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尔娜同人】你的故事
一、妖精
简陋的木屋漏着凉风,却被燃烧得正旺的炉火和欢声笑语隔绝在外。即使在魔界这样穷山恶水之地,依然不乏妖魔鬼怪们听吟游诗人传述英雄的战记,间或插科打诨饮酒作乐的港湾。
不过诗人们常常只在意有多少人落座,至于所讲的故事是否属实,又或者是否是从别人那挪用过来的,甚至观众的反应是什么样子的,诗人们向来是代答不理的。毕竟只是一口营生罢了,世上有几个愿意把真情实感投入其中呢?
正因如此,灰心哥格外在意那个每次特地要从他的故乡人界,一路上要走七八个传送门,风尘仆仆来到酒馆献唱的妖精。
原本妖精在人界就是幻想般,虽然存在但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童话,如此特地不远万里地穿梭次元而来,更是来魔界求学的灰心哥从未想象过的可能性。
所以灰心哥成了她献唱时,喝彩也好,起哄也好,声音最大的那些人之一。
而妖精也全然不像那些没有感情的老油条诗人,热忱地回应着观众的呼声,时不时还会走下舞台,有时会讲些发生在人界却不那么波澜壮阔的日常杂事,有时也会一起开怀豪饮,用惊人的酒量征服四座。生存在魔界的人们有很多,也许就因为这样一只奇迹一样的妖精,有的人开始暗暗地将这里视为归宿,时常来到这里沉浸在精彩的,异界的幻想当中。
“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唱歌了……我想……以后我会和其他妖精一样,去做一些普通的事情吧。”
一曲终了,妖精抛出了告别,水灵的眼睛藏在刘海的阴影当中,令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灰心哥和其他人人一样楞在座位上,有的人甚至忘记手上还端着酒桶,酒水溢出杯子,顺着桌沿泼溅到地面的声音却如玻璃碎裂一样刺耳。
灰心哥感到一次一次从魔界学院偷闲出来,聆听这灵动可人的妖精传唱人界英雄的勇武传奇的记忆如泡影一般,一时间甚至有些模糊,既像是发生在刚刚的一瞬,又仿佛已经成为了尘封已久的旧事。
虽然其他的诗人们不会因为一个两个同行热情一些而能屈尊改变态度,但是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却可以轻易据为己有。
只要能引来客人就好,道义也好尊重也罢从来不会在这些薄情的诗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许这就是什么所谓的“规则”,要么沉沦其中,要么就要被排除在外。
只有这个时候才令人恍然意识到魔界终归是魔界,残酷而又不合道理。
人们沸腾起来,有的义愤填膺怒斥不义之举,有的倾尽温柔去安慰,灰心哥感到自己的嘴巴在动,却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裹挟在本该令自己麻木的老套剧情当中,像是领盒饭却没有鸡腿的群演一样有气无力地讲着没什么用的漂亮话。
但是为什么心会痛呢?
明明只是事不关己的一件小事,今天哭的洪亮,明天就该另寻他处。
明明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结局,曲尽人散终有时,萍水相逢本就今生无缘。
明明最该明白,闪烁的星辰就此陨落,才能满足那卑劣而又虚伪的幻想。
只是因为她偶然和自己多讲了两句话吗?
或是因为碰巧作为同乡人而兔死狐悲?
还是自己和她一样早就是命运的困兽,而她是那么的勇毅,刚刚开始的故事不该断绝于此?
倏地,惊雷一般,一道呐喊从那浑浑噩噩的洪流中炸裂开来。
“那就去成为传说吧!不再只是传颂故事,而是就此成为故事本身吧!”
