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rry向】【小说】【同人】《阿门罗 - 救赎之路》 - 序章-冬狼(Part 3)

《阿门罗-救赎之路》
序章 - 冬狼
作者:Ranst
(part 3)
塞恩终于摸到了医务室的门口。他首先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再趴在有不少灰尘的木门上听了听,确定没有其他兽后,才开门走了进去。
由于所有的狼都很讨厌医务室的味道,更讨厌被其他的狼照顾或者检查,他们的一切伤痛基本上都会选择自己疗养,所以当塞恩进入这里时,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排空荡荡的床铺,上面甚至连床垫都没铺;而整个医务室里唯一的火光,只由一盏油灯发出,而它就摆放在唯一一张有狼躺着的床的床头柜上。塞恩马上溜到了那张床旁边,并从一旁叠放着的衣物认出,这里躺着的就是斯凯。
“嘿,斯凯……”塞恩轻轻把被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了躺在其中的那只狼的脑袋;见对方没有反应,塞恩稍微放大了声音,同时摇晃着她的身体,让整张并不坚固的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唔……”斯凯的眼皮动了一下,然后艰难把头转了过来,耳朵疲软地朝着塞恩弯了过去,微微睁开了眼睛。
“塞恩……殿下,是你吗……”斯凯的声音有些虚弱地问道。
“是的。我有些要紧事必须问你,如果你……”塞恩顿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合适,“呃,我是说,你没事吧?”
“没……没事。”斯凯皱了皱眉,马上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柔软,“我很好,只是需要一点点休息……现在什么时候了?”
“应该,很晚。”塞恩回道,“我有事要问你,刚刚是谁在这?”
“刚刚?我才刚醒,唯一来过这的就是您,塞恩殿下……”斯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鼻子抽动了一下,像闻到了什么味道,随后皱起了眉头,“我在……医务室?”
“是的。今天白天,你和尖牙一起进入了那个洞穴,你还记得吗?”塞恩紧接着问道,“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洞穴……尖牙殿下?他在哪?”斯凯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努力地试图直起身来,但她刚一用力,就立刻剧烈咳嗽了起来;塞恩则马上把她按了回去,然后拿起了放在床头的那杯水,把它送到了斯凯的嘴里,同时抓住了对方的爪子。在斯凯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后,塞恩才继续问道:“尖牙现在精神得很。你只要告诉我洞穴里发生了什么就行。”
“我……我记得不是很清晰。”斯凯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在里面摸索了有几分钟,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现……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乱撞,随后就是……一种说不清的愤怒感,让我不受控制地想去撕碎周围的一切——”斯凯努力回忆着,塞恩注意到她正非常用力地握着他的爪子,“然后,尖牙抓住了我的爪子,试图把我往外拉……”
“这些不是重点。”塞恩有些着急地打断道,“你有没有看见一只熊?在那个洞穴里?”
“熊……”斯凯深吸了口气,仰着脑袋回想着,“是的,好像有……但我只看到了那只熊一眼,只有轮廓……”
“仔细想想,斯凯!她当时在做什么?”塞恩像是抓住了一个关键的证据,立马把耳朵贴到了斯凯的脸上。
“她在……”斯凯皱紧了眉头,努力回忆着那个模糊的剪影,“像是在……施法。”
“保护你们?还是攻击你们?”塞恩继续追问道。
“我……我对魔法一窍不通,殿下……”斯凯摇了摇头,“我最多记得这些了。”
“真的没有了?”
斯凯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塞恩无奈地点点头,对斯凯笑了一下,然后帮她盖好了被子,“好好休息。我等会找个仆从过来照看你……防止这里又有谁偷溜进来。”
斯凯没有回话,似乎已经睡着了。
塞恩在原地尴尬地杵了两秒后,便轻声离开了医务室——他现在唯一的希望,要么就是确定刚刚到底是谁偷溜到了这里,要么就是直接找到安娜拉,和她当面对峙——于是,他想到了给安娜拉安排吃住的布莱克。他住的房间离礼堂很近,所以也离塞恩现在的位置很近,于是塞恩很快就跑到了他的房间——一个很久很久以前是个储物室,布莱克来了之后就直接给他当住处用了的小木屋。
屋子里仍有亮光,所以塞恩很大方地敲了两下门,就直接推了进去。
此时,那只换了一身淡蓝色布衣的黑狼,正在一张桌子前,仔细叠放着他今天换下来的礼服、长袍。
“塞恩?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布莱克头也没回,就猜到了进来的是谁,于是很轻松地问道。
“当然是正事,小黑!”塞恩的语气带着一丝很刻意的严肃,走到了布莱克身后,敲了下他的后脑勺。
“得了吧……”布莱克叹了口气,悠悠地转过身,看着塞恩的脸,“你的伤好点没?”
“什么?”塞恩这才回想起白天那不美好的回忆,脸上本来快忘了的几道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于是他有些不满地朝对方哼了一声,“你不提的话,就一点事没有。”
“我的错。”布莱克摊开爪子,非常快地回复道,“说吧,什么事?”
“关于安娜拉……你都和她聊了什么?”塞恩放低了一点点声音,有些心虚地问道。
“嗯哼。你白天在礼堂已经指控过她一次——并且失败了,还被揍惨了。”布莱克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塞恩,“直到现在,你还在怀疑她?”
