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第二章 异变伊始
第二章 异变伊始
“在我们毕业后，我没再联系你们了，任何一个人都没联系。这倒不是因为我忙，这么说很明显是开脱。我直言了吧，我确实是不太想和别人联系。”
他看起来是完全镇定了，我点点头，很体谅地道：“你一直都不怎么爱说话，我知道。但我这种所谓外向的人其实也没怎么和同学联系。”
“那段时间，我父亲让我去帮他管理他的厂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头蜷缩在哪里，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厂子，我小时候也曾去过，但我却从来没有发现过，那里是吃人的地方！”
“不是，这……”我刚想吐槽一句，想了想却又忍住了，道：“嗯，然后呢？”
“我爹那个厂子，规模算是不小的了，三四百人，都在那一片厂子里工作。我因为读书，从高中开始就没去关心过，毕竟那也只是我爹的财产。这一次毕业就能试着去管理这么多人，我其实还是很兴奋的；去看了之后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厂房干净明亮，工人们穿着统一工服在自己的位置上勤勤恳恳地工作。虽然他们薪水很低，但那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没有像我们一样努力学习呢——”他此刻终于肯抬头看了我一眼，但他的目光并不友好，交杂着痛苦和疑虑，最后两句的语气分外古怪，有种引人上钩的感觉。而我却懒得理他的意思，因为我感觉我被激怒了。
“彭哥，这我不能同意你的意见。你说你上学多努力所以才有好的环境，这就瞎扯，你明明是因为你有个好爹，好吧？”
有一刻我甚至有点担心我略显烦躁的话语会让他暴怒而跳起来跟我扭打。然而他反而像是完全松了一口气般，继续说下去了。
“是，那是我当时的想法，那时候我觉得我的一切幸福都是应得的。即使我有点那么好运的成分，但也是理所当然。而且那些工人，不都是也有上升渠道的么……”似乎他说的这些话越发使他烦躁，不由得又抱住了头，一双瘦削的手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那时候我居然真的这么想，看着这些从十六岁到五十几岁不等的人，一天到晚在工厂里干十二个小时，重复着机械的流水线工作，直到我终于也烦躁于日复一日的呆在厂里的生活……”
他似乎有点说不下去了，到底还是自己站了起来，自己拿起我刚才给他倒水的杯子，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又拿着空杯子坐回床边，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中。手机显示此刻才星期日早上七点钟，窗外还是一片昏暗。我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把报警短信发出去，而是打开了微信，耐心地查找着好友列表里可能有他家人联系方式的人，然后嘴上很诚实地遵从了自己的好奇心，问道：“然后呢？”
“直到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冬天，早上九点钟……其实我每天几乎都要十点多才去，但是，那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破天荒地提前了一个钟去厂里——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然后，我在经过我们厂隔壁的水泥厂的时候，看到……”
“嗯？看到啥？”我疑惑地问。
“看到我们厂的一辆小面包车正从公司侧门开出来，后备箱居然，居然露出了一双穿着皮鞋的人的脚！”
我顿时也是目瞪口呆，无比惊恐地看着他。
“那时候车子还开得很慢，我以为有什么脑子不好使的作死鬼在那里睡着，就大声骂骂咧咧地跑过去，开车的司机见了我，倒也没敢再开，立刻就把车停了下来，我很生气，直接上去掀开后备箱——一具硬邦邦的尸体就掉了下来！”
“！？”
我自然是震惊无比，但是此刻，我对于他说的这件事却开始有点信了：在我刚毕业那年，我们确实有过一个耸人听闻的新闻：工人在工厂死亡，而厂家未经家属同意火化员工尸体，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但后来，双方却达成了和解。
如果这事情确实是发生在彭楠他爸的厂子里，而且彭楠亲眼目睹了这一惨案，那么，他因为巨大的创伤而导致精神失常，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我免不了地因为那位无辜工人的去世而心有戚戚，但现在在我眼前的彭楠还需要我应付。于是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任凭彭楠自顾自地神经兮兮地说了下去：“我看到那具尸体，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车间里的老杨，他依旧穿着工衣，但是一张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全是灰白，就是死的那种颜色——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顿时一片黑，我跌坐下去，惊慌地呆了一两秒，视力才恢复了正常，然后，然后我看见……”
“嗯？”
“老杨，老杨，不对，那个尸体不是老杨，是一个，半驴半人的怪物！”
“啊？？？”
他真的被吓疯了。我心想着，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应答道：“哦。”
“然后我看见我爸，从厂房里走了出来，但他也不是我爸，不对，他是我爸，但他也不是人了，他的眼睛绿油油的，头上戴的皮帽鼓起左右两个尖，我怀疑他是狼，但他确实是我爸……”
“呃，我懂，我懂，然后呢？”
“他看到我跌坐在地上，先是骂我没用，说一个蠢驴死了有什么好怕的——他也看到那是一匹驴一样的怪物啊！”
我一时间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在晕了一会之后就成了精神病，还是他当时只是吓坏了，他爸的表现更把他推向了精神病的深渊。我只能一边听他继续说，一边在手机上搜着这几年前的新闻。而他也魔怔了，并不看我，只是眼神恍惚地说了下去：
“我爸甚至没让司机下车，他直接走过来，把那个尸体塞回了车厢后，又关上车厢，让司机马上拉去火葬场。那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是张皇地问我爸发生了什么；我爸却不回答我，从身上摸出了一支烟来点上，猛抽了一口后怒斥我：你关心那些牛马一般的人做什么！给你一个小孩来管事，还以为你个大学生多有能耐！结果这么个小事都处理不好？给我滚回屋里去！然后他作势要踢我，我便只能逃一般跑进厂房里，然后我看到那些……那些工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