这是何等的狂言。
送别也好安慰也罢,这样不负责任地倾倒自己注定实现不了的梦想都说不上是什么好的礼物。
然而
“成为故事……”
妖精并没有无视或者礼节性地婉拒,相反用清脆的嗓音呢喃着,认真地思考着。
再次抬起头来,她问道:
“我想要知道,你们心目中的传说故事是什么样子的。”
早就听惯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可是轮到酒友们去讲述时却一个个支支吾吾的。有的说到糖果女王的城堡,有的谈起机关人偶的游记,有的赞颂骑士军团的崛起,有的追忆昙花一现的魔女的感伤。一场离别,大家却如数家珍,将自己最珍视的记忆彼此分享,回过神时,妖精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是留下了穿过传送门遗留下的虚幻粒子萦绕在人们的身边。
但是灰心哥笃定,她一定会回来的。
二、幼狮
灰心哥虽然灰心,但是脑袋还没因此坏掉,所以说顺利完成了学业回到了人界,还进了祭祀场混了口差事。
英雄的传说依然不绝于耳。可笑的是灰心哥好像还在期盼着什么出现一样,只要有新的英雄到城里来就要去大道上挤破头皮凑上去看一看,然后不耐烦地挠着脑袋,怅然若失地回到祭祀场,一屁股坐在石头台阶上长吁短叹,引来亲友的嗤笑。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灰心哥收到一封信,信封上早就积了不少灰尘,想必是早就邮到却一直没有拆封。
灰心哥按照信件的指引,绕过了喧闹的大路,走过了客似云来的剧场,来到了城墙下的平台前。
这是刚刚披挂上阵,打算闯出一番事业的人们的聚集地,自然也是各种各样故事的缘起之处。
循着微弱而熟悉的声音,灰心哥信步向前,心中有着不知名的雀跃。
现在的她是什么样子,演绎着怎样的故事?灰心哥被他碰碰乱跳的心脏牵引着,视线当中忽然升起一轮灿金色的朝阳。
那站在木质平台上踮着脚,努力向低头赶路的人群演说的身姿,令他一眼就认出了故人,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曾经的那间小酒馆,想到了那些难忘的回忆。一股温暖的感情即将从他的心底升起,但是很快又冷却下来。
灰心哥依然如同原本那样憧憬着精彩的故事。
英雄和诗人,一方创造故事,一方传颂故事。
诗人会千篇一律地传唱故事,究其根本是因为英雄戏话乍看上去令人眼前一亮,实际上也只是一幕幕重复的戏码呢?还是其中真正走向辉煌的少之又少,成为诗人口中传颂的经典;而大多数揭下英雄或者勇者,魔女或者魔族的名头,他们依然也是血肉凡人,有的会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有的会被命运束缚,有的在众人的期待中活不出真实,有的迷失在纸醉金迷中失去自我——更不要提那些数不胜数的,时运不济的人们,直到最后只能死死护着梦想的余烬,在怅然悔恨中无声无息地迎来终局。
灰心哥感到不知所措,他当然是希望立刻挤进那人群,同以往一样做一个欢快的看客。可是他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能随时出现替主角排忧解难的神仙,不是忠心耿耿守护在公主身畔奉上一切的骑士,他只是一个沉溺在故事当中却拿不出行动的看客的话,在眼前这个故事里注定也就没有他的位置。
于是他死死埋住头,装作路过的样子,逃回到自己的石头台阶上,任由胡思乱想在心底溃烂成伤口。
“啊……初生的王啊,愿您能披荆斩棘,愿您在传说之路上武运昌隆。”
三、女王
恍如须臾,恍如悠远,曾经的幼狮获得了传说的血脉洗礼,狮子与魅魔混血的女王,蕾尔娜的故事今日已经家喻户晓。
在她的身畔,有冷面无私的法官、有风流潇洒的富豪、有心胸宽阔的侍女、有陷入癫狂的追随者,甚至神明和异世界的魔法师也加入了伙伴之列。她建立了自己的城堡和行宫,愿意成为她子民的人们从城东头排到了城西头,她所创造的传说不必诗人夸大,也由人们口口相传。
灰心哥虽然嘴上说着不感兴趣,身体却十分忠诚,又或者作为曾经的听众有着些许缘分。无论是蕾尔娜征战英雄猎手,还是她展开星图向世人宣告宏图,每一段传说他都远远地观望着,憧憬着,幻想着如若自己也在身侧会如何如何大展拳脚,然而如果早有那个本事又何苦像是现在这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呢?
