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兽出击同人文】第四十一章 无极滗著
风间㹳向呼唤着他，渴求回归自身的某种存在伸出了手。
那一刻，他遗忘了所有的事情，连带着自己的名字，与只能依靠他的十泉浩。
正当他遵从内心浮现的声音，朝着能使自己完整的某种存在而去时，那声音忽然消失了，他所感知到的某种存在，也失去了联系。
还未将遗憾叙述出口，他就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这也正常。他这么想，他的脑子已经开始泛白，就像被太阳驱赶的黑夜一样，那些思考与人性被赶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弥漫着空虚的白昼迟早将占据他的一切。
风间㹳不再思考了，在这个白晃晃一无所有的世界里，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他是自由的，但他没有能去往的地方，方向在这一刻失去了存在。
之后，时间与空间也没有了意义，因为他不再想自己待了多久了，而哪里都是一片白色，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他不知道该站在哪里的地方，死守心灵中积攒了七年的时光，以防它们也变得像这白昼一样。
之后，黑夜到来了。
离去的黑夜似乎得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开始侵蚀白昼，显得理所应当。
但它们始终是同类，无论视野内变白或是变黑，想要同化掉风间㹳，饥渴地盯着他心中从出生到现在的时光，那妄图吞噬他全部的虚无，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不再思考，所以黑白轮换，日夜交替时，他即使看见了白昼的阶梯，以及黑夜的金色锁链时，他也没有去想那些是否是离开这里的道路。他任由五感的流逝，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了心灵上，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为何要抵抗让他感到亲切平和的虚无。
直到又是不知多少个白昼来临时，他开始茫然，他的心灵失守了。
但身体产生了危机意识，做出了正确的回避。
风间㹳迈开停留许久的步伐，踏上了白昼时唯一的‘门’。
干爽而清凉的海风让风间㹳脱离了五感流失，一片空白的状态，他惊讶地用脚蹭了蹭海边的沙砾，来自脚上的酥麻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正作为个体而存在着。
他很开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这也是正常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知到周遭的一切，对一个年仅七岁，三观未成，刚刚还经历了灵魂的洗涤的孩子来说，这代表着他开始对容纳他的这个世界产生了好奇，拥有了探索下去的目的。
“......这里我来过......”
但不是布吉岛，风间㹳可以肯定。
思考有些迟钝，他还是想起了许久之前做的梦。
风间㹳并不会像幼年期的孩童那样经常做梦，即使醒了他也不会记得做了什么梦，但这飘渺的熟悉感让他确信，他一定在梦中见过这个地方。
五感正在慢慢恢复，他用适应了环境的双眼看向大海，大海倒映着夜晚，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黑乎乎的海洋下，有着远比陆地多的生命，它们用风间㹳不知道的方法散发着将天上星辰压过去的光芒，以此来宣称海洋的主权。
“哎呀！小心点啊小㹳！要是把衣服弄脏了，我们偷偷跑出来的事情就暴露啦！妈妈会生气的。”
沙滩并不属于风间㹳，而来人的轻快话语也打破了风间㹳正享受着的宁静，他正想躲起来，发现自己还未掌握状况。
“这是梦还是哪里？我记得我和浩浩在一起来着，难道失散了......”
就在他站在原地迟疑时，来人已经拉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旁边跑了过去。
“看不见我？这是梦吗——”
眼前的赤狐族女孩欢快地跑过沙滩，踏进浪花，蓬松的赤色尾巴也随之舞动。她用脚勾起海水来为她伴舞，身后夜色与海洋的交相辉映成为了她忘我的舞台。
【真美啊，姐姐......】
风间㹳猛得一阵，那声音就像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虽然他确实这样想，但毫无疑问，这句话来自那个待在海滩上，不敢踏入海中的小女孩。
风间㹳眯起眼睛，借着月光，他看见了那个浑身被绷带缠满的小小身影。
“来吧！芳湫㹳！小㹳！”
赤狐族的女孩从海中走回，抱起那个幼小的身影。
小女孩侧过头，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夜色与大海。
“和我好像......”
