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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基因启动,他们突然无法看见任何人类(中)| 科幻小说

2023-10-10 16:22 作者:未来事务管理局  | 我要投稿


本周一至周三,带来中篇科幻小说《于是人们悄无声息地消失》连载:

医生菅野弘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病例:患者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假如一个人无法看到其他人,她将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

于是人们悄无声息地消失(上)

 

作者简介

龙凯骅 | 中学开始看科幻,长期科幻爱好者。喜欢写脑洞类、反映社会现实类的故事。晨星奖、三体官方小说大赛、知乎长篇赛和网易元气故事获奖者。

 

于是人们悄无声息地消失(中)

全文约7200字,预计阅读时间14分钟

出事的地方是个公园小湖,湖面波光粼粼,看上去很清凉的样子。菅野弘特意经过那里看了一下。他猜想,她一定是被这样的景色打动了,想下去游泳来着……

但是她忘记了,她看不见人,不意味着四周没有形形色色的游人。

说到被警方拘留这件事,最后怎么会惊动到菅野弘这个医生这里呢?似乎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她没有别的家人朋友。

来到警局,当听说菅野弘是医生后,警察认真地问道:“她是疯子吗?”

“她并没有疯。”菅野弘回答道。

“如果脑袋正常,那可是犯了有伤风化罪哦,”警察说道,“疯子反而倒是无罪的。”

菅野弘把她的病情告诉了警察,那些警察哈哈大笑起来。“喂,这个女人被关进来以后,我们多次派人去问话,她一句都不回答。这是在藐视执法机关。我们都认为她一定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一种隐约的刺痛感涌上了菅野弘的心头。

现在情况是,如果医生证明她是个疯子,那么她做过的一切都可以不再计较。但如果她是正常人,则面临有伤风化和藐视警方这两项处罚。是让她脱罪呢,还是坚持菅野弘刚才的说法?

“她没有疯,如果她确实触犯了某种法律,请按规矩来办吧。”菅野弘正式地给予警方回复。

虽然这会让井上明美付出一些代价,但菅野弘认为,真正的尊严是告诉世人,孤独病病人不是疯子。他认为这非常重要。

菅野弘执意要送井上明美回家。但她执意婉拒。两人虽然面对着面,却无法交谈,不得已各自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来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又一次坚持让菅野弘马上离开,两人又推搡了一会。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菅野弘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妈妈。当初她为了与菅野弘进行最简单的沟通,所耗费的力气恐怕比这个大得多,当年的熊孩子可比井上明美难对付多了。

最终,当他进入井上明美的家时,菅野弘吃了一惊。他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在楼下,她要花费四十几分钟来拒绝他上楼。她一定是不愿意让家里的情形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家里堆满了各种盒子,而且一定很久没有扔过垃圾了。

大大小小的纸盒、各类用过没用过的东西堆满了房间,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在所有的盒子之间,只有非常狭小的一条空隙,可以让人从当中走过去。

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有不少是网上购物买来的东西,一半以上都没有拆开,似乎她只是不停地在购买,一件商品只要被买下之后,她便立刻失去了兴趣。另外一边则堆着不计其数的衣物和鞋子,还有一座垃圾山,垃圾都用塑料袋套着,成堆成堆的,摇摇欲坠。

菅野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病可能比菅野弘想象的开始得更早,持续的时间更长。如果不尽快恢复与人的交往与沟通能力,后果会非常严重。

 

“人类莫名其妙地消失吗?这是很常见的。”特殊清扫员横尾这么说道。

菅野弘有些吃惊,“很常见?”

“我们处理的死者,99%都是这样的情形。”横尾说道,“一些人,从整个世界上消失了,不与任何人联系,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在公寓里。”

“你说的是孤独死,是吧?”

“很多的孤独死者,在死前遭受长期的病痛,有些人在房间里爬来爬去,疼得不行,也不去医院,也没有呼叫任何帮助,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菅野弘看着对方。

“这些人的世界里,早就没有别的人了,他们无人可求啊。”横尾感慨地说道。

菅野弘有点搞不清,对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这样的情况,多吗?”菅野弘问道。

“每年有数万起吧。”横尾说,“数量一直在攀升,每个人的死法、病因各有不同。我本人处理过起码几百件吧,在我看来,他们的处境都是高度一致的。”

“几万件?有这么多吗?”菅野弘震惊了,“怎么从未听说过?”

