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s":[{"insert":"很老的一个梗，来点老梗新玩\n\n 要他说，这无疑是一个空虚的梦。\n\n 对人偶而言，睡眠是无意义的，所以，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学者们的小把戏罢了。\n\n 学者们就是这样，为了满足那无穷无尽地求知欲，他们能拼接出各种各样扭曲的东西，比如少女形状的诅咒、以血肉为容器的元素罐子。往往他们还会加点自己的恶趣味来显示他们的存在感，比如假惺惺地关心雷莹术士的制服是否走光，比如他正身处的这个房间和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n\n “不xx就无法离开的房间”他轻轻地念了一遍墙壁上写着的字。\n\n 见鬼，这么一句现代感十足的话挂在这陈设古老和室里居然显得意外的和谐。\n\n \n\n 八重堂对教令院的影响有这么大吗？学者们禁止民间交易书籍，自己不仅阅读来自他国的通俗读物还颇受影响。不过，这种差别对待，他已经习惯了。所谓人类，因其地域之差冠以不同之名，实际上本质未有不同。他轻蔑地笑了一声。\n\n 那些愚蠢又无聊的读物，他曾阅读过许多，但那些空乏又脱离实际的东西，显然与人类的规则有悖。人类画了个圈，撒下尖钉惩罚出圈者，但又用他们高超的技巧来拼命地去越界，从中寻觅出格的快乐，那种在危险边缘的感觉会让人类感到快乐。那种与规则对抗躲避尖钉的过程会让人类产生一种自豪感，好像他们是盗取圣火的普罗米修斯。无知和自大充盈他们容量匮乏的小脑壳，于是作为其原住民的液体挤入他们的影子，使他们的背影膨胀肿大也能称得上一句“伟岸”和“超群”。这就是所谓的，背德与禁忌感。\n\n 若非这个荒诞可笑“梦”，他想实在难以再回忆起关于她的讯息。\n\n 她还是坐在那儿，他觉着，这个女人和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也是，这个梦本就是依赖他的记忆所编造的，她自然也与他的陈柯旧事脱不开关系，容颜又怎么会变呢？\n\n 看着这复现的古老记忆，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n\n 新生的他被她带在身边，观察着这个世界。他总是乖顺地跟着她，每当她这样坐着沉思或冥想时，他便静悄悄地跪坐在她斜后方的蒲团上等待着她发出下一道指令。\n\n 后来他的意识渐渐清明，他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他会开始找些打发时间的事情来消磨时光，他先是看书———不是他在踏鞴砂时看到的那些通俗读物，而是些进贡给君主的名家大作。\n\n 他是喜欢看书的，不仅仅是因为书中所构的世界或是那些他后知后觉才发现精妙的词句，更多的是因为看书时就会回忆与她相处的时间。\n\n 鸣神的臣子总会向神明进献佳词妙文，每当这种时候他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而她总会在屏退臣下后把他抱入怀中，然后轻柔地捋顺他柔软的长发为他细细诵读诗文或是讲解一番词句的组合，偶尔也会布置下去些篇目教他写作。\n\n 时至今日他也很喜欢那种感觉，被人抱在怀中，感受着来自其他个体的温度，这具冰冷的躯壳仿佛也有了温度———只是现在的她，躯壳怕是也同他一样冰冷了吧？他又能从何处再寻觅得这样的温暖呢？但他仍旧怀念着，并非是出自主观的意志，而是他冰凉的躯壳与结构发自骨髓地怀念着那样的感觉。\n\n 没有温度的灵骸，一点点染上不属于自己的的温热，实在是令人着迷。\n\n 他不能去否认，他必须要承认，毕竟这是他实在是避无可避的事实。在这上千个深与夜里，在那玉盘无数次破碎又重圆的轮回中，每闻雏鸟破壳时，每嗅夏荷蕊绽时，每见秋叶飘落时，每待新雪白头时，他都忍不住去怀念她的怀抱、痴恋她的温度。\n\n 如果只是单纯的温度那么他自诞生起就已历经种种，哪怕自离她后再未有过被人拥入怀中，他也不必如此怀念那样的温度。但那种被暖意与柔软包裹的感觉与炼炉中的千锤百炼不同，那样的感觉就仿佛是----他好像正在被人爱着一般。\n\n 被那样轻柔地搂如怀中，总叫他疑心，他，散兵，是否也曾是谁手掌心的珍宝，也曾是谁日夜期盼的产物，也曾是被谁深切又真挚地倾注过纯洁之爱。\n\n 他深深地迷恋着那样的感觉，以至于初知欲望的灵偶常常纠缠着他的主人，向她索要着拥抱。百无聊赖时要搂着她纤纤细腰索取关注，茫然无措时要环上她修长的脖颈寻求指引，噩梦初醒时更是在迷蒙间伸手找寻她的存在以得心安。\n\n 他爱她爱得实在是掏心掏肺——也难怪，这一身心肝本就是她所给予，他生来便注定要为她流干眼泪以偿还她的予生之恩。\n\n 那漆黑之梦本就异常可怖，而他寻不到她更是心痛难耐，望着这间空旷的和室心中愈发难挨空乏凄凉，这无心死物也初尝了泪水灌溉，只是他那时未曾想此泪更胜滚滚银河水———初偿泪珠便叫他跌落凡尘，从此天上仙人再无缘相见。\n\n 许是往事昔情动人，又或是梦中他再无其余顾忌，他终于伸手去触碰那抹熟悉的倩影。\n\n 或许这就是梦境的好处，她竟然如百年前想的那般轻轻牵着他的手把他拉入怀中。\n\n 散兵心下一惊，想要挣脱却被雷电影摁在了腿上。不过那雷电影的劲道并不大，他竟然也未能挣脱，明明这便是他的梦，此梦本该由他心意所定。\n\n 雷电影像是凡间女孩摆弄自己心爱的贴身玩偶一般，丝毫不顾及男女大妨，把散兵亲密地搂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他一头青丝。\n\n 散兵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未做反抗，只是难得乖顺地靠在她的胸口。\n\n “你头发短了不少。”过了半晌，她才开口，谁想却是这么一句话。\n\n 他毕竟是自冠“国崩”之名者，乖顺并非他的作风。\n\n “怎么？觉得丑陋吗？还是觉得不适？是因为我从不忤逆你的决定？是因为我总是迎合你的心意？我自大的母亲，你凭什么认为我还要一直遵循你的意志？是依靠您无想之一刀吗？