“当然没有!”塞恩又一次非常夸张地而刻意地喊了一声。
“好吧,你还在怀疑他。”布莱克非常肯定地说着,同时把塞恩交叉着放在胸口的爪子给压了回去,而塞恩则回应了几声傻笑。
“我只和她交代了一些礼仪、规矩,给他安排了行程,吃住,然后随便聊了聊阿门罗的近况之类的……然而她知道的不比我多,她住东谷,那儿不是阿门罗的核心地带。”
“呃。就这样?她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破绽?”布莱克哂笑了几声,“你要不自己去和她聊聊天,然后去找什么破绽吧——当然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什么?为什么。”塞恩追问道。
“她住在城堡离这最远的那一端。在她住下后,你哥哥就亲自命令任何兽不准去打扰她。”布莱克说道,“而且,保护那个地方的是铁卫兵——你知道,她们一点也不通情达理……一只虫子都不会放进去的。”
“……为什么我哥哥对她这么关照?”塞恩沉默了一小会,问道,“他这么相信她?”
“如果他们都说了实话,那她可就算是你哥的救命恩熊了。”布莱克耸了耸肩,然后突然转换了话题:“话说,你的父亲是不是单独找了你一次?我很少看见他为了见你单独出城堡,我挺好奇你们聊了什么。”
“呃——他追到我面前,然后又把我训惨了。”塞恩又一次发出了那极其极其敷衍的叹气声,然后在布莱克马上就要非常轻松地再次揭穿他的时候,赶忙继续道:“有其他狼问起,你就这么说!我可只告诉了你一个……”
“……行吧,反正我也帮你保守了不止一个秘密了。”布莱克耸了耸肩,继续道,“顺便,关于那些铁卫兵,我很认真地说,你进不去的。”
“嗯哼……总得试试吧。”
“哈,拗不过你。那你尽管去,反正最后被揍的不是我。”布莱克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整理着他的礼袍。
“哼。我要是被抓了,第一个就把你抖出来。”塞恩摆着一副臭脸,安静地退到了门外,关上了门——然后就小跑着前往了城堡另一头的几排矮一些的建筑那里,并终于在最远的一个住所下面,看到了守在那的几个铁卫兵们。
塞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和呼吸,然后挺着胸膛朝着其中一个铁卫走去,但还没走到她面前,那个铁卫就朝她伸出了粗壮的爪子。
“对不起,塞恩殿下。尖牙殿下有令,不允许打扰到安娜拉。”
“我明白。我只是在确保你们在好好工作。”塞恩点了点头,尝试假装自己是来监督的,“所以,安娜拉最近,或者刚刚,有没有出入过住所?她一直都在这吗?”
“她一直在这。”铁卫说道,“请回吧。”
“我要确保你们工作到位。”塞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一点气势,“我需要检查一下。”
“你最好回房间。”铁卫也稍微放大了声音,“否则下一次重复这个指令的,就会是尖牙殿下了。”
“呵……”塞恩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然后就有些不服气地甩了甩爪子,转身离开了——他开始寄希望于那些在深夜里跑动在城堡中的仆从和守卫能刚好看见什么,于是就开始在城堡里四处乱撞,他在询问完第一个倒霉的仆从,没有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消息后,就把那仆从叫去了医务室,让他帮忙照顾斯凯——而随后他撞见的每一个仆从和守卫,都没有发现任何疑似熊那样的巨大生物出现在其他地方过,甚至一个可疑的影子都没有——等他再接着问下去之后,得到的答复就变成了有一个和塞恩一模一样的黑影,可疑地在城堡里到处撞来撞去……
问了好几个来回的塞恩,几乎问遍了每一个仆从和守卫,他终于泄气了。或许安娜拉真的就是她所说的那样?
此时,塞恩反而开始希望安娜拉真的没有欺骗任何狼——或许这样,她在那个洞穴里就真的有可能阻止腐化,真的能找到格雷梅恩家族与腐化诅咒的关系,然后,消除那诅咒,并让他的父亲和哥哥能平安地出来……这样,他就可以继续过以前那样的生活,只要他遵从他父亲的建议,承担他要承担的最低限度的责任……别输比赛,别被发现……
带着这样的期盼,塞恩终于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被他压抑了大半天的疲惫也终于席卷了他的整个身体。他把哈肯斯贝恩从背上摘下,架在墙上,然后很随意地脱光了身上的护甲,全然不顾自己全身杂乱的毛发,直接趴在了床上,脸歪向窗外的方向,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月亮,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
在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刻,塞恩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的天空已经没有那么黑暗了,月亮也已经消失在空中。虽然塞恩只睡了可能几个小时,但他此时却因为心脏的剧烈跳动而倍感精神,他的直觉告诉他,再过一小会,他的父亲就要出发了。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他想和父亲说一句话,任何话……哪怕是简单的一句道别;他也很想再听父亲对他说一句话,任何话……哪怕是一句训斥。
于是塞恩滚下了床,努力把自己塞进了护甲里,取下了他的剑,然后一边固定着护甲上的扣子和带子,一边沿着楼梯往下跑去,他的爪尖拍在石砖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最后,他跑出了城堡——此时的天空已经接近破晓,遥远东方的天空上漂浮的云朵,似乎已经被山下的太阳照亮了一些。于是塞恩加快了脚步,跑进了石崖城中。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在这个街道上应该已经有不少狼出来锻炼或散步的时间里,他一只狼都没有看见……他不想知道原因,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城市里所有狼,不管是衣着华丽的贵族,穿着朴素的仆从,身披护甲的守卫……全都聚在了石崖城通往外面的那个隧道入口处。在这里,这些狼按照自己的身份,或者站着,或者跪着,但都无声地把爪子放在胸前,一起面朝着同一个方向……
塞恩感到有些茫然,他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放慢了。当他来到狼群的最外围时,那些站在最外面的几个贵族发现了他。
没有任何声音,一条路从狼群中间,像轻轻割开一片奶酪一样缓缓分了出来,道路两旁的狼,有的是塞恩见过几次的贵族,有的是塞恩认识的仆从,有的是塞恩熟知的朋友……那些平时只会对塞恩指指点点和说说笑笑的狼,现在全部庄严而安静地看着这只不知所措的灰狼,他们的左爪放在身边,右爪维持着刚刚的动作,轻轻地放在胸口,表达着狼之间最基础,也最复杂的认同与尊敬……