“因为他们从世界上消失了啊。”

这可是大大地超出了菅野弘的意料。菅野弘本来是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找到特殊清扫公司的,纯粹是因为主任要求菅野弘排查“病毒说”。

特殊清扫公司,专门负责清扫那些非常肮脏、没有人愿意处理的房子。这家公司刚刚接到一个业务,一位男子死在出租公寓中,男子生前出现过和井上明美非常相似的症状。

菅野弘试图获得一些死者的组织样本,于是联系上了这家清扫公司。与处理该清扫的横尾只是交谈了几分钟之后,他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有类似病症的人,其实都是不会寻求医疗帮助的。”

菅野弘呆若木鸡,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如果一个人世界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他怎么可能还去看病呢?这就是医学界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疾病存在的原因。

横尾说,最忙的时候,他每天都要处理三到四个孤独死的凶宅,在最热的夏天往往是最辛苦的时候。

“首先,一个人的视野里,所有的人消失了,当然也包括亲戚朋友什么的。当视野里所有的人都消失后,他会做出的下意识反应,就是缩小自己的行为圈子和活动范围。他的生活会简化到每天只出门一次,只在自己熟悉的店里购物,甚至有人会连购买食物也不出门,只让送货员把东西放在门口。”横尾说道。

“因为他们看不到别人,干脆就免去了一切交流。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最终他自己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久而久之,人们忘记了他的存在,可能会过好几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他们养成了不向任何人发出求救信号的习惯,直到他们老了,病得很重了,这一点也仍然不会改变,……”

横尾正在处理的这个案例,死者叫吉川大介。吉川大介视野里的人类已经消失十年以上了。他很久以前就放弃了出门。

由于政府强制要求垃圾分类,而分类规则十分的复杂,吉川大介根本搞不清这些分类规则,也没有人能与他解释清楚。就扔垃圾的问题,他与大楼管理员产生了数次的冲突。吉川大介虽然看不见别人,但别人对他发起的攻击和谩骂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后来他就根本不扔垃圾了,十多年来,他都没有扔过垃圾。

而且由于吉川大介看不见人,所以他的举止经常显得很怪异,曾经吓到过女学生和小孩,也导致了警方和邻居们对他的严厉警告,在那之后,吉川大介就连出门也不大出了。

就这样,吉川大介渐渐地从这个社会里消失了。就连周围的居民,也看不见他。他把垃圾和怪异的行为都锁在门里了。

安宁的日子过了好些年。当他再度被发现的时候,尸体的恶臭让邻居无法忍受,报了警。当警方找到发出臭气的房间后,居民们突然想起来,啊,大楼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啊。

吉川大介留下的存款不足以支付“特殊清扫”公司的费用,警方查到了吉川大介是有一个弟弟的,但对方已经完全忘记还有一个哥哥了。

对于一百万日元特殊清扫费用,弟弟拒绝支付。“突然有个人跑来告诉你,有个跟你毫无关系的人死了,但是你要支付一大笔费用,你会怎么想?”

尽管费用问题还在继续扯皮,但是清洁工作却必须马上进行,因为恶臭导致民怨沸腾。横尾接受了这个工作。

进入吉川大介的家,完全没有地方可站,垃圾有一米多高,横尾只能从垃圾上爬进去。爬进里屋后,横尾看见的是一滩黑色的人形污迹,那是吉川大介死掉的地方,他腐烂在那里,那个位置软软的,凹陷下去。

“你一定以为,像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他们的精神世界肯定是很贫乏的……”横尾说道。

菅野弘打断他,“他们不是脑子不正常,他们是心智正常的,……”

“明白了。”横尾回答说。

在那个黑色污迹的四周,横尾发现了大量的书籍,有诗歌,有艺术书,有很多的唱片,游戏光碟,电影,漫画……吉川大介的精神生活其实相当的丰富。他的世界里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他过的倒是不寂寞。

横尾花了几天时间,把他房间里所有的垃圾运出去,共重量达到七吨。那些垃圾里,有许许多多止痛片的空药瓶,还有很多的塑料袋,装着用过的成人纸尿裤。这说明吉川大介忍受病痛很久了,早已经到了无法自理的地步,但就算这样,他也从来没有发出呼救声。

就算他要呼救,空荡荡的世界里,向谁呼救呢?

