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火焰,永远是令人生畏的。他绽放着焰红的色彩,舔舐着被它碰到的一切可以同他一同燃烧的东西。他跳着妖艳的舞蹈,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这是赵九霄对于火焰的初印象,看着隔壁院墙上冒出的火苗,他几乎被吓到动弹不得。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刺耳的警笛声,警笛声,警笛声。 “啊!”他在睡梦中惊醒,早已被恐怖的景象吓得睡意全无。虽然是个梦,但他还是对梦中场景心有余悸,这是他从小时候开始到现在内心最深刻的恐惧。 是的,一个消防官兵,害怕的,偏偏就是他执行任务时要面对的东西——火焰。 但他没有退缩,他始终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参军,为什么选择分配到消防队。是的,就是为了克服自己对于火焰的恐惧。 每天的训练都是单调而枯燥的,但打磨了筋骨,历练了意志,也让他拥有了结实的身体。 他还有一个让队友们羡慕的点,那就——女朋友。 每天中午12点,午间新闻开场,一个衣着干练的记者准时出现在给家各户的电视屏幕上,乌黑的长发绑成高马尾翘在后脑。黑色的职业装内搭一件白色衬衣,精细干练,透着一股严谨的美。 在这个时候,和赵九霄同队的消防官兵,就会看着他发出“吁——”这样的嘘声,没别的原因,谁让这个好姑娘让他拿到手了呢,而且听说已经见了家长! 队友们知道这事儿是在一个下午,那天正轮到赵九霄值班守门岗。本来小伙子站的挺直,眼神犀利,但是不知怎么的,到了值班后半段,他的眼神就开始四处乱飞。大家正奇怪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站在他对面一直冲他笑。 “哎哎哎,”刘眼镜戳戳站在一旁的张长条,“咱队长有情况呀?”“难说,”张长条咂巴着嘴,慢慢进行头脑风暴,“没准是亲戚呢?”“想那么多干嘛?”刘眼镜一别头,“咱啊,就在这儿等着,看看队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张长条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队伍微信群里发信儿摇人,不一会儿,二楼休息室的窗户旁边就堆了十多个人。都在等着看,到底是怎样的一出好戏。 赵九霄早就看见江烟了,那个高高的马尾,想看不见都难。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把她衬托的像一个超脱的仙女,好几次赵九霄都感觉自己的视线不收自己的控制,直往她身上跑。 总算到了换岗的时间,他向换班的队员敬了一个礼,走下岗台。江烟从身后慢慢走过来,打趣道:“哟,赵队长,今天这么急啊?之前不都是还非让我等一会儿嘛?” “烟烟,”赵九霄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一把将她抱起,“你就别开我玩笑了。”“那你准备怎么补偿之前我等你的那些时间啊?”江烟戳着他的脸,跟他开玩笑。 两人正说着话,队员们偷摸在后面凑了上来,开始起哄:“哎呦喂!赵队,有情况啊!跟大伙介绍介绍呗?” 赵九霄一惊,脸色猛的变得通红,显然是没料到他们会来。倒是江烟的反应没他这么大,笑着跟队员们打招呼:“大家好啊,我是赵九霄的女朋友,江烟。” “嫂子咋跟他认识的啊,”张长条摇头晃脑的问道,“队长你也藏的够深的,兄弟们都还不知道呢。” “哦,我跟他是大学同学。”江烟回答道,带着狡黠的笑,“他那时候,可是校草这个位置的有力竞争者呐。但是,是他这家伙追的我。” “为啥呀?嫂子怎么就让他追上了呢?”刘眼镜摇摇头,“可惜了呀。” “我跟他呀,太熟悉了,二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再加上他长的还行,你觉得,他追我,我拒绝得了嘛?”江烟勾着赵九霄的小臂,笑着回答。 “哦哦哦!”队员的起哄声更大了,直到赵九霄缓过味来,以增加训练量为要挟,才制止了他们。 回到家之后,江烟正做着晚饭,赵九霄进了厨房,在后面抱上来,凑到她耳边:“今天在我队员面前,开玩笑开的是不是还挺爽的?” 江烟转头看他,轻声挑逗,“你说呢?” “你在哪都这样,光知道开我的玩笑,嗯?”赵九霄温柔的看着她,轻咬她的耳朵。 “哎,别闹,痒。”江烟歪头想躲,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进了赵九霄的怀里。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太了解他了。 两人身高相仿,恰到好处的气氛,赵九霄把她的头轻轻掰正,侧过头,从耳朵开始,最后附上她的嘴唇。把她的那句“饭还没做好”堵在嘴里。墙上的影子,也随之缠绵起舞。江烟回应着他嘴唇的动作,幸福也在上扬的嘴角里肉眼可见的满溢出来。 后面,不知是谁知道了江烟是个记者,于是,每天中午,消防队的食堂里都会打开午间新闻,看新闻是次要,看嫂子,顺道跟队长开开玩笑才是主要。每天的巡逻也开始变得有趣起来,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平淡而有趣。 就像平静的乐章中会出现激昂的片段那样,这样的日子里也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那是郊区的一栋公寓楼,有人在楼梯间里给电动车充电,结果充电器过热融化,电动车被引燃,着了火。火焰猛然窜出窗户,玻璃爆裂,有毒烟雾迅速充满了楼梯间,从碎掉的窗户里透出去。