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地上的与飘在空中的
无论如何,我们最终都只能走在地上,即使发明了飞机,即使能登上太空,我们还只是走在地上,因为我们只能这样——如果不是在“地上”,就无法“走”;若是“走”,则一定是在“地上”。
“走”和“地上”是成对的。
“地上”是人类的诅咒和约束,“走”则是恩泽和自由。
“贫者”拖着棺在地上走。“帝王”在地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新世纪福音战士》TV第26话。
我问“维”,为什么束缚能令我安心,为什么要他者确立我的形态。
“首先明确的是,这两个问题根本上是一样的,束缚即是异我的他者,而能明晰自我的边界,则‘我’自然会安心。”
正如脚踏实地,走在地上,我才知道我在哪里,脚踏实地,便安心,而我因此也只能走在地上了。
“维”这样说——
万物本来为一,混沌一气,直到有了“名”。
若盘古开天辟地,是用了“清”与“浊”、“天”与“地”等“名”将本身的混沌分别。亦像上帝创造光,以“亮”与“暗”分“昼”与“夜”。
“名”本身存在,是“结构”的一部分,“结构”包涵了一切,因此也什么都不包涵;“结构”亦称为“道”。
因此不是有神创造了“名”,而是“名”从本身的结构中被唤起。
而所谓“束缚”,则是“名”的体现,“名”划定了“我”与“非我”,即便这两者本身混沌一体。“我”所感到的“束缚”,是被给予了“非我”的“名”,而与此同时,也定有另一部分(“道”)被给予了“我”的“名”,从而才确立了“自我”。
“真正的自由”,不是“不被束缚”——这样的结果是混沌与失格,而是能在“我”与“非我”的名之间变换。
这一切都是“基本结构”上的讨论。
直白一点说,是束缚能让你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从而知道自己“是什么”,他者的存在是作为“镜”而映射出自我形态。
另一种说法是,只有当你玩捆绑play时,姿体的线条才能被体现——通过紧缚着你的绳子。
“变态。”我这样回道。
望着“维”深不见底的眼睛,我才想起“维”被称为“飘在半空中的人”。
“维”是否又有被束缚着呢?
《庄子·逍遥游》。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大鹏尚且如此,何况其它生灵?则万事万物皆有所依。
至于写“蜩与学鸠”以及“斥鷃”,大致是想体现出“小大之辩”,而以此为势从宋荣子到列子再到最终的“至人”“神人”“圣人”,即是从淡薄名利到得道登仙再引到最终的追求。
若能这样作罢便好了。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至人忘掉自己,与万物化而为一;神人没有有意的作为,无意求功于世间;圣人无心汲汲于声名。”
真的是这样的意思吗?
前文总体在讲一个“万事万物皆有所依”,而后部分又带出所谓“小大之辩”。在所谓“境界”上,追求名利的俗人显然比不上淡薄的宋荣子,而宋荣子又比不过心无逆顺物我两忘的列子,但他们到底都是有所依托的,至于斥鷃等与鹏亦如此。
然而斥鷃在蓬蒿间飞翔,自诩得意,却不是真的得意?或许我是犯了一种“主观的错误”,但我是认为斥鷃于鹏别无二致了。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其中不见得有褒贬之分。“众人匹之,不亦悲乎?”或许更多是对人们执迷长生的嘲笑。
如此,为何我不能说所谓“至人”“神人”“圣人”也是要有所依的呢?——仅仅是庄生察觉不到罢了。
即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在地上走的事实。在心中的活动,在身体上的行动,仅仅只能做到在“名”与“非名”间的变换,然而不可能达到回归“无名”的状态。
在地上走的,需要地的依托;在空中飞的,也需要气的依托;即便是浮在空中的,最终也要落会地面。
“名”与“无名”是本身存在的,并不是后天能改变的。
不对。“至人”“神人”“圣人”,这三位一体的概念便是作为无所依托的境界追求存在的。
如此,答案便是——“本身存在”。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若说是“至于无需自我便能存在,神人无需作为便能存在,圣人无需名声便能存在。”这样不好吗?
为了达到那种“最高的境界”而刻意去淡薄、遗忘,或是苦行、受戒等,这样反而是束缚。
反之,我知我本身是那“至人”“神人”“圣人”,或许才能真正的逍遥。
我望着眼前的“维”。
我问,“维”有被束缚着吗?
“维”的回答是肯定。
“维”之所以能在这里和我谈话,便是“维”选择了降格,从“结构”中的“姿态”降格成为了“人的形态”,并且坠落于地。
而且,只要“自我”存在,“自我”就会被束缚,而若是去除,则根本无法想象。
但是,毫无疑问,“维”清楚自己的本源——“结构”,因此“维”至少能够“飘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