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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铅华 华戎舟番外 作者七月荔

2021-02-27 11:11 作者:mi米小奇奇  | 我要投稿

一、成长篇·上「师父,那人今天又来了。」小药童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蹲在吴塘的床头小声埋怨道。吴塘坐起了身,伸出一只手掌拍了拍小徒弟的脑袋,然后披了件外衣就下了床。在屋里翻找了一阵后,才接过小药童手里的烛火开口:「你去把门关好,继续睡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刚走到后院的一个屋里,迎面而来就是一股血腥气,吴塘微微皱了皱眉头,表情却是习以为常。他将烛火放到桌上,火光顿时照亮了这个简陋的屋子,这里是平时接待病人的地方。此时屋里已经坐了一人,那浓郁的血腥气皆是因他而起,若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定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华戎舟。屋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人脱衣一人上药,有种诡异的默契。看着本就斑驳的上半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吴塘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人的身体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看你比我那小徒弟也大不了几岁,年纪轻轻总得为自己考虑,何必一直争强好胜和……别人过不去呢?」摇曳的烛火使得华戎舟的面庞忽明忽暗,他却没有开口反驳。烛火跳动了一下,吴塘一不留神下手重了些,一道刚止住的伤口又流出了暗红色的血。吴塘手上的动作一顿,余光却看到华戎舟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毫无反应,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若无其事地恢复了上药的动作,嘴上故作轻松地说:「就算你自己不介意,也不怕日后这身伤疤吓到心仪的姑娘了。」阴影里的华戎舟突然转过头,一张俊美的容颜顿时暴露在烛火下,饶是吴塘都见过了十几次,此时心头也忍不住颤了颤。此人生得怎么这般好看?那张一向惊艳却又无感情波动的脸,此时却满是疑虑,他说:「会吓到人吗?」吴塘心头好笑,此时才感觉眼前这个少年有了些人气。听起来这个人的声音也不难听,怎么先前来的时候都是一言不发呢?「当然会了,你想想哪个小姑娘看到这……些伤疤,不会被吓一跳?」「……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一句低声的喃喃响起来,声音太小,吴塘下意识地反问:「什么?」华戎舟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坚定地说:「我要祛伤疤的药。」即便是知道她定不会被伤疤吓到,他也不敢再用自己的身体去……博同情了。见他上了钩,吴塘手上动作未停——擦血、上药、包扎,然后缓缓开口:「这世上哪有能不留一丝痕迹的药膏呢?都说治病要治本,你还是少招惹麻烦比较好。即便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被报复,能躲还是躲着点吧,活着比什么都强。」过了许久,才听到华戎舟突然又开口说:「你徒弟……跟了你多久?」吴塘一愣,似是没想到会问起他徒弟。「他是我老家亲戚的孩子,因家里穷,父母就让他自小跟着我学个手艺,今年才满十六岁,还是毛手毛脚的年纪。」吴塘说起自己徒弟,嘴就停不下来了,「前几日给病人包错了药,还好不是什么大病,我只罚他一天不许吃饭,他还委屈得不行。这孩子平时也喜欢顶嘴,按辈分他该叫我师父,按关系他也该叫我叔。可是平时也只有惹了祸害怕的时候,他才会乖乖唤我一声师父……」十六岁啊……多好的年纪。虽听吴塘言语中多是埋怨,可是语气却格外慈爱。吴塘说了许久后,才发现自己的「病人」问了一句就再也没说话,于是也略微尴尬地闭了嘴。半柱香的功夫才将华戎舟浑身上上下下的伤口包扎好,吴塘看了看外面,天还没有亮。于是他转身走向桌子,从药匣子里拿出纸和笔,边写边说:「你的外伤我是包扎好了,但是我方才探你脉络格外紊乱,虽然你年轻身体底子好,但也不能一直这样折腾,我给你写个方子调理下……」就着烛火写完后,吴塘一转身,却发现屋子里只剩他一人,刚才那人坐的地方空荡荡的,多了一锭银子。吴塘摇着头收拾了药箱,才拿着烛火向外走去,嘴里感叹道:「每次都是一锭银子,真是败家啊……」这种外伤药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钱?吴塘蹑手蹑脚地回了屋子,还是吵醒了小药童,他懵懵懂懂从自己床上坐起来问:「他……走了?」吴塘一边脱鞋一边说:「嗯,走了。」「老头……」小药童下了床凑到吴塘床前,压低声音开口,「你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呀?每个月的这两日都是一身伤过来,这都连着一年多了……要不我们还是报官吧?说不定他是什么恶霸,别给我们招来麻烦……」吴塘听到此话重重拍了一下自己徒弟的脑袋说:「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师父。」