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急着要赶回来,我劝阻了,因为他回来也要花好长的时间去理清整个案件的细节,还不如远程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信息。
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自己也不清楚炼丹一派的东西,如果有,那这个门派肯定也不会那么简单地将这种禁术说给其他人听。
思想来去,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只能去穆雨那儿碰碰运气,毕竟他以前也是炼丹一派的,没准儿他爸去世之前教过他一些知识呢。
往回赶的路上,我才看到顾缈发来的语音:“李墨,我刚查到一个特别爆炸的消息,之前那个失踪的队长,我找到他的家了!我打听到因为他失踪的缘故,家人都回老家了,就留了一个侄子住在里面,而那个侄子竟然就是穆雨,同学会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装傻,这件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我马上过去问他!”
听完这则消息,我脑子瞬间“嗡”的一声,赶紧给顾缈打了过去,电话接通后,我急忙说道:“顾缈,你不要一个人行动,我马上回来了,等我,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
“李墨,已经晚了,你过来吧,如今谁也阻止不了我了,我们算是朋友,有件事情,想让你亲自见证。”电话那头传来了穆雨的声音,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很显然穆雨已经控制了顾缈,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打电话给方志明,告诉他顾缈被绑架了,让他报警。可是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进城之后,我看到许多辆警车来回乱窜,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般,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之前的案件一直破不了,原来是穆雨摆了迷魂阵。
我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这么复杂的阵法,就急匆匆赶到了他的所在之地,这是个小区,我之前知道队长家的位置,便直直向那奔去,只希望顾缈没事。
来到了家门前,门虚掩着,一股极其强大的怨念从门内发散出来,好像还掺杂着无数孩童的哭声,使我呼吸困难,头脑晕眩。我心一横闯了进去,看到顾缈浑身赤裸地晕倒在地板上,穆雨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见我进来了,笑着说:“来了。”
我想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狠狠给这王八蛋一拳,不过我做不到,那股强大的怨念像一块黑色的玻璃一样隔在我们中间,受到它的影响,我连站着都很吃力。
“别误会,我没有碰她,褪去她的衣服,只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成为容器。”穆雨淡定地说。
我挣扎着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就算这件事能瞒过普通人,你以为能瞒过尘埃阁吗?”
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责问,只顾着自言自语:“穆雨,你知道三年前的今天我在哪儿吗?”
“我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医院走廊,亲眼看着我妈断气,就因为交不起钱。”
我静静听着,因为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眼神与他相撞,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可以帮你的。”
穆雨笑了,说:“我知道你爸答应过会照看我,我们确实天差地别,对于我来说能救命的钱,你随手一挥就能拿出来,可是李墨,我也是有尊严的人,我不会向讨厌我的人求救,即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现在依然希望终有一日咱们能互相理解。”
“所以呢,你就宁愿牺牲这么多无辜者的性命,还是小孩子,就为了成仙?甚至不确定能不能成,你个狗东西就敢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我骂道。
他听后也不生气,拿出了一本书,这应该是他家的秘传,随后说:“你也有一本内容不一样的吧,上面写的东西何时假过?你说,古往今来真的有人成仙吗?成仙后,他们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世上没见到他们留下的半点好?”
我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体力不支跪到了地上,现在必须问些关键的问题:“你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还有,那个队长在哪儿?”