塞恩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的背上也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山,他不敢走进这条小路,不敢看向那些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敢接受这些狼对他的尊敬——他很清楚,他们的尊敬与自己毫无关联,他们的尊敬只是因为他的桑德斯的儿子,尖牙的弟弟……
他的脸又开始发烫,那道现在能被每一只狼清楚看见的羞耻的爪痕也跟着变得灼热,一股恐惧和不安完全侵占了他的内心。他想到了逃跑,逃回他的房间,想到了假装昏倒在地,希望着有谁能来把他击晕……千万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翻腾,双眼也在不同地颤抖——直到那条小小的道路终于分开到了尽头。塞恩的一切想法全都消失了。
桑德斯,他的父亲,就站在那里,站在离开城市的那个隧道的入口处。塞恩感觉他父亲的眼睛似乎正对着自己面前的小路,父亲的目光也似乎和自己交叉在了一起。顿时,塞恩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遥远的剪影,他迈开腿往前走去,穿过那些狼互相交织着照在他身上的眼神,群狼在塞恩的身后逐渐合拢,融为一体,随后看向了和他一样的方向。塞恩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父亲在他的眼中似乎仍然只有一块黑影,他感到了一丝害怕,右爪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想要抓住他的父亲……然而,就在他越来越靠近狼群的最前端,父亲的形象也总算不再是一片黑影时,他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桑德斯没有在看着他。
塞恩看见,他和尖牙、安娜拉站在一起,互相讨论着什么,互相检查着武器、护甲;所有的铁卫兵都集合在他们的左右两侧,二十几面巨大的塔盾牌整齐地朝着桑德斯的方向排列着……
在塞恩走到了狼群最前面时,他停了下来,怔在了原地,右爪依然不合群地朝前伸着,身子微微在颤抖,嘴巴像是在说着什么,但却没有一点声音……
终于,桑德斯点了点头,把身体和眼神转向了塞恩的方向,转向了狼群。
塞恩期待地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爪子也伸得更直……但是,狼族首领的眼神只是平等地扫视过了每一只狼,没有在塞恩的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秒。
恐惧和不安再次涌进塞恩的内心。
他不知所措地眨了两下眼睛,整个右臂萎缩了回去,折叠着挂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也再次涌入他的脑海——但塞恩这次,抓住了那些翻腾的记忆气泡中,最为沉重的那一颗。他想到了他和父亲的对话,想到了父亲身为首领的责任,想到了父亲对他的期待。终于,他的心平静了下来,眼神不再躲闪。他缓缓抬起了头,眼神变得和其他狼一样坚定,然后,他抬起了自己的右爪,把它轻轻放在了胸口。
太阳无声地升起了。
尽管它的阳光被群山之间浓厚的云雾完全地遮挡,但每一只狼都清楚地知道太阳在哪。
桑德斯和尖牙一起转过身,朝狼群最后看了一眼,然后就领着安娜拉,走进了隧道。
当他们完全消失在群狼们的视野中后,所有狼才开始一点点地像掉入水中的棉絮一样,缓慢地散开。塞恩只在原地站了一会,就不知不觉地又走向了那扇小门。他打开门,走上去,安静地走进了他最常去的训练场,站在了护栏前,望向了猎犬之舌。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那条蜿蜒曲折的道路的正中间,而塞恩的眼神走得比他们快很多,他看向了道路的尽头,那里连接着他熟悉的狼族城镇,此时,那里也聚集起了许多的狼,是普通的平民。他们围在猎犬之舌的尽头,围在前往那座被诅咒祭坛的道路两旁,和城市里的狼做着一样的动作,望着那几只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将要为整个狼族消除腐化的诅咒的兽……
那一行队伍最终还是消失在了风雪里,消失在了塞恩的视野中。他依旧努力望着那个方向,但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他又一次失去了目的,于是他重重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把下巴再一次贴到了护栏上。
或许他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些经常和父亲在一起开会讨论政事的贵族首领们?或许他应该去找他的母亲,让她给他随便安排一些工作?又或许他应该偷偷溜出城外,再去镇子的角落里,寻找一场能让他遗忘一切的比赛?
就在他踌躇之时,他注意到了猎犬之舌外面,那些正在缓慢地四散开来的狼群中间,有一只狼正朝着相反的方向,向着猎犬之舌快速地穿来,一面标志性的蓝色披风在她的身后舞动——是里弗。
塞恩立刻有了目标,于是他迅速冲出训练场,冲下陡峭的楼梯,从尖塔的另一个出口直接闯入了猎犬之舌的舌根——他远远地看见里弗刚刚走上了它的舌尖,于是他加速冲了过去,在靠近正中间的一小片稍微宽一些的地方,塞恩终于看清了她,并被面前这只狼稍微地吓到了。
与塞恩平常看见她时所见到的那只举止干练有力而气质端庄优雅的狼完全不同,此时面前这只狼浑身上下都挂满了细小的树枝和叶子的碎片,身前白色的狼毛和身后黑褐色的狼毛都变得肮脏而杂乱,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前进的速度不比平常慢——但双腿却在明显地颤抖着,她平常喜欢背在身后的双爪也在身旁大幅度地晃动,维持自己的平衡,而留在她身后洁白雪地里的爪印中,还夹带着一丝丝血迹……
“塞恩……”里弗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不耐烦,似乎完全不期待看见这只灰狼。见塞恩挡在自己面前,里弗略微放慢了脚步,但两腿却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踉跄了几步,但她仍在被塞恩扶住前的一瞬间重新稳住了身体。
“里弗,你这是……从哪回来的?”塞恩有些尴尬地一直伸着爪子,但里弗似乎并不乐意去扶着他。
“东谷……”里弗有气无力地回道。
“什么?东谷?你在一天之内去了那里又回来了?你怎么——”塞恩震惊地大呼小叫了两声,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东谷。他回想起了昨晚和布莱克的对话,安娜拉就来自东谷!于是,塞恩立刻又问道:“你去调查什么了?”