风间㹳喃喃道，看着那个半张脸都被绷带缠住，只露出一只黑色眼睛的小女孩，这给了他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不过，他仔细对比，发现完全不像。
最明显的，就是性别。
其次便是，小女孩那看上去明显有缺陷的身体。
“别怕，有我抱着你，不会让你沾上水的。”
赤狐族的女孩用她碧绿色的眼眸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漫步在海边，浪花不时轻抚她的脚，她就会十分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着发丝被海风吹拂的感觉。
“玩一会儿就得回去了哦，爸爸明天给你找了新的医生，这天下这么大，肯定有能治好你的病的医生的！到时候我就教你游泳，教你说话，教你写字......我有好多好多想教给你，和你一起做的事情啊！妹妹！”
赤狐族女孩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眉眼间都带着孩童的天真，以及对妹妹的无限宠爱。
【姐姐，我会好好学，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是幻听吗？风间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刚刚分明听见了赤狐族的女孩要教她怀中的妹妹说话，但他再次听见了那个小女孩的声音。
“哎呀！你这眼神，很期待吧！”
赤狐族女孩高兴地跳了起来，浑身的赤色毛发也如她的笑容般栩栩生辉。
【我好期待啊，芳语姐姐，我真想马上就和你一起在海边嬉戏......】
风间㹳走进那两人，他一直盯着小女孩的嘴，在她为数不多还算完好的身体上，嘴也并未发挥它的功能。
“嘴巴完全没动，但我确实听见声音了......”
要是什么都知道的介叔叔在梦里的话，肯定知道这是为什么，风间㹳确信道，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梦到底是什么呢......浩浩说他有时候会梦到他的爸爸妈妈和熊掌酥，那为什么我就梦不到阿父和介叔叔呢？”
介叔叔快出现——介叔叔快出现——
这么默念几句之后，风间㹳睁开眼睛，一脸温柔的蓝色大熊兽人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哇！介叔叔真的出来了？”
“呵，小——风间㹳，这是你的梦境，只要你想，我就会出现。”
十泉介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被芳语举着飞翔，露出笑容的小女孩，之后才把视线落在风间㹳身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看来，你确实在做梦。”
“原来这就是梦啊......”
风间㹳自然地将手伸向十泉介，十泉介下意识地躲开。风间㹳还没见过十泉介这么冷漠的时候。
“并不是只有你的梦，还是她的梦，你们之间的梦联系在了一起，各自的记忆也互相流向对方，这就是现在的状况。”
风间㹳点点头，沉默不语。
“想解决的话，就必须断开你们两的联系，但这怎么可能呢，所以说只有你离开——”
风间㹳扯住了十泉浩的衣角。
“介叔叔，梦里的你很讨厌我吗？还是平常你就很讨厌我？”
“——不，我并不是讨厌你，我是不喜欢你，我讨厌的是你背后的那位。”
“介叔叔......”
十泉介扯开衣角，向前走去。
“我不是你口中的介叔叔，我只是用了你脑海中的这个形象，否则的话，你看见我的第一眼，你就会因过多无法承受的记忆而崩溃。”
风间㹳愣在原地。，他眼睁睁地看着有着漂亮花纹的蓝色衣角远去。
“离开吧，离开她的梦，这样对谁都好。”
“唔，又不是我想来的！”
风间㹳大喊，之后便朝着芳湫㹳跑去。
‘十泉介’来不及阻止，或是无法阻止，他只能看着风间㹳与芳湫㹳的距离不断缩短，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啊——”
风间㹳跑了几步后，愣在了原地。
不是他的生活，而是芳湫㹳的生活的记忆，连同感知，开始缓缓流入风间㹳的躯体内。
“——啊——”
身上仿佛有几万只虫子正在撕咬着血肉，这是风间㹳从未有过的体验，即使感觉迟钝，他还是在这一瞬被击垮了。
意识出现短暂的空白，身体却将他固定在了牢笼内，风间㹳跪坐在沙滩上，有一块尖锐的贝壳滑坡了他光滑的皮肤，鲜血顺着大腿一点点染红了沙滩。
与划破皮肤这无足轻重的疼痛相比，风间㹳的脑子被浑身袭来的疼痛搅动着脑子，产生空白的时间不断拉开，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分钟，从未感知过这种剧痛的幼小人格就会崩溃。
“原来是这样，拥有完整肉体的你所体会到的，是足以击溃心灵的痛苦吗......仅凭这个，你体验了于她而言数倍，数十倍的痛苦，我就帮你一次。”
‘十泉介’的表现十分冷淡，他的手开始转化为散发着黑雾的虚体，走上前，触碰到了风间㹳的肩上。
“啊——”
同样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这甚至比十泉汤内最顶级的汤还要舒服百倍的温暖洋溢着风间㹳全身。
“身体虽然健康，但你的灵魂......”
