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维世界住一年，会变成艺术家吗？（三）| 科幻小说
今日继续带来小说《大梦》连载！
村民们在凤凰山修筑挂壁公路时，意外陷入群体性昏迷，农民陈水根在昏迷中看到了光怪陆离的幻象，从此精神失常。几十年后，两个同样被幻象困扰的少年因水根留下的画相识，并卷入了神秘物体“凤凰”的研究工程中。
两代人、三个孤独的灵魂，在世俗的压力之下，接力探寻着脑中幻象的来源……
故熙原 | 曾用笔名“绿天”。以文字为载体，探寻人类文明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发表作品《芭芭拉号》《穆天子》《上帝保佑女王》《重庆雨季》《守望者》《沙滩酒馆》《雾都孤儿》，《通天塔》获第四届“原创之星"全国高校科幻征文一等奖，《易水之畔》获第七届晨星杯中篇小说提名，《深海》获第三届读客科幻文学奖银奖。
大梦（三）
全文约8200字，预计阅读时间16分钟
06 阿卡西空间
离开鸟巢后，陈星河怔怔地坐在观察室，听梁念介绍完凤凰计划在前期的进展，防护服也来不及脱下，拉链只解到胸口处，脑子里像被塞满了七零八落的各种零件。
“我主修的是图书管理专业，一个专科的小厮，如今只是一个三流民谣歌手……”陈星河尴尬地笑起来，“二进制、地外文明、阿雷西博，这都是些什么鬼？”
“那你认为凤凰是什么？”
“怕不是这山里什么东西成精了，但修炼还不到家，成不了人形？”陈星河开着玩笑，动作和语气都极尽夸张，试图缓和眼前严肃的气氛，同时掩饰自己在见到凤凰后的慌张和窘迫。
“正经点，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梁念翻了个白眼，冷脸道，“你不需要懂那些研究过程，你只需要知道，凤凰的信息，对你我，甚至对整个文明来说，可能都是至关重要的。”
“哎呀，我明白。”陈星河不耐烦地嘟囔着，“那个东西，说白了，很可能携带某种信息，但是信息的传递者具体是谁，究竟是侵略者还是和平使者，还没搞清楚。”
任老点了点头。
“说了半天，你们都没弄清楚。”陈星河又强调了一遍，“老天爷，我读的是图书管理专业，我怎么能弄懂呢，这些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对牛弹琴。我只想知道，这个凤凰，为什么会把我变成如今这样的怪胎模样，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别着急，孩子。”任老看向梁念，“在梁念参与到项目之前，我们始终无法找到方向，的确走了很多弯路，这是我的责任。但是，梁念作为局内人，她比我们任何人都更能洞悉凤凰在数学层面的表达，我相信，凤凰计划如今已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我听梁念说过，你们都能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在现实的经验世界以外，看见另一个感官世界。起初，我并不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是看到梁念在空间结构上异常敏感的天赋，我知道，这是真的。”任老又拍了拍陈星河的肩膀道，“尽管梁念为我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但是仍旧存在诸多困难，你能主动加入，我们都很高兴，希望能尽快找到凤凰背后的答案吧。”
至此，陈星河正式加入了凤凰计划。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他什么忙都帮不上，项目组其他研究员，像陀螺一样忙碌，但陈星河，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坐在离鸟巢中，望着变换的凤凰，似乎这样便可以看穿其背后的答案。
“最近有什么进展吗？”陈星河坐在廊架上，见梁念走过来。
“一筹莫展。”梁念摊摊手，一脸怏然。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目前来看，似乎还没有。”梁念也坐下来，两人并排坐着望向凤凰，“你呢，有什么想法吗，我看你在这个位置坐了好几天了。”
