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执妄53(井巍、生面)
罗浮生好不容易得以见到与沈巍之前一样做精致打扮的沈夜,哪里舍得放过。两人胡闹了一番,才来到医院。刚好沈巍才哄了向天意入睡没多久,两人正好换班。
沈巍不想一个人在医院里睡,便拉着井然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
医院离家也就三、四公里,不赶时间的话,两个人一起走走,正好聊聊天。
七月正夏的晚上,江边的风大得有些厉害,吹得沈巍的衬衫鼓成一团。
或许是因为今天风大,又或许是因为夜已深,桥上的人并不多,只是隔着一段距离会有那么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或是久别重逢、高谈阔论的朋友、家人。井然发现沈巍在经过他们时,总会看一看他们的背影,不过纯粹是以一种欣赏的态度。
两个人就这样肩并着肩,慢慢地在大桥上走着,眺望着远方明明灭灭的江景,沈巍突然心生无限感慨,便守了块空旷一些的地方,站定了脚,拎着保温壶,胳膊直接搭上了栏杆,神态有些慵懒。
井然站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挪不开眼。
“看我干吗?”沈巍还是盯着前方看,却笑着问井然。
井然也学着沈巍,将胳膊搭在了栏杆上。搭上后却觉得有点奇怪,不是很自在,便将胳膊撤下来,随手搂在沈巍的腰间:“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我吗?我没有什么事呀。”
“你妈妈……”井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这一次沈巍的反应淡定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惊慌,没有焦虑,反而笑容不断,就像这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一样。甚至因为他的淡定,让一开始很焦虑的沈夜也平静了下来,仿佛妈妈只是得了一场感冒。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正常。
一个月内,爸爸没了,自己伤了,妈妈病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这样平静。
“然然,和我说说你的梦吧。”沈巍没有回答井然的问题,反而问起了井然的梦。
“我的梦?”
“嗯,我想听,你完完整整的告诉我好吗?还有……它真的只是个梦吗?”沈巍偏头看向井然,在灯光的照耀下,那张平静的笑脸上带着一圈柔和的光。
真的只是个梦吗?
巍巍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在沈巍平静的眼神里,井然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说。
要不,就和盘托出吧。
不过巍巍会相信么?
江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井然放开沈巍的腰,转过身,后背抵着栏杆,盯着目光前方的轻轨出神。
夜色深重,刚好最后一班轻轨呼啸而过,穿过斑驳的桥架,飞速地消失在视野里。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两条铁轨,在深夜里显得无比孤寂,像是再也回不回来的时间。
四十来岁的沈巍,就像是虚影,跟着时间的列车早已经消失不见。列车走了大概还会有下一班,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井然微微转头,对上那双似乎洞晰了一切的眼神,那人冲着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自己的手。
掌心滚烫,手指微热。
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并没有随着那趟不回头的车,变成抓不住的风,因为沈巍还在。
“那不仅仅是梦,那我的另一段人生。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我二十九岁那年……”
夜色中,原来无比浓重的回忆,散在晚风里,却瞬时被吹散,没有踪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唯有心之人,听到耳里,刻在心底,留下条条痕迹。
“所以,你现在还会害怕吗?”沈巍用力握紧井然的手,声音轻而缓,夹在飞驰而过的风里,显得特别温柔。
井然有些错愕的偏头看着他:巍巍这是相信了?这么离奇的事情,他就一点都不怀疑吗?
沈巍手指攥紧井然的手,表情和语气都很是认真:“从现在起,我一直拉着你,如果你不想松,我就不会松开你的手,若是这样,你……还会害怕吗?”
沈巍骨子里的确是温柔的,哪怕是现在,他自己都背负着那么多的沉重,却仍然坚持用自己的方式给以井然宽慰。
井然反手握住他的手:“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你若一直在,我就永远都不会怕。”
“嘶……”沈巍痛得吸了口凉气。
井然马上将沈巍的手拿起来,只见莹润的小指上,两个透亮的水泡就那样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井然面前。
井然皱起眉,将沈巍的手来回翻着看,只见那双修长的手上,又布满了细微的伤痕,食指上还贴着透明的创可贴。
“巍巍……以后我去学,我来做饭给你吃。”井然将那手捧起,小心的吻了吻,心疼得不得了。
“没事的,刚开始学做饭都是这样的,我今天几乎没有伤到呢。”所谓君子远庖厨,他自小就基本上没进过厨房,仅有的那几次都是弄得鸡飞狗跳,此后便从没有弄过。这几天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不过幸好,最后做出来的饭菜还算过得去。
此时沈巍看着井然,小心翼翼地对着自己的伤处轻轻吹着气,那认真的样子,让他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沈巍低头缓缓勾唇一笑,想了想,若是以后要为这人做一辈子的饭,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似乎,这也成了件值得期待的事。
今晚的月色挺好,也没有厚重云层的遮挡,月光尽情地倾泻在两人的身上,时间像被拉得无限延长。两人站在桥上,肩碰着肩,两只手肆无忌惮地纠缠在一起,眼里只有彼此,伴着远方的夜空,倒也没提回家的事。
过了许久,沈巍突然问道:“那……在你的上一世,是不是从没有见过我的爸妈?”
井然眼眉一颤,来了,恐怕,这才是沈巍真正想问的吧?
“……没有见过,也没听你提过。”
“那阿夜呢?他和我住得很远吗?”