‘十泉介’摸起脸上的胡子，思索了半阵后，将手移开。
“这不是我能解决的问题，你就慢慢地成长吧，如果能活下去的话。”
“......你讲的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无所谓，快离开她的梦境吧。”
“离开......我该怎么离开呢？”
“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风间㹳想不起来是怎么来到这个梦境中的了，他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最终在‘十泉介’充满敌意的眼神下，再度向芳湫㹳走去。
下一刻，‘十泉介’的身躯一阵扭曲后消失了，风间㹳也被突如其来的日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还是不行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恍惚过后，风间㹳睁开眼睛，大海已离他而去，一座平和的小村庄正包围着他。
夏日的蝉鸣，炎热的气息，山间特有的清凉，风间㹳清楚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不行，你太太的病我已经对症下药了，可还是不见好转，或许我的诊断一开始就出了问题......赤狐岛上还有两个和你太太出现了一样病症的兽人，我现在得赶去他们那边，如果你的太太出现了任何异常病症，请马上联系我。”
“等等，医生！”
风间㹳回过头，他看见一个中年赤狐族的兽人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询问着一个穿着白衣的赤狐族兽人。
“小㹳呢？小㹳她——”
“你还是放弃吧，芳湫㹳的缺陷是先天的，而且我根本找不到能移植进她缺口的躯体。再说了，我们一直都不赞成你将来路不明的孩子养大。”
医生叹了一口气。又说：
“也就只有你这种老好人才会吃亏地去养一个怎么看都活不久的孩子，基于这一点，我们大家一直都在帮衬着你们，但现在你太太也病倒了，是时候该做出抉择了吧？”
“......什么抉择......”
“也对，我想你谁都不会放弃吧，我也会尽我所能，再见。”
医生匆匆而去，留下这个可怜的赤狐族兽人独自苦恼。
“我说啊，这件事情有那么难解决吗？”
如同在耳边轻抚的不适感传来，风间㹳与那中年狐兽人抬头看向树上，一个红色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那是一个有着三条蓬松的赤色尾巴，看不出性别的赤狐族兽人，他年轻的躯体蕴含着蓬勃的血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妖媚之感。
“好帅的狐兽人......不对，是好漂亮的狐兽人？”
“你很想吧？”
年轻的赤狐族兽人轻盈地跳下大树，面对面观赏着中年狐兽人那惊愕的表情。
“九幻离？！”
“就连你呼唤我的名字时，你的心灵也没有屈服于恐惧，正在强烈地述说着，不惜一切也要将你妻子和芳湫㹳治好哦？”
“唔——别过来！”
中年狐兽人不断地向后退，而九幻离则不断地逼近，很快，中年狐兽人没有了退路。
“唉，你现在的害怕是不合道理的，毕竟对于你这样百年难遇的善人来说，你自己的性命远比不上你妻女的性命吧？”
九幻离每句话都说在了中年狐兽人的心坎上，他露出了犹豫，挣扎的神情。
“真是可怜，明明自己最重要的家人饱受痛苦，自己却还被世俗的规则束缚，只能放弃她们的性命——”
“我没有！我才没有放弃！”
面对中年狐兽人的大吼，九幻离笑了起来，将身后藏着的一朵赤色的花扔掉。
“我们都清楚，我也能理解，你的妻女并非没有活路，只要......”
九幻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等待着中年狐兽人的答案。
“唔......只要能拿到神社内的泉水......”
“这样的话，芳湫㹳虽然不一定能得救，但有了能治百病的神赐泉水，妻子肯定会得救吧？但是......”
九幻离露出心痛的表情，看向中年狐兽人。
“但是，神社的泉水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用，其余时间都被严加看管，若是发现有兽人偷了那泉水，可就地处决......”
