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城记-桃符】

桃符（中国镇物：《山海经》-沧海之中，有度朔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领阅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 淮西府有一高山度朔山，山间林木以桃木为多，更是有一万年桃木。桃山深处又隐一间桃溪寺，淮西府地界内达官名流，每年都要来此地花重金请桃牌回府。从桃溪寺建成至今，短短三年的时间，寺院的房子就已经占了半座度朔山。不仅如此，桃溪寺的桃牌名气已经遍布各州府县，就连皇家都点名这桃牌是淮西府来年的贡品。因为此事，淮西府知府宋茗亲自来到桃溪寺，要巡视度朔山的桃林桃木。 虽然宋知府着便装出行，但桃溪寺主持还是早早率僧众于寺门前迎接。一见面宋知府便拱手作揖道 “老住持好久不见啊，如今圣上钦点你这桃溪寺桃牌为贡品，我特来商议此事，叨扰了。” “宋大人能来，本寺蓬荜生辉，快请寺内入座。老衲已经备下了上好的佛指茶，我们一边品茶一边聊。”说着住持领着宋知府入了寺内后殿。进入后殿，宋茗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主持讲话。 “老和尚，今年的桃牌卖出多少？” “三千六百块。” “怎么还不及去年的一半？”宋茗放下手中的杯盏，皱着眉头厉声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度朔山的桃木成材比其他地方的桃木慢很多，这三年来我们卖出的太多，而栽种的幼苗还未成材。只怕......” 住持飞快的瞥了一眼宋茗，没有敢再说下去。 “我知道，只怕之后会越来越少对吧？” 宋茗看着住持说道，住持没有言声只是点了点头，宋茗站起身来背着手开始在屋中踱步，许久过后厉声道： “来人！” “大人何事？”亲随应声而入。 “你现在就回府衙，让王大人起草一份法令，从即日起度朔山不再允许樵夫上山伐木违者重罚。” “是！” 亲随走后，宋茗坐回榻上端茶慢饮，对面的住持似有话说，宋茗仿佛也在等。见主持就不出声，宋茗冷冷的说道： “老和尚，桃木辟邪，下令封山也是为了这满山的桃木用于可用之处，你的佛心应该更加稳固才是。” 一番话说完，住持张嘴却又无言，只能轻声道了声是。 随后宋茗便起身准备离开，推门欲出时又回头对住持说道：“明日带我去万年桃木那看看。”说罢便离开了，看着宋茗的背影，住持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夜深时分，住持一人于大殿佛像前诵经，想着白日宋茗的那些话，不由的想到了三年前自己的那座破庙。当时庙里仅两间屋子一尊桃木佛像，香火仅够喝个糊糊吃点咸菜的，当时的主持还不是主持，只是个老和尚。 就在当时老和尚也要撑不下去准备云游时，也是一个深夜一青年来到了庙中。老和尚清楚地记得，那青年在看到桃木佛像后感慨“天下庙宇皆金佛，唯此木像怀佛心。” 之后又对老和尚说：“师傅，这度朔山的桃木非凡，可做佛牌散于信众，辟邪除秽最是灵验。依此法可保香火不绝更可......”说到一半，青年不再开口。老和尚赶忙追问 “更可怎样？” 看着追问自己的老和尚，青年笑了笑说道： “更可成此间世一等一的寺庙。不过......” 青年还在说着什么，可老和尚的心已经被一等一的寺庙这句话填的满满的，青年之后说了什么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老和尚回过神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那青年早已不知去向。 自那之后，老和尚就开始伐桃木做佛牌，果真如那青年所说，这度朔山的桃木所制的桃牌比其他桃牌都要灵验，慢慢的庙里的香火开始多了起来。 甚至把刚刚就任知府的宋茗吸引至此，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这庙正式有了名字桃溪寺。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来桃溪寺的信众当中达官显要越来越多，请佛牌的香火也越来越重。殿宇屋社越来越多，三尊金佛更是气派，可那桃木佛像却不知被丢在哪里。 想到这，主持仿佛明白了什么，赶忙起身寻找那尊桃木佛像。可一直找了一个时辰都未找到，于是主持把自己的弟子都喊了起来，询问是否有人见到这桃木佛。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监寺走出来说道： “主持，这桃木佛两个月前就被一个年轻人用一朵金莲花换走了，那莲花足足十斤重啊，我现在都记得，就摆在大殿的金佛前面。” “对，当时我们还在笑他，谁知道会是他。”得到了答案的主持仿佛一下子被人抽去了精气神，一瞬间的衰老让他再无气力说些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僧众们散去了。 第二日，宋茗带人前来，却被告知主持下山了，指派了监寺带路去看万年桃木。宋茗倒也不在乎，谁带路都行。天下皆知当今天子最是信佛，这几年虽蝗灾洪旱不断，可寺院却是越来越多，所以这名声如日中天的万年桃木要是做成佛像进贡，自己入京为官便是十拿九稳了。 就在宋茗一行人前去查看万年桃木的时候，主持已经到了度朔山最近的村子。他遇人便问是否有人见过桃溪寺的桃木佛，可惜近几年村里的百姓少有再去桃溪寺的，更不要说见没见过什么桃木佛了。就这样主持一路问一路找，足足寻了两个月。 两个月来桃木佛的消息没打听到，却听说有一座偏远的葬羿山盛产桃木，用其做法器镇饰很是灵验，甚至强过度朔山的桃牌。 主持一路寻去，没想到在葬羿山上的一间小庙里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桃木佛像，来来往往的百姓之间有一个身影十分熟悉，主持紧走几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转过身来的是一个青年却并非当年的那人，主持有些失望正欲离开时，却被青年喊住 “大师傅来自桃溪寺吧？” “正是。”主持有些纳闷，在这荒郊僻壤的地方怎会有相熟的人。 “七天前有一位小哥让我在这里等一位来自桃溪寺的大师傅，他托我给您捎几句话。”青年解释之后，主持马上就想到了那个青年，连忙抓住面前的年轻人问道： “他说什么了？！” “大师傅别急，那位小哥说‘世人皆知桃木有驱邪镇秽之功效，究其缘由便是鬼门由桃木所化，故而万鬼咸服。 不过天地万物皆有生克之外的变数，邪物中亦有一类不避桃木，不畏神佛，名唤怨。怨生于世间因果，善行恶行皆可生怨，小怨自消不必在意。 但有一怨若生，可斩龙灭天，毁世间庙观，屠一切神佛。你能来寻桃木佛说明你已经知晓此怨的名字，我已在去淮西府的路上，你就留在那里吧就像三年前一样。’” 听完这番话主持松开了青年的胳膊，口中呢喃着呆坐在了庙门槛上。一小童刚随母亲拜完佛像从主持身边经过，小孩儿看了一眼一脸呆相的主持，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道： “娘亲，啥是民怨？” ...... 三月后淮西府报界内民反， 六月后陇右府、剑南府皆报民反， 十一月天下反者过半。 民反之地庙观尽毁，佛像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