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UMP9

 校对：Lbq

                                                                                                       

洛曼之保证号——归化舰队补给舰

泰拉近地轨道 二月二十五日

                                                                                                       

    汉尼斯.奥法尔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细致而漫长的工作中。他那由高密度塑料组成的激光枪托材质是如此的坚硬，导致任何想要在上面雕刻的行为都是相当吃力的，他刚刚完成八芒星中间的交叉图案，就已经对此感到厌烦。但汉尼斯执拗的坚持是他被同伴所认可的原因，他的目标始终如一。脏汤匙锋利的末端正在上面反反复复的划拉着，当塑料破碎、边缘逐渐变得粗糙时，他诅咒起来。他不喜欢这件工作，相当的不喜欢。但在这里，却是珍贵的且为数不多的能打发时间的活计。

    自从他将邻近生活的将近五百人发出的汗臭味与持续的嘈杂声隔绝开来后，他已经这样忙碌了许久——但他不能接受的是他那狭小的私人空间被入侵的事实。当他用来将旁边的人和他自己的床所隔开的帘子被突然拽开时，被削尖了的勺子不小心扎到了他，突如其来的刺痛令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当他抬起头，在露出的空隙中，芬多略显紧张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至于那些团里的其他人。他们在用吵架，吸烟，斗殴，睡觉还有相互之间的嘲讽和辱骂消磨船上乏味枯燥时光。

    但这些都和他没关系，他才不在乎这些。

    “天哪，看在战帅的份上！”汉尼斯低声咒骂着。他吮着被割破的手，用另一只手猛拽窗帘，试图把它重新拉上。

    但芬多的举动阻止了他，“我们该出发了”，他说道。

    汉尼斯.奥法尔看着芬多那迟钝的面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芬多是那种百分之九十的时间中脸上都挂着呆板神情的人，总是对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尤其在他接受了八重之道的洗礼后，这种趋势变得愈发明显了。也只有那些脑子不那么好使的人们会有如此表现，而芬多在这类人中更可谓是一马当先。

    “我们该出发了……”汉尼斯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芬多受到鼓舞般地点了点头。

    汉尼斯叹了口气，他挥了挥手，用破布把伤口压住。“我们不会出击，军营里老是一遍又一遍流传着要派我们出击的小道消息，但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他扔掉了那块破布。当血液顺着伤口滴落到枪托上未完成的八芒星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但这次是真的！汉尼斯！我能听到！！”芬多抓了抓脸上的印记，伤口周围的血肉在数周前就开始发炎溃烂。但这似乎并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每一个人都在探讨祂，每一个人。”

    “这和上次说的是同一个人？”汉尼斯拾起了汤匙，重新开始了他的工作。也许是印记处被抹上的鲜血所润滑的缘故，边缘的刮刻工作变得更加顺利了。

    “跟我来，汉尼斯”，芬多不断恳求着。

    “滚开，芬多，没看我忙得要死吗！”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指向汉尼斯枪上的印记，仿佛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它牢牢吸引。“主人祂很高兴！你获得了祂的青睐！”

    “别激动，我还不至于蠢到在自己身上刻上这个印记。”他用汤匙刺了刺芬多愚蠢的脸，随后又弯下腰，将注意力放回他的激光枪上。

    “我并未刻意要刻它，而且我无聊到爆了。”

    “这和你为什么刻它没有半分关系，仅仅是因为你，你自己！诸神们，汉尼斯。祂们在注视你！庇佑你！祂们在关心着你！帝皇欺骗了我们！——神明就在那里！祂们需要我们的崇拜！祂们能够赐予你无上强大的力量！”

    汉尼斯的目光越过他的伙伴，投射到空旷的走廊上。“洛曼之保证”号是一只舰队补给船。自从三年前损失了绝大多数运输舰后，船上的货舱就成了他们的新家。

    “瞧瞧这破地方，芬多。这里又窄又乱，呛死人的烟灰，气温不是热的和蒸笼一样就是冷得要死。空气难闻到无法呼吸。我们啥东西都没得吃，甚至用来上厕所的夜壶都不够！如果诸神允诺我们的愿望，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在这了！”

    “祂们在注视着我。”

    汉尼斯对着刻印中残留的塑料碎屑吹了口气。他的雕刻越发顺手，一定是因为雕刻手艺变得精湛了。

    “希望祂们对你多加恩赐。”

    但没什么能影响到芬多像白痴般高涨的热情。“假使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为何你要反抗帝皇？”

    “我愿意为战帅而战，而不是那些你口称的神明。”

    “为什么？祂们是神，战帅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

    “区区一介凡人？你还真的是个蠢猪。”汉尼斯脑海中闪现出在内战爆发的十年前，他立在战帅身侧时那一次的回忆。在63-10星球上，荷鲁斯行走于凡人之中，他与士兵们一起坐在火炉旁欢声笑语，分享有意思的笑话，并称赞他们。当时的汉尼斯目睹着在咫之前阔步行进的巨人，被震惊到目瞪口呆。他的回忆是如此清晰明了，仿佛它又一次出现在眼前。荷鲁斯伟岸的存在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如同星辰弯曲了周遭的空间。他之前和之后的经历与此相比变得毫无意义。而他的部分同伴受到的影响远比这深远：一对夫妇甚至从未从这种影响中摆脱出来——当然这里不包括汉尼斯。当荷鲁斯出兵的时候，汉尼斯就确信了一个事实——他愿意追随荷鲁斯·卢佩卡尔赴汤蹈火。

    “他绝不是一介凡人……”汉尼斯喃喃自语道，“他是远超这一物种的存在，一种更加崇高而伟大的存在。”