“然后呢？你有为了妻女牺牲一切的觉悟吗？你有付出生命也要拯救她们的意志吗？你有贪婪地渴求她们生命的——欲望吗？”
中年狐兽人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那是即将堕落，踏入混沌的前兆。
“......爸爸？”
风间㹳认出了那声音，以及站在门口，牵着浑身绷带的小女孩的那位赤狐族少女。
“——可恶！快滚！”
中年狐兽人红色的毛发炸起，对九幻离露出爪牙，九幻离遗憾地轻笑，便化作红色的花瓣，被风吹散，消失在了中年狐兽人的面前。
“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芳语，小㹳，我要去山上的神社，与她们交涉，看能不能分我们一些给妈妈治病的泉水，你们这几天就请医馆的那个小姑娘来照顾你们和妈妈吧，我待会也会给她打招呼——”
“爸爸，我想和你一起去。”
【爸爸，姐姐，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芳语，你跟我去了，小㹳和妈妈该怎么呢？”
【妈妈，嗯，我要照顾好妈妈才行！】
中年狐兽人蹲下身子，用手捏了捏芳语皱在一起的脸，又慈爱地摸了摸芳湫㹳的头，回到屋子里，在两个女孩的簇拥下，很快便收拾好了行囊，由两个女孩的目光中离去。
以风间㹳现在的年纪与心智，只能整理出‘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妻女，上山求药’这么一个状况，但躲在芳语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让他拾起了被虚无覆盖的东西。
“——浩浩！”
十泉浩在哪里？
风间㹳弄错了事情的先后顺序，他要知道的并不是十泉浩在哪里，而是他在哪里。
他也已经知道，自认为这是他和她的梦纠缠在一起而产生的梦境，但是，该如何脱离？
“包括梦境，许多的精神世界都是完全由本人支配的，除了极少数能干涉意识的存在，只要你想，你就能做到。”
‘十泉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风间㹳身后，他虽然是向着风间㹳解释，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趴在床边的那个幼小身影上，满脸都是悲痛。
“这是哪里？”
“这里是三年前，是赤狐岛，是赤狐族，是她崩坏的开始，但那与你无关，如果你还有一点廉耻心的话，就别再做这种偷看女生心房的事情了。”
风间㹳望向不再搭理他的‘十泉介’，这个‘十泉介’给他十分亲近的感觉，但那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有些畏惧。
“如果能回去的话，我会马上回去。”
风间㹳乖乖点头，而他的意向确实改变了这个由两个意识交织构成的世界。
‘十泉介’眺望天边开始吞噬白昼的黑暗，他这时才知晓风间㹳与芳湫㹳的梦境交织在一起的原因，带着凝重的神色不见了踪影。
风间㹳等待着黑夜的来临，正如被静止的周遭的一切，他只是平静地望着越来越广阔的黑暗，这副昼夜交替的景象他已经忘记见过多少次了。
黑夜很快就越过了他头顶的天空，向着更远处前进，风间㹳再次回到被虚无包裹的状态。
他正在一点点地发生变化，他将很快不再是他自己，风间㹳仅仅五年的岁月被轻而易举地蚕食殆尽。
一根从天空垂下的金色锁链，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救赎。
但风间㹳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条通向外界的锁链，他的周围又回归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他不知道为何要攀登那条锁链，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可是，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变化需要参数，需要未知，需要‘碰巧’的条件，于是，风间㹳握住了那根金色锁链，开始向上攀爬。
他首先回想起来的，是他为何能通过一根锁链进行攀爬，这得益于某个兽人最爱的蜂蜜，让他练就了一身攀爬的本领，不管是粗壮的大树还是店铺门前的彩旗，还是城门升起的代表熊族的标志，以他正好处于这个好动又灵巧的年纪，都能轻易做到。
这样一来，他想起来的事情就更多了，崇明城的山坡与草原，和善的熊兽人和陪他一起玩的伙伴们，到了夜晚风间玥轻声讲的故事，风间拓那温暖的、足以将他容纳进去的松软肚子，墨月莲华教导他礼仪时弹奏乐器的帅气模样。
有时，他练功时呼唤的轻风会把种在风间府的竹林吹得窸窸窣窣响，偶尔会来崇明城处理公务的猫玄爷爷就会摘下一些竹叶，用身为熊猫兽人的墨月家特殊的手法精炼成品质极高的茶，这种茶有些苦，风间㹳不喜欢那种味道，会偷偷放一些糖或者牛奶进去，结果味道更奇怪了。风间㹳坚信是自己找的甜味不对，直到某次加了一定量的蜂蜜，他才终于尝到了甜头。
“哈——哈——”
风见野叔叔对他也很好，每次都会为他打理着装，末了还不忘提醒他要好好地穿鞋。而风见野叔叔的人脉也给他带来了狛纳各地数不胜数的特产，虽然对他阿父要求的他身边必须要有兽人——不管是男女老少这个要求有些不满，但被人照顾的感觉是很舒服的，而风见野叔叔也在试图修复他与阿父的关系，常常会承担下来这个守护的责任。
一想到崇明城，在天空翱翔的自由感油然而生。
“唔——呜呜——”
之后是宝兴城。宝兴城是每到一段时间后，风间㹳必须去的地方，但那里很快乐，有着崇明城比不上的繁华，还有许多好看又可爱的小熊，他们自然地接纳了风间㹳，虽说小孩子的童言无忌时常会给风间㹳带来伤害，但快乐的回忆要远超痛苦。
在宝兴城有一家竹斋爷爷开的书店，风间㹳经常会去那里，但那是为什么呢？他并不是非常喜欢书啊......
