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基,赫墨努,还是马赫德?》(上)
作者:加西亚·罗德里戈斯
序言:
本书的问世历经重重困难,这个过程使我对两片大陆上的部分人群有了“耳目一新”的认识。如果没有亲爱的库鲁什先生相助,我甚至可能连出版费用都凑不齐。那些满脑子都想着土地与战争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梳理这些过往的重要性!
我出生在帝国西部的沃罗尼亚行省。从出身而言,我是那些中央的公民们所不齿的“小帝国人”,即使掌握再多的知识和技能,也是满身羊膻味的乡巴佬,破坏帝都市容的外人。一旦到了帝国之外,我又会被那些仇视帝国的井底之蛙当作眼中钉,成为发泄恶意的对象。这其中,法鲁丰王朝从第三纪开始便与帝国围绕着两块大陆间的地峡展开连绵不休的争斗。法鲁丰人也是我目前见过的所有文明种族中最敌视帝国的群体之一。这种敌意因为他们的人数而尤其显眼。法鲁丰城市里的市民曾多次对着我展示出他们眼中针对帝国的侮辱性手势,不过我的内心毫无波动。因为那些手势的含义只能激怒帝都周边的贵人们。但这敌意本身还是令人不快的。承受了两片大陆上数量最多的两个族群的白眼,我对此深感“荣幸”。
还有一些与帝国敌对的国家,他们的头脑打着我同乡们的主意,想鼓动他们公然与帝国中央对抗,成为这些国家与帝国交锋中的踏脚石。曾经我试过劝说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不要被牵着鼻子跑。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视我为懦夫。最后他们都死了,只留下活人之间越来越深的裂痕。
面对这些既往的事实,我已感到疲倦。只有法鲁丰人繁衍生息的这片大陆吸引住了我。因为这里不止有法鲁丰人,还不止有人类。这里的历史与文化丰富程度丝毫不亚于我的故乡。因此,我阅览了我能找到的、有关这片土地的各种书籍,最终决定留下我眼中看到的这片大陆的过往。尽管这本书从成书到问世,在两片大陆上都遭遇了阻碍。但等到将来,所有的对抗终至消弭,所有的恶意都成为过去时,我相信,那些元老和亲王们加诸众人脑海里的枷锁都将被打碎。
正文:
其名为“恩-基”
今天法鲁丰人统治的大陆,在不同时期有过不同的名字。法鲁丰人的语言里,它叫“马赫德”。居住在其北方沿岸、高地密林里的查莫什人则叫它“马希德”。其它住在这片大陆上的大多数人类民族,对它的叫法也大同小异。
而聚居在南方的精灵们,正如他们在忒提西亚的表亲一样,都比人类更早定居于这片大陆。他们对这里的命名更加多样化,有如“赫墨努”“迪恩雅”“厄兰”等,各种各样意义不明的名字。其中,在各类典籍中出现得最早,被认为最具神性的名字,是“恩-基”。
使用这个名字称呼这片大陆的群体,正是这群精灵的祖先。他们在神话中被描述成骑着珊瑚蛇,从西南方向的海上登陆的种族。在神话当中,他们身形高大,通体穿着金色的服饰,有着绿松石一般的肤色,身体在水中可以变成半透明状。今天在马赫德大陆上的精灵们继承了这种蓝绿色的皮肤。他们根据这些传说,将自己称为“奥基亚努-卡拉”,也就是“远洋之民”。他们用来称呼大陆的名字则来自其信仰的主神恩-卡拉,其名意为“最初之人”。他们的祖先是这片大陆上有据可查的第一批文明种族,但具体何时出现在大陆上,至今尚无定论。
