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世界2：末日】第22章：9524之死

经过一场短暂但激烈的空中格斗，三架“心神”战机全部被击落，美国人为此付出了八架银鹰战机的代价。 枪声渐趋渐远，110野战旅和俄罗斯部队还在继续向前推进。他们不需要过分深入，只要能吸引对方的火力就够了，深空的援军赶到后，他们还要负责顶住对方的反扑。 三架高空铺路者缓缓降落，不等完全停稳，瑞恩少校就率先跳出了机舱。身穿XOS外骨骼装甲，一身重装备的大兵们也鱼贯而出。其中一名士兵除了一把激光步枪外并没有携带其他武器，他的背上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箱，那枚威力非凡的氦-3核弹就装在这个箱子里。 墨白确认了瑞恩的身份，就带着9524迎上前去，他的任务就是尽力配合美国突击队，确保行动成功。 瑞恩四周打量了一圈，又迅速转向墨白：“墨白少校，趁着银鹰还在天上，咱们要尽快出击，把这枚小核弹塞进那台破计算机的大嘴巴里。”说完不等墨白回答，就把目光转向了9524，“9524小姐，你反应最快，请你照看背着核弹的那小子，必要时就把核弹接过来，OK？”9524看了一眼装着核弹的金属箱，点了点头。 不知道深空的援兵何时赶到，他们要抓紧时间，瑞恩不再废话，迅速和墨白交换了意见，拟定了一个简单的作战计划。中美两军的装甲小队担任主攻，支援小队侧翼掩护，俄罗斯人则负责助攻，分两路同时发起突击。 没有佯攻，没有迂回，此前人类每一次反击都在深空的计算之内，对于深空来说，任何花哨都毫无意义。突击队即将化作一支飞离弓弦的利箭，直接射进基地入口。 和以往的战斗不同，这次没有卫星提供实时画面，没有计算机分析评估局势，也没有无人侦察机探路，人类对深空的基地一无所知，他们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判断展开行动。 瑞恩一声令下，100多名身穿装甲的士兵迅速布成了锋矢阵型，全速向远处的抛物面天线冲去，沉重的脚步如同战鼓，震动了大地。 装备动力装甲之后，士兵的行进速度最快能达到每小时80公里，而XOS外骨骼系统还要更快一些，仅一两分钟突击队就越过了野战旅的阵线。野战旅不失时机地向敌方射出更猛烈的炮火，尽力压制深空的反击力量。 天空中烟焰交织，就这么一两分钟的时间，美国人的银鹰战机只剩下了三架。机载导弹已耗光，飞行员就驾驶战机向地面发起了一次又一次俯冲，火神机炮射出的弹丸在空中拖曳出了一道道赤红色的光华。飞行员没有退缩，甚至没有想过要给返程的运输机护航，他们要尽力替突击队清除障碍。 消灭深空后，运输机就不再需要战机护航。如果无法及时冲进基地引爆核弹，一旦深空从世界各地调回的援军赶到战场，所有的战士都无法生还。 前方，一排京S-13型战术机器人现出了身影，固定在它们右臂上的大口径机枪开始疯狂扫射。高速出膛的弹丸密如骤雨，在雪野上交织出了一张死亡之网，封住了突击队的去路。 “不要停，不要停，继续前进！”瑞恩的怒吼在通话器中雷鸣般震响，甚至盖过了火箭弹的爆炸声。美军少校一马当先，迎着弹雨向前冲去，墨白顾不上去看其他人，咬紧牙关紧紧跟在瑞恩身后。 雪野完全变了模样，坑洼不平，像是整个被犁了一遍，一不留神就会摔进弹坑里。为了保持平衡，墨白收起了左臂的榴弹炮，右臂的重机枪则不停地喷吐火舌。 在高速运动的情况下，士兵很难做到精准射击，但9524除外。即使穿了动力装甲，9524依然是那么敏捷，在枪林弹雨中左闪右躲，两门电磁炮交替发射。每一发弹丸出膛，都会有一台机器人被轰掉脑袋或洞穿胸膛，然后在四处喷溅的电火花中仰天摔倒。 一架银鹰拖着浓烟从天空中俯冲而下，20毫米机炮射出的弹丸如一张光幕，从机器人的防御线中拦腰扫过，机器人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变得七零八落。银鹰像是耗尽了力量，没有再度升起，勉强转过机头，斜斜地撞在了一座防卫炮塔上。战机在剧烈的爆炸中化成了无数碎片，炮塔也被炸成了一堆七扭八歪的废铁。那是最后一架银鹰战机了，突击队已经完全失去了空中支援。 已经能看清山壁上那扇巨大的合金门了，那儿就是入口。同时，深空的防卫火力也变得愈加密集，榴弹、火箭弹和各种口径的子弹成排成排地迎面袭来。身边不时有战士中弹倒下，即使是防护力超强的动力装甲也挡不住金属风暴的连续轰击。 一名战士稍微停了一下，举起右臂想用榴弹炮瞄准基地大门，立即就有三枚穿甲高爆弹同时击中了他的胸口。