“……与你无关,现在,请你让开……我必须立刻向尖牙,或者随便一个清楚他计划的狼汇报……”里弗轻哼了一声,试图绕过塞恩继续往前走,但塞恩却在里弗经过他时,大声地喊道:“是安娜拉?!”
“你知道?”里弗停在了原地,努力转过头看着塞恩。
“当然!她昨天来了,她说她救了尖牙和斯凯,她会帮忙关闭那大门。”塞恩立刻解释道,“她刚刚已经带着桑德斯和尖牙上山去祭坛那了,她有问题?”
“有——有问题……”里弗颤抖着点了下头,对塞恩的成见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她重重地跪在地上,把爪子伸向塞恩,而塞恩也立马握住了对方的爪子。
“到底发生什么了?”
“东谷……有一个很古老的腐化组织,腐化之令。他们和国王有一些关联,而他们正计划释放狼族领地的腐化,也就是那个祭坛,那扇大门所封印的东西……”里弗闭着眼睛,快速地说着她一路上组织和背诵了数百次的话,“安娜拉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国王把她派去打开那个大门,而不是关上它,她试图释放那里的腐化力量……”
“什么……”塞恩震在了原地,他呆呆地望向了那个被诅咒的山峰——很快,震惊变成了愤怒。
“我必须去阻止她!”塞恩转头看了眼里弗,同时他也看到了两个发现了异常,已经快到达这里的守卫,于是他抬起了爪子,指着那两只狼,大声吼道:“你们!把她带到滑雪者芙蕾雅那里,情况紧急!”
塞恩说完,也不管守卫有没有听清,就转身朝着猎犬之舌外面跑去,眼睛盯着那条上山的道路,试图寻找父亲的踪迹。
“等等!塞恩,你会死在那的!”里弗拼尽了力气,朝那个背影吼叫着;当她被那两个守卫架了起来时,她听见了头也没回的塞恩从风雪中给她的回应:“这是我的责任!每一个格雷梅恩成员的责任!”
里弗叹了口气,虽然她一直都不相信塞恩,但这次,他是对的。
塞恩可能第一次跑得这么快。
他很快就跑完了这段山路的四分之三,而他所奔跑的道路上,那几个地面上的爪印也逐渐变得清晰——很明显,这是一只熊,两只狼的足印。
塞恩的体力和脚爪都几乎到了极限,他的肺已经快被不断进出的寒风和夹杂其中的雪花冻成了两块砖块,他的两只埋在积雪里前进的爪子也已经失去了知觉,但他依然在不停地沿着那几道爪印加速前进;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然后是岩石滚落的声音,似乎伴随着某种生物的尖啸声——他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感觉那里应该就是那座祭坛所在的位置,但他眼中只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山雾……这个插曲完全没有减慢塞恩的速度,反而让他加快了脚步,不停压榨着他身体的极限。终于,那几根刻满花纹的石柱出现在了塞恩眼前,那些石柱似乎失去了魔力,上面沾染了许多白色的积雪,它们下面的祭坛以及上面的符文也被完全覆盖,那三具尸体也依然还在那里,只是已经快被雪掩埋起来了。
塞恩跪在其中一根石柱下面,扶着它努力地呼吸着干燥而寒冷空气,它们像锉刀一样来回摩擦着塞恩的喉咙,使塞恩不停地发出剧烈的啸叫声;他只在那里跪了十几秒,就奋力站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去,那扇打开的大门就在他眼前的崖壁上,里面透着无尽的黑暗……
“爸爸!哥哥!”塞恩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他从洞穴里听见的也只有一样沙哑的回音。塞恩没有犹豫,走了进去,黑暗很快就淹没了他,使他只能扶着洞里不整齐的墙壁前进,并且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不停在呼唤着尖牙和桑德斯,但一直没有听见一句回复,而他的体力也在他摸索的时候缓慢恢复——终于,他看见了一道跳动的橘黄色的亮光出现在自己面前,它们来自一个门框一样的凿成长方形的洞口,光芒照亮了那附近的满是石柱的洞壁——没有别的路了,那儿就是这个洞穴的终点。
“爸爸!”塞恩又一次大声叫了出来,同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冲进了房间,其内明亮的黄色火焰的光亮瞬间刺进了他的瞳孔,把他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光亮的源头,是规则建造在里面这个圆形空间的墙壁上的数个池子,其中翻腾着纯黑色的液体,它们在冒着气泡的同时不停燃烧出明亮的黄色火焰。
塞恩很快适应了眼前的环境,但随后,他便看见了那幅自己余生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场景——尖牙就站在圆形房间的正中间,背对着塞恩站着,他的披风已经破碎不堪;他的脚下是填满了血液的雕刻于地上的符文,而那些刚刚变得暗红,刚流出没有太多时间的血液的源头,是一只跪坐在尖牙的旁边的狼的尸体的胸膛处,那是桑德斯,狼族的首领。
“你……你杀了他……”塞恩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看着那只胸口上依然插着他哥哥的短柄战斧,表情中流露着他从未在自己父亲脸上见过的惊恐和绝望的狼,他的双腿有些颤抖,脑海中不断有各种回忆中的画面涌进他的眼睛,但是很快,那些闪动的图像消失了,他的眼中开始充满了愤怒,朝着那个背影露出了牙齿 ,爪子取下了背上的哈肯斯贝恩,把他紧紧握在了爪中:“你杀了他!”