海民的祖先以大陆西南方为中心,建立起了多个政权。直到今天,他们的聚居点也主要在西部与南部。这些登陆的精灵在站稳脚跟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与依旧滞留在海上的前同族区别开来。在古早的神话中,那些留在海里,或者上了陆地却依然向往海洋的精灵部落,都渐渐失去了语言和思考能力。他们身上出现海洋生物的特征,例如手脚长蹼,脖子两侧出现鳃裂,甚至下半身整个变成鱼的身体。这些群体嘴里发出不知所云的咕哝,并依靠这种不成语言的声音互相交流。最终,原本的同族之间变得再也无法沟通。留在陆地的精灵成为了海民,留在海里的精灵则变成与海民语言不通的半智慧生物。海民的神话认为,是恩-基,也就是大陆让他们保住了智慧,而继续泡在水里,智慧就会“溶解”。
就这样,这片大陆上第一批掌握文字的居民出现了。海民们沿着海岸,在山脉与海之间的狭长平原上建立起一系列聚落。他们偶尔也会向内陆地区展开探险。但遇到的无一例外都是各种数量稀少的异兽,以及从海民社会中逃离的地精所组成的部落。很长一段历史中,海民文明都是这片大陆上唯一有文字记载的。
人类游牧者王朝
在帝国历大约第一纪中期(我很不想使用这个纪年法。但碍于海民的典籍没有留下他们自己的纪年,法鲁丰人记录的历史又太过粗糙和夸张,我不得不妥协了),局限在西南沿海地区的海民邦国终于开始向内陆展开扩张。我个人认为,是人口膨胀使得他们有一部分人口不得不迁出祖辈居住的土地。由于精灵的人口增长速度很慢,直到这时,海民所居住的狭长沿岸平原才终于无法承载他们的人口。这些前往新土地定居的人口,往往都处于海民社会中的下层。他们大都直接从事某种生产活动,并且没有足够的财力或地位蓄奴,有的甚至自己就是逃奴。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也痛恨别人奴役到自己头上。久而久之,内陆地区的海民(尽管这个称呼有点自相矛盾,但他们确实自称“奥基亚努-卡拉”)发展出了与沿海地区不同的文化和习俗。原本定居在内陆的地精部落与他们无法交流,似乎也是害怕这些后来者,又往更加偏北、偏东的地区迁徙。
到了第一纪晚期,内陆与沿海的海民社会之间已经出现明显的价值观差异。但还没等到两者爆发对抗,另一个群体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并逼得海民们不得不抵抗他们的入侵。他们便是我在开头提过的查莫什人。他们是最早与海民接触的人类。
查莫什人的历史大都是口耳相传,这是他们的游牧民祖先留给他们的遗产。在他们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来自大陆东北方向的高原地区。后来这些先民流窜于东南方的海岸、丘陵与荒漠之间,依靠时有时无的绿洲过着游牧生活。他们在过去偶尔与海民探险者相遇,有时两者会进行贸易,有时又会爆发冲突。在查莫什人的言说中,冲突往往都是海民主动引起的。“身长耳长、骄横跋扈的绿皮人”会抓捕查莫什人去做奴隶,并成为查莫什传说(有的更类似于童话)中的吃人魔鬼。
大约在第一纪晚期,西方的帝国面临内忧外患的同时,查莫什统治者发现他们活动地区的边缘正越来越频繁地出现海民。于是这次他们“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征服了一些内陆地区较弱的海民城邦。尽管这些内陆邦国并没有蓄奴的传统,但查莫什人依旧残酷地压迫他们。于是三方之间展开了微妙的你来我往。这种均势一直持续到帝国进入中王朝,开始第二纪的纪年为止。
