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失格]Chapter 2 : 父亲?
“家里的情况我都听我的助手博恩说了,看来这些日子你母亲身体修养的不错?” “嗯,是了,我想,母亲这几天的气色较我刚回来时的确好多了。” “如此便好,对了,另外,你弟弟,可诺斯里昂,他的状况怎么样了?” “也算顺利,虽然目前还没有怎么看到他觉醒魔法的迹象。” “嗯......行,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没有的话,你就先退下吧。” “没什么了,那就晚饭再见,父亲” 嘭的一声,伴随着那扇厚重久闭之铜门的关闭,哥哥朝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父亲房间外窃听的我这边走来。 当时只见突然一个人影闪现到我的侧边,我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本能地退到了墙边。 见到我的反应他似乎很是满意,正当我反应过来要对他发出抱怨,他却伸出手指放在唇间,做出“嘘”的手势。 我冷静了下来,意识到我们所在的位置可离父亲不远。 他见我没有再大呼小叫的意思,便拉着我悄悄地离开那里,把我带到了离父亲房间较远的,城堡里某个廊道的角落里。 “哇哈,刚刚好险啊,我说你胆子这么大,敢去偷听父亲?” 我对他的疑问并不感到理所当然,虽然偷听这件事常理上不对,但我又不是什么窃取情报的间谍,被发现了又能怎样? 这样的概念在我心中闪出。于是我毫不在意的回答道:“难道能怎样,你们会在家里谈什么军事机密不成?说白了无非是我们家的那点事......” 科恩斯特也并没有怪罪我的意思,他只是笑了笑,顺势摸了摸我的头,告诫我下次要注意,因为父亲这个人不喜欢不讲规矩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把手拿开,别老揉捏我的脑袋。” 言罢我立马挣脱他的束缚,脱身回到了我的房间里。 哥哥也很“识相”的没有跟上来,当然他如果想追上来也是可以的吧?凭他的速度或是手段。 不过我没有再多想那些,等我回到房间,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时,我的脑中充斥着其它。 父亲回来了,回来干什么呢?我一直没能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也许真的如哥哥所说,是为了我的五岁生日而来的吧。 不对,那不是父亲的作风,只为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子嗣生日他是不会大老远从首都赶回来的,应该还有别的重要原因吧。 不过即使真的有,应该也不是什么我能参与其中的事情的,作为每天几乎只能站在城堡阳台或是透过窗户才能窥探到世界的居家贵公子,我明显没有更多接触世界的机会,或者说权力吧。 想这样的胡思乱想,一个接着一个,想着这样奇怪的问题,我的大脑精力很快跟不上其运转的需耗,渐渐的,就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梦里的时间都是悄无声息的消逝的,不经意间就过去了一段时间,我睁开朦胧的睡眼,耳边仿佛听到有人呼喊着我的名字。 “嗯......嗯?” 我嘴里吐着诉说不清的词语。 “可诺少爷,我来提醒你,该去和您的家人吃晚饭了。” 原来如此。 我的潜意识里这样想着,梅詹何太太又来准时叫我去吃饭了,她真是敬职敬业。 我用模模糊糊的话语回应了她——“嗯,行了,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与疲惫的身躯纠缠斗争一番,我终于还是费力的爬了起来,差不多站稳了之后,就跟着梅詹何太太到了餐厅。 熟悉的陈设,熟悉的装饰,熟悉的食物,只是在那个桌子末端的正席位置上多了一个令我感到陌生的身影。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比较正式的场合和父亲一起进餐,上一次三岁时我并没有那样的机会,那时他的身边萦绕着数不清的权贵。 然而这一次,他早在生日前几天就赶回来,因而也就有了一起享受普通晚饭的机会。 内心深处有一丝丝惶恐。 我带着不安坐下,坐在对面的哥哥依旧是一副轻松,他这次虽然闭口不语,但还是摆出了一架“欢迎”的姿势,仿佛是特地要招待我。 “嗯......” 正席那里传来沉重压抑的一阵叹息。