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与沉默都市(3)【镜音】

        在说道“不多”时，镜音连注意到她的表情略显变化，他想多问些什么，但不等他开口，镜音铃再一次吹响了蔚蓝的旋律，方才暴躁的浪潮再度平静了下来，如同一只沉睡的野兽，只是暂时压制住了狂野的兽性。海，似乎掌握着时间的力量，用一波接一波的浪花将命运砸的支离破碎，并妄图更进一步，将整片大陆吞进历史长河。孤鹰掠过他们身处的涯湾，径直向那粉尘覆盖的市中心飞去。

        远方城市的方向，那繁忙的港湾，屹立着奢华而雄伟的船坞，那里的甲板歌舞升平，风帆飘扬，回荡着水手的壮歌，桅杆挺立，宣示着船长的威严。但偌大的木船却未能物尽其用，甲板上作乐的只有一个个西装革履，着装妖艳的风流人士。那是蜃影般的穷奢极侈。

       “那是?” 镜音连问道。

        “亚特兰蒂斯最后的救星‘诺亚’，尽管大西洲的科技水平已经远超了先前任何一个太阳纪的文明，千百年来每一个亚特兰蒂斯人却都相信一个传说:‘来自海洋的审判将会降临在广袤的大西洲大陆上，无可抗拒的命运将会吞噬每一个罪恶的灵魂，就连那些妄图置身事外的看客也会为漩涡的力量所颤抖，海之魔女将使一切重归原样，回到一开始的平静亦或混沌。罪恶的灵魂只有踏上那救赎的方舟才能幸免于难，这是最后的机会。’那船应该就是传说里的方舟了吧。”

       “我也听老人们讲过，但那只是个传说不是吗?况且人们可能只是比较愚昧，只会跟风，也不至于到罪恶的地步。凭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大兴土木不是小题大做吗?” 镜音连不解。

        “罪恶吗?每个人的定义都不同，有人认为这是人的本性，而有人认为这是违背大众价值观的东西，而有人只是单纯主管认为不合理的就是罪恶。否则，亚特兰蒂斯为什么要为修建方舟和找出魔女而痴迷呢?”镜音铃只是握紧了那本神秘的古籍，低下头喃喃地说着。头上的白色蝴蝶结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找出魔女?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镜音连诧异。

       “近日风起云涌，怒浪滔天，海岸线一日比一日靠近城市，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所有不愿意相信传说的人都成为了魔女的走狗，被处以极刑。讽刺吧，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亚特兰蒂斯，所有人都恐慌了。” 镜音铃忽而将头偏了过来，紧盯着镜音连脖子上那个音符项链。“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请讲。” 镜音连显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好奇趋势他做出了肯定的回复。一股不安在他心中升起。

        “疯了似的人群在濒死的绝望中寻找他们的替死鬼，在滨海的村落找到了他们眼中的海之魔女，并嚷着要杀死她献祭海神，阻止传说的发生。然而那可怜的女人，不过只是因为少言寡语不善言辞受到众人的排挤便被污蔑为魔女，于是众人突破了丈夫的阻拦，蜂拥着将女人抬起，殴打，侮辱，甚至将要波及她的至亲之人。她哭着跪下，恳求着放过她的家人，她愿意自我了断。一旁的丈夫被众人团团架住，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

        见镜音连的表情愈加凝重，镜音铃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叙述着故事:“众人纷说，把纸笔扔给了女人，让她写下绝命之词，以免在座的村民的手上沾上鲜血，女人对他们龌龊的伪善不屑一顾，写罢，她冲众人冷冽一笑，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大海的怀抱。自此，众人欢呼雀跃。又数拳撩翻了狼狈不堪的丈夫，丈夫艰难地站起身，发现周围尽是冷眼相对，他明白，他们一家已经没有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但他必须处理妻子后事，于是他再次向村民跪下，祈求众人和他演一出戏，好让他的儿子永远地离开这个村子，这是对儿子，也是对村民最安全的做法。没有人愿意和魔女的儿子呆在一个村子，众人都同意了这位父亲最后的请求。当父亲将反锁的卧室门打开，将妻子的遗书放到了熟睡的儿子身边，等到儿子一醒来一看到遗书惊恐地指给父亲看时，他便故作暴怒的样子将妻子的死全部推卸到了儿子身上，儿子绝望的哭喊刺痛着父亲的心，但这是保护他的唯一办法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众人却出尔反尔拿起了真家伙，鱼钩，三叉戟……而父亲只能拼命呼喊着儿子的名字，淹没在了愤怒的人潮中，望着浑身血污的儿子蹒跚地离开村落，有心无力……”

        “嗯。”镜音连打断了她，“那位丈夫后来怎么样了。”他平静地询问，呼吸中却夹杂着绝望与暴怒。

        “古籍中记载的是踏遍了村外的角落没有找到他的儿子，郁郁而终。”

        “什么时候?”

        “你苏醒的前一天，抱歉今天才告诉你这些。”镜音铃还是将这层脆弱的帘布捅破了。

        “我昏迷了多久?”镜音连不敢相信这些。

        “10天。”

        他清秀的脸上，那张从来不会流露出真实情绪的脸上，那张总是以笑搪塞一切的脸上，赫然多出了两道泪痕。

        越是坚固的水坝，决堤时洪水就越汹涌。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