在查莫什人活动区域的南方,居住着他们的兄弟民族。这些民族的生活环境比查莫什人更加恶劣,也经常接受查莫什人的“恩赐”和统治。他们以氏族为单位各自为政,又被统称为“阿尔沙赫拉人”。在查莫什人扩大自己的统治与活动范围后,由于自身人口稀少,他们便从阿尔沙赫拉人当中征召了许多士兵。由阿尔沙赫拉人为主体的军队,在与海民的对抗中不断壮大。查莫什人的势力得到了扩大,而其军锋也反映着阿尔沙赫拉人所见到的世界愈发广阔。其结果便是,阿尔沙赫拉人在查莫什王国的边缘地带建立起了许多各族混居的附庸国,还在查莫什人的王帐中越来越多地产生影响。
到了大约第二纪130年左右。查莫什的亲王神秘死亡,阿尔沙赫拉军阀们迫不及待地瓜分了这个游牧王朝在大陆各地的遗产。但对海民来说,日子并没有太多改变。过去他们抵抗查莫什游牧大军的进攻,现在他们要对抗的是各个阿尔沙赫拉小王国。阿尔沙赫拉人的政权和海民一样破碎,如同他们和海民所记述的历史。并且他们也从海民那里学到了奴隶制。对于这段历史,我并无太大兴趣赘述。总之,这种同质化的二元对立持续了不到一百年,便被这片大陆日后的主角——法鲁丰人终结了。
第一次荒漠王权
法鲁丰人居住的故地又在阿尔沙赫拉人故乡的南方。令人惊讶的是,阿尔沙赫拉人主要活动的荒漠地带,其北方是分布着丘陵与海岸的查莫什人活动区,其南方却是一片水草丰美的海湾平原地带。阿尔沙赫拉人的祖先似乎是被夹在两地当中,被迫混迹于穷山恶水之中的。
法鲁丰人在过去由于地理条件所限,和海民、查莫什人这些更早活动在恩-基,或者说马希德大陆上的族群来往不多。他们主要和东方各族进行交流。他们原本和阿尔沙赫拉人一样,由一群氏族组成松散联盟,并以这种形式维系着自己在海湾平原上的脆弱霸权。直到一个名叫阿扎德的神秘人,通过决斗、征伐和外交等各种手段,才将法鲁丰各氏族统一起来。这当中有趣的一点在于,阿扎德经常被认为并非法鲁丰人,而是一个外来的流浪者。后世的法鲁丰人认为他是主神、“人类拯救者”马哈达努特投射到地上的影子,并经常把他的名字冠在神名之前,称阿扎德·马赫德。关于这些内容,我不在本书中过多涉及。因为这并不是在记录法鲁丰人视角下的历史,而是在叙述整块大陆上一切被人们所记住的过去。
阿扎德在统一法鲁丰各氏族后,决定征服那些留在荒漠中的阿尔沙赫拉人。这些族群如同过去的查莫什人一样,因曾经的扩张而大大稀释了自己在故乡的人口。法鲁丰人从这些荒漠游牧民口中获得了更多有关查莫什人与他们的马希德大陆的信息。紧接着,晚年的阿扎德便开始向北方继续扩张。最后,他在今天大陆中部偏南的阿尔贝拉特离世。
阿扎德在世时,便已让大部分阿尔沙赫拉邦国臣服于法鲁丰人。他的统治不像查莫什人那样粗放。他要求各邦国更加紧密地团结在法鲁丰王权周围,还清剿了许多没来得及躲避到地下的地精部落。这些政策都被后继者继承了下来。
继位的哈卡姆一世继续进行扩张,又征服了几乎所有的内陆海民邦国。马哈达努特的名字,从此成为了这片大陆现今名称的来源。哈卡姆一世称自己为“万王之王”,以示与那些邦国君主的区别。他所征服的小王国当中,较弱的都被废除王国头衔,成了法鲁丰王朝治下的行政单位。只有一些实力较强,或者对哈卡姆一世足够臣服的邦国被保留下来。为了保证新臣民的忠诚,哈卡姆一世允许这些大陆中心的先来者继续保留奴隶制。日后这种制度将会影响到法鲁丰王朝的中央,并在马赫德大陆的各族当中“开枝散叶”。
除了更加集中的权力,法鲁丰王朝的另一个独特之处在于,它几乎统一了整个大陆。因此,马赫德历史上的这段时期也被称为“第一次荒漠王权时代”。法鲁丰人将保持独立的最后一群查莫什人赶到了大陆最北方。在那里,查莫什人蜕变成了今日这样在山林和海边活动的渔猎民族。法鲁丰人又向西一直进军到与忒提西亚大陆接壤的地峡附近。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另一个族群。