横尾讲述那些恶臭到极点,装满屎尿的塑料袋,在一个房间里被存放了多年,氨气熏得眼睛都睁不开……要把地板一层一层地刨掉,一直刨到最下层,用力地刮,才能把腐烂的尸液清理干净……菅野弘实在听不下去了。

“冒昧地问一句……”菅野弘向横尾说,“你刚才说一年要处理几百起这样的工作……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会愿意干这样的工作?”

“这倒真的没想过呢,”横尾沉思了一下,“我觉得非做这个工作不可。”

菅野弘本以为他要说一些奉献社会这样的高调子,没想到他接下去说:“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自己的死亡方式也会是这样收场的。”

“你……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吗?横尾先生?”菅野弘不禁问道。

横尾朝菅野弘看过来,“医生,您有家庭,有孩子吗?孩子能保证什么呢?”

 

按照计划,菅野弘获得了吉川大介的一些人体组织,并把这袋东西送到了实验室。

菅野弘想起横尾所说的“每年有几万人默默死于孤独的屋中”,回办公室后,便忍不住打开电脑查了一下。原本觉得只是横尾一种夸张的表述,结果居然是真的。

惊愕之下,菅野弘马上想到,这几万人中,有多少人患有井上明美一样的病症?

恐怕这还不是问题的全貌,因为被统计进这几万人的,已经死了。但还有更多这样的人还活着,却不存在于任何一张统计名单上。不知道数量有多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是位于这世界不知何处的许多个房间里,毫无声息地存活着。

菅野弘思考着这个问题,觉得深感不安。

“菅野医生?菅野医生?”一个声音喊道。

护士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正在看着菅野弘的屏幕。她看见菅野弘一个人呆滞地瞪着屏幕,以为出什么事了,急忙进来问个究竟。

菅野弘对护士讲述了他的发现,没想到,护士撇了撇嘴,“医生,您是在象牙塔呆久了吧。你不知道人类消失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菅野弘吃惊地看着护士。

“呵,”护士恶作剧似的说道,“医生您刚从外面回来,是打车来的吗?您能告诉我,您坐的出租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开车吗?”

“这……”

护士定定地看着菅野弘,“您能确定,当您坐出租车的时候,司机的位置上,确实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吗?”

……

护士敲了敲桌面,桌上有一只大信封,“这是您刚才收到的快递吧,您看见有人把它送进来了吗?”

……

“还有,今天你把样本送到实验室去,负责接待你的人,名字叫什么?”

菅野弘一个也回答不出来。

“如此看来,菅野医生,这些人都是消失了的呢。”护士说道,“或许虽然他们存在,但跟消失了也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

在菅野弘童年的时候,妈妈带着他在乡下四处走,认识所有的左邻右舍,每个人都是真切存在并有名字的。

“这是鱼店的德山先生,向德山先生问好。”“这是豆腐店的英子太太。”“这是邮递员高木。”……

而现在,不但人们渐渐失去了名字,而且他们的面孔和存在本身,也在渐渐地消失。

“手机啊什么的现代科技,正在加速这一过程呢。”护士说,“所谓‘现代性’,就是通过让人消失,来塑造高效率社会的一切的呢。”

护士走了,留下菅野弘一个人。

真是一个古怪的护士啊,菅野弘这么想道。有这种可能吗?孤独病是一种叫‘现代性’的无形的东西?如果这压根不是一种疾病呢?……

他拿过桌上的大信封,撕开口子,里面倒出一张纸片来,上面写着《邀请函:荒木荣一新成果研讨会》。

 