看小药童撇撇嘴不在意的模样,吴塘只得作罢,说道:「整天不要胡思乱想,睡你的吧。」说罢,就不理会小药童的疑问,自己翻身躺下。报官?躺在床上的吴塘勾了勾嘴角,还会有官比……宫里头的那位权力更大吗?第一次送他的「病人」来的那个侍卫模样的人,穿的可是宫里头才有的服饰。吴塘有一个哥哥在太医院,所以他对皇宫里面的事情也算是知道不少,有了这层关系,可能才是当初宫里那位选择把「病人」丢到他医馆的原因吧。皇室的隐秘,向来只多不少,就比如一年前那个自焚在皇宫里的前华相之女,恐怕也不是因为简简单单的「替父赎罪」四个字。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这是吴塘在太医院当官的哥哥告诉他的,所以吴塘的医馆才被选择,因为他知道什么不该问,什么不该说。只是今日却破了戒……那个每月都丢了半条命来求医的人……着实让人心生不忍。看着另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生的小药童,吴塘突然明白了方才那位「病人」为何突然问起来自己小徒弟的事情,看着那人最多比小药童大个三四岁的模样,可是他们两个却是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他如今过得那般苦,定是身边没有一个愿意护着他的人吧。想到这里,吴塘忽然感觉心底升起几丝寒意。所以……一个在连着一年多的时间里,每个月都伤痕累累跑来求医的人,究竟是被……皇室夺走了什么,才让他这般执拗??

二、成长篇·中皇城里的生活还是一切如旧,倒台一个华相,并没有给百姓的生活带来丝毫影响,只是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个世界如此之大,你永远不知道方才与你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心里有过怎样毁天灭地的伤痛。「华戎舟。」一道女声凭空响起,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华戎舟缓缓回过头,看到一家脂粉铺子里面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身影。再一看那个铺子,正是曾经华浅和他从街头走到街尾为……千芷挑的那一家陪嫁铺子,喊住他的人也正是千芷。只见千芷一身素衣,温和大方,再没有之前张牙舞爪的模样。她跑到华戎舟面前才站定了身子,缓了口气说:「方才瞧见你,还以为是认错了人,还好我这张嘴比脑子还快地叫住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华戎舟眼眸闪了闪问道。千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便开口解释道:「我的卖身契……小姐一早就同这间铺子一起给了我,那日的宫宴…小姐执意不愿带我,后来官兵闯进华府,我才明白过来……华府获罪,我这个自由身的平民……自是不受牵连……」应是提起了那个名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相对而立。眼见因华戎舟容貌,看向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千芷才又开口:「要不去铺子里坐坐吧,这里人太多……」「不必了。」华戎舟垂了头,「我还有事,先走了。」那模样似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疏离,千芷也并未因他的拒绝而意外,毕竟一直以来,华戎舟在她们这些人面前从来都是沉默寡言到近乎冷漠,只有在……华浅面前,他才显得温顺。记得当初华戎舟刚进王府的院子,有哪个小丫鬟没有动过心呢?只是到最后无数人还是被他的态度吓退。所以那时候千芷才总是和翠竹过不去,只是因为看不惯翠竹总是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想到这里,千芷对着华戎舟要离开的身影说:「翠竹前两个月个月成亲了,是她家里人安排的,对方是个朴实的农夫小伙,对她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当初小姐把她赶出华府,没想到正好让她躲过一劫,终究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还是偶尔有联系……」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只见华戎舟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越走越远,千芷犹迟疑了一下,追了几步开口:「华戎舟……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总得向前看,小姐…之前就最看重你,如今你有这一身武艺,总不能就这样平白糟践……」话音刚落,就看到华戎舟停了下来,转身对上千芷的眼睛:「你知道我这一身武艺是为何而学吗?」为的是护住想护之人,而不是无数次面对刀剑,都被别人一掌隔开,然后眼睁睁看着刀锋对着……她,自己咬碎了牙却无能为力。千芷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之前她虽看不过去翠竹的讨好嘴脸,却不曾抱怨过华戎舟对她们太过冷漠,因为她知道,华戎舟虽然对她们不假辞色,但是他对小姐是……真心好。那种好是不掺私心,是可以不论黑白只看华浅一人。所以隐约从南风口里听到了些风声后,今日又难得遇见,她才忍不住开口提醒,人都得向前看不是吗?