“你还是这么幼稚,塞恩。我不得不这么做……”尖牙缓缓地转过身,塞恩这才看见,他前胸的整块护甲以及他的整张脸,都溅上了血液,他的左爪拿着他的另一柄战斧,上面一样黏着血迹。他表情冷淡地盯着塞恩,而塞恩也第一次注意到了,他哥哥左眼的眼窝里漂浮着的淡紫色的烟雾:“你看见他的表情了吗?作为狼族的首领,他流露出了恐惧,他不敢承担这份责任,所以我帮助他承担了。”
“什么责任!你只是帮助安娜拉释放了这里的腐化!”塞恩继续愤怒地朝尖牙吼叫着,但他的内心最深处却希望听见他哥哥在知道真相后的忏悔,“她愚弄了我们所有狼,包括你,包括我们的父亲!她根本不是来帮我们关闭大门的,她是在打开它!这是你让里弗带回来的消息!”
“是的。我很清楚。”尖牙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甚至让塞恩感到冰冷和战栗——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是他绝没有想到的回复。
“……你知道?你知道她的目的?”
“哈肯当初没有阻止黑暗。他接受它了,他指望着靠自己的意志力抵抗它,换取狼族的安全,安娜拉说了,这就是格雷梅恩家族世代被诅咒的原因。”尖牙抬起自己的脚爪,踩在自己父亲尸体的肩膀上,俯身用右爪抓住了那柄插上在胸膛上的战斧,“他的不负责任,让这里的黑暗变得越来越强大。迟早这个封印会自己破裂,狼族也会被其吞噬,哈肯只不过愚蠢地推迟了它的到来,所以我尽了我的责任。我在见到安娜拉,从她那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就和腐化之令做了笔交易……”
“你这个疯子!”塞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他终于理解了尖牙的意思,然后拼命摇着头,“你在撒谎!把狼族交给腐化的是你!”
“你根本不明白!”尖牙拔出了战斧,已经变得黏稠的血液一部分飞溅出去,洒在地上,一部分在他的斧刃上缓慢蠕动着,“我和安娜拉救了狼族!她会确保这里的黑暗不会侵入我们的领土,现在,阿门罗即将被腐化吞噬了,而国王就是那黑暗的源头——但狼族将会因为我的决定而幸存!因为我替狼族的子民们承担了腐化!我会利用它的力量来保护狼族,这是我作为新的狼族首领必须承担的——”
“你显然已经无可救药了,尖牙。”塞恩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稳重,嗓子里发着隆隆的声音。
“我在试图让你理解我。”尖牙略微低下了头,发出了一样的隆隆声,“你现在还可以回头,弟弟。你可以帮我!只要我掌握了腐化的力量,只要我的力量足够强大,我只靠自己就足够把黑暗抵挡在狼族之外……你也可以继续过你那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认识的哥哥不会受任何力量的诱惑。”塞恩摇了摇头,把剑柄抬高到自己的脸旁,剑锋直指着尖牙,“他清楚责任才是本质。”
“哼。那我认识的弟弟从没承担过任何责任。”尖牙握紧了双爪中的战斧,“你没有资格说教我。既然你打算妨碍我,那么我不会留情。”
在尖牙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他的身体也在一阵厚重而快速的脚步声中向着塞恩飞来,塞恩立刻调整了位置,一只脚爪斜跨在身后,把剑横在自己脸前,而正如塞恩所预料的一样,尖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猛的跳了起来,双斧挥向空中,试图瞄准塞恩的双肩;但塞恩在尖牙起跳的同时就往后猛地跳开,尖牙的两柄斧子只重重砸在了地上,溅起了一些碎石和地面凹槽中的血液,而塞恩则已经举剑猛地向前突刺了过去,在他的剑锋即将碰到尖牙的喉咙时,尖牙突然低下了头,身子几乎趴在了地上,塞恩的剑刃也擦着他后背的护甲滑了过去——然后,尖牙咆哮着往前撞了过去,在拔出自己的双斧的同时,他的头也顶住了塞恩的胸口,把他向后顶飞了数米远;塞恩还没有在原地站稳,尖牙就借着刚刚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两柄斧子从左右两边一起交叉砍向了他的腹部和胸口,塞恩的双脚依然没有从刚刚的撞击中立稳,于是他迅速把剑顶在了自己身下的石缝中,随后一边咆哮着,一边让双臂一起用尽了全力向前下方顶去,那块石砖几乎被那巨大的力道撬翻了起来,而塞恩也借此让自己的身体快速向后翻倒了下去,这让他在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之后重重躺倒在了地上,差点就摔进了墙壁边缘的火堆,但这也让尖牙的攻击扑了个空,他那两柄飞快地交叉而过的战斧差点就转回来砍到他自己的身体,这明显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当他反应过来,试图像踩住一只虫子一样去控制住倒地的塞恩时,那只灰狼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举着剑面对着尖牙,而脚爪则快速在地面上交叉跑动着,直到他跑到了与刚刚相反的方向,他的身后留有大量空间的有利位置。
尖牙没有说话,嗓子里不停发着剧烈震动的轰轰声,他又一次猛冲向了塞恩,两只爪子分别以不同的方向轮流而飞快地挥动着他的两柄斧子朝塞恩劈砍而来,塞恩立刻小跳着往后退去,一边后退一边把剑不断横向不同的方向,一次次让斧子和剑身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在数次零散的攻击被塞恩挡下后,尖牙开始集中他的力量,他让两只斧子每次都从同一方向挥劈下去,让塞恩每一次用剑挡下它之后都只能勉强握紧自己剧烈震动着的剑柄而无法反击,但尖牙却有充足的时间把斧子再次抬高到足够高的地方,同时一直贴近缓缓后退的塞恩,让他的每一次攻击的力度都能比上一次更加巨大且致命——而就在他认为已经积蓄了足够把剑从塞恩爪中击飞的极大能量的,他的最后一次蓄力挥砍中,塞恩后退的幅度猛地加大了不少,在一个向后的大跨步之后,他保持着一爪在前一爪在后的稳定姿势固定在了地上