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天气系列]丁程鑫‖雾勿誤
一个民间故事

如果哪天函数定律里没有了符号,哪天潜游的鱼不再亲吻海底。
盛开的玫瑰没了恋人的青睐,满头星斗里没有月亮。
本就苦涩的爱情里又多划了一笔。
老辈人说孩子是婚姻的寄托,两个人久了总该有个孩子,然后伴着柴米油盐走完一生,就算是遗憾也会随着早已灰烬的土埋入深处。
一声哇哇啼哭是一个生命的诞生,母亲躺在病床上,原先攥紧的手还半握着,额头上冒着虚汗,她看到自己的孩子。
真真切切,那里躺着她的孩子,所以是要带着笑看。
病房里闹哄哄的,他们都围在婴儿床前贺喜孩子的到来,唯是吴往这个抵着命,闯过鬼门关的母亲,在疲乏来临前也没能等来一句辛苦了。
吴往,她很想她的母亲,很想她的丈夫。
那是个下大雪的日子,路灯被雪遮盖得只能散出微弱的光,马路上还有忙走的运货司机,他们粗糙的手掌抵在方向盘上,片刻的停歇后,车子马上又要开往另一座城市,这时黎明也快将至。
天,亮了。
他们喊吴往叫阿往。
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妇女,她的丈夫叫丁程鑫。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孩子。
吴往是个喜欢站在窗口看天的人,看今夜是否有星星,看看那些太阳照不明的地方,月光是否能照见。
但是月亮哪有那么厉害,她还要忙着自己的事。
“吴太太。”
“孩子要喂奶了。”
她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收回目光时眸子也黯淡,轻皱的眉头在转身一刻连忙放下。到底是老了,好像一举一动都囊上了锈,不能说无能为力,是只能任凭去求索。
撩撩衣袖的功夫,孩子是睡着了,可是只有酸麻的手臂清楚,眼下的疲倦的清楚,吴往还醒着。
这样的生活是醒不过来的。
“宝宝好好睡啊,妈妈有点累了。”这话是吴往讲给自己听的。
黑夜好像是从来不打招呼,仓皇地就把孤寂勾勒的越来越浓,苍白的月光使人感到阵阵凄凉意,望着不再如水的月色,思绪穿过心情的那片温柔象雾一样,点点漫延,徘徊许久许久,最终在一声无耐的叹息声中飘散飘散..
对于吴往来说,这也不过是个很平常的失眠夜。
也许在外人看来,时间的梭淡只是让她的眼眸布满血丝,让她嘴角扯出的笑开始变得牵强。
又或许是她的身影,变得沉重。
不像是一位母亲。
像什么?
…
像是被大雾所刮未冲破的黎明。
而这场雾的散起则是从两人的认识开始。
那个时候,没多少人在意什么两情相悦,不过就是逃离一场世俗,又立刻奔往下一个刑场,凑合着过日子而已。
…但是情爱的产生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2004·
一幢楼里有一间房总是特别冷,屋里从来只摆放几个物件,还有一张小方桌,上面铺着女主人用做衣剩下的布料缝成的桌布,拼拼凑凑也算是活在日子里。
这间屋子唯一能照见光的地方就是这张桌,这桌是女主人攒着钱买的,光是太阳送给窗的,窗外还有一道墙,墙外是山是水,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叫吴往。
吴往在她们那个小居民楼里算不上好看,但是能叫人说得上舒服,小面孔上泛着青涩,脸上还带着稚气,若要是听见别人夸她,就会红得像个猴儿屁。
而她眼角的痣也会显得尤为明显。
邻里人都说这带着怨气,不该留。吴往却不觉得什么,她不信这套,就留着了。
说不上哪天就随风飘走了。
“就随风飘走了…”
吴往记得这句话好像是那个城里来的男人跟她说的。
想不太清那人模样,但他眼睛生得好看,目若秋水那般是会说情话的,盯久以后,又好像觉得有几分宁静,能映出一个澄澈的影。
总之吴往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城里人吧,她不懂。
但是吴往对那人是好奇的。
好奇在山的那边是不是也和这一样,有扎着马尾辫跳皮筋的姑娘,有在桥下洗衣的大妈,有人会趁着日落,悄悄爬上山和他的爱人来一场邂逅,然后约定终身。
这些是吴往闲下来,扑在她那张桌上想的事情。
恰逢现在阳光正好,桌上放着几束用搪瓷杯养着的野花,此时吴往凝望着窗外飞过的几只鸟,也许这些鸟能把她的思绪带去城里。
替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湖面泛起波澜,风啊又荡漾,轻飘似的去到了远处的人家,吴往不曾想过那里就是城,但是他们说,哪有城会有炊烟啊。于是她就放下心思,进了梦里,梦里就有了一座城。
梦里的城不大不小,多了几张方桌,上面却没有她缝的布,耳边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啼哭,说不上那是什么。像是她自己又像是别人。
梦到这停了,那个城里男人来了。
吴往问清了他的名字,他叫丁程鑫,住在离这很远的地方,大致要花上一两天才能走一趟。
吴往还问他,为什么要来这而不愿意待在城里。
他说,因为那里没有山,没有风,没有斜阳照过的树。
“那里只有世俗。”
当时的吴往怎么听得懂这些,她拍了拍丁程鑫的肩,豪不在意地冲他咧了个笑。
“那你就一直待在这好了,免得跑来跑去。”
……
这时山间的夕阳已经落山,时候也不早了。
丁程鑫接过话,说道,“不行啊。”
“那里是会吃人的,我要是一直没回去,我就会被吃掉。”
话音到这他顿了顿,“你肯定不想看我被吃掉吧。”
“原来城里这么可怕,我还以为城里会比我们这好玩多了。”吴往拿起旁边乱花丛的几片叶子,弄成稀碎,撒进了河里,看着它们顺着水流漂向下游才算罢休。
“可我还是想去城里看看。”
吴往小声地说着,她不清楚丁程鑫有没有听见,反正后来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等到黑夜到达,丁程鑫就要离开了,下次再见说不定是在某条山间的小路上,是在某盏泛着黄光的路灯下。
总之丁程鑫的每次出现是会给吴往带来惊喜的,这次他就带了一束花,这是一束吴往叫不出名字的花,是山里没有的花,是城里的花。
“好香啊,这花叫什么?”