荒木是值得敬重的前辈,他的研究近年来新成果不断,影响很大。

研讨会在一个高级的五星级酒店举办,一走进会议现场,菅野弘不禁感叹了一下,有名气真好呀。豪华的大厅,天花板上巨幅的吊灯,展示墙上演示着前辈近年来的成果。闪光灯还在不断地闪动着,说明还有媒体在现场。

那位前辈自信地站在大屏幕前,讲解着他的研究成果,讲台下座无虚席。

当天活动流程完毕之后,前辈还在与来宾们各种合影。菅野弘拿着这位前辈写的书,看准机会凑了上去。他亲切地跟菅野弘握手。

菅野弘跟他讲起了井上明美的这个奇怪的病例。“我发现一种全新的疾病,大脑会屏蔽关于人类的视觉与声音信息,罹患这种疾病的人,只能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生活在自己才有的逻辑中,……”

荒木倾听着,但却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再度握了握菅野弘的手,“非常感谢你今天能够来现场,找时间再深入的探讨吧,对了,你们的医院,有机会也是要加以拜访的,哈哈。”

菅野弘说:“我现在已经进了死胡同,没有什么头绪,您能给我一些指点或启发吗?”

荒木拿过菅野弘手里的那本书,给菅野弘签了名,还是没有回答问题。

菅野弘看他对自己说的话,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又给他补充了一些细节:“最近还有其他离世的死亡病例。我相信,这样的病广泛的存在,然而整个医学界却毫无所知。”

“隐蔽性如此之强以至于很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它可是非常危险的啊!”菅野弘全力地说着,希望能够打动荒木。

然而荒木却说:“非常感谢你今天能来,有机会再进行更深入一层的合作。”前辈握住菅野弘的手,闪光灯咔嚓一声,两人合了影。

这次见面,让菅野弘非常沮丧,荒木完全回避了菅野弘的问题。

菅野弘本来抱着一种幻想,借助荒木的地位和名气,说不定该发现能够引起更多的关注,这样,该项研究将得到更多资源,整个社会重视与治理孤独病的步伐可以大大加快……但一切都没有实现。

直白一点说,菅野弘被无视了。荒木对他的回应,与他说出来的那些话,完全就是在两条不同的轨道上嘛。

荒木这个人,是不是也有孤独病?在回医院的路上,菅野弘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个想法让菅野弘有些心里不安。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前辈在和别人握手的时候,总是伸出手来,似乎不知道往哪里握,当然,在现场这是个小问题,前来合影的人会立刻热情地主动握住他的手。

菅野弘打开浏览器,稍微一搜索,一个新闻照片就在屏幕上显示出来:那是一个政治人物,在演讲台上,突然转身向空气伸出手去,似乎想跟某个隐身人握手。这个照片被当作普通笑谈,但正是这张照片,让菅野弘对前辈产生了怀疑。

有没有一种可能,荒木根本看不见菅野弘,也不知道他在讲什么,只是一直在套用一些绝不会出错的‘万能对话’,在接待所有人?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不合逻辑了,菅野弘心想。因为荒木是一个活跃在工作岗位上的人,他每天免不了要跟各种人打交道,助手、学生、还有这种公开演讲。荒木不可能看不见别人。

如何解释呢?

 

直到下班时,菅野弘才打开电脑,再次尝试与井上明美联系。

井上明美离开后就没有再来医院,她似乎对治疗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在得病之前,井上就是个不喜欢与别人打交道的人。但是,如果菅野弘不管她,她未来就会变成吉川大介那样的人。所以,无论有多晚,无论多么短暂,菅野弘都会争取和她每天聊一会儿。

井上明美是个夜猫子,通常下午起来,在晚上长时间工作,黄昏时分对于她来说,是上午。

“医生,这么晚了,您还在办公室吗?”她打字道。

“是的。”

“这么晚还占用您的时间,这让我很过意不去。”她回复道。

“我没什么私人生活的,宁可多工作。”菅野弘写道,“而且从医院回三番町很近的,请不用担心。”

“三番町吗?您还是住那里?”

这句话让菅野弘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住在那里吗?”