剧烈的爆炸过后，动力装甲四分五裂，战士的上半身凭空消失了，只有两条腿仍矗立在雪地里，宛如流血的树桩。 墨白没有转头去看，他知道，突击队至少失去了超过半数的队员。但队员们没有白白牺牲，他们已经冲到了机器人的防御阵型之中，距离基地入口只有二三百米。 对方的火力依然很猛，墨白大步向前猛冲，重机枪不间断地扫射，接连打倒了三台机器人。 瑞恩冲在队伍的最前方，右臂下方的加特林转轮机枪连续喷吐火舌，口中还不断大吼着：“来啊，臭机器人！来啊，让你们尝尝人类的怒火！” 装甲完好度51%，火箭弹耗尽，穿甲高爆榴弹剩余三枚，机枪弹已不足半数。墨白迅速检查了一遍装备，忽然感觉有点后悔。真不应该带这么多重武器，应该像9524那样只保留一种主武器，那样就能携带更多的弹药。 士兵中没有9524的身影，墨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9524远远落在了后面，一只手卡住一台机器人的脖子，把对方当作盾牌举在了身前，另一只手举起电磁炮挨个点射被遗漏的机器人。 9524安然无恙，墨白这才放下心。他转身正要跟着大家冲上去，却看到基地大门两侧各升起了一座两米来高的抛物面天线。天线反射器并没有指向空中，而是对准了狂奔而来的突击队员。 不管那玩意儿是什么，但绝对没有好事发生。墨白的呼吸微微一窒，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随之涌上心头。 眼前似乎闪过了一道模模糊糊的波光，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一连串“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之后，墨白发觉自己的双腿陡然变得僵硬无比，两只脚竟然迈不开步子，连手臂也抬不起来，身体也随之向一边缓缓倾倒。墨白极力想抬起头，却发现头盔也无法转动，透过面罩，他看到冲在前面的每一个士兵都浑身僵直，一个接一个地栽倒在了地面上，连深空的机器人也不例外。 中弹了？手指还能活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没感到什么异常，好像没有中弹。但他就是无法移动肢体，好像身体和动力装甲失去了联系。 电器的焦煳味充盈在鼻孔里，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很清新的味道，那是空气被电离过的臭氧味。就像黑漆漆的夜空中亮起了一道闪电，墨白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定向电磁脉冲，那两台天线一样的玩意儿是定向电磁脉冲发射器。 深空居然向人类发射了电磁脉冲波！ 动力装甲具有一定的抗电磁脉冲能力，但高强度的电磁脉冲还是能够将它瘫痪掉。万万没想到的是：深空竟然会用电磁脉冲来对付人类！电磁脉冲原本是最适合用来对付智能机器的利刃，但这一次，刀柄却攥在了深空的手里。 秦于扬是在邙山基地的中控机房内被深空控制的delta247杀死的，深空一定就是在那时取得了定向电磁脉冲发射器的资料，它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制造了出来，而且比那台原型机更加完美。 “见鬼！”墨白喃喃咒骂道。现在他只能侧躺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已不到一百米的基地大门。大门前方，身着装甲的人类士兵和机器人躺了满地。 枪炮声似乎停了，一瞬间，周围变得异常安静。俄罗斯人还没有赶到，通话器被烧毁，通信中断，墨白无法提醒俄国人小心。 行动失败了，牺牲了这么多战士，就这么失败了？狂怒和不甘塞满了胸腔，墨白奋力挣扎，极力想打开装甲，但中控芯片已彻底烧毁，装甲各个部位已完全锁死，他现在就等于躺在一具超高硬度的合金棺材里，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空气交换机停了，呼出的气流迅速在面罩上凝成一片白雾，维生系统也停止了工作。装甲内的氧含量在持续下降，如果不想办法打开面罩，几分钟后墨白就会窒息而死。 脑袋微感眩晕，思维似乎也变得迟钝了许多，墨白停止了挣扎，呆呆地望着基地入口那两扇合金大门。