「你对我说要向前看,那你呢?你做到了吗?」华戎舟开口,言语瞬间刺红了千芷的眼眶。千芷握紧拳头才不至于让眼泪落下来:「我的小姐是这世间最坚强的人,甚至我还见过她敢当面斥责皇帝,所以我自是不信她会自焚。可是……可是我就算自欺欺人,也无法否认,那日……她从未抱着能回来的决心,所以才会给我们所有人都安排好了退路……」千芷的一番话无疑勾起了华戎舟最疼的记忆,一个因他逞一时意气而至今都在承担后果的回忆。他深吸了口气,对着一个方向开口,语气已经不复初见时的平静:「你既然相信她已……那何必还苦守着这一间铺子,假装看不到五米之外那个虎视眈眈的人?」顺着华戎舟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街角有一道身影,一直对着他们这个方向,似是站了很久。千芷僵硬着身子一动未动,即便不去看,她也知道那是——南风,她都知道他在,一直都在,一年来都是如此。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即使自己明明知道,一个弱女子逃出重重宫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心底还是留着残想等待着。「我现在只是想守着她的铺子,万一……万一她看到没人在等她,肯定会以为大家都忘了她,那她……肯定会难过的。」千芷勉强挤出一抹笑,却觉得自己说的话牵强的很。若是真的相信她已死,那现在等的又是谁?华戎舟并未追问她的前言不搭后语,只是后退一步开口:「当初这间铺子她说道就是给你了,你若真心怕她难过,那就按她的说法,去找你自己的幸福,她……不需要有人等。」千芷听到这句话一愣,没想到惯来眼里只有一个人的华戎舟,如今竟然也会开解别人了。「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千芷最后又追问了一句。「你选择等她,而我是去……找她。」因为通常来说,大部分的等待都是无用的。千芷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发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最终她努力转过身,看向了那个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人,然后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千芷清晰地看到随着她一步步走近,南风的眼里渐渐溢出的狂喜。她向来都知道要去珍惜眼前人,只是不知道那个曾经说……若日后自己受了欺负定会杀回来给自己撑腰的人,说话还算数吗?四月初五,三更天。一声暴喝声响起,两道缠斗的人影突然分开,一站一卧。林江从暗处走出,扶起了方才跌倒的陈渊,看向虽站着却明显摇晃不定的华戎舟,说道:「自己回去吧,击败陈渊已经差不多用尽了你的全力,我不想等下又要我们送你出宫去医馆。」华戎舟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沉默地站着。只听林江的声音又传来:「下个月再来,你同我对战,今日就省些气力回去将养着。」华戎舟终于收回了剑,一声不发地离开,身影不稳,步伐倒是不乱。半晌后,陈渊才调理好自己的气息,狠狠朝着华戎舟离开的方向啐了口血:「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林江看着愤愤不平的陈渊,面无表情地说:「你败得不亏。」陈渊皱眉看着林江,只听林江又说道:「方才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此次对决,那……小子分明是束手束脚了许多,很多时候宁可硬接你一掌,也不愿碰到你的剑,瞻前顾后的状态下还能赢过你……」陈渊的脸色愈发铁青,应是被气极了,脏话都出来了:「老子就应该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宰了他,打架还娘们唧唧地怕留伤口,看着我就来气……」林江看着陈渊好一顿撒泼后,才又开口说:「败了就是败了,何必在我这里呈口舌之快?休息好了就进去复命。」陈渊看了看身后寂静到仿佛无人的御书房,终究还是闭了嘴,咬牙起身向里面走去。出宫的路上,还是朝着医馆的方向,这次吴塘竟然早就在房间里等他。看到华戎舟没有鲜血淋漓地走进来,吴塘倒是吃了一惊。粗略检查了一下,确实是没有外伤,但是肋骨好像断了一根,肩胛骨也呈一个不正常的弧度。一时之间,吴塘倒是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无奈。今日的华戎舟心情好像格外好,竟然史无前例地先开口说话了:「今晚的月色真亮。」吴塘正骨的动作一顿,转头就看到窗户外透过来的银色月光,照得外面宛如白昼。本来想提醒华戎舟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很疼,只是看到华戎舟望着月色的眼眸格外明亮,吴塘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这个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疼痛,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提醒?正完骨后累的吴塘出了满头大汗,只见华戎舟除了面色苍白了些,这一过程竟然是眉头都不曾皱过一次。吴塘心里也啧啧称奇,这世间真的存在没有痛觉的人吗?下一刻眼前一花,屋里就又剩吴塘一个人了,他默默地把凳子上的银两揣进怀里。嗯,没事,反正这也不是他的这位「病人」第一次不告而别,他早就习惯了。?