“我也不知道。但总感觉，在这里观察鸟巢，是最舒适的。”
梁念露出不解的疑惑表情。
“你知道的，在我的感官中，事物会以音律的形式被我感知。变幻中的凤凰也是如此。”陈星河解释道，“但我发现，当我从不同位置观察凤凰时，它所呈现出的音律感是不同的。而在这里，我所感知到的韵律，似乎是整个鸟巢里最和谐有力的。”
梁念听到这，转头直勾勾地看向凤凰，眼也不眨，像一尊石像。
“你怎么啦？”陈星河小心地问道。
“别说话。”
整整一个钟头后，梁念猛地站起身。“我看到了。”梁念疯狂地往研究室跑去，压根不管一旁的陈星河，“是毕达哥拉斯，我简直是个白痴。”
陈星河也起身来到研究室，任老已经在这了。
“星河是对的，凤凰在不同角度所提供的视觉感受不同。这一点，只有星河能看到，他对所见到的图形和线条存在天然的敏锐度，只不过，是以音乐韵律的形式去感知。而我，则对图形所呈现出的色彩更为敏感。”梁念盘坐在电脑前，调度出刚才位置的高速摄影片段，一帧帧回放起来。深夜的研究室，灯光惨白，任老也静静地看着。梁念最终调出凤凰视频中的某一帧图形，坚定道，“在我眼里，数字和图形可以具象为特定的色彩和波动形式，尤其是特有的图形，比如直角三角形。”
陈星河凑近了屏幕，望着凤凰怪异的形状，跟任老一样，一头雾水。
“我确信，在这一帧，我通过杂乱的色彩抓住的，就是代表毕达哥拉斯定理所呈现出的特有的米色波纹。”
“可是，它究竟是通过什么形式表达出毕达哥拉斯定理的。”
梁念从桌上抽出一张演算纸，在背面画了个不规则的菱形，将其中两个角点进行连线，看起来像个金字塔。
“金字塔？”
“没错，从目前的视角下，我们看到了金字塔的两个面。但如果我们站在金字塔的正面进行观察，看到的就仅仅是一个三角形。”梁念说着，又在一旁画了一个三角形，语速很快，“这是因为，我们在视觉上隐藏了一个维度的结果。方才星河所处的观察点，也是同样的，隐藏了某个维度的信息，使得凤凰的信息简化为了三角形的数理关系。只不过，这是一个能被我在色彩上识别到的直角三角形信息，呈现出毕达哥拉斯定理所表征的米色波动。”
“如果梁念在色彩上的直觉是正确的，这就意味着，我们找到了凤凰所传递的信息，与我们的数学语言之间的联系，可以借此推导出这背后的逻辑了。”任老思索着道。
“看来，星河加入凤凰计划，是正确的决定。”梁念看向身后的陈星河道。
任老脸上困惑的表情逐渐舒展开，陈星河却显得更迷茫了，挠着头尴尬地笑着：“总之，是有进展的意思吧。”
“几乎是决定性的进展。”梁念肯定道，但仍板着脸。
接下去的时间里，梁念忙于寻找这其中的深层逻辑关系，试图构建出一整套程序，用于图形辨别。这跟翻译失传语言的机器学习系统，在原理上差不多，但是，不同于特定语言的联结关系，在这里，使用的是特定的数理关系，没有现成的模块可供使用，只能花时间重头进行。
另一方面，一个以鸟巢为中心的螺旋磁路结构的粒子加速器，五年前开始建设，如今，正式完成交付。在另两条隧道中，两条巨大的管道，像钢铁巨蛇盘桓其中，粗壮的电缆藤蔓般攀附其上，最终交汇在鸟巢中。
起初，各种实验都表明，凤凰对于我们的世界，不存在力场的相互作用，但那都是宏观结论，唯有粒子加速器能在微观层面确认这一点。
所有人都集中在指挥室旁边的观测室里，等待加速器启动。
“两个质子束，从加速器通道的两端分别出发，在液态氦冷却的超导磁铁产生的巨大磁场中被加速，最终在螺旋结构加速器的中心，也就是鸟巢中相撞。”梁念为陈星河解释道。
“会发生什么？”
“在质子束发生碰撞时，碰撞产生的微观粒子，在凤凰中是否会受到未知力场的作用，或者直接产生未知粒子，都有可能。”
加速器很成功完成了首次实验过程，数据信息在后台进行整合。
“我们的推测是对的。”任老看过打印出的数据结果后递给梁念，“未知力场的作用，直接影响到了微观粒子间的渐进自由现象。这可能来源于更高维度的力场渗透。”任老又看了看陈星河，解释道，“某个未知的力场，改变了粒子的运动轨迹。”
“更高的维度？”陈星河一头雾水。
“在理论所预言的宇宙中，一个有别于我们所存在的世界，处于更高的维度，能看到三维空间里的一切。就好象我们所处的三维空间，能看到二维照片中的一切。”任老耐心地解释道。
“这听起来像是阿卡西记录？”陈星河自言自语道。
“那是什么？”这回轮到任老和梁念一头雾水了。