“很远,你们住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里,开车也要几小时,平时你们不常走动。”
沈巍抬起头,盯着月亮,过了一会,他将手从栏杆上滑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烟。然后掀开盒盖,抖了一下,从中抽出一根叼到了嘴里。风大,烟不好点,沈巍便用手拢着,避到井然的身后,才打着一小朵亮堂的火苗,点着了烟。
他才刚吸第一口,一张嘴,一团雾就立马被风吹散了去。
这是井然第一次看到沈巍抽烟。
原来他,真的会抽烟。
“这烟可真难吸,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喜欢。”沈巍没有吸第二口,而是将烟放在手指间捏着,于眼前细细端详起来:“从爸爸出事以来,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有关于爸爸的,有关于我们的,现在还有妈妈的。
爸爸希望我读他的专业,我读了。现在妈妈病了,虽然医生说问题不大,一定会好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所以,我必须有份工作,家里要有份收入,我又不想放弃学业,那么在龙大任教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当我穿上爸爸的衣服,站在我以前最头痛的厨房里抓起锅铲时,忽然想起以前你说过的梦,一切都如你的梦一般在演变。当时我就在想莫非,命数、天意真的存在?要不怎么会有你的梦?明明当时看起来那么的无根无据,现在却偏偏阴差阳错的成了真。
但在你的梦里,我从没有听你提到过我的爸妈,我原以为是因为你并不认识他们。可现在你说这不是梦……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在我二十九岁前,他们就不在了。
上一世,我应该是屈服于命数之说,远离了阿夜。
妈妈会和姑姑他们吵什么,我不知道,但大约能猜到。
然然,那套房子就算是你工作室的第一单生意吧,我会给你钱的,那是爸爸存下来的,我只想用在妈妈身上,不过你要算我便宜一点。”沈巍冲着井然轻轻一笑,终于将手中的烟放入嘴里,吸了起来,然后将抽完的烟屁股捏在手里,放到口袋里。
“妈妈喜欢这个味道,我这两天才开始抽的,不过真不习惯。等妈妈好了,房子也装修好了,就让她和阿夜住那里,我会住在学校。这样妈妈的压力也能少些,说不定能活过我的二十九岁。”
耳边时不时有风扫过,沈巍骤然感觉到了些许的冷意。他刚打了个哆嗦,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
是井然。
沈巍回过身,搂着井然的脖子,微垂着眼,轻轻笑了,压低声音:“我没事,我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相信命数之说。因为若是把一切的不可控都当成命数的话,好像心里会好受些。
其实现在再想起爸爸的事,我没有愧疚,只有不舍。因为我真的已经尽力的。
只是若爸爸死去的原因,真的是因为我,那我离他们远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因为现在我有了你。等你毕了业,回到L城,要是你愿意,我们就住在一起,就当是结了婚,所以搬离家。若是这样想,心里便不再觉得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因为我不是被抛弃的,而是因为长大了,要成家。而且……我发现你比我妈好哄多了,我想我们会过得很好,我很会期待与你一起的将来呢。”
压低的嗓音,听起来跟平时的语调不太一样,轻轻软软的,像是撒娇,但带着点憧憬,又像是在许愿,总之就是勾得人心痒痒。
此刻沈巍是真的很庆幸,庆幸自己的身边有井然。若命数是真的,那井然的鸳鸯蝴蝶命便将两人绑在了一起,不再存在谁克了谁的问题。
若不是真的,那命,就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所有的挫折与磨难,只不过是人生这场戏里的一个剧本,只管努力演好“自己人生”这个角色就行。
所以现在想一想,无论命数之说是真是假,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井然,在他这段原本可能是灰色的人生里,添上了五彩斑斓的一笔。让他可能会心如止水的生活,又开始缓慢的复苏,变得鲜活起来。
只有自己真正过得好,过得幸福,才能让所有关心他的人放心吧。
所以面对现在的妈妈,他不苦,也不怨,反而能好脾气的哄着,陪她演着。权且是当帮妈妈重温一段爱恋,也能顺带好好学习如何与恋人相处。
他现在好像由一个湖泊,变成了一个海洋,原本丢进湖里会惊起千涛骇浪的巨石,扔到海里也就只能掀起一个小水波。石头还是那个石头,只是他好像能包容更多。
因为他知道,总有一个人,会在后面支撑着自己。
他不再是一个人。
也不会是一个人。
井然低头看了眼沈巍,那坦淡的笑容,明媚的眼眉,这人是真的看开了。面对磨难,有的人是会被打压的一蹶不振,有的人则如涅磐重生的凤凰一样。很明显,沈巍是后者。
井然也跟着释怀一笑,自己眼光真不错,喜欢的人看来真的是一个温柔而坚强的人,上一世,只知道他好,但从不知道他这么好。
他放开沈巍,环顾四周,弯腰趴在栏杆上,决定放肆一把。只见他猛然地冲着江面大喊:“巍巍!我爱你!永远只爱你!”
隔了一秒,远处传来回音。
“我爱你……”
“永远只爱你!”
沈巍羞红了脸,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笑着说:“你有病啊,大半夜的不怕吵到别人?”
“怕什么!这没人!谁认识我们?你要不要试一下?”井然用胳膊碰了碰他,“诶,真的挺爽的。”
幼稚!沈巍从来没干过这么无聊的事情,他侧身站在一边,表情有些抗拒。
“来嘛!试试,说你爱我?又或是你的梦想也行。”井然怂恿着,他忽然很想看看沈巍放肆的样子。
被井然这种肆意妄为的情绪感染,沈巍憋红了脸,转身看向江面,放大音量,无比真心地朝着远方喊出心里的愿望:“我想让大家都幸福!”
一时间,岸边传来接连不断的狗叫声,还有人家的叫喊声:“哪个混蛋半夜三更不睡觉?扰人清梦呀?”
沈巍立刻跳起来,抓起井然的手,拔腿就路,以最快的速度,迅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