他从没敢去想过那一段故事的发展,他不敢面对离别,不敢面对变数,连将投向那寄宿了自己一众酒友梦的故事的发展的望眼都死死捂着,曾经那么追寻故事的人,如今却只是被故事接连找上门来。
所幸灰心哥足够灰心,不会想说什么明明是我先什么届不到的白学话语,只是感到自打那以来,与那灿烂的阳光就好比两条平行直线——又或者比那还要糟糕,毕竟过了仅有的交点后,彼此的距离只有渐行渐远,不再会有任何交集。
于是灰心哥安慰自己,女王绝不会记得自己这个无名小卒,也约么不会再在意小酒馆里的一句建言和那场半是起哄的闹剧。传奇就该去关注那些宏伟的事物,还是背着那鸡毛蒜皮的负担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不然呢?拿着那一点回忆敝帚自珍而不敢前行,究竟是要被骂懦夫而被唾弃,还是干脆承认自己就是个骗徒,不要想着去做令人讨厌的事情更加轻松呢?
慢慢地,灰心哥感到自己好像变得像是曾经那样,趁着闲暇时会出现在蕾尔娜的宴会上为她的传奇喝彩,偶然还能说上一句风趣话让她莞尔一笑。至于那宴会上的食物是否可口,女王的笑是否发自真心他已然不再在乎,在英雄的戏话里能做上有几句词的弄臣,就已经能够带来满足。
英雄的故事在继续由英雄演绎,而宴会则一次要比一次辉煌。
已然不知道是哪一场宴会,仗着酒劲,灰心哥高举酒杯,用他那劣酒和微言献上了祝福:
“赞美吾王!愿群星繁盛,照耀我等苍生!”
“赞美吾王!愿铭记今宵,友谊长存于心!”
“赞美吾王!愿誓言不灭,传奇天下无双!”
也许是看走了眼,灰心哥似乎看到蕾尔娜好像特地开了瓶好酒,接下了那祝辞。
四、铸剑
“怎么说呢,你的剑还挺……写意的。”
蕾尔娜的宴会,偶然会出现像是突击检查弄臣房间这样的桥段。
因为是女王的命令,所以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虽然手忙脚乱地把工具藏了起来,灰心哥放在房间角落桶子里塞的剑还是被发现了。
不断追求故事的人,自然心中也有着难耐的创作故事的愿望。
铸剑师赋予剑形体,英雄赋予剑意义,剑是传说的纽带,也是故事留下传承的象征。
灰心哥为此迷上铸剑是很久以前了。对他而言,铸剑就像是他在用铁块去书写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诗篇一样,可惜如此多年过去他的水准仍然令人不敢恭维,而且也不像那些真正的铁匠那样才思敏捷技术高超,导致桶子里大多数是半成品或是废品,这些物件被见到了是比床缝里塞的小册子被发现还要羞耻的展开。
一堆破铜烂铁,像极了灰心哥最瞧不起的平凡故事,在那之上还要夹杂上拗口的言语和无病呻吟的感怀,让人看着都要感到牙酸。
纵是见多识广的蕾尔娜,也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评价来。
不过,只见她嘴角微微地勾起,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错的点子,转身向群臣布告。
“最近有点想要换把武器用一用呢,所以说一周之后就举办一场论剑大会怎么样?如果有自信的作品就敬请奉上吧!”
灰心哥从来没对自己的作品有自信过,不过心中像是有什么在挠痒痒一样,回过神来手里已经烧热了钢胚,正用锤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打。
如果说能立刻改变风格,像是大师那样duang的一声敲出绝世神兵来显然是不可能的。灰心哥的水平只够他耗费更多的时间敲出更多平平无奇的作品。
但是有什么微妙地不再相同。
熔铸到金属当中的,不再是自怨自艾,不再是遗憾和哀叹,灰心哥也想变得特别,哪怕那闪耀只是瞬间,希望和梦想,故事真正的底色缓缓地流淌而下,他把回忆编织到红炽的形体当中,把思念淬注到剑的锋刃当中,虽然剑身依然朴素,却透出些微梦幻的彩色。
只是时间似乎已经不太宽裕,远处蕾尔娜预定要举办宴会已经眼看着要开始了。
灰心哥用破布裹住剑,平稳地走在道路的正中央。
是继续遗憾,还是勇敢一点迈进一步,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住处与蕾尔娜的城池好像有些太远了,要不要考虑之后搬家呢?