法鲁丰王朝遇到的新政权,名叫埃庇忒弥斯专制国。单看这个名字,便能知道它是黑暗精灵建立的国家。这个国家的故土在今天“自由之地”艾勒斐洛基斯的东北方。并且它还掌控着地峡。法鲁丰人在这里遭遇了挫折,他们未能从这些黑暗精灵手中夺得地峡。
在法鲁丰王朝停下自己的扩张步伐后,这片大陆上的先民们留下的“遗产”就在不断改造着法鲁丰人,也在不断改变这个前所未有的多民族庞大国家。法鲁丰王朝并未真正消灭各个附庸国的根基,它在各地的行政长官权力也日渐膨胀。延续下来的奴隶制还使得大肆蓄奴的权贵们控制着巨量人口。从哈卡姆一世开始,在历经三代“万王之王”的统治后,他们的第一次王权便陷入了危机。
僭主的入侵
埃庇忒弥斯的历史相比前面所有族群与国家而言,都更详细、更有据可依。其中来自那些后来背叛、消灭这个国家的同族的记述也十分珍贵。按照黑暗精灵们的说法,在“暗色岩爆发之年”,也就是第二纪398年或410年,东边的“白袍一族”爆发了内乱。这个“白袍一族”,可以理解为黑暗精灵对喜穿白衣、扎白色头巾的法鲁丰人的称呼。于是,埃庇忒弥斯的僭主达里俄斯便主动出击,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威胁到地峡安全的势力。但法鲁丰王朝的幅员之辽阔超出他的想象。埃庇忒弥斯军队试图直接进攻法鲁丰人的首都贾德拉,但他们孤军深入了很久,也没找到这个只在传言中听说过的地方。达里俄斯害怕自己与本土的联系被切断,于是改变计划,开始在马赫德大陆的西北一带到处劫掠。这种行动最后产生了僭主本人也始料未及的后果。
各自为战、四处劫掠的军队,在与法鲁丰人、查莫什人的对抗中,产生了数个在士兵当中树立起自身威望的小头目。其中一人名叫那丹。他不满足于游击作战,而是与这片大陆的北方居民联合夺取了查莫什人控制的北陆港口,并将它改名为纳德利玛纳斯。他以此为据点,招降了许多不满法鲁丰王朝统治的群体,其中有大量定居在北方的海民。那丹依靠这些人的支持站稳脚跟,打败了其他竞争对手。他过去的主君达里俄斯也被他击败。埃庇忒弥斯军队败退回国,他们只获得了地峡以东的小块贫瘠土地。而那丹的人马取代他们,开始统治纳德利玛纳斯为中心的大陆西北地区。
法鲁丰人的内乱到此并未结束。纳斯尔,一个隐秘教派的创始人(这个教派在往后将成为以他为名的教团),同时也是王朝权臣,在大陆中央高地的首都贾德拉自居摄政。他拥戴傀儡君王希沙姆,但周围的附庸国并不服从他们的权威。随着希沙姆长大成人,君臣之间爆发了冲突。那些觊觎中央权威的地方实力派们也各自支持一方。那丹等人并不是法鲁丰王朝的臣民,但他们一直与无力北伐的王朝各势力保持着微妙的联系。他意识到了这场危机也是一次机会。他在广泛获取情报后采取了所有人都没采取的做法,率军直接攻向首都。结果证明,这个赌徒在这点赌对了。深陷君臣之争的贾德拉守军无心恋战,草草抵抗之后便溃逃了。志得意满的那丹宣布废黜希沙姆、处死纳斯尔,自己成为僭主。他以法鲁丰王朝故土的中央地区为基础,建立起一个独特的国家——卡勒尔彭特专制国。
卡勒尔彭特在今天被法鲁丰史官和文人描述为“精灵暴政”的具现化。但事实证明,无论在国力方面还是残暴程度方面,他们都把这个国家大大夸张了。卡勒尔彭特的直接统治范围从未超出过以贾德拉和纳德利玛纳斯为中心的中央、西北地区。那丹为首的黑暗精灵从一开始便也居于少数,而且他们内部至少还可分为军人、祭司和学者三大势力。
