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远帆」 第八章 不期而遇

桓那兰那结界外，隐秘的树丛中，荧插下一个陀螺状的绿色锚点。微弱的光芒自它的轴心散发开来，而后向回收束，在周围凝集了大量元素力。 派蒙半信半疑地说：“这个东西…会不会太明显了？我怎么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相信纳西妲的判断吧，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案了。” 不久前，纳西妲向她们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当前第一目标即是打败博士，夺取梦境的控制权。然而博士实力深不可测，她们又身处对方主场，光是应对食梦之影就已经分身乏术。所以，纳西妲决定采用循序渐进的战术，于梦境各处插下「意识锚点」，将变化无常的梦境空间固定下来，便能化为己用。 从现实角度来看，这是一场与梦境主人争夺地盘的拉锯战，大肆安装锚点的行为难免暴露行踪，外出的人随时可能遭到愚人众方的袭击。因此，只有荧和派蒙两人在明面上行动，纳西妲留在暗处观察情况。兰那罗们则留在家里，纳西妲不希望它们牵扯太多。 插下第三个意识锚点后，梦境西南方向的大片空间已经处在掌控之中。荧的胸口闪起绿光，是纳西妲发来的紧急通信。 “…你们小心，有疑似食梦之影的目标向你们靠近！” “啊，在哪里？！”派蒙回头张望，视野之内看不见任何敌人的身影。 荧屏气凝神，仔细观察。不远处草丛轻轻拂动，微弱的气流卷过发端。她下意识侧身躲闪，刹那间，墨色的枪尖划过身前，食梦之影的身形骤然显现。 “化为尘埃吧！” 拔地而起的岩刺弹开了敌人第二次突袭，却无法穿透坚韧的铠甲。 荧启动意识锚点，将梦境权能化为有形的集束光线发射出去。魔物把手中两柄双刃枪架在胸前，合为十字盾，抵抗光束的侵蚀。激烈爆炸过后，武器灰飞烟灭，而本体毫发无伤。 锚点再次充能需要时间，荧穿梭在林中，与敌人周旋。即便失去武器，食梦之影的攻击性依旧格外强势，仿若饿虎扑食。 “派蒙！” “充能完毕，准备发射！” 派蒙信心满满地拍下按钮，蓄能光束炸起漫天烟尘，淹没魔物的身影。 “等等，好像不对…” —— 尖锐的噪声贯穿耳膜，一阵眩晕感冲入眼眶。失控的身体摔倒在地，陷入昏睡前，只见食梦之影手持竖琴，盘旋的音符驱散了烟雾，令周围一切陷入沉寂。 再睁眼时，她看见纳西妲怀抱着失去意识的自己，另一边是博士和刚才的敌人。纳西妲小小的身体像一吹即散的柳叶，一直坚定地挡在旅行者面前。 “这是否可以算作，一网打尽？”博士冷眼俯视着，“所谓智慧之神，行遍诸国的旅行者，不过做些偷鸡摸狗的小伎俩…我对你们很失望。” “少看不起人了，到底谁在做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实验呢。”荧正欲提剑向前，却被纳西妲按住。“冷静冷静，先休息一下。” “见不得人？我赋予兰那罗生命，于它们有父母之恩，难道你们如此渴望以人类之伦理来批判我？” 纳西妲说：“但你启动实验的理由远不止于此。如果单纯为了探究人造生命的可行性，根本没必要创建如此庞大的梦境空间，庞大到随时可能脱离掌控。” “没错，愚人众的确另有所图，但那与你们何干？修复梦境膨胀引发的死域扩张这件事，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到现实去执行，不必在此探究到底。况且，这也算帮我解决了一桩麻烦，两全其美——你知道，我们本来就没有相互敌对的理由。” “没有相互敌对的理由？刚才的攻击…” “你说它？”博士似有似无地冷笑一声，瞥向一旁默然伫立的魔物，“所谓食梦之影，是失去人类精神支撑的梦境自发产生的现象。思想编织梦境，食梦抑制膨胀，而具体的表现形式，即是无差别的攻击，你应当清楚这些。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的攻击来自我的指使呢？” “你——！”派蒙气鼓鼓地跺脚。 “就算我指使它在这里杀掉你们，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不是吗？” “你在威胁我们？” “哈哈，玩笑罢了，我怎么敢呢，伤害伟大的小吉祥草王大人可是严重的外交事故，就算能自证清白，教令院那帮家伙也会想方设法给我安上罪名。但如果你们大费周折，只是来和我辩论生命和伦理的哲学，那就恕不奉陪了。赶走带来麻烦的客人，也是主人的权利。” 博士摇晃手中的铃铛，沉默已久的食梦之影朝他缓缓走去。它的躯体拆解崩塌，与博士的肉身融为一体，化成一条如青色巨蟒的怪物。 “来吧——食梦者·格弗马。” “等等，你到底要…” 纳西妲还想开口与它对峙，而魔物已然失去语言，只留下声声战吼。它将四指利爪插入地面，黑色的植物纹路向四周蔓延，半透明的水晶围出巨大的球形战场，把众人困在其中。一时间，植物凋零，北风沉寂，死域的气息钻心入肺。 格弗马嘶吼着露出尖牙，猝然袭来。她们退无可退，只得拔剑迎战。 元素力在超越规则的梦境主宰和至高生命体面前显得渺小可笑，荧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击穿防御，纳西妲操控蕴种印逐个粉碎它的鳞甲，同样收效甚微。简单的再生对它来说几乎毫无成本。 纳西妲跑向侧边，引诱格弗马甩尾，在它露出背部的瞬间高高跃起，飞入一簇光团。眨眼间，她换上朴素的神装，白色长衣，翠绿镶边，头披兜帽，骑着雪白的飞鸟扑向敌人。 洁白的羽翼洞穿魔驱，撕下铠甲。格弗马发出尖啸，吐出漫天的追踪光球，试图击落纳西妲。 “就是现在——随风而去吧！” 荧挥剑卷起狂风，将光球回旋的轨迹吸入风眼，反射向格弗马。只听一阵连环巨响，眼前的庞然大物应声倒地。 “呼…总算…” 话音未落，格弗马毫无预兆地再度爬起，挣脱外壳的束缚，膨胀为一团几近无形的虚影。光线逐渐黯淡，战场的水晶结界倒映夜空般的深蓝。 “实验才刚刚开始…”意识中传来博士的朦胧低语，“见证吧，吞咽梦境而破茧羽化的智识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