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花开雪融（三十二）
32、
“哥哥你这些天心情不好，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有所欺瞒，怕我日后忆起从前会心生恨意，甚至离开你？”看到花无谢突然瞪大的眼睛，傅红雪的嘴角轻扬 “让我猜猜，你瞒了我什么呢？”
“雪儿。”花无谢的声音有些干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
傅红雪抿了抿唇，专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是……”声音拉得老长，花无谢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我的身世是么？”看到花无谢一脸的震惊地瞪大眼睛，傅红雪却轻轻地吐了口气，“果然。”
“雪，雪儿你听我说。”花无谢着急地拉着傅红雪的手，“你真的，真的是我们家的，是我的少君，只是，只是当初出了些事情，我们把你丢了，真的。”
“哥哥，”傅红雪反手握住花无谢变得微凉的手，紧了紧，以示安慰，“我这段时间总是能梦到一些事情。梦里，我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每天每天都是在练刀，有一个看不清脸的白发女人和我说，我这辈子存在的意义就是报仇。等我习武有成，就要去杀光所有仇人，为我爹报仇。可是我记得你和老祖宗他们都跟我说过，我爹娘都是病死的。而且，”他顿了顿，“我记得梦里我管那个白发女人叫娘。”
看着傅红雪略有些茫然的表情，花无谢的心就拧着疼，刚把傅红雪救回来的时候，他身上那数不清的伤痕，以及让他一想起来就怒火中烧的蛇毒，在在提醒着他，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地方，本该被全家疼宠着长大的孩子，承受了本不该他承受的苦难。“你真的是咱们家的孩子，当初也真的是丢了，你梦里的那些事情，应该是被人捡走之后的事情。但你没有父仇，你不需要杀人报仇。乖。”把人搂进怀里，花无谢轻蹭着对方的颈间。
“所以哥哥，”傅红雪的声音从花无谢怀里闷闷地传出来，“我猜对了是吗？”
花无谢轻叹了一声，“对，我的雪儿真的是太聪明了。”他认真地把自己当初见到傅红雪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说一见钟情也不全是假的，起码，起码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的。”花无谢耳尖发红，“带你回来之后，老祖宗和娘一眼就认出了你，她们都说，你与姨母十分相像，且对你的胎记也十分清楚。所以，你注定就是我们家的人，哪怕分离了这么久，还是能被我遇到，被我带回家。”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腰间紧了紧。
“虽然我那时候没对哥哥一见钟情，但是，”傅红雪抬起头，眉眼间尽是笑意，“在我醒来之后，看到你的那一刻，就莫名的有些欢喜呢。”
花无谢觉得自己的眼角有点湿润，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容易有了泪意，可是，在听到傅红雪略带羞赧的倾诉之后，却突然鼻子发酸，他以为，他需要很久之后才能听到。握着傅红雪的手轻轻地放在颊边，“雪儿，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有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
看着花无谢这个样子，傅红雪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将他眼角沁出的泪珠抹掉，“这个糖糕，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吃过，梦里有人和我说，只要我好好练功，好好活着，就能吃到它。在梦里，我觉得它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我想，把我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哥哥。”
“谢谢雪儿，”花无谢道，“它确实是这世上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傅红雪低头浅笑，然后抬起头来，很认真地道，“哥哥，不要纠结了，你这些天吃不好睡不香的，是因为这件事吗？或者说，大半因为这个。这样不好，我会心疼的。很多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面对它好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回到你们身边了，还马上就要和你成亲了，所以……”
“你希望我能放过你梦里的那个人吗？”花无谢猜到了对方话中未尽之意。
“呃，”傅红雪顿了顿，“我希望你能查清楚原委再处置她。”
“好，我答应你。”看在今天这盘糖糕的份上，看在今天一向不爱多说话的雪儿与他交心许久的份上，看在，今天他的雪儿向他吐露爱意的份上。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傅红雪又坐起身，“正事说完了，我们再说点别的。”
“别的？什么别的？”
花无谢拿起一块糖糕喂到傅红雪的口中，又拿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心情大好地问道。