,随后让他的长剑朝着尖牙斧子飞来的同一方向一起加速——那两柄斧子连擦都没有擦到塞恩或者他的长剑,而是带着尖牙的身体让他几乎失去了平衡,而塞恩则从他的双腿开始,一直到腹部、胸部、前臂都在非常规律、有序而自信地发着死力,在他不自觉爆发而出咆哮声中,那柄长剑在塞恩爪中像链球一般转过了一整圈,在它被加速到了恐怖的,塞恩也几乎快要握不住的速度的同时,它的剑刃处精准地对准了被自己的斧子带着转了半圈,正在试图维持自己身体的平衡的尖牙的后背上,右侧腋窝向下几厘米的,一个没有被尖牙身后的两柄铁剑挡住的最薄弱的位置,一声如爆炸般巨大的金属撞击声贯穿了整个洞穴,哈肯斯贝恩那极度坚硬的剑刃直接砍开了一层厚重的铠甲、一层链甲和一层皮革与铁圈交织而成的皮甲,巨大的力道又将那柄剑向反方向快速地弹开,大量鲜红的血液混合着从护甲上脱落的碎片一起飞溅而出——尖牙发出了一声巨大而痛苦的嚎叫,往前踉跄了几步便跪在了地上,而塞恩则在剑刃接触到目标,并紧握住剑柄,保证他已经造成了足够致命的伤害后直接放开了双爪,而身体则顺着刚刚的运动继续发力,往地上趴了下去,放任哈肯斯贝恩被弹开并旋转着落在地上,在防止巨大的力道把他的爪子震断的同时,也防止这把脱缰的宝剑把自己也砍伤;然后,他又迅速调整了姿势,跪在地上快速搜寻并冲到了自己的武器旁边,在他停止旋转之前把他捡回到了爪中——就在塞恩有些沾沾自喜地一边挥舞着哈肯斯贝恩,一边起身转头看向了那只在经受了这样的攻击后,应该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灰狼时,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柄高速旋转着向他飞来的战斧。他立刻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歪过脑袋、身体向后仰倒下去,那锋利的斧子差点就切下了他的鼻子,在塞恩惊魂未定的注视下,它直接砍入了墙面,稳稳地卡在了上面。
塞恩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迅速转过身,试图摆出防御的架势,但尖牙已经冲到了塞恩的面前——他的牙齿互相紧紧咬合在了一起,眼睛只微微地睁着,像是感受不到背后的痛苦一样,透支着他的最后一丝体力和意志力;他的右爪因为后背的伤口难以发力而垂在身旁,而他的另一柄斧子则已经被他还能用力的左爪高高举到了空中,朝着塞恩劈砍了下去……塞恩想到了防御,想到了自己的剑此时应该在的几个能格挡下这次攻击的位置,但他的剑并不在那,也没机会挥到那了。呈菱形的斧刃轻易凿开了塞恩右臂肩膀上厚重的护甲,然后嵌进了他的上臂,巨大的冲击和惊吓让塞恩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他的双爪也没能继续握住他的武器;而在紧随而来的刺骨的疼痛终于被塞恩清晰地感受到的时候,他猛地咬死了牙齿,尝试保持理智并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同时试图向后拉开距离,但他的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地软在了原地;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哀嚎声,尖牙似乎终于把自己的体力和意志力都榨了个干净,后背的痛苦也压过了他的一切理智——在尖牙的攻击结束之后,他便直接昏死了过去,然后扑在了塞恩身上,巨大而沉重的身躯压着塞恩,把他压得躺倒在了地上。塞恩几乎也要跟着昏迷过去了,但他却一直用尽全力在瞪圆着自己的眼睛,同时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祭坛顶端的那些裂纹和图案上……终于,塞恩血液中翻腾的肾上腺素发挥了作用,他的心跳不断在加快,疼痛感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他也终于取回了对身体的控制——于是塞恩用力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向后缓慢地移动着,当他的大部分身子和左腿都已经移到了尖牙的身体外面后,他带着一丝幽怨地踩在了他哥哥那张表情痛苦的脸上,用力把自己的右腿也拔了出来;随后,他翻了个身,跪在地上,用左爪把自己的身子撑直,然后,他带着一丝担心和害怕地看向了自己一直不敢移动的右臂和右肩,那斧子依然紧紧地卡在护肩被劈开的裂缝之间,不断有血液从那缝隙里渗出……塞恩深吸了口气,解开了自己肩甲的几个扣子,已经变成了两半的护甲立刻掉落在了地上,而那斧子也跟着它们一起翻转着落地,让塞恩感到一阵强烈的刺痛。他立刻用左爪捂住了伤口,然后鼓起勇气稍微检查了一下——他意识到,如果不是肩上这块平常更多只是用来装饰的厚重钢板,他的右臂可能已经断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被切开了不深的皮肉,连动脉也没有威胁到。塞恩松了口气,在内心的恐惧和担忧消散之后,他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依然趴在地上,背上那道巨大的伤口还在往外流着鲜血的尖牙,叹了口气;随后,他在尖牙的大腿下面找到了刚刚被他丢掉的哈肯斯贝恩,取回武器之后,塞恩用左爪单爪举着他,感到有些吃力,但他依然颤抖地把他举了起来,准备将他的剑锋刺进尖牙的心脏——但就在他刚刚移动到尖牙身体的左侧,已经把剑抬到一半时,他看见尖牙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就在下一个瞬间,在塞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尖牙的左爪已经抱住了塞恩的双腿,猛的向后一抽,塞恩立刻失去了平衡,后脑勺狠狠摔在地上,哈肯斯贝恩则又一次脱开他的爪子向远处飞去;当塞恩从恍惚中睁开眼睛时,看见是又一次趴到了他身上的尖牙,但他同时看见的,还有尖牙那大张着的嘴巴,和两排锋利的狼牙,它们正朝着自己的喉咙