傍晚,火光红透了半边天,天边的夕阳变成了地狱里猩红的魔鬼之眼。 消防站警铃大作。 赵九霄集合中队,上了消防车,迅速向火场进发。消防车的警报声,和消防站的警铃声,合成了战士出击的二重奏。 等他们到的时候,火焰已经冲上了顶楼,舔舐着楼顶的管线,爆出一串电火花。楼外早已拉起了警戒线,阻止人们进入危险区域,楼内的人员被疏散到楼下,正在进行人数清点。 他们拿出水龙带,接上消防车,开始尝试灭火。 电视台的人也来了,正对这场大火进行现场直击报道。江烟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防护服的赵九霄,她知道他会来,毕竟他总是身先士卒的那一个。 赵九霄也看到了江烟,但他没时间去想别的,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火灾的救援工作。 “队长!出事了!”张长条几大步迈过来,向他通报情况,“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201的住户并没有下楼,也不确定房内有没有人。”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年轻女子的哭喊:“让我进去,我去上班了!我的孩子还在里面!”刘眼镜则努力拉住她,尽量不让她冲进火场。 赵九霄想了想,走过去问:“孩子具体在哪个房间?”“进门左手边第一个卧室!”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快速回答道。“嗯,”赵九霄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去试试救她出来吧,保护民众,这是我们的责任。”话音中带着不容他人拒绝的威严,“刘冲,你带几个人在楼下把气垫展开;张傲,你带人掩护我冲进去。”说罢,他开始穿上防火服。 江烟看到了他在做准备,准备进入火场。她知道,他对于火,有一个内心最深刻的伤痛。 恰巧,拍摄停止了。她和摄像说过之后走向他,语气里满是关心和在意:“进了火场之后,一切小心,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两人对视一眼,他点点头,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恐惧,他们心有灵犀,她的鼓励于他来说,就像一颗定心丸。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火焰之后,江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赵九霄在火场内慢慢向前摸索,到了二楼。他用破拆钳强行将门打开的同时,也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哭声——那是一个女孩子在哭喊,因为哭喊了太长时间,声音甚至已经开始沙哑。 他的无线电里突然传来了刘眼镜焦急的声音:“队长,这户人家因为没有进行煤气入户改装,厨房里还有一个煤气罐,气阀还开着!” 话音入耳,赵九霄瞳孔一缩,意识到自己速度必须加快。他抱起那个孩子,开始试图向外退出火场。 门外突然传出一阵撕裂的声音,门框经受不住火焰的炙烤,发生变形,断裂下来堵住了门口。赵九霄被迫走进了离厨房一墙之隔的客厅。 “气垫就位了吗? ”赵九霄试图通过无线电同队员们取得联系,同时从客厅窗户探出头去。无线电里传来队员们的回应,他把孩子放在窗台上,爬上窗台。 隔壁厨房猛然传来一声巨响,赵九霄下意识一把捞起放在窗台上的孩子。 火焰扑面而来。 江烟惊声叫喊:“九霄!” 她看到他被冲击波撕开的防护服在空中飘飞,而他,就像一只被枪弹击中的鹰,在二楼窗户边落下。 队员们大部分都冲上前来,一是为查看队长的情况,二是为来看看孩子的情况。 赵九霄咳嗽两声,慢慢坐起来,松开了抱在胸前的双臂,里面是那个孩子,虽说受了惊吓还在啜泣,但完好无损。 那个年轻的母亲冲过来抱起那个孩子,不停的说着谢谢。 赵九霄一句都没听到,因为江烟冲过来,抱住了他。“没事吧,没事吧,”江烟带着哭腔不断的问他,“九霄,你到底有没有事啊,你说句话啊!” “咳咳咳,”赵九霄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我要是死了,以后,谁娶你啊?再说了,在梦里已经把这件事演练了这么多次,我哪里又会失手啊。”他声音温柔,轻拍江烟的后背,安抚着她。 江烟抱住他的头,忘情的吻了上去,后面,是冲天的火光,和正在同火焰奋战的消防官兵。他们在光中的剪影,格外美丽。 几天后,媒体播报了这场火灾的事件始末,赵九霄也接受了媒体的采访,采访人正是江烟。 “一会儿正式点儿,听见没?别老看见我就在那坐着傻乐。” “这点主次,我分的清。” 采访开始,江烟先是像例行公事一样问了这次火灾的前因后果,赵九霄也回答的很好。但最后,江烟还是提到了那个不得不说的问题:“那个孩子最后安全了,您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嗯,这个和我年少时的经历有很大联系,因为我的妹妹在小时候因为火灾而去世了。所以我才进了消防队,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一个幸福的家庭因为一场火灾而分崩离析,而那个孩子,她的哭喊声就像我妹妹的哭喊声一样,令人怜爱,也让我不假思索的去把她在火中救出来。”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自我救赎,也是一场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