“听任老的意思，这个高维度空间，能感知我们三维世界的一切。其实在神秘学中，也存在类似的概念，认为阿卡西记录，储存了世间一切信息和知识。阿卡西空间就隐藏在我们周围，只是，我们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不过，据说阿马努金和特斯拉感知到过阿卡西记录，并据此完成了超越时代的成就。”陈星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这些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地摊文学。”
“神秘学吗？”任老摸着下巴上发白的胡茬喃喃道，“不过听起来倒的确像这么回事。”
“任老，这么说的话，梁念看到的色彩，以及我所听到的韵律，会不会也是因为感知到了阿卡西空间的信息啊。”陈星河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是因为微观粒子作用的结果。”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最近看了些书，关于人类意识的成因，即便是目前，仍旧是科学界的未解难题。但主流科学界普遍认为，意识的出现脱离不开量子层面的作用。如今凤凰对高能粒子的力场渗透，不也是作用于量子层面吗？”
“确实有这个可能。”任老思忖了片刻，点头认可道，“这种超越经验世界的感官体验，是通过凤凰，在类似你和梁念这样具备联觉神经结构的人中，构建出了一个可观测的桥梁。”
“至少说明，可观测性在理论上是存在的，尽管我们并不清楚其中的机制。”
“你的意思是……”梁念明白过来，“建立稳定的观测通道，直观地进行观测？”
“没错，直接在意识层面，穿越到更高的维度，跟阿卡西空间进行链接。”陈星河道。
“少看些地摊文学，哪那么多穿越。”梁念板着脸白了一眼。
“我会考虑的，安排人论证其可行性。”任老思索片刻后道。
那之后，除了微观粒子方面的发现，梁念也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以毕达哥拉斯定理为突破点，确定了凤凰图形信息的编码逻辑，是e进制。对于纯数学而言，自然对数e作为基数的计数制，才是自然界中最高效的表达。
按理说，一旦确定了凤凰的立体图形所代表的数值，与数学定理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容易确定，这是毕达哥拉斯定理平方和定理的e进制表达。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毕达哥拉斯定理，在这里体现出了黎曼几何性质。
“黎曼几何？”陈星河疑惑道。
梁念又找来一张演算纸，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然后将演算纸弯曲成一个圆筒状。连续多日熬夜进行分析，梁念的面容略显疲惫。
“比如这个平面上的直角三角形，遵从边长的平方和关系。但是一旦将这个平面弯曲后，其性质就会发生变化。”
“确实如此，看起来，内角和都不再是180度了。”陈星河皱着眉，“这么说的话，平方和关系就不存在了？”
“毕达哥拉斯定理的平方和性质仍旧是存在的。”梁念解释道，“只不过，不再是简单的边长平方和，而是将边长与角度视作整体向量，体现出向量的平方和关系。这里所说的角度，便是突破维度的曲率表达，平面正朝着更高的维度弯曲。”
陈星河似懂非懂，任老却恍然大悟道：“结合粒子加速器的结论，便几乎可以确定了，凤凰确实来自于更高的维度，确切的说，凤凰更像是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投影。”
“投影？”
“也就是你所说的，阿卡西空间的信息，投射在了我们的世界。就像在路灯照射下，作为三维的你，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梁念解释着。
凤凰正在一点点显露出自己的轮廓，但越是如此，越让凤凰计划参与者，感到不明所以的惶恐，所有研究人员都对这一结论目瞪口呆。
“其他信息呢？”任老立即问道，“除了已经被证实的毕达哥拉斯信息之外？”
研究室里的人都清楚，毕达哥拉斯定理的信息表达，仅仅让大家确认了，信息的传递者是具备智慧的，同时，为信息的解读提供了逻辑背景。但是更重要的信息，很可能隐藏在其他的图形表达中。
信息传递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侵略的前奏，还是为了传授更深奥的宇宙法则。