无情地咬去;塞恩试图抬起左爪把他挡住,但尖牙压下来的是他全身的重量,他试图阻挡的左爪只能被尖牙的嘴卡着一起朝自己压去,最后紧紧地卡住了自己的喉咙,而尖牙的嘴也同时毫不留情地开始收紧——那股窒息和绝望再一次吞噬了塞恩,他试图蹬腿来挣扎,但他的整个身体此时都被尖牙完全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他的左爪已经被尖牙的嘴完全限制住了,只剩下他的右爪在毫无目的地胡乱挥舞着,右臂上的伤口也随之撕裂而不停渗着鲜血,但塞恩已经感受不到那里的伤痛,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他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已经完全进不去任何空气的喉咙正被锋利的牙齿一点点咬穿,从中流出的血液渗进了他的狼毛、他的护甲,塞恩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要死了……我就要这么毫无尊严地死在这叛徒的嘴下了——
塞恩逐渐停下了脑中挣扎的想法,他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父亲正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爪子……但很快,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就缓缓变成了长剑的剑柄;那柄虚幻的剑在塞恩眼前晃动着,他想到了,或许这就是将要放在他尸体的胸前,陪他一起下葬的武器,于是他缓缓抬起了爪子,试图去触碰它——但就在他的爪子出乎他意料地实际碰到了那虚虚实实的剑柄时,塞恩意识到了,那是尖牙背在身后,他从不去使用的长剑。
求生的欲望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塞恩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但他此时已经拔出了那柄剑,将剑锋对准了尖牙毫无防御的腋下——冰冷的剑刃斜着刺进了尖牙的身体,带着血液从他另一边的后背上的伤口处冲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尖牙松开了嘴,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声,而一缕空气也终于在这个瞬间冲入了塞恩的双肺——塞恩的眼睛猛地睁到了最大,双爪顿时爆发出一股本能驱动下的巨大力量,他的右爪依然抓着那柄已经完全横在了尖牙身体里的长剑,左爪则几乎要捅进了对方的喉咙,一起向上用着死力,在把尖牙被推开了一点点距离之后,他的双腿也移动了起来,折叠在尖牙的身体下面,然后奋力向上踢去——终于,尖牙沉重的身躯被他顶翻了过去,躺倒在塞恩身边,而塞恩像完全感受不到全身上下的麻木和疼痛一样,迅速翻身站了起来,他的牙齿紧紧地互相咬合在一起,眼睛微微地睁着,僵硬地走到尖牙身旁,用力地一脚踩在自己哥哥的胸膛上,然后抽出了尖牙身后的另一柄长剑——此时,塞恩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他自己在做什么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和模糊,但他依然将剑举起,没有瞄准,只是凭本能地将它狠狠往下刺去——然而那锋利的剑刃完全没有碰到尖牙,只是笔直地插进了他脑袋旁边的石砖,但塞恩却如释重负地浑身疲软了下去,他往后踉跄了几步,低垂着脑袋,两爪无力地在自己的身下晃动着……然后他跪在地上,鼻尖朝下地笔直扎进了地面。
一切都瞬间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地上的两只狼那不同程度的喘息声。
尽管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但尖牙的意识却依然清晰;他把左爪举到头顶的位置,然后用右爪抓住了左边腋下的剑柄——伴随着血液的涌出,他一点一点地把它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液流入到地面上的符文中,混进了他父亲即将干涸的血液里——终于,他把剑完全拔了出来,捂住了那个伤口;就在他努力翻过身,从地上跪了起来时,他看见了正在地上缓慢地蠕动着的塞恩……他首先想到了他的武器,但他的两只爪子此时都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他的双腿也几乎无法动弹,于是他的心跳终于开始变得平稳,脑子里的杀意和愤怒也渐渐地淡去……
“弟弟……”尖牙长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微弱,他看见了那只趴在地上的灰狼的耳朵轻轻震动了一下,“为什么……要这样妨碍我,妨碍你的首领……”
“你怎么……还不死……”塞恩挣扎着把贴在地上的脸挪了出来,让自己的下巴趴在地面上——他的整张脸的毛都已经变得杂乱不堪,沾染了许多鲜血。
“你为什么不理解……”尖牙摇了摇头,声音在极度安静的洞穴中回响,“我在试着保护狼族,保护你们……腐化就要降临了,整个阿门罗迟早会被吞噬,狼族也不例外……唯有腐化能阻挡腐化,所以我将赌注全部押给了它。我们的父亲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他的思维已经老旧了,你为什么也不相信……”
“你不配……提到我的父亲……”塞恩挣扎着说着,把爪子折在了自己身边。
“他本可以不死,他本可以和我一起打开祭坛,接受腐化的力量,和我一起守护狼族……”尖牙冷静地说着,没有一丝后悔,“但他却想阻止我,像你一样阻止我,所以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我将独自掌握腐化的力量……”
“你真觉得……”塞恩想用爪子把自己撑起来,但是失败了,“你能掌控腐化?”