    “就是这样，小伙子！”芬多说道。他的陈词滥调让汉尼斯报以怒视，“保持住你最佳的状态！因为你很快就将有机会去向他证明你的价值了！”

    “不！我不会的！”匙尖划过塑料，仅仅几分钟后，他就刻完图案完整的八个角，从箭头的末端刻到底部。“这相比我们失去的远远不够！在赛尼安上我们遭遇了什么样的危机？嗯？！我们几乎没有足够的枪支供每个人使用！我们能怎么办？把空空如也的口粮罐头狠狠扔向敌人吗？”汉尼斯摇摇头，“记住我的话，他会让他的军团打头阵——最后由我们来收拾该死的残局。”

    “我知道你错了。”

    “并且我知道，你——”

    一阵巨大的广播声连续响彻了两遍，突如其来的噪音震耳欲聋。

    广播中的声音噼啪作响，“所有赛尼安上的单位注意，这不是演习！立即准备战斗部署！准备战斗，我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开辟登陆阵地的任务属于我们，这将是我们的荣耀！”那正在发号施令的人正是他们的长官，他上下起伏的声线中满怀着骄傲。

    “那，那是上校？！”汉尼斯的眉头一蹙，“我以为他早就死了。”

    芬多点了点头，那张傻笑着的嘴巴咧的更大了。

    “我们该出发了吗？”

    整条甲板上的人都僵住了，目瞪口呆地抬着头，仿佛他们所崇拜的神明正在不断和他们对话一样。

    “为了四神……”汉尼斯低声道。

    突然，在那一瞬间，船舱内的人群沸腾了！所有人都在狂呼，所有人都在行动。破烂的制服被穿上；破旧的防弹衣搭在烂夹克上；枪支被无数双手哄抢着；粗制滥造的护身符被从钩子上扯下并挂在脖子上。

    “但，但是，他们怎么把我们弄下去？”汉尼斯不解地问道，“我们没有着陆器，意味着这艘船没法降落，我们要被传送走吗？”

    舰船的战栗解决了他的疑惑，飞船推进器的声音不知何时产生了异变，等离子推进器发出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更加响亮，甚至超过了人群沸腾兴奋的喧哗。飞船加速所带来的微弱推动感告诉了汉尼斯他们的目标所指。

    “不！”汉尼斯开始觉得害怕，“不！他们在让船向下飞！它不是一艘登陆舰！我们要坠毁了！我们都会死掉！！”

    芬多的笑容逐渐扭曲，而在这之前，汉尼斯从未注意到他面前的男人的面容有多么丑陋。

                                                                                                       

叛军舰队

泰拉近地轨道  二月二十五日

                                                                                                       

    隶属于荷鲁斯舰队的所有登陆艇开始启航。

    从母舰到运输舰，从废船到货船，千百艘被荷鲁斯舰队强征来的舰船都出发了。此前它们一直处于虚空之中。它们毅然决然地展开冲击，穿透了泰拉肮脏的大气层，摩擦的巨大热量将舰船的外壳映得火红，较小的船只率先冲向泰拉地表，它们冒着猛烈的炮火和数以万计的光矛中降落。就算在月球上，皇宫周围的炮火用肉眼也足以观测到。一道道刺目的狰狞雷光在星球的大气表面噼啪作响，那是虚空盾过载所引发的现象。而在皇宫的护盾外，一切都在重炮的持续轰击下化为齑粉。滚滚烟尘支撑起破碎的天空，火山灰在狂乱的大气风暴中肆意飞舞。每一座城市，每一处聚居地，都成了攻击的目标。

    大多数城市都拥有自己的防御措施，但没有任何防御能与皇宫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相提并论。部分巢都已经在轰击的炮口下化作滚烫的火海，这些巨大的柴薪让整个泰拉笼罩在地狱的绯红烈焰之中。虽然烟霾还没有完全遮蔽天空，但在如此密集的轰炸下，爆炸所产生的碎片残骸彻底挡住大气层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新生的海洋开始沸腾，冒出滚滚蒸汽。稚嫩的雨林被火焰焚毁。无论哪一处聚居地，建筑已经化作滚烫的火山口，而躲藏其中的人们早已化为灰烬。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物，也无法在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幸免。荷鲁斯在惩罚人类，他要使他的父亲感受莫大的痛苦。

    当叛军的舰队从深空的漩涡中现身时，泰拉上的防御火炮很快采用了多恩判断并规划的叛军舰队登陆方案并给予火力还击，皇宫的炮火瞄准了任何出现在降落轨道上的物体。一旦着陆器脱离了巨大舰船的护盾后，它们就迅速地暴露在炮口的威胁下。小型船只很快被化为齑粉，较大的舰船在蓝灰色的天空中下降时起火燃烧。王座世界周围的亚空间在生物的灵魂被从其肉身抽出的这一过程中沸腾了，荷鲁斯的舰队仍在不断降落。千万道雷鸣般的爆响撕碎了天空，无数的叛军被帝国摧毁，但荷鲁斯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对他来说，每一艘舰船的损失不过是茫茫沙海中的一粒沙子，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当这片空间被如此密集的舰队彻底填满时，泰拉的炮手们已无须刻意瞄准目标。但这时，舰队的机库打开了，无数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冲了出来，他们的发动机正在全力咆哮，机体像利箭般穿梭于登陆舱之间，而每一支箭都锁定了一个目标。

    他们的弹舱中装满了炸弹，弹匣中填满了弹药。

    他们的任务是撬开帝国皇宫咬紧的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