这些外来者带来了异质的文化,冲击着本土居民的认知。一些黑暗精灵学者把这片大陆叫做“赫墨诺斯”,也就是精灵语中“聪慧”这一概念的词源。而其他人则用“厄兰”这个名字称呼他们移居的这片土地。他们从建国伊始,便围绕着与原住民之间的关系而争执不休。这些争斗的派系大致上可分为以军人为中心、认为应当在新国家中贯彻血手信条的教典派,和以学者为中心、认为应当尊重当地文化的秘仪派。其中的核心议题便是奴隶制。因为支撑卡勒尔彭特存续的,除了权力中心的黑暗精灵,还有大量的海民,甚至包括一些服从卡勒尔彭特的人类自治城邦。奴隶制广泛存在于这些族群当中。秘仪派认为,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就得允许他们继续保有奴隶。
那丹本人属于蔑视本土习俗的教典派。事实上,他一开始所联合的北部海民们也反对奴隶制度。他很快便为这种蔑视付出了代价。法鲁丰人刺客在一次同归于尽的刺杀中了结了他的性命。新上台的僭主,连续三位都是那丹过去的部下。他们也一一死于非命。在历经四次统治者非正常死亡后,秘仪派的安科尔成为僭主。
由于秘仪派对奴隶制度的宽容,西南沿海地区的海民邦国开始与这个国家改善关系。其中最强的邦国名叫斯库拉迪维特,其范围大致相当于今天六指海岸王国的首都及周边地区。这些海民称卡勒尔彭特的统治者为“忒提斯人”,并屡次与他们联合起来讨伐东部的卡拉-法鲁丰亲王国,以及一些人类聚居的城邦。这些战争导致各国接壤地区的民众流离失所,成为后世“精灵暴政”这个指控的依据之一。
除了进攻东方的人类,卡勒尔彭特还把军锋指向西方的同族。它趁埃庇忒弥斯与艾勒斐洛基斯爆发战争时,夺取了地峡。这场战争以卡勒尔彭特联合艾勒斐洛基斯,消灭了埃庇忒弥斯告终。后来,僭主艾梅希斯特主持开凿了地峡上的运河。这个重要的贸易路线直到今天依旧是兵家必争之地。
到了卡勒尔彭特政权的后期,教典派与秘仪派的争斗日趋白热化。教典派的支持者集中在北方,主要是纳德利玛纳斯为中心的北部海民和黑暗精灵。而秘仪派拥有南方海民和一些人类附庸的支持,并控制着首都贾德拉。这个精灵政权无可避免地像它推倒的人类王朝一样陷入内乱。它再也无法通过频繁征讨来削弱大陆东部的人类。于是,大约在第二纪591年左右,在卡拉-法鲁丰亲王国以北的高原中,一个名叫穆斯塔因的剑客开始了他的征程。
荒漠王权再临
穆斯塔因的出身不明,乃至他具体的族属也扑朔迷离。尽管法鲁丰文人们一再强调他是法鲁丰人,但他们的言论甚至连在神话传说里都找不到依据。如果按广为流传的民间传说与法鲁丰人“在世信条”中对穆斯塔因的描述,那么他甚至都不能算完全的凡人。
这些神话的讲述者认为,穆斯塔因是马哈达努特投在地上的影子。这一点与过去统一法鲁丰各氏族的阿扎德如出一辙。因此,这位传奇剑客才十分夸张地拥有了划出“剑气”劈开海面、劈断山峦的能力,尽管他极少使用这种能力。他出现在法鲁丰人主要聚居的卡拉-法鲁丰亲王国以北的高原边缘。一登场,他“在太阳底下泛着金光的古铜色皮肤”和“光滑得没有一根毛发的头顶”便吸引了游牧民们的目光。接着,他用绝对的力量、口才与魅力折服了高原中的游牧民。随后他便率领高原人下山,进入海边的卡拉-法鲁丰首府,当着亲王与众人的面展示了力量。一直向精灵绥靖的亲王直接被吓得肝胆俱裂而死。于是穆斯塔因就此接管了这个荒漠王权的遗产。
无论以上描述有多么夸张、失真,穆斯塔因上台后,形势对马赫德大陆的人类各国而言确实大好。作为“精灵暴政”主干的卡勒尔彭特,在此时已失去对外征伐的能力。它的政坛中心是出身于海民奴隶主的瓦尔丹家族,以及该家族支持的僭主达里俄斯(与入侵马赫德大陆的埃庇忒弥斯僭主仅为同名关系)。而北部海民和教典派黑暗精灵则否认达里俄斯的合法性。双方在政治上已经实质分裂,只差一个导火索便会大打出手。