穆雨嗤笑一声,说:“事到如今还想着这么无聊的事,放心吧,那个队长只是被我下了蛊,过了今天,他就没事了,有了一个可以随意使唤的工具人,那我肯定会好好利用啊,你知道蛊这种东西,不单会对自己有影响,对中蛊者周遭的人都有影响,如此以来,我就成了不存在的人,当然了,这种把戏,也就骗骗普通人而已。到了明天,那个队长的家人就会发现他也在老家呢。”
原来他并没有布什么迷魂阵,只是那位队长把蛊毒传染给了别人,人传人以后,就达到了迷魂阵的效果。
“你说要用顾缈成为容器是什么意思?”我接着问。
他这才严肃起来,回答道:“总算问到正题了,我得把这些充满怨念的灵魂引到顾缈体内,到了合适的时间,在她的体内炼成纯粹的魂丹,现在正是时候,好好看着吧。”
随着穆雨手指向顾缈,一阵黑烟迅速进入了她的体内,与此同时,顾缈痛苦地呻吟起来,我可以看到那股黑气在她周身上下游走,最后穆雨大喝一声:“凝!”一颗红得发亮的丹药便从顾缈嘴中缓缓升了起来,之后,她就又晕了过去。
丹药得手以后,穆雨正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丹药吃了进去,正要闭目打坐时,又想起了什么事,将沙发上的家族秘传扔给我以后说道:“这本书留给你,看吧李墨,看尽这世间一切的丑恶,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会理解我了。我成仙之后,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我绝对不会放着一个满是肮脏的世界不管的。”
我冷笑道:“我正看着呢,但我相信我永远也理解不了你,你以为这种手段真的能成仙吗?你见过哪门子正道成仙是这么成的?你的不择手段,正是组成这肮脏世界的一部分。”
他听了以后,闭上了眼睛,没有回我的话。我这时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只能趴在地板上半睁着眼睛看他,忽然,我看到从他的头顶降下了一束刺眼红光,持续了大概有半分钟,这红光把整个客厅都照亮了,红光消失后,穆雨也随之消失了。
顾缈比我先醒过来,她再将我叫醒,我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浑身被强烈的煞气缠绕,眼睛里的眼白全部没了,变成了黑色。这样下去所有接触顾缈的普通人都会倒霉,轻则伤,重则死,我把这件事告诉她以后,她愣了好半天,就连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没与我道别。
回到家后,我回顾着今天发生的事,我很恨穆雨做的一切,更恨自己在那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他胡来。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所学的一切都只能处理小事,到真正危险来临的时候,只能干看着。
我又想到穆雨的那个问题,古往今来,这世上有人成仙吗?他们为什么会修仙,是为了保佑百姓,还是仅为了自己的私欲?看到他为了成仙舍弃了自己的人性,我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重新定义所谓的仙。
几天过后,顾缈拖着一堆行李来到了我家,她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毕竟她身上的煞气还找不到方法解决,这个问题我已经通知尘埃阁的同事们了,他们正在开会研究。以我自身的道行,肯定解决不了这种煞气,连我爸都说他从业的时候只在几处老宅或者古墓旁见过,常人若沾染,必死无疑。
收拾完了房间,顾缈情绪低落地坐在椅子上,我走了进去,问道:“方志明那边,你都说好了吗?”
顾缈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嗯,我和他分手了,他这个人总爱刨根问底,不彻底断了我怕自己忍不住说出真相,到时候他更不肯离开我了。”
“难为你了,你放心,我会让你的生活重回正轨,只不过时间上还确定不下来。”我只能这么安慰她。
顾缈抬头看了看我,又怕那双漆黑的眼睛吓到我,一瞬低下了头,我这时想起之前有个客户送了我一个墨镜,我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就拿给了她。
她戴上之后,心情似乎好了些,问道:“这是个大牌啊,还是女士款的,你本来是打算送给谁?”
“啊?啊……这个是打算送给我妈的,她墨镜本来就多,你先戴着呗,挺好看的。”一边说着,我心里一边骂送墨镜的人不靠谱。
就这样,顾缈以助手的身份住进了我家,我知道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穆雨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了,凭他一个人能把我的辖区搅得天翻地覆,这种可能性很小,所以他的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或者说是一个没有被尘埃阁注意到的组织。
事情过后,我爸发信息让我去给穆雨他爸扫扫墓,我想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们家没有照顾好穆雨,才让他在一个个打击之后选择堕入深渊。我不是很在乎他到底成没成仙,我们家管的是鬼,对于神啊仙啊,都是无视的态度,因为我们的秘传都是人写下的,里面并没有提遇到困难请哪路神仙相助的事。
我来到了墓碑前,发现底座边已经有人放了一束花了,我知道墓地的管理人员会清理这些东西,说明这花放在这儿的时间不算太长。这让我感到欣慰,就算穆叔叔一生坎坷,也从没忘了帮助别人,正因如此,在他去世后,也还会有人来看他。
我想,我还是比较愿意成为这样的人,不论死后能不能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