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mi and the Nightmare Painter

由美与梦魇画家

by：Brandon Sanderson（布兰登·桑德森）

终章

我们为什么要讲故事？

这是属于人类的普世经验。我所到访过的所有文化、所有民族、所有星球上在所有情况下的所有人类个体……他们都在讲故事。被独自困守多年的人会把故事讲给自己听。古代人会把故事画在墙上。女人会把故事轻吟给自己的孩子。

故事诠释着我们。你想定义人与动物的区别？我可以用一个词，也可以用十万个词。悲伤的故事。欢乐的故事。道德说教的寓言。愚蠢无聊却反而承载了太多涵义的轶事。

我们需要故事。

很抱歉我不得不把这个结局讲述给你。但你越仔细想，就越会意识到，我们今天的故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故事需要这样的结局。这是它们的部分属性。

我真希望我能向他解释清楚这一点，因为他不懂。他正跪在鹅卵石上，抬眼望着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以为这故事还没有结束。

画家站起身，抓住画笔，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疼痛不已。他拿过茜的墨水，她此刻正蜷缩着身子，抬起头望着天空逐渐明朗，黑暗逐渐散去。他走过惊惧的警察，走过受伤的画家，走过对着那奇异的光芒喊叫的人们。他走到一面空白的墙壁前。这是那一面留给他的墙。留给他那从未完成过的杰作。

此时，整座城市的人都处在慌乱之中——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太阳——他开始作画。

他也太不懂得体贴别人了。我们都准备要回家了。故事都应该要结束了。

他却还是在那里一直画画。

当然，一幅画也是一个故事。不是你可能在想的那样静止的片段，而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每一幅画都是动态的，充满了生命力，只要你懂得如何欣赏。

在这里，他画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坐在树枝上。她在空中遨游，身后的花朵像烟火一样盛放。

“我认识你，”他低声说。

她的头发恰好从头部的两侧卷曲下来，顺着后背洒落，形成完美的弧度。她下巴的线条，她眼中那充满挑衅意味的自信。她的微笑。那个微笑。

“我认识你。”

画家并没有两千年的经验积累。但在某些方面来说，他所拥有的东西更加宝贵。因为艺术需要意图。艺术需要激情。而在这座城市的所有画家中，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富有这二者中任意其一的人了。

当城市还在战栗，当人们还在惊惶，画家依然在冷静地工作。大块大块的天幕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屡屡黑烟。他似乎就是在用这黑色烟雾作画，在用灵魂之墨作画。

她的裙子，那一日天空的色调，用恰到好处的水墨灰度勾勒完成。炙热的太阳，在画上是一片完全没有上色的部分，与周围的条纹形成鲜明的对比。

画家终于为创作他的杰作找到了理由。

对他来说，观众从来都是非常重要的——而今天，他有一位特别的观众。一个人。一个最重要的人。

他的手臂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看不见，却又很温暖，就在他描绘花朵时，一股热流激荡，涌过他的全身。来自天幕的烟雾紧贴着他，那是垂死的天幕仅剩的几块残片之一。没有人注意到它。他们都在忙着应对自以为的世界末日。

又一下。在另一个肩膀上。

最后的一抹亮色，来自她瞳孔中的小点。然后他转过身，发现身后的烟雾正如漩涡一样旋转。中心是白色的，恍如内蕴无穷的孔洞，那是梦魇的眼睛。在其中正有一个黑色的形体向他走来。

画家丢下了画笔，伸手进去。

握住了她的手。

我……她的声音。不该这样做……

“由美，”他说着，眼里噙满泪水，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们来决定该怎么做。梦魇可以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美梦不可以呢？你拥有神灵赋予的力量。你把自己的一生——十几辈子的生命——都用来服务。这一次，就为自己而活吧。”

但……

“我们的世界，由美。我们做主。”

我不……

“我们的世界。我们做主。”

我们的……世界。

“你值得活下去。”

我们做主。

“你值得幸福。”

我……值得做出选择。我值得拥有爱。

她的另一只手从烟雾中伸出，抓住了他的手。他们紧紧握住彼此，任城市颤栗，任烟雾消散，任世界更迭。他们紧紧相拥，此刻，天空中的日光正倾泻而下，洒在她的脸上。

最后一缕黑暗消散。

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当有人终于想到要去看看画家的情况时，他们发现他正蜷缩在墙角，墙上是一幅超群绝伦的艺术品，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和其他人一样真实的女人。因为，她想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