“fog.”
吴往又听不懂了,丁程鑫老是说些他们城里人才晓得的话,就欺负她乡下人没文化。
“你可真是欠的,能讲点我听得懂的吗?”
吴往受气了,她随手拿起一颗小石子往丁程鑫身上砸。
“好了好了,这花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要不叫世俗,怎么样?”
世俗?又是世俗,这世俗到底是什么?
“你想知道吗?”
丁程鑫转过头,他眼里波澜四起,像是藏不住心事,吴往讲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究竟是谁看穿谁她也说不明白,总之她的目光是随他而走,话语是随他而定。
“想。”
“那这次你随我一块去城里吧。”
于是吴往跟着丁程鑫去了城,这一去,吴往没有再回来过。
那间屋子的主人也没有换过,但是搪瓷杯里的花却谢了,太阳也没再照进来。
好像本就寒冷孤寂的地方连最后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而到了城里的吴往是跟着丁程鑫住在了一间大房子里,房子的对面有海,却不比乡下的湖好看,风吹过海浮到脸上的味道总觉得有些别扭,可能是不习惯吧。
吴往在白天是见不到丁程鑫的,在她的眼里,丁程鑫好像很忙,于是那片海也就成了吴往唯一能去的地方。
她穿上丁程鑫给她买的一身丝质白裙,顺着海岸线一路奔走,累了又停下,海风吹乱了她细碎的发,掀起她白色的裙,海浪淹没了她留下的脚印,又让她找不到归路。
等到丁程鑫找到吴往的时候,她是缩成一团,嘴巴泛白,靠在一处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次之后吴往没再去过海,可能是丁程鑫说不让,也可能是这海不够大。
2008·
吴往已经生活在这座城四年了,但去过的地方屈指可数,丁程鑫还是很忙,这种囚禁般的生活好像暗无天日。
原来这城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天吴往等了丁程鑫很久,说她想回去。
“阿往,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那里的山不再是山,水不是水。
……
“不,我要回去。”
丁程鑫没有说话,而是从他常背的公文包里拿出那张凑拼成的桌布,动作缓缓放在了吴往面前。
“带回的只有这个了。”
自那之后,丁程鑫似乎又不是那么忙,会按时回家,会给吴往做好早饭放在桌上,会陪着吴往做她爱做的事,算是平常里的反常,也由此他们在一起了。
两个人用婚姻去解释了这段感情。
吴往不再是那个小乡村里的姑娘,她有一个城市户口,但她怀念。
怀念那的人,那的风,那的落日。
“丁哥,我还是想回去。”
“好,带你回去。”
他们坐了很久的车,穿过一条条街,只是再也找不回那座小山村,好像是与城融了一体,又好像是被埋葬了,成为了城市的供品。
可吴往还是不明白,她的故乡到底去了哪里。
丁程鑫说是被他吃掉了。
吴往虽然傻,没什么文化,但是这次听懂了。
她的故乡也成了城,也成了一座满是世俗的城。
“丁程鑫。”
“你骗了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吴往得知怀孕了,她高兴,又难过,因为这好像成了她逃离的束缚,又好像是残破日子里的救赎。
所以孩子出生的那天,她是笑着看的,泪着睡的。
今天的吴往依旧,站在窗口看天。
这一轮遭下来,恨和欺骗早就石沉大海,成了未解的迷。
她是爱丁程鑫的,但是这爱只够维持生活。
突然吴往肩头一沉,一股檀香顺着风滑溜进了颈窝里,埋出一缕芬芳,后来愈浓愈烈,沉浸了心。
“阿往。”
“快进去吧。”
风,又大了。
吴往颤了颤身,肩头的重量似是轻了。
“阿往。”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透过帘子,有一层白色的浓雾,覆盖着滇池,渐渐地化成了一片薄纱,在这暗蓝的天空下,还映着两抹缩影。
又是一场黎明。

我的母亲被世俗所困,也成于世俗,沉于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