三、成长篇·下今晚的月色真亮,亮得就像是那次在崖底找到华浅的那晚的月亮。那时候他背着她,如同背了自己的整个世界,腰间的伤口有血液渗出,可是却抵不过心头的明亮。那算是第二次背她了,第一次是背着她下摘星楼,华戎舟第一次感觉二十层的楼梯也不算太长。第二次就是在崖底找她,庆幸华浅的眼神不好,再加上华戎舟一身黑衣,因此只要他不开口,华浅便不知道他腰间刚刚被伍朔漠划破的伤口。伤口不深,当时的华戎舟也舍不得说起此事,他只知道华浅的脚腕受了伤行走不便,便对自己身上的伤势无半点察觉。只是……华浅却在趴在他背上睡着前告诉他——「姐姐我可不喜欢年纪小的。」一个女人可以毫无戒心地在一个男人面前睡去,要不就是心里有他并且相信他,要不就是不曾把他当作男人看待。华戎舟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二种。无人知道华戎舟听到那句话时心里的感受,也无人知道那一晚,他是如何忍着淌血的伤口,带着怎样绝望的心情,将安心睡去的华浅一步步从崖底背到了华府。这世间有千百种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唯独年龄这一个,是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的。可是,那又怎样,看着因兄长之死第一次在人前哭出来的华浅,华戎舟就觉得算了吧。管它什么年龄,只有她需要,自己就会在。只是那时候的华戎舟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需要,不是一意孤行赖在她身边不走就叫守护。夜色里,华戎舟向着一个方向,不停地前进,今日打败了陈渊,终于离她又近了一步。只是等他又一次赶到了那个崖底,月亮却已经没了踪迹,远处的天空初日正在一点点破开混沌的云雾,却无法照亮华戎舟心底的那个角落。又来晚了。出生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晚了一年;逃过伍朔漠的控制,从小镇赶回京城也晚了;如今只是怀念这一抹回忆里的月色,也终究是来晚了。也不知道未来究竟还要迟到多少次,才能赶的及……虽然没了月亮,但是也凑合着歇息下吧,华戎舟侧身躺在一块巨石上面,重重的吐了口气,才感觉胸口没那么压抑了。这一年多以来,除了习武对战,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华浅,只是皇室想藏下一个人太容易,他几乎把这偌大的皇城翻了一个遍,也无华浅踪迹,所以现在就只有一条路——进御书房。而华戎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华浅已经不在了的可能,因为他现在还想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找到她。腊月初五,御书房外。林江被华戎舟逼得步步后退,眼见就要被击败,却斜插进一道剑来。华戎舟仓促抽剑转身,只见陈渊和林江并肩而立,挡在房门前。「你什么意思?」华戎舟皱眉咬着牙问。陈渊倒是丝毫不为自己的突然偷袭而感觉羞愧,倒是意气风发地说:「主子说你要想进御书房,先要打败他身边之人,可是从未说过是单挑。」握剑的骨节在隐隐作响,如同一个濒死的人眼看就要抓住了活下去的希望,可是这时却突然有人将这个希望放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林江好歹还有些自尊心,做不出来陈渊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只是闷声继续出招。这一次华戎舟伤得极重,又是陈渊把他送到了医馆。出了医馆,看到外面的林江,陈渊勾了勾嘴角说道:「下个月我们应该能歇一歇了,看那小子的模样,估计这一月半月是好不了了。」林江不置可否:「要不要打赌?下个月他肯定还会来。」陈渊瞪大了眼睛说道:「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怪物……」话说到一半,陈渊也闭嘴了。不是怪物吗?若不是怪物,又怎么会在两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普通的侍卫,到现在林江都险些抵不过的高手?「我们的职责只是保护皇上就够了,而那小子……」林江顿了顿才说,「他的人生恐怕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杀了……确切地说,应该是打败我们……」这世间不可能有人能把所有心思只放到一件事上,若是做到了,那便是真的无人能敌了。可能是他们老了吧,才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陈渊是这样安慰着自己,顺手勾住了林江的肩膀,开口:「你说这小子,按道理是不是该叫咱们一声师父啊?好歹也是在我们手里一点点练出来的……」林江嫌弃地看着凑过来的陈渊了,满脸都是「你还有脸提此事」的表情。被丢在医馆后,华戎舟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仲夜阑的剑锋离华浅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而他目眦尽裂、用尽全力,却还只是伏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还看到华浅被瓷器割伤的手掌鲜血淋漓,他不顾自己伤势拼了命去大夫那边寻了一瓶金疮药,回来后却在门口看到仲溪午正小心翼翼地给华浅包扎上药。