“必须有狼走出这一步。”
“你是真的……疯了……”
“不……不,不!”尖牙嘶吼了起来,愤怒再一次完全控制住了他,他破裂的伤口随着他撕扯着自己的肺所挤出的嘶哑的吼叫声而不停往外渗着血,但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你们……你们全都不敢承担这责任,全都不识时务,全都是懦夫!是我让本来会侵入狼族的腐化转向了其他地方,是我破除了格雷梅恩家族的诅咒,是我自己承担了腐化,是我自己接受了它的力量,我用我的生命在保护狼族,而你们……你,你什么也没做!我……我要杀了你,我要让你后悔——”
“尖牙!你都干了什么!?”
在尖牙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芙蕾雅出现在了祭坛的入口处,她站在那儿,不知是惊讶还是冷静地看着祭坛里混乱的景象,两名铁卫兵和几个守卫站在她的两边,而跟在他们身后的游骑兵们一些拉满了弓,将箭头对准了尖牙,一些分别跑到了桑德斯和塞恩的身旁,他们对着芙蕾雅分别摇头和点头,而芙蕾雅也站在原地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芙蕾雅……你必须听我说,我们快没有时间了……”尖牙的声音小了下去,但依然没有一丝悔意,嘶哑中透着自己是绝对正确的的自信,“帮助我……我会保护狼族,保护我们……”
“这里没有我们!”芙蕾雅怒吼了一声,她的性别丝毫没有影响到自己嗓音的气势,在她的声音依然在洞穴里回响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已经被游骑兵扶了起来,正被简单处理着伤口的塞恩身旁,然后蹲在了他的身边。
“我……我试着阻止他……”塞恩无力地对母亲挤出一个微笑,他的脸在他旁边的游骑兵那粗鲁而有效的包扎伤口的方式下有规律地颤抖着。
“是的。我明白。”芙蕾雅简洁地说着,透露着最低限度的同情。
“安娜拉,逃跑了……”塞恩点点头,努力说出了对方唯一还需要再知道的情报。
“去找!”随着她简洁的命令,她身旁举弓瞄准着尖牙的游骑兵之一,芒廷,立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祭坛。
“呵呵,你们……你们迟早会后悔……”尖牙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而两名守卫则走到他身边,扛着他的双肩,把这只耻辱的狼架了起来,将他拖到了芙蕾雅的面前,让他跪在了地上。
“你还想狡辩?”芙蕾雅站了起来,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说道。
“杀了我……杀了我吧……”尖牙低着头,嗓音带着愤怒,“等腐化吞噬了狼族……你们全都会跪在我的尸体前,向我忏悔,祈求我归来……”
“你犯下的罪行,毫无疑问,是最为严重的罪行。”芙蕾雅像是没有听见尖牙的话一样,冷漠地说着,“但我不希望处决一只格雷梅恩家族的狼,我不希望今天变得更加血腥,更不会让你和被你残忍谋杀的狼族首领有相同的忌日。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你将被狼族永远地放逐!”
芙蕾雅的声音冷漠而严肃,比寒冬中刺骨的风还要冰冷。尖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起了头,看着自己母亲的眼睛。
“你将在阿门罗的土地上独自流浪,你的嚎叫将得不到任何狼的回应,一直到你咽下最后一口气——”芙蕾雅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声音变得低沉而稳重,嗓子发出隆隆的声音,随后,她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将它对准了尖牙的喉咙,“我在此剥夺你的姓氏、你的家庭、你的部落!你不再属于狼群,没有资格取得任何荣誉,没有资格获得任何纪念,你会被所有狼遗忘——在你最终死去之后,你的灵魂将永远只能捡拾残羹剩饭……”
尖牙哼了口气,他的傲慢也随之消散而去。
在短暂的沉默后,尖牙低下头,发出了颤抖而微弱的声音:“我明白了。”
“送他去边境。”芙蕾雅收起了剑,看向了两边的卫兵,吩咐了一句,而他们也随即立刻走到了尖牙面前,把他扛了起来,但尖牙却甩开了他们的爪子,两腿发抖地勉强站在原地,然后低垂着头缓缓地朝门口走去……
在尖牙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入口后,芙蕾雅便轻声走到了被游骑兵们以体面一些的姿势放躺在了地上的桑德斯的尸体旁,默默注视着他的眼睛和他那恐惧的表情……然后,她蹲了下去,盖上了自己丈夫的眼睛。
“母亲……”塞恩终于在游骑兵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的体力也终于恢复了些许,虽然声音依然颤抖,但却足够让其他狼听清,“腐化已经被释放了……我们很快就要面对黑暗,我……我该怎么做?”
“很显然,你还没有准备好,塞恩,而狼族没有时间等待你做好准备。”芙蕾雅站起身,转身看着塞恩的眼睛,“所以现在,我将代替我的丈夫,桑德斯·格雷梅恩,登上骸骨王座,指挥狼族渡过难关。”
芙蕾雅说着,朝着看起来有一些失落的塞恩走了过去,然后站在了他面前。
“但是……狼族最终是属于你的,塞恩·格雷梅恩。”芙蕾雅的声音变得如小溪一般平静,冲洗着塞恩的心灵,“你总有一天会接替我的位置,但不是现在。当你积累了经验,最终有能力,且准备好承担这份责任时,就来打败我。”
“我……我知道了。”塞恩轻轻点了点头,回道。
“与此同时。”芙蕾雅继续道,“如果阿门罗的国王真的是黑暗的源头,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论狼族或是阿门罗都不能接受一个这样的国王——我相信起义的声音会遍布阿门罗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你能响应它、带领它,去击败国王,你也许能登上一个新的高峰,成为新的国王,同时拯救阿门罗和狼族……但如果你无法承担那样的责任,记住,你依然是骸骨王座的继任者,依然可以选择来打败我,塞恩。你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冬狼。”
塞恩的眼睛没有一丝抖动,庄严地看着芙蕾雅。
“我非常清楚,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