可笑……”\n\n 她并未恼怒，只是轻轻捧起了他的脸颊说：“我觉得这样很美，很适合你。现在想来我当初也应该多为你准备几款发型的。”\n\n 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了散兵。他忽然怒而动手，按倒了雷电影。他愤怒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大声地质问着她：“何必惺惺作态！你既然如此想，既然如此……又为何制造了将军…又为何…为何…当初又为何弃我于不顾！！！”\n\n “你是个骗子！你是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n\n “你们所有人！神也好人也罢…都是一个样……”许是想着是在自己梦中，他便少了些许顾忌，一时间情难自抑，悲从中来，竟忍不住哽咽起来。\n\n “休想骗我！”\n\n “只要我不符合你们的心意……你们就都厌我！憎我！恨我！”\n\n “如果我不叫你们满意！如果我非你们所想！”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落下，沾湿了她的脸颊。她才发现，那日手中的温热并非错觉——人偶之泪亦有温度。\n\n 散兵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下一句话，语调难得平静可竟有撕心裂肺、断肠泣血之感 。\n\n “如果我不遂你们得心愿，根本就没有人爱我。”\n\n 刚刚那一瞬间的平静仿佛幻觉，他撕心裂肺地控诉着。\n\n “根本就没人爱我！”\n\n “你不过是想哄着我再变成你想要的模样罢了！”\n\n “你只爱你想象出来的那个玩具罢了！”\n\n “于你而言！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左右不过是个随意摆弄！取乐自己的！玩具！”\n\n “没有人在乎我是个什么东西！从来没有！你们这些满口谎话的骗子！黑心肝的混蛋！从未爱过我！从未爱过真正地我……”\n\n 散兵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他像是脱力了一般软了下去，趴在雷电影的身上，贴着她的脸颊小声地呢喃着什么。\n\n 这时雷电影才察觉到，他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他仿佛是深秋里的稚嫩猫崽一般，紧紧地蜷着身体不住地发着颤。\n\n 雷电影静静地躺在地上，听着他失去理智的痴语。\n\n “求求你，不要再骗我了…”\n\n “别再伤害我了……你们…不要了…求求了”\n\n “我好害怕…妈妈…救救我”\n\n “妈妈…你在哪…妈妈…母亲大人？”\n\n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动，看不见散兵脸上的表情。她便默默地感受着温热的泪水滑过她的脸颊再告诉她苦涩的滋味。只是，她湿润的眼眶令她分不清流淌在她沾湿她唇角、流进她心底的究竟是谁的泪。两人的泪交织相融，苦与涩已分不清，更遑论谁的愁更多一瓢。只能叹一声，恨命运捉弄。\n\n 他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他只是在梦中用最卑微地口吻肆意地说着他内心深处未曾对任何人言语过的渴望，那或许是在平常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心愿。\n\n “求求你…”\n\n “爱我吧…爱我吧”\n\n “我不贪心…哪怕只有一瞬也好…”\n\n “谁都好…真心地…爱一下真正的我吧”\n\n “求你，爱我吧…”\n\n 她终于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住了他，深深地按过他的每一寸脊骨试图舒展开他紧张的身体和仿徨的灵魂。\n\n “我一直都对你心怀愧疚，我一直都爱着你。”\n\n 散兵像是被惊醒的梦游者一般，在她的怀中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她的脸。\n\n “这个梦难道不会醒吗？这里到底是哪？”他像是初生的孩童一般懵懂地蹭着她的脖颈诉说着自己的疑问。\n\n 雷电影做起来，抓住他的肩膀摆正了他的身体。然后她认真地说：“我希望你能更加地爱你自己。你不需要去迎合任何人的心愿，你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玩具。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改变自己来讨好，你也无需向任何人来证明什么。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好的。\n\n “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你只需要你自己的爱。你的爱，便是这世间上最宝贵的东西。”\n\n 那张常常被恶意和讥讽占据的俊俏脸蛋上又一次这样长长久久地出现迷茫之色。\n\n 他好似被冲昏了头脑一般，小声地重复着：“爱自己？爱我自己…”\n\n “这里…究竟是哪里？我在哪里？这里是我的梦吗？不一样……好奇怪…会结束吗？这个梦会结束吗？” \n\n 雷电影看着此刻已经从牌匾中蔓延至整个房间的墨字，向散兵张开了双臂。\n\n “再抱一次吧，也许没有下次了。”\n\n 散兵终于也主动又对她张开了双臂。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脖颈，有些呆萌地侧着脑袋问她：“为什么？”\n\n 雷电影轻轻地笑了一声。\n\n “因为你要醒了。”\n\n “因为…”\n\n 因为，这里是不自爱就无法离开的房间。\n\n \n\n\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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