都有可能，好莱坞电影曾无数次演绎过这样的桥段。
“目前，除了毕达哥拉斯定理，我还检索出了开普勒定律。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凤凰所传达的信息，可能跟阿雷西博信息相似，但其实，凤凰真正传递的可能是类似于此的物理法则或非欧几何定理。由于信息涉及了更高维度下的理论推导，这是计算机无法胜任的工作，有些，甚至是创造性的。”梁念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要想解析其他信息，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还有人。”
对于阿卡西空间中的物理定律以何种方式呈现，没有任何人有经验，全靠计算机模型导出的数据进行推导，再反过来人工进行确认，推导出的定律是否存在实质上的可能。一排排的黑板前站满了蓬头垢面的研究人员。
一直到一个月后的冬天，梁念在原本无迹可寻的海量数据中，以黎曼几何为基础，构建出协量变换体系，这一体系，可以对阿卡西空间的物理定律进行纠偏，减少了大量的计算工作。
到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凡是能推导出的信息，基本已经落在了纸面上。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人类目前已经掌握的知识范畴。至于解码出的陌生知识，项目团队为此专门成立了相关研究小组，启动了对应的研究工作。
第二年开春，凤凰山的雪还没化尽，鸟巢内开启了另一项大工程。
“一个单独成立的小组，已经突破了意识提取的技术，条件已具备，是时候启动观测项目了。”任老在例会上作出宣布。
“什么？”陈星河一头雾水。
“不是你提出来的吗，构建一个稳定的桥梁，对阿卡西空间直接进行观测。”任老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陈星河。
陈星河心中一阵悸动。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那些幻象和韵律究竟指向何处，萦绕在内心深处飘忽的不安感所带来的困惑，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直面它。
第二章：凤凰
01 协变量观测望远镜
协变量观测望远镜呈巨型的环状结构，由十二根钢主梁支撑，包裹住变幻中的凤凰，无数线缆从天而降，垂到鸟巢最下方的地板上。站在地上抬头望，整个望远镜，像一个由藤蔓向上生长，支撑起的巨型戒指。
这是最终完工后的观测设备，其技术手段，用梁念的话解释是，在量子层面，经由凤凰的力场渗透，我们可以跟阿卡西空间，进行相互作用，从而实现窥探。其中的主要技术，除了意识提取之外，更关键的是梁念所构建的协变量算法，这是确保观测桥梁稳定的核心。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那些幻象和韵律究竟指向何处，萦绕在内心深处飘忽的不安感所带来的困惑，如今，终于有机会可以直面它。
“不，不是你，星河。”梁念找到陈星河，“任老让我来找你谈谈。”
“什么意思。”
“我知道协变量观测望远镜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你终其一生追寻的答案。”梁念收起冰冷的面孔，沉吟道，“但是，选定的观测员不是你。”
“可这个构想本身就是我提出来的。”陈星河暴怒道。
“你得清楚，没有人知道观测能否成功，可一旦成功，观测到的未知领域是怎么样的，需要作出怎样的反应，这些，都需要观测者具备极高的科学素养，拥有近乎条件反射般的判断力。”梁念无奈道，“你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理论学习，那些科普书籍根本不足以支撑完成观测过程。”
陈星河即便有百般不愿意，但他心里也是清楚的，梁念所说的是事实。凤凰所传达的信息，不止关乎他一个人的执念，其影响，甚至关乎于整个文明。因此，观测任务不可能交给像他这样的无名之辈手中。
“所以，被选中的观测员，是你吧。”陈星河低垂着头，隐藏起自己的表情，“因为看起来，有能力在意识层面进行观测的，似乎只有我们俩。”