“你那大风筝，还有画像，还有花房的一室兰花，是怎么回事？”傅红雪双臂抱胸，刚才还带着温和笑意的小脸此时已经垮了下来。
“……”正美滋滋吃糕的花无谢一噎，赶紧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杯茶灌下去，又用力拍了拍胸口，才不至于噎到翻白眼。“雪儿你听我说！”真的很想骂脏话，母亲说的没错，他是真的太宽容了，这院里的下人是该请她老人家再好好调理一番了！
“你说，我听着呢。”傅红雪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嘴已经微微噘了起来。
“那个风筝，其实是当初我听说大哥他们打仗的时候，有时候探查敌营的情况不方便，于是想到做一个那么大的风筝，可以借风势升起观测敌情。但有一回公主看到那个风筝了，就想玩，她要玩，谁能说不呢？至于画像，那是大哥拜托我的，你也知道，他带兵打仗是个好手，可是其他方面真的一言难尽，那时候他还未与公主成亲，成日里思念的紧，又不能时时与她见面，于是便找我帮他画了一副画像挂在了他的房中。现在还在他们房里呢，你忘了上次我们一起去他们那里的时候，你还看到了吗？就是那幅！我只是当了个画手而已！至于花房，其实花都是大哥找的，他为了公主生辰礼，找了那么多花，可公主的生辰是在冬日，他问了花匠养花的法子，便打算造了暖房养花，可谁知道那时候云州又闹山匪，他不得不带兵剿匪，只能拜托我帮他做这件事了。”
“所以，你都是为了大哥不是为了自己吗？”傅红雪挑眉。
“当然！除了风筝是我自己自发想的，剩下那两件，都是大哥找我帮忙的。但风筝也是为了打仗，不是为了公主！”花无谢急急地举起手发誓，“我所有的心思都只花在雪儿你的身上，怎么会为了别人大动脑筋呢。前两天你说喜欢我送你的那把匕首紫玉，就是因为我帮了大哥的忙他送我的。”
“好吧，相信你了。”傅红雪的嘴角上扬，终于忍不住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傅红雪的回应让花无谢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忍不住凑过去想亲吻带着浅笑的唇，刚刚贴近就听到门外燕齐开口：“二少爷，礼部来人了，老祖宗让您和雪少爷过去。”
“大人是说，齐国公府？”花无谢瞪大了眼睛。
“是。”礼部侍郎点头，“傅公子在京城没有娘家，太后便说让齐国公府暂时充当一下他的娘家，请傅公子从齐国公府出嫁，陛下也允了，特意让下官来通知，并一道送来了尚宫局制的婚服和太后陛下及各宫娘娘赐给傅公子的添妆。”虽说本朝亦有男男成亲一说，但大多为妾，做正妻的极少，更别提如花无谢这般身份的人会娶男子做正妻了。所以听随行的老太监说宫中一开始为着给一个男人送什么做添妆也是着实费了些脑筋。最后还是太后大手一挥说：添妆添妆，就是添个喜气。那孩子既是男子，那些簪环首饰便算了，都折成金银玉器吧。
“臣多谢陛下与太后及各宫娘娘的厚爱，叩谢圣恩。”花无谢面朝皇宫的方向下跪行礼，身旁的傅红雪与他一道行礼，让人挑不出丝毫的错处来，礼部侍郎也暗自点头，有传言说花家居功自傲，但就他今日所闻其言果不可靠。
“花将军，距您大婚之日已不到十日，按习俗，成婚前夜新婚夫夫是不可见面的，所以待到三月初，傅公子便要住进齐国公府了。”
“这……”花无谢一听傅红雪要离开花家有些着急。
“这很好，”老夫人打断花无谢的话，笑着对礼部侍郎道，“待到三月初三花朝节一过，我们便送雪儿过去。”又转身看向花夫人，“这两日你挑一天带着无谢和红雪一起去齐国公府那边，向平宁道个谢，商量一下雪儿住在那里的事情，顺便送个请贴，请她三月初三来府里过节。到那日我再好好谢谢她。”
送走礼部侍郎后，花老夫人看向围坐在她身边的几个孩子，笑着摸了摸傅红雪的脸，“哎呀，雪儿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花家的人了。奶奶太高兴了。”
“奶奶，雪儿本来就是咱们家的人。”花无谢乐滋滋地拉着傅红雪的手。
“那可不，但等成亲之后，雪儿就会写进咱们花家的族谱了。就谁也抢不走了。”老太太眼圈有些泛红，“我死了之后也有脸去见漪儿了。”
“老祖宗您说什么呢！你且长寿着呢。”花无谢赶紧打断老人的话，“我和红雪还要好好的孝敬您呢，大哥的儿子也还等着老祖宗教导。”
“对对，还有飞扬的，那三个丫头的，我可要好好活着呢。”
“老祖宗，我娘，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傅红雪啊？”傅红雪开口，“我爹，也姓傅吗？”
老夫人笑容一僵抬头看了眼花夫人之后，神情缓和下来，“你爹，他的家族太大，水太混了，你娘不想让你和你爹那边的亲戚有往来，所以特地让你随她的姓。为你取名红雪，是因为她很喜欢红梅，‘红梅不争艳，寒雪淬傲骨’是她自己咏梅时写的两句诗，里面含了你的名字，也是她这个人的写照。”
傅红雪点了点头，“听上去，我娘是个很要强的人。”
“要强，却也温柔。”花夫人嘴角噙笑，“你娘才情过人，又做得一手好菜，还抚得一手好琴。她来花府那段日子，阖府上下都很喜欢她。”
“老婆子我见了太多的人，却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老夫人也点头，似是想起什么，轻叹了一声，“大概就是因为她太好了，这人世间才留不住她吧。”
“她的墓不在这边吗？我只在府里见过她的灵位。”傅红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知道她母亲的事情。明明之前都没怎么问过。他之前也在清醒之后由老祖宗带着在花府为他母亲单独设的一个小祠堂里给他的母亲上过香，可那时候却没有开口问过什么。
“她的……”
“老祖宗，夫人，少爷，”门外守着的婆子进来回话，“三少爷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