最终导致战火爆发的,是穆斯塔因遣使访问纳德利玛纳斯,却绕过专制国首都贾德拉这一行为。它使得原本居于弱势的教典派以为自己获得了卡拉-法鲁丰的认可,并且激怒了秘仪派。随后,穆斯塔因又派遣使者秘密访问秘仪派,用礼物表示歉意,并说明自己访问教典派的行为是在放松他们的警惕。秘仪派的实际领袖,霍思陆·瓦尔丹似乎相信了他的辩解。于是,两派精灵几乎同时向对方开战了。法鲁丰史书称赞这是出色的外交策略,而如今独立的六指海岸王国则指责这是干涉卡勒尔彭特内政的卑劣行径。无论如何,双方都承认这是穆斯塔因主动授意使者这么做的。
战争爆发后,卡勒尔彭特的领土很快就分裂成数块。除了教典派占据的纳德利玛纳斯和秘仪派控制的贾德拉以外,表面上臣服于精灵的各大人类家族也不再听从中央号令,成了实质上割据一方的亲王。穆斯塔因一边静静地旁观这一切,一边率领军队吞并蚕食了邻近的好几个人类城邦。等到势单力薄的教典派渐显颓势时,他又出兵进攻秘仪派控制的领土。一来二去,教典派的精灵们便开始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与这个异军突起的势力和平共处。
然而穆斯塔因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他先是攻下贾德拉,重创了秘仪派。在宣布光复旧都之后,便趁教典派元气大伤又准备不足时,挥师攻向教典派的大本营纳德利玛纳斯。教典派的势力瞬间土崩瓦解,残余的支持者往西南、西北两个方向逃窜。其中逃向西北方的教典派将自己控制的土地送给了艾勒斐洛基斯,以换取黑暗精灵同族的支援。然而这些“自由之地”的学者们只象征性地赠送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野兽助战——这些东西很可能只是那群学者研究的副产品。教典派被挡在地峡运河的西岸,不得不成为替艾勒斐洛基斯抵挡法鲁丰人的血肉城墙。穆斯塔因以碾压之势击败了这些残军,直抵运河西岸。他的后继者将从黑暗精灵手中彻底夺取整个地峡。
向西南方逃走的教典派,处境也没好多少。他们在法鲁丰军队的追击下不断减员,幸存者躲入了西部沿海地区的干旱山地。直到穆斯塔因亲自前来攻打他们之前,他们都以这片山区为根据地,和法鲁丰人打着游击战。而穆斯塔因一到这里,便用自己的神力在群山之间不断劈出通道。这导致教典派在山区也待不下去了。他们不得不继续向南撤退,与他们所敌视的南方海民邦国做了邻居。
最后,穆斯塔因又解决了盘踞在法鲁丰王朝故土上的秘仪派势力。这些残留在中央的敌人并未做过多抵抗,很快就在穆斯塔因面前跪下了。穆斯塔因率领法鲁丰人恢复了过去的辉煌,他所建立的统一王朝一直延续到本书问世前的最近十年,被称为“第二次荒漠王权”。
穆斯塔因的残敌们都没有他坚持的更久。逃到西南沿海地带的教典派,很快就在法鲁丰人和海民邦国的夹击下销声匿迹。而南方的海民们也没有笑得多久。大约在第二纪650年代,晚年的穆斯塔因率军攻进斯库拉迪维特城,拆毁城墙和神庙,狠狠羞辱了海民们的精神象征。做完这件事后,他就在斯库拉迪维特去世,或者按法鲁丰人普遍的说法,“登天”了。
穆斯塔因一生征战,为马赫德大陆上的人类重建了权威。但这种权威还非常脆弱。为了支援长年的战争,穆斯塔因对臣民征收重税,其程度堪称横征暴敛。这导致即便是法鲁丰人也大量陷入赤贫。而他对精灵的或明或暗的歧视政策,也让卡勒尔彭特统治时期扩散到整个大陆西半部的精灵们,内心并不接受法鲁丰人的统治。法鲁丰王朝的第二次王权,亟需一个能拉住缰绳的后继者来防止它坠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