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卫聂】他和他的天下7：回忆浅尝辄止

“不愧是冠绝天下的赵舞，我可真是大开眼界了。”软剑与水袖交互缠绕又各自收回后，赤练转着环绕在手腕的软剑，开口赞叹。本以为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没想到这位冰雪之姿的妹妹手上还有些功夫。

　　水袖挥舞起来宛如在跳一支婉转缠绵的舞蹈，既美又艳。

　　雪女并没有好心收下对方的夸赞，而是怼了回去，谁叫她讨厌这帮人呢：“欣赏赵国的舞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上一个看过她绝世舞姿的人已经在地狱里干苦力了。

　　手腕和手臂处传来新鲜的刺痛，赤练低下头，不知何时，身上已挂了彩。圈养的小蛇贴心的爬到手臂上舔去鲜红的血迹，“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不过是皮肉小伤，她早已不是昔日破了一点皮便娇滴滴的公主了。

　　话音一转，赤练手探向前，在空中虚握，娇媚的声音拉长了尾调：“小心哦……”

　　雪女心头一震，听到了高渐离在身后担心的呼喊“注意身后”。她转过头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和周围竟聚集了一群色彩鲜艳的蛇，齐头爬动向她而来。

　　是了，赤练擅长用毒，更是能驾驭各种毒蛇，差点儿忘记这一点了。

　　墨核中的班大师看着那群五彩斑斓的蛇围向雪女，开始回想思索。大厅中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发现这些蛇。这可不是一条两条，而是一群。直到彻底出现围绕在雪女身周之前，竟然没有一人发现踪迹。

　　难道是……大家都被两位美女的精彩对决吸引住了？果然，大家都是视觉动物嘛。

　　中央大厅的外围，卫庄的脸色很不好看。从盖聂倒下后他的脸色一直就是这样僵硬、好像别人欠他万两黄金般，仿佛刚刚那个沉醉在和对手互殴中不可自拔、又是言语调戏又是追着对方砍的人不是他一般。

　　隐蝠看着赤练神不知鬼不觉的整来一堆蛇，小小吃了一惊，吃惊的同时瞄到Boss不善的脸色……难道在密谋大事？白凤看着自家老大这个样子，凭他对Boss的多年了解，估计刚刚是在回忆往事。

　　白凤猜的八九不离十，卫庄刚刚走神了，回忆过往太用力以至于那群蛇爬出来前一秒他才刚刚发现。

　　自从踏入机关城，他的情绪似乎就超脱控制了，尤其是刚刚和盖聂对阵的时候，几乎压不住血液里的激狂，现在全身一半在专心观战，一半处在一种半熏的恍惚里。

　　一群色彩鲜艳的毒蛇，对普通人或许是致命的，对雪女来说，不值一提。水袖一舞，脚尖在地上快速旋转。挥舞起来的水袖，曼妙旖旎，却是锋利的刀刃，将周身袭来的毒蛇悉数砍断。所过之处，剩下残存的毒蛇纷纷闪避，不敢再向前。

　　“妹妹这支舞跳的好看，不如我送一件更大的礼物给你。不过这件礼物有点特别，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哦。”

　　“这件礼物就在你的身后，但是，你千万不能回头。”

　　赤练对于雪女能够轻松解决掉毒蛇并不吃惊，毕竟，这只是为她真正的出招做的前序，接下来，才是好玩的开始。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往往要求别做的事会更想去做。正如此时，不论赤练的后招是什么，雪女是定要回头去看的。

　　这件礼物确实很大，也很鲜艳。缸口粗细的巨蟒披着鲜艳的外皮环绕而来，无论是视觉冲击还是压迫力都是足够的。

　　巨蟒用身体画地为牢，将雪女圈在其中，不住盘旋，一圈比一圈更紧，处在其中的雪女空间则越来越小。

　　情急之下挥出的水袖试图缠绕住极速转动的巨蟒，却被它的力度生生扯碎，成为布片，纷纷扬扬，落在中央大厅的地面上。

　　雪上加霜的是，此时巨蟒似乎觉得将人完全控制住了，盘旋在半空的巨大蛇头张开了嘴，鲜红的信子和上颚的獠牙凸显出来，似乎就要对着禁锢其中的美人来上一口。

　　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沉默的中央大厅突然响起了笛声，空旷悠远，不绝于耳。空中，似乎有点点晶莹雪花飘落，连绵不绝。

　　“雪？”赤练仰起头，看着落下的雪，有些吃惊。无论是这个季节，还是这个地方，断不可能会有雪。

　　蛇是冷血动物，遇严寒而眠。巨蟒虽然个头巨大，但依旧是蛇。雪花落下的时候，就是它钻入洞xue睡眠的开始。

　　巨大的蛇头在靠近雪女头部的时候动作慢慢变缓，看着身下手执长笛、安然吹奏的女人，似乎被迷住了。

　　“你的雪，虽然美丽，却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巨蟒动作变慢了，但并没有停止攻击。

　　雪女手握长笛，停止了吹奏。她面上带着笑，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是这样吗？”

　　话音刚落，只见巨大盘旋的巨蟒从蛇尾开始寸寸冻结，迅速向上身蔓延。所过之处，蛇体被绚烂坚硬的冰所覆盖，仿佛凭空冻结了一般。

　　赤练的脸色终于变了，巨蟒全身冻结之后，只一刹，便全体碎裂成了冰晶，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再不见方才气势汹汹的样子。