还有几十米，地面光滑平整，但对于突击队来说，这区区几十米的距离，却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难道这就是结局？人类要败给自己的造物？智能机器将取得胜利，而人类终将灭亡？ 两道波纹从视野上方倏地闪过，大门两侧的电磁脉冲发射器同时炸裂。一名身穿动力装甲的士兵从墨白头顶上跃过，轻盈地落在他身前，双臂上的电磁炮对准基地入口连续开火。大门分崩离析，在高速出膛的电磁动能弹的连续轰击下，厚重的合金门板就像鸡蛋壳一样脆弱不堪。 是9524，她落在了装甲小队的最后面，电磁脉冲没能彻底瘫痪她的装甲。 9524回过身，伸手掀开了墨白的面罩，淡绿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墨白的双眼：“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你们可以撤退了。” “9524！我和你一起！”墨白想伸手抓住9524，但他的手臂一分一毫也不能动弹。 9524已经再次跃起，一瞬间就奔到了背着核弹的那名士兵身边，俯身取下了他背后的金属箱。她又替瑞恩和附近的几名士兵打开面罩，再次回头看了墨白一眼：“阿超，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酸涩的热流瞬间涌满了胸腔，泪水不知不觉间已滑出了眼眶，墨白的视野顿时变得一片模糊。 “9524，9524！”墨白连声呼唤，但这一次，9524没有回头。 山坡上一声巨响，山壁震动，几大块山石缓缓滑落，细小的碎石如雨般滑落。深空想用山石封锁入口，定向电磁脉冲发射器被9524摧毁，这或许是深空最后的防御手段。 9524抬头看了一眼，纵身就向基地大门冲去。整面山壁摇摇欲坠，石块接连滚落，烟尘动荡，转眼间就把基地入口埋在其中，同时也淹没了9524的身影。 巨石在身后滚落，遮蔽了光线，前方顿时一片昏暗。夜视仪自动开启，9524眯起双眼，冷静地观察着四周。通道笔直向前，宽阔幽深，似乎是直通山腹，看来深空把自己隐藏得很深。 “突突突突”，两台手执重机枪的京S系列战术机器人出现在通道前方，对9524射出了一长串子弹。9524灵敏地向右方扑出，避过弹道，双臂的电磁炮同时击发。两台台机器人胸腹间开了一个大洞，伤口处火花四射，仰天摔倒。 装甲完好度68%，电磁动能弹还剩余37枚，各系统运行正常。9524奋力把核弹箱背在背上，正要向前走，头盔内的扫描仪中陡然出现了一大片红点，一大群机器人正迎面而来。 “见鬼！”9524放落核弹箱，端平了两臂的电磁炮。前方，数十挺机枪同时开火，震耳的枪声在通道内来回冲撞，机器人僵硬麻木的脸孔，在枪口的火光中忽隐忽现。 这些面孔好熟悉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了，很久前在中非执行任务时曾见到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什么部族来着？9524有点记不清了，但她记得过程，她在望远镜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所谓的“民族自由同盟”屠杀妇女和孩童的全部经过。那些黑皮肤的人，端着机枪向同样是黑皮肤的同胞们扫射，他们的脸就是这样麻木，毫无表情，似乎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踩死一群蚂蚁，或者毛虫。 人类也可以和这些杀人机器一样凶残。 当时delta247也在，就是他制止了9524想要冲出去杀光那些人的冲动。他冷静地告诉9524：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他们两个只是来执行任务而已，他们管不了那么多。 人类历史上有很多种族繁衍、壮大、衰落，然后消亡，有生存就有死亡，两者是对等的存在。从古至今，战争贯穿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史，犹太人灭绝了不愿信奉上帝的迦南人，美国人几乎灭绝了落后于他们数个世纪的印第安人，无数部族消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是鲜血和尸骨造就了人类如今的文明。      可晚上9524还是偷偷溜出去，用一把BUSSE轻骑兵杀掉了自由同盟的代表和他的16名手下。那把刀9524一直带在身上，直至今天。      