他想起来了，墨月莲华总会在他去往宝兴城的时候准时出现，在那几天必然会给他讲让他神往不已的故事，但身为老师的墨月莲华却喜欢只讲一半来吊人胃口，他只有去书店才能知道剩下的故事。
宝兴城的祭典非常多，小的祭典几乎每月都有一次，风间㹳虽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但他很享受待在人多的地方，他喜欢熊族，喜欢这个养育他的土地上的一切。
只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很多，即使墨月莲华已经多次教导过与兽人相处，为人处世的诀窍和通用规则，他仍然无法理解为何要那么做。
宝兴城是什么呢？风间㹳觉得，宝兴城是嘈杂的闹市，快乐与悲伤会一股脑地全部塞过来，而他则蹲在自己的小小摊位上，和他身边的人一起张罗生意。
之后是......布吉岛......
“——呜呜，浩浩......”
除了风间府之外，他的另一个家，便是坐落在布吉岛的成周街，偏僻一角的十泉汤，或许地理位置没有敖青叔叔开在长乐街的微醺酒馆好，但人气却丝毫不逊于长乐街的店铺。而幽静的环境也得到了来泡汤的兽人一致好评。
风间拓经常带着风间㹳去布吉岛度假，他们最常去的时期是夏天。作为火山海岛，布吉岛总会给风间㹳和宝兴城、崇明城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在布吉岛，有第一个发现他的犬兽人，他和他成为了朋友。有一脸凶相的白刃叔叔，白刃叔叔总是皱着眉，看似故意刁难风间㹳，实际上是在拐弯抹角地提醒风间㹳该做的事与不该做的事。有为人和善、能在一件坏事里找出好的方向来安慰风间㹳的敖青叔叔，还有把他当作弟弟尽心照顾的伊诺叔叔。
伊诺叔叔在他们的圈子里似乎是最小的兽人，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店铺——一家开在海边的小小的烧烤摊，食材来自大海，调味料大部分也来自大海，风间㹳还记得，他和他的阿父风间拓第一次去吃伊诺叔叔的烧烤的时候，他的阿父惊讶地称赞道：
“这可真了不起，这就是大海的味道吧。”
风间㹳仍向上攀爬着，记忆源源不断地回到他的身体内。
他开始想念大海的味道了。
“——浩浩——浩浩！介叔叔！”
他此刻竭力嘶吼着十泉介与十泉浩的名字，他不想再回到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那个世界了，他在此刻，终于诞生出了愿望。
即使萌芽的感情仍存在着缺陷，即使他仍无法理解他本就无法理解的事物。理所应当，一个生命的变化并不会因为回忆过去而得到重生，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风间㹳仅仅是知道自己在渴求着什么，仅仅是，有了不愿放弃的事物。
或许，失去那些对他而言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回忆，让他体会到了没有发生在肉体上的痛苦，这是他成长的一部分，也是他漫长而短暂的人生的一部分。
风间㹳此时已经泪如雨下，而金色锁链也因为他的变化而抵达了尽头，他醒来之后，仍不会记得这个发生在狛纳与极界夹缝之间的梦。
至少，从此以后，他知晓了噩梦是何物。
风间㹳本应是撑着金晃晃的锁头，跳进金色锁链尽头的大门，他确实跳了进去，然而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朝着无尽的深渊坠落下去，失去了意识。
这并没有持续太久，风间㹳沿着与十泉浩灵魂的联系，摆脱了哀求回归的某物，从如同烧尽的残骸般正逐渐消逝的梦中醒了过来。
“呃——这什么啊，好脏......”