“是的，观测任务将在下周正式启动。”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而煎熬的，尤其是对于陈星河而言，他无法参与其中，只能徘徊在凤凰山顶，看山谷中被雾气笼罩的长留村，仿佛凝望迷雾中的未知。
观测日准时来到，所有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每一个环节都被模拟了无数遍，设备经由不同的工作人员进行交叉核验，以确保一切准备就绪。
陈星河没有前往观测点所在的鸟巢，而是选择呆在监控室内，他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远远地待着，手中捂着一本量子力学入门科普。对于那个答案，他心中既期待又惶恐，。
从监控中，陈星河听到观测启动的指令，随后是静默又难熬的十几分钟，紧接着，负责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慌乱地惊叫起来：“出事了。”
陈星河破门而出，来不及穿上防护服，冲进鸟巢。只见梁念已经从观测设备被抬上担架，担架路过陈星河身边，梁念浑身被绑住，四肢抽搐，双眼只能看见眼白，嘴角抽动着呓语。
“飞船，被灌满水的……飞船，妖魔，妖魔鬼怪……”
陈星河的血管像被灌满了铅，无法动弹。
陈星河眼前，竟出现了水老头的样子来，那个挥散不去的神经质模样，此刻，与梁念的面孔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不过好在，陈星河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梁念很快得到救治，镇静剂让她恢复了神志，只是，身体还十分虚弱。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任老在病房里问道。
“我知道记忆就在那里，却看不清，像一片空白牢牢地占据着本该是记忆的地方。”梁念无力地回道。
“可那时候，你嘴里一直呓语着‘飞船’和‘妖怪’。”陈星河焦急道。
“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气氛沉默了一阵后，陈星河转向任老。“任老，我和梁念奇特的感官世界，都是凤凰带来的，梁念只是寒暑假在凤凰山区生活过，而我在这里长大。如果说独特的神经结构是建立连接的关键，那我受到凤凰的影响比梁念更大也更持久，我能成功的。”
“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任老担忧道，“但你要知道，陈水根的意识，也曾跟凤凰发生过深度联结，可醒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失去了逻辑能力，无法从阿卡西空间中抽离出来。梁念也在观测中发生意外，因此，后果是无法确定的。”
“我当然清楚。”陈星河眉眼沮丧起来，“我一直都是个很丧的人，觉得老天爷对我不公平，把梦境和现实混杂在一起赋予我，像做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大梦，直到把我折腾成怪胎。用我阿妈的话说，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哦。所以，我怕自己变成水老头，成为别人眼里的怪胎。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能感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但是现在，这个证明自己不是怪胎和神经病的机会就在眼前，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陈星河看向任老，“更何况，按你们的话来说，凤凰很可能携带着足以改变地球文明的信息，而眼下，能完成观测的，只有我。”
任老沉默着同意了。
接下去的几天，准备工作有序展开，经过一系列体检和脑部微创手术，重复观测将正式启动。
梁念这时已经彻底恢复过来，用轮椅推着陈星河前往鸟巢的观测台。
“如果真的看到了飞船，那意味着什么。”梁念扶着陈星河从轮椅上走下，坐上观测台的躺椅。陈星河问道。