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用餐吧。” “看起来的确像人们说的那样,很重视规矩。”我暗想到。 于是在家主的招呼下,我们一齐开动了刀叉,不知是一股什么神秘的无形力量,使往日显得随意的用餐环节变得这么有序,我猜,应该是来自父亲的某种威压吧。 我抬头看到哥哥和往常一样很努力的吃着,只是他平常进食时的那种精神劲似乎有所收敛,再瞟一瞟那边的母亲,似乎也比平常吃的更积极了些。 我也不知是怎么,今早对食物半熟不熟的那种嫌弃似乎一瞬间变得微不足道了,肉块被毫不在意地一块一块送进胃里。 父亲,我倒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进餐,上一次生日宴的时候只能偶尔看到他和来宾互相敬酒。 他闭合双眼,表情严肃,每次咀嚼时的神态都仿佛在深思,吃完肉块后还会用看起来符合礼仪的行为擦嘴。 看起来,的确像是一个见过很多世面,有着很高阅历的人,我在书中经常读到那样的角色,书中的他们,往往有着超越常人的内心世界。 想到这,我不寒而栗。 吃饭的过程比往常还要寂静,除了蜡烛燃烧的微弱声音和刀叉盘子相碰撞的声响,听不到别的动静。 伴随着蜡烛的一点点变矮,用餐时间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很快迎来尾声。哥哥早已把属于自己或不属于自己的食物吃光,专注于杯中的酒水,母亲也马上快耗完盘中的最后一块烤腿肉。 父亲的情况我不是特别清楚,那种强大的威压使得我不敢向他那里直视,但他应该吃的比我们都要快,在末尾我观察哥哥和母亲时他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反馈了。 随着母亲在咳嗽声中咽下那最后一块,一直在一旁等候的梅詹何太太上来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沉默已久的父亲终于发话了,向着眼前的梅詹何太太。 “平常的话,你也会像这样站在一旁等他们吃完么。” 话音刚落,他缓慢睁开了那双久闭的眼睛,在他眼中蜡烛的火光闪烁,看起来就像仿佛藏着什么深层的智慧。 梅詹何太太似乎有点惊讶,一时停下了动作,一言不发,我认为她是没有想到,堂堂家主居然会突然对自己这个仆人问话。 然而从刚刚的气场里她似乎也看出来,不可以让这个男人久等惹他不喜。 迟到的答复从她的口中蹦出,她装作自在的说道:“昂,是的老爷,我会负责在大家吃完食物后收拾餐桌,另外会把餐具送回厨房。” “嗯......我知道了,你继续吧。”父亲冷声回应道。 场面又陷入了僵持,父亲再次闭合双眼,双臂互靠,看起来是又进入沉思了。 其他人,包括我,自然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我们都规规矩矩的待在各自的位置上,然而不老实的我又开始观察其他人的神情。 父亲眉头紧皱,没什么变化。哥哥也带着微笑闭合双眼,好像在故意模仿父亲的样子。母亲看起来有些奇怪,她一脸茫然无助的样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她似乎总是不经意间将目光投到身侧旁的哥哥身上。 “我们还真是,难以形容的一家人。”我如是想到。 等到梅詹何太太将饭桌上的一切打理好退下后,父亲又睁眼开始讲话了,我有预感,这次应该会是要讲很重要的信息,毕竟刚刚还敢在这种场合做动作的哥哥也正襟危坐,看起来提高了不少注意力。 只听呼——的一声。耳边传来一阵动静极大的呼气。 紧接着父亲久违的发言道:“距离我上一次回来,应该过了有快两年了吧。” “昂,是呢。”哥哥快速地答到。 我和母亲都保持沉默,恐怕她和我一样,都缺少和眼前这个男人对话的勇气吧。不如说不敢对话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哥哥那家伙......不过科恩斯特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就是了。 父亲没有关注我和母亲的一言不发,开始和哥哥攀谈了起来。 “嗯,虽然时间算不上长,但,这里的变化还真是很大......” “变化......那个,父亲大人,您指什么?” “很多。” “是么,我倒是没怎么感觉出来呢,看来,我对自己家里的关心程度比较低啊。” 敢冠名堂皇的在那个男人面前说出那种话,恐怕也只有哥哥他了吧。 就这样,父亲和哥哥打开了话匣子,一口气谈了很多,哥哥向他汇报了很多自己在真知城求学时的遭遇,父亲一一听取并给出了看法和建议。 