“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对您的名字感到有些熟悉。”井上明美写道:“婚前我也曾住在三番町,可能我们曾经是邻居呢。”

菅野弘沉吟了一下,“婚前……”

菅野弘跟邻居们都不熟,所以想不起有谁曾经离婚或搬走什么的。但井上明美突然提到了‘婚前’,这意味着她有离异史,他一直想要知道井上明美的过去,以及是什么触发了这种病症。

井上明美这样描述她的过去:“我早就生活在独自一人的世界里了。”

从小她就没有母亲,父亲也总是不在家。在她的记忆中,家是一个光线不足、空无一人的屋子,年幼的她必须自己做饭,自己照顾自己。父亲在她睡后才会回家。

在这种情况下,绘画成了度过时光最好的方法。绘画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好几个小时不需要说话。

后来她结婚了,丈夫也总是早出晚归。在那段相对无言的婚姻中,她竟然没有觉得那种相处方式有什么不对的——空屋子,绘画,寡言少语。显然,她并不太会扮演好一个妻子,丈夫感觉不到家的温暖,于是,呆在家的时间就更少了。

这样的婚姻注定不长久。记得那天,井上明美把箱子一个一个搬上车。突然昔日家的房子变得模糊不清。啊,起雾了。她想道。门口目送她的丈夫在雾中就这样消失了。她听到雾在风中发出一声叹息。

……

总之,井上明美并不是孤儿,也不是寡妇,从理论上,她一直是有家庭的,而这些家人却总是不存在。

“是什么时间点,所有人彻底消失的呢?”他追问道。

井上明美却非常恳切地劝说:“医生,很晚了,请您早点回家吧。”

井上明美不知道的是,菅野弘非常想治好她,这种愿望比她本人更加强烈。

在菅野弘患孤独病的时候,他自己也并不想被拯救,但是,妈妈从未放弃过。不能因为病人没有意愿,就放任她一个人在孤独中沉溺不可自拔。

 

深夜回家的路上,路灯透过车窗玻璃,一片一片的光影,投射在菅野弘的脸上。不停的明暗、明暗……

但在菅野弘眼前闪过的,是一张一张,妈妈的脸。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场景。有些是妈妈的哭泣,有妈妈的责备,妈妈的疲惫,忧伤,愤怒……

“菅野……妈妈没有把你生好……这个世界也对你不够好……妈妈真的很抱歉……”

 

咚咚咚咚咚咚!如雷声般的敲门声。

惊心动魄的声音,在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回荡着。“快出来!逃避是没有用的!已经闹出人命了!”

门敲得像打雷一样响,咚咚咚咚咚咚!

母亲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母亲脸色苍白,脸上挂着泪痕,她瑟瑟发抖。孩子在怀里挣扎着,全然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嘴被捂上了,终于,他大声地叫出了声,“啊——”

“这臭女人在装死,把门撞开!”那些人吼道。

轰然的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

面对那些闯进门来的暴徒们,母亲却是痛哭着,下跪,她的额头低到尘埃里。

 

在行驶的高速汽车上,孩子突然扑到方向盘上。

司机的怒吼,人们的惊叫,巨大的声响,整个世界上下颠倒……车翻了。

一死十伤,这场事故,制造出了很多痛苦的家属。

当那些人打破门,冲进房间情绪激动地又扔又砸的时候,母亲只能跪在地上,长久地跪着。

她还能怎么做呢?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孩子真的去偿命,而这个家已经够穷了,她实在拿不出可以用来经济赔偿的任何财物了……

直到天黑后,那些发泄完的人离去。她头发散乱,就像坐在一个被空袭轰炸过的废墟上一样。夜色就像无声的潮水,慢慢地侵袭了整间屋子。家里没有开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长久地坐在阴影里。

孩子沉沉睡着了。但她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可以对话。生活就像这夜晚本身,将这个屋子淹没于阴霾中。在这个时刻,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也许是这顽强而慈爱的母亲。

 

叮呤呤!闹钟猛然响起。

菅野弘急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又做了一夜的梦。

耳边不断地有某种噪音在回响着,就像有人反复在耳边叫喊一样,那是什么声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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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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