“不知道。”梁念神色清冷，“没有证据的猜测毫无意义。”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长得像妖怪的地外文明，正乘坐着飞船前往太阳系，而凤凰，只是他们传递宣战信息的渠道。
“你最近又看地摊文学了吧。”梁念边为陈星河穿戴身体监测设备，边说，“别想太多，现在你要做的，是集中注意力，别把自己变成陈水根。”
“嗯，我会尽力的。”陈星河斜靠在躺椅上，后脑的位置，微创手术留下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望向头顶的巨型环状结构，尽量放松全身的肌肉，把眼前的一切想象成一场大型核磁共振。
陈星河闭上眼睛，任由梁念将手腕般粗的数据线插入他后脑的接驳口，数据线另一头，连接着头顶的环形结构。
“指令长，观测准备已就绪，协变量观测望远镜，申请启动。”梁念对着夹在衣领上的麦克风说道。
阿卡西空间借由凤凰进行力场渗透，人的意识在量子层面与力场发生作用，尤其是联觉者特殊的大脑神经结构，将把这种作用稳定在可进行观测的范围内，最终实现对渗透力场另一端的窥探，这便是协变量观测望远镜的基本原理。
观测大厅里，随着指令长任老的命令，一管镇静剂被推入陈星河的静脉中，整个人的心境都安静平和下来。
“观测员体征数据稳定。”
“协变计算程序稳定，协变数据在阈值范围内，呈正弦波动。”
“凤凰微观力场已建立连接，通道稳定。”
“观测员陈星河，大脑进入三级慢波状态，体征稳定。”
……
随着一个个研究员的监测报告，指示灯一排排亮起。任老最终命令道：“启动。”
穿越肉眼，究竟会抵达怎样的晦暗空间。
陈星河小小的意识，从脑中一跃而出，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狂奔到不知名的陌生空间中。
陈星河的意识一阵惶恐，飘荡其中，像被卷携进了洪流，周遭一片混沌，无法分辨任何事物。
短暂的晕眩感后，陈星河很快便适应了这里的空间感。令他不适应的，反而是听觉上的混乱。
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意识深处，低沉的鸣叫，毫无韵律可言，在几乎所有音阶上随机跳跃。
陈星河“定睛看去”，无数泛着光的蛛丝编织连接成网，疏密有致，穿梭其中的，是流动的粘稠浓汤的海洋，和永不停歇震荡着的波纹。令人诧异的是，空间中所有的细节，只要陈星河稍加感知，便全都能“看”到和“听”到，似乎整个无垠的世界，都存在于自己可感知的范围内，抑或是，自己存在于这个无垠世界的每个角落。
正这么想着，陈星河发现，专注在某个细节中时，局部细节所对应的音阶竟然慢慢和谐起来，秩序井然，其他噪音很自然地褪去。这应该就是被动地接受，和真正观测的区别吧。
正当陈星河试图通过音律，分辨那些浓汤海洋中的波纹时，他注意到无数波纹中某一个点，像是被谁刻意标识了出来。
陈星河的意识，顺着粘稠的海洋滑去，思维的每一个触角都伸入其中，探索感知着这里的音节。
这些，是什么。陈星河思忖着。
陈星河意识所感知到的，是好几十个开口的几何图形，内里构造复杂。他努力回想着梁念教予他的黎曼几何直觉，想象着这些几何图形可能的三维结构。
是飞船。没错，梁念是对的，这是一个由飞船组成的舰队。
紧接着，陈星河的意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被一股强大吸引力抽离，来到一处全新的空间，感知的音律，也骤然变化。
这里，汪洋中的一团，剧烈地翻腾涌动着，周遭的洋流也随之荡漾扩散开来，抖动的波纹，仿佛辐射出的一大片蛛网，伴随着一股异常激烈的韵律。
这又是什么。陈星河完全无法想象其三维结构，但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对了，是那幅画啊。陈星河恍然大悟。
原来，水老头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一切。
可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这里的一切，又是什么，这是在哪里，谁在引导着水老头和自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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