虽然我疑惑既然哥哥在真知城求学,同样在真知城任职的父亲在那些日子里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就是了,不过他们应该都很忙吧,也许平日里没有机会碰面。 我和母亲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当前这个家里最有能力和作为的两个男人,谈论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直到桌上的蜡烛快要燃烧殆尽,负责晚上换蜡烛的仆人走了出来,在我们面前点燃了新的烛火。 大概父亲也意识到已经有点晚了,他示意停止哥哥停止谈话,看了看一旁虚弱的母亲,露出了一丝,奇怪而扭曲的神情,我一时没敢相信自己本就不好的眼神,那是,一种嫌弃? 然而那神情十分隐蔽,不一会就又被父亲的脸部肌肉压制了回去。 他若有所思了一会,随即起身,套上自己那转为宫廷魔术团团长配备的大衣,看起来正准备离开餐厅。 然而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他对哥哥吩咐道:“带你母亲进房歇息去吧,夜里会变冷,别伤着她了。另外还有些事,就先等你安顿好她,然后后去我房里等着我。” 哥哥于是起身扶起母亲,准备将她护送回房间。 不过哥哥还是问了那么一句。 “父亲你现在呢,不回房休息么?” 父亲背对着众人,再次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你们先去,我还有些事要和你弟弟说。” “昂,这样啊。” 哥哥仿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不带迟疑地带着母亲离开了餐厅。 过了一会后,整个餐厅就只剩下了我和父亲两个人。 唯一的烛光隔在我们之间跃动,我借助它注视着父亲高大的背影。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是我的父亲,但对我来说几乎可以算是绝对未知,我甚至今天第一次观察他的行为习惯。 父亲要和我谈话,谈什么呢?他会给出什么话题? 说起来,这会是我们第一次谈话吧,在这之前我从未有机会和他进行交谈,我并不了解他,而他,我不知道他了不了解我。 持久的沉默,考验着我的耐心。以及夜里突如其来的风,冰凉的感觉打到我的脸上,然后我就那么咳嗽了一声。 父亲注意到了我的动静,走过去把餐厅的那几个窗户关上。 关完窗户后,他又朝着餐桌走来,坐回了那个正席席位。 “看来你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 他以这样的话语作为开头。 “昂,是吗,呃,我是说,应该是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仓促的回复。而且我没明白,“还是”的意思,是说父亲知道我小时候身体虚弱的事情么。 可没时间深度思考,因为他又开始将话抛出了。 “不用紧张,我只是作为父亲关心一下自己的孩子。” 说完,他那副在我心中一直保持僵硬而严格的脸,似乎有所松动,居然露出了些许,温柔? 大概是真的,我反复用眼睛确认多次,他正用那带着些许温柔的表情看着隔着烛火的我。 我越来越认不清眼前的局面,虽然这个情节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凡而简单,久别的父子重逢,父亲试图与儿子敞开心扉,想要给予儿子关爱? 不对,恐怕,和我们这个家的种种不符,但我又意识不到哪里不符合逻辑。 思绪落下,我赶紧给出了应对。 “嗯。我好像,没有哥哥和父亲那样强健的体魄。” “啊......体魄......么,的确,不过那算不上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而且等你之后继续成长,身体会长得比现在强壮结实的。” 我对着番安慰的话语一时无言以对,正当思索,父亲又继续加码。 他伸出手指指向天花板,摆出那样,试图证明某些观点时常用的姿势,他有条有理的说:“活在这个世上,光靠身体蛮力是远远不够的。不妨告诉我,我的儿子,你想要在未来,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吗?” 有作为的人?这个概念对我来说有些宏达而模糊,我不知道父亲所谓的有作为之人具体指什么,是像他一样在政府里就任高职吗,还是说像贤者一样成为帝国的支柱级人物,或是加入学会,在某些领域取得骄人成绩,甚至......成为一名名声显赫的冒险者? 总之,我没有捉摸透。 