知晓了自己注定会迟到,灰心哥却意外没什么急躁的感觉,只是感受着自己一路沿着路登上阶梯,来到了谒见厅当中。
铸剑师中的大半已然领赏离去,前厅摆着堆成一堆的宝剑,散发着珠光宝气的氛围。
蕾尔娜用手托着腮,正出神地望着那一堆剑。
她是在期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吗?
她眼中似乎遮掩着些许索然,不过看到姗姗来迟的灰心哥,却变成了一丝玩味。
“你来晚了,赏赐都已经发完了哦。”
“是啊,我来晚了,却依然来了。”
“把剑放在那一堆里吧,我回头会慢慢鉴赏的。”
蕾尔娜随手指了指那金灿灿的剑冢。
“剑好与不好,如同诗篇新颖与庸俗。正如那些真正精彩的诗篇是那些坚持本心的诗人们呕心沥血所创作,要由心灵而非耳朵感受那样,剑的好坏仅凭观赏恐怕难以辨别。”
“嚯?那依你看,怎样才能鉴别哪把剑适合陪同我接下来的征战?”
“微臣斗胆以此剑与陛下比武。”
出言要与身为女王的蕾尔娜刀剑相向,灰心哥提出的是堪称大逆的请求。
可就像是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一刻那样,没有闲言碎语,也没有旁人喝退,只见得蕾尔娜优雅地从王座上站起身,在腰间抽出了金饰的佩剑。
“同感。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在当中倾注了多少吧!”
英雄的气场扑面而来,灰心哥艰难地稳住脚步。破布被随手甩开,又让风带至高空,露出了剑身那梦的光泽。
就像是数年间每一日的幻想那样,灰心哥笨拙地摆出他觉得最帅气的架势,任由那梦与心之火在剑身上燃烧,任由它泼洒向前方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蕾尔娜望着逼近的火焰,却毫无惧色。
那是编织梦的焰色,人们藉由它从愚昧走向文明;那是希望的亮色,怯懦者藉由它涅槃重生;那是故事的基石,再一文不名的人也能成就传奇。
那本就是她力量的源泉,又怎么会伤害她呢?
娇小的狮王高举佩剑,地上散落的剑冢、武器库中的秘藏、灰心哥手里的剑和唱着、共鸣着,在女王的号令下裹挟着那梦色的火,如逆飞的流星群一样朝天空倾泻,直到刺破浮云、刺破月光,令无数的星芒占据了天空。
彼此仅仅过了一招,灰心哥迎来了理所当然的败北。
她和太阳一样,炽热、耀眼,也许应该理所应当地认为太阳挂在头顶那样,欣然旁观着她的辉煌,并从心底感到本来就该感到的,由衷的喜悦。
更何况这一轮太阳,是由自己亲自见证从一颗微不足道的星辰逐渐成长的,理应感到自豪不是吗?
籍籍无名之人,试图触及太阳,追逐太阳才是最了不得的笑话。
冬日最后一场雪应着那洞穿天际的一剑,恰似星辰自高天之上悄然飘落。灰心哥闭上眼睛,享受着释然和平静。
即使不能在你的身畔,我的心,我的梦也会伴你远航。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
蕾尔娜从地上拔起灰心哥的剑,甩过剑花,轻轻拂过剑脊,仔细地打量着这份并不丰厚的赠礼。
虽然称上是良品都有些勉强,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把只为了她而铸造的剑。
梦的光芒无论多么微弱,都是世间最闪耀的色彩。
无论是作为诗人,还是作为英雄,她始终为了追寻着这一抹色彩而不断前进着。
所以,你也一定可以的。
“……曾经有一位朋友在我启程前送给我一句话,我想现在转送给你正好合适。”
蕾尔娜望着灰心哥,伸出了纤细的手,掸了掸他头上的火星。
“去成为传说吧!不要再只是追寻理想的故事,而是谱写自己的故事吧!”
星光的辉晕中,她的笑容是那么明媚,还掺杂着似曾相识的欢快。
“这样的话也许身在某处的某个妖精会传颂你的见闻也说不定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