那天晚上是9524第一次杀人。      那晚delta247给她背诵了几句诗：所有的一切终将消逝，淹没在时光里，一如泪水消失在雨里。      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delta247是想告诉她，她做的事毫无意义。也许delta247的话是对的，终有一天，人类也会消亡在时光里。日月如梭，沧海桑田，千万万年后，人类、地球甚至整个太阳系都将不复存在。      但至少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枪声终于停了，不时有一道电火花闪过，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电器焦煳味，机器人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整个通道。      装甲完好度仅余11%，左臂与右腿关节失灵，动力装甲已几近报废。9524放下已经打空了的电磁炮，按下了位于腰部的开关。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装甲缓缓打开，9524“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至少有十余发子弹穿透了装甲，全身多处受创，额上不停流淌的鲜血已经模糊了视线，她只能拖着箱子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但9524仍然没有放弃。      通道很静，只能听到金属箱和地面的摩擦声及9524粗重的呼吸。      前面又是一扇紧紧闭合的合金大门，一个红色的全息人像站在门前，似乎在等着9524。9524抬手擦掉眼前的血水，仔细看了看。那是delta247，没有做过生物芯片植入的delta247，她记忆最深处的那个delta247。      “亲爱的，请不要这么做！我还活着，我和深空融合在了一起，你如果引爆核弹，我就会彻底消失！”      9524驻足看了一会儿，淡淡地摇了摇头：“delta247已经死了，你不是他。”      “好吧，我是深空。看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不用担心，我可以治愈你，你会变得更强大，更迷人。此外，我的记忆库里保留了delta247的全部记忆，我可以帮你再造一个delta247，你会发现他和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你们俩可以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然，前提是你放下身后的那枚核弹。”      9524充耳不闻，她拖着箱子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门边才停下。然后她打开了箱子，转头看着全息人像，冷冷地说：“你怕了吗？”      全息人像笑了，图像扭曲变形，恢复了武士形象：“怕？只凭一枚核弹是杀不死我的，你只能杀死你自己，以及所有没能及时撤退的人类士兵。”      “也许吧，也许你在别的地方还有备份。但你要记住，还会有别人把你的备份找出来，然后干掉。”9524扶着箱子缓缓坐倒，打开了核弹的控制面板。      深空夸张地哈哈大笑：“愚蠢，你以为人类还有力量再次发动反攻吗？人类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人类都会死！”      “也许人类最终会灭亡，不过不是今天，不是现在。”9524掀开了控制面板上的防护罩，冷冷地说道。      “愚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关掉核弹，我会治愈你，并把你……”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大门上方的投影仪爆出了一团火花，深空的全息图像闪烁一下，然后消失无踪。      “我来了，delta247。”9524喃喃自语，她丢掉手枪，轻轻按下了启爆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