但我还是装作心里早有了答案,给予了肯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展开讲讲吧,这样的话题作为我们父子之间的首次正式谈话很不错,是个好的开端。” 于是他开启了一番长篇大论。 “我刚刚说到,不能只靠蛮力。没错,想要成为一名大能,不仅仅要有力量上的优势,如今这个时代,加之我们的处境,还需要有另外一个重要因素,你说说看,是什么?” “您是想说,魔法么” “没错啊,就是魔法,成为一名强大的魔法师,足以弥补自身身体上的诸多缺陷,让自己以另一种姿态矗立于人群之中,让这一生有所作为。” 说完这几句话后,他缓缓地转头与我对视,眼神里居然有几分期待。 然而我却并不认为这种期待会有结果。 我用极不自信的语气开口道:“可是......” “嗯?” “您应该知道我的情况,父亲,我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像哥哥那样强大的魔法天赋。” 他应该是知道的,毕竟三岁生日时他曾回来过,柏棱伊家族的人,几乎都是在三岁时觉醒血脉中的魔法天赋的。 他应该还记得,那天,我并没有对共鸣咒语产生反应——那是缺失魔法能力的征兆。 他的不告而别一度让我认为他对我十分失望。如今又在这里向我宣传魔法的美好,让我有点怀疑我对过去的认知。 与一开始的预判的对话发展方向一致,他回应了这个问题。 “不用担心,天赋这种先天的东西,其实是可以被影响的,你不用担心硬性的能力问题,我会帮你想办法,现在你只需要专心积累魔法知识,为将来成为魔法师的那一天做好准备就行。” 不得不说,那真是令我大跌眼镜的答复...... 毕竟在我之前偶尔翻阅到的诸多书籍中对先天魔法能力的强调几乎无法否定,按理说缺乏先天能力的人不能靠自身主动施法,只能借助魔法道具...... 父亲总不会让我光依赖道具成为魔法师,那样会为家里蒙羞的,人们口中一向重视面子荣誉的琉恩·柏棱伊应该不会那样。 既然如此,他所谓的解决方案,会是什么? 这样一个大大的疑问,在我心中树立起来,我真的未曾听闻过可以真正弥补先天能力不足的方案。 正当我想要继续发问,父亲却把这个问题饶了过去,开始跟我谈起了其他。 “先不说这个,了当然除了技能上的掌握,还需要一些别的历练,我慢慢跟你讲讲。” 讲完所谓的“人生宝典”,他又开始询问起了我的日常。 大抵就是关于我至今为止在城堡里的生活。 “对城堡里的佣人感到满意么?” “嗯。” 我那样回应道,因为的确比较满意,一些小毛病并不值得这时被拿出来作文章。 ...... “那,负责总管工作的那几位呢,格兰特太太,梅詹何太太,以及乔洛斯太太,你感觉她们怎么样?” “嗯,也都挺好的。”我用带着些应付的语气回答道。 不过我转念一想,又补充道:“不过听其他佣人说,乔洛斯太太夜里睡觉喜欢打呼噜,总是影响到其他人,另外梅詹何太太也总是让我有点烦。” “哦?怎么了?” “她总是能在我睡觉的时候到我房间把我叫醒,虽然那就是她的职责,但,果然我还是会喜欢更温柔的方式吧。” 父亲听完后思考了一番,他嘴里那样嘀咕着。 “嗯......” 我见他好像为我担心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被内心深处的同情心驱动,转移起了话题。 “当然,我也只是说说,总体上我对生活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 父亲听到我的话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行,我知道了,那......” 他就那样提起了别的。 精神专注时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第二根蜡烛也快燃尽,我们的谈话也滑向终点。 他在谈话时一直展现出一种父亲对孩子的关怀,那种关怀,的确,在那个有点冷的夜里给了我一点暖意。 后来谈话结束,我们愉快的聊完一切,他起身回到了卧室去找哥哥,我也离开餐厅朝着自己的房间迈去。 “也许父亲并不是我刚开始想的那样一个冷血之人吧?他对我好像还是很关心的。”我边走边这样想着。 不久后我躺倒在床上,回顾这一天的经历,相较于平凡枯燥的往常,还真是不一般。 不过伴随着这种不一般的是一个个疑虑,最令我不解,至今还不清楚的是,父亲为什么特地赶在生日之前回来? “也许是因为真的想多跟家人相处些日子吧。”经历了刚刚的谈话,我自然而然的想到。 我扭头看向窗外父亲的房间,里面灯火明亮,看起来今天哥哥和父亲会聊到更晚。 不能再管他们了,这副身躯经不起折腾,我需要休息了。 吹灭蜡烛,盖上被子,闭合眼睛。 心里暗暗期待着父亲所谓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