　　原来雪女的雪，还有这一重意思。

　　大厅寂静无声，沉默了几秒。先响起的是掌声，白皙的素手轻轻拍了几下表示赞赏：“白雪，确实是相当特别的曲子。你的演奏，颇得楚风韵味，以你平民的低微出身，能达到这般境界也属不易了。”

　　“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赤练的这番话并非看不起雪女，也不是执着一些高低贵贱的身份之争，只是在陈述事实。当今时代，上位者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更好的物质、精神熏陶，处于低位的平民往往只是活着就已经耗尽全力了，更别提去修习些对于基本生存需求并无太大功用的礼乐。

　　雪女能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靠自身的努力与悟性够吹奏出这样的曲子、达到这样的效果，实属不易。

　　“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小心，高处不胜寒哦。”

　　“韩国的宫廷乐曲，确实华美绚丽，只不过一味追逐奢靡。然而以音乐而言，却是华而不实、内涵空洞，是曲中下品。”乐曲，本该是清幽雅致，特别的人才能体味到的美。

　　“是吗？”赤练很少和人讨论乐曲，没想到今天竟遇上一位对此深有研究的人，还是这样一位冰容雪姿的妹妹。

　　“听惯了这种空洞乐曲的你，又怎能体会白雪的意境？”

　　“听者身份地位有差距，感悟也自然会有所不同，”赤练缓缓伸出手，放到唇边，轻轻吹出一口气，便有淡红色的烟从指间蔓延开去。

　　本来自信于自己乐曲的雪女，倏然发现，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笛，竟变成了红艳的蛇。她惊呼一声，脱手扔掉了细滑的小蛇。

　　怎么回事，她握在手中的，明明是自己惯用的笛子，蛇又是哪里来的？

　　一直关心场内变化的高渐离、大铁锤和被倒挂的天明则是一脸懵，为什么雪女扔掉了自己的武器笛子。

　　玉笛坠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墨家的人却忧心忡忡，不知道场内雪女发生了什么事。最先意识到问题的是高渐离，阿雪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一定是赤练用了什么方法。

　　现在这种状况，只能是那个了、

　　“火魅术。”

　　赤练独有的催眠幻术，阴险诡异、防不胜防 。

　　“终于发现了呀，可惜，已经晚了。”赤练笑着看着对面的美人，一切，已经尽在她掌握之中了。

　　意识到自己中招的雪女心道不好，但，却是晚了。她眼前所见的，是红色雾霭，雾霭之中，无数有着鲜艳色泽的巨蟒环绕而来，她被围困其中，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什么时候开始中招的，是从那条巨蟒开始，还是更早之前。赤练，早就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布局，一点点，将她引入局中。之前的蛇阵、巨蟒，都是在误导、引诱她，为火魅术的发动制造条件。她竟然没有发觉，明明已经严加提防了。

　　高渐离看着中招的雪女心头泛起重重疑惑，他与阿雪认识已久，白雪与火魅术同为幻术，一个走的是妖冶控心的路子，一个则是清冽醒神，两者互为对立，恰好克制对方。而阿雪吹奏的“白雪”，世上没有人能胜过。

　　面对赤练的火魅术，本不应该被压制的这样厉害。

　　赤练踏着窈窕的步伐，踏进那片血池地狱：“雪女妹妹，你的白雪没有弱点。不但没有弱点，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完美至极了。”

　　“不过，有一句话你应该知道，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就是听惯了奢华淫/糜宫廷乐曲的我，却在你用完美的手指、完美的嘴唇、吹奏出的完美曲意之中，听出了深深隐藏着的无尽悲伤。”

　　一切都很完美，只是吹奏乐曲的人心里有伤，而她瞧见了，借着那微小的缝隙，趁机而上，将攻击压上，这才克制住了对方的攻击，成为场上现在的状况。

　　战乱时代，每个人都有些不愿说出来藏在心底只有在特殊时候才会肆意绽放的伤口。她也有，只是，这个已经不会再影响到她。毕竟，经历过太多，跨过那道坎后，过往的一切就算会痛，也不会再真的伤到她了。

　　有人能跨过去，有人跨不过去。每个人都有执着的东西，可以是人，可以是事。只是，有时她也会怀疑，是跨过去好，还是跨不过去好。

　　若是活了半生，却连半点儿遗憾都没有，那也太无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庄看着大厅中心倾斜的战况。有一点赤练说对了，无论多强的人，心底都会有一道缝隙，或许大到漏风，或许微不可查。

　　他不知道他算是哪种。有时候空漏的能听见呼啸的风声，有时候细微到他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有在夜黑风高的夜里，偶尔从梦中惊醒，才倏然发觉，原来这伤早已将五内焚烧，成一片烈焰。往日习惯了，竟忘记了痛。

　　这一生迷住了夕阳下的那个身影，多年后亦在梦中回味那绚烂。

　　场中赤练的话语渐渐听不见，卫庄的思绪，飞到了数年之前，他和师哥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血腥与火药味的对立时。

　　十年前，三年之约。约定那日，他从天黑等到天白，又从天白等到天黑，那人却始终没有踪影。

　　那之后，国破家亡，挚友死于非命，他被囚于炼狱。孤独一人浸没在黑暗里，他活了下来。当他从血池地狱中爬出来后，身体异变、物易人非，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是他所惧怕的了。

　　本以为经过十年三千六百天的消磨，他对盖聂已经不再或者说没有那么执着了。直到机关城被破回转头看到那抹身影闯入视野的一眼，才惊觉。

　　原来他费尽心思也忘不掉这人一分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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