他还看到夜晚的街道上,他拉住华浅险些被人撞到的手臂,而下一秒华浅的目光就一如既往地越过他,同时人也习惯性地挣开了他的手,向远处灯笼下的仲溪午走去,而他还是只有松开手看着的资格。还有很多场面……睁开了眼睛后,华戎舟渐渐反应过来,方才的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回忆。真实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还是那个一心一意想待在华浅身边,却总是被忽视的小侍卫。他曾经不止一次后悔过,为何那么早遇上华浅,偏偏是在他最狼狈不堪,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最想去守护的那个人。可是,若不是一开始就遇到了华浅,又哪里还会有现在的华戎舟?恐怕过去的那个华戎舟可能是被人打死了,也可能是被饿死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对人生无半点留恋而自我了断。从来都没有梦到过华浅,这次却一次性回忆了个完整,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吧,所以才导致失了心神,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希望落空。华戎舟运了运气才缓缓坐起,这还是自己的报应,曾经任性妄为、一意孤行的报应,如今只是罪还没有赎完罢了。恼怒归恼怒,要让他就此放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两天了,打败两个就打败两个吧,最难的都熬过来了,现在还怕什么?他只要想到华浅有可能在某个角落里独自一人等着,顿时就觉得眼前的所有都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吴塘走进来时就看到华戎舟努力坐起来的模样,他赶紧走近了些,把手里的药递了过去开口:「之前还以为你长记性了,怎么昨天又落了一身伤?还比以往都严重……」语气里是非常熟络的埋怨,毕竟他们也算是一月一见的「老熟人」了。华戎舟一口喝完了药,余光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小药童。这两年来,小药童也没那么害怕华戎舟了。只见他此时脸色满是嫉妒不满,毕竟他可从来没有见自己师父对病人这么关心亲近过。华戎舟搁下药碗开口:「是我太着急,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习惯了华戎舟的沉默,见他突然回答了自己的话,吴塘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看到华戎舟撑着床榻努力想要站起身的模样,吴塘赶紧阻止他道:「方才不是说了你这次伤势颇重吗?不好好养着还想去哪里?」华戎舟不理会他阻拦,一点点站起来向外走去,步伐缓慢而有力。「习武,报仇。」一开始不说是群架,还玩偷袭这一招,那就得做好随时被报复回去的准备。时光匆匆又过了半年,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吴塘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初五,赶紧吩咐小徒弟去落了锁,然后自己收拾了一大堆药品,在小房间里点上一盏烛火候着。只是这次,吴塘等了一个通宵,也不见有人前来。初六,吴塘又肿着眼睛等了一晚上,还是不见人影。初七也是……终归是小徒弟先看不下去了,对着白日里因睡眠不足恍恍惚惚的吴塘说道:「老头,人家都不来了,你干吗还眼巴巴等着呢?」吴塘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真的不会来了。这样也好,毕竟每月一次的伤痕累累,他还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孩子,谁见了不心疼呢?哪里会有人没有痛觉?不怕疼只是因为疼习惯了而已。吴塘笑了笑,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也好,不来了也好,不来了就证明……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了。」小徒弟看着自家师父一脸欣慰,心里格外窝火,不过是个每个月来看病的病人罢了,凭什么就分走了这老头那么多的注意力,就是因为长得好看吗?想到那人那张一见难忘的脸,小徒弟怒从心头起,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说不定是他死了才来不了……」接下来,还在医馆里的人就免费欣赏了一场师徒大战……哦不,应该是徒弟单方面被殴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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