风吹得风间㹳很舒服，他满足地眯起眼睛，眼前却是被鼻涕和泪水打湿的毛发，虽然柔软的触感让他十分安心，脏兮兮的有些发黑的白色腹毛有些煞了风景。
一双蓝色的熊掌劈头盖脸打下来，风间㹳痛呼出声，避开来势汹汹的手掌，往后翻滚，那里却是一个斜坡，他不出意料地滚了下去。
“㹳哥哥！这都是你在梦中哭的时候，往我身上蹭的呀！还好意思说我脏！”
十泉浩不服气地站在上面，双手叉腰，有不少干草和细小的土块缠在他表层的蓝色毛发，以及现在还湿漉漉的白色腹毛上。
风间㹳掉下去的坡并不算高，他掉下去也没有受伤，此时他抬头看向十泉浩胸前那一块黑乎乎的毛，难为情地笑了笑。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把浩浩的毛弄得一团糟。”
“这些都没关系！先是奇怪的阵法让我头好晕，之后是怎么叫也叫不醒的㹳哥哥，明明㹳哥哥差点就消失了！回来之后㹳哥哥身边的草又枯了，还在吸收我的血气！我好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㹳哥哥好不容易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嫌我脏？我的毛上面，明明都是㹳哥哥你做噩梦的时候哭的眼泪！”
“唉......我刚才做梦了啊......”
风间㹳有些发懵，在他记忆的末端，只有他和十泉浩通过某种途径回家的时候，似乎有谁叫住了他。
还有些如同透过玻璃上的雾气去观察外界般模糊不清的内容，可风间㹳正在远离那扇窗户，过不了多久，他就再也看不见那扇窗户了。
即便记忆会将其遗忘，铭刻在脑海与身体中的恐惧仍不会消除。
就像是即将失去重要的宝物，风间㹳反复咀嚼着他不愿品尝的恐惧，他感觉吹在身上的清风都变得冷飕飕的。
十泉浩往下一探，看见风间㹳正抱着自己，不停地发抖。
“真没办法！㹳哥哥总是需要我保护呢！”
十泉浩灵巧地滑下松软的土壤，拍了拍屁股上蹭到的灰尘，又拍了拍风间㹳的头，在风间㹳的黑色的头发上留下一片大地的痕迹。
“浩浩......”
“㹳哥哥好丢人，做噩梦的时候还一直叫我和叔叔的名字，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就像是，以前晚上我做噩梦的时候，㹳哥哥对我做的那样！”
嗅着熟悉的气味，风间㹳平静了下来。
十泉浩正像过去的夜里，他安慰着十泉浩那样轻抚着他的头，他的梦也被记忆的海水吞没，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正如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正如漫天繁星一样，孩童会朝着那些闪亮的星辰伸手，无论是否触及得到。
在他面前的这只蓝色小熊，正亲昵地轻抚着他，风间㹳意识到，自己身为哥哥的责任似乎被完全颠覆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介叔叔也说过，要做好哥哥的样子。
风间㹳甩了甩头，振作起来。
“当你担心了，我们回去的时候再买点熊掌酥吧？”
“好耶！”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现在身处何处？
风间㹳抱起十泉浩，伸手拍向十泉浩的手够不着的地方，飞向空中的灰尘让他将头向上伸，观察着眼前的平原。
“咦？这地方好熟悉啊。”
“㹳哥哥忘了吗？你以前带着我在这里玩过，我们还和一个角族的姐姐赛跑！”
在平原的尽头，风间㹳瞧着那造访过数次的城门，想起了那是何处。
“那是角族的宋阳城？那崇明城就在我们身后？”
“好像是的。”
没有了宝兴城的房屋遮挡，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夕阳在十泉浩与风间㹳面前尽情展现着自身的辉煌。
“浩浩，那边就是角族哦......”
虽然很奇怪他们会出现在熊族的边界，但身后就是崇明城，这让风间㹳安心了不少。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我肚子饿了，不知道远哥哥有没有告诉叔叔我们去玩了呢......”
“嗯......”
风间㹳很享受现在的平静，有下沉的夕阳，有无处不在的微风，身边有陪伴的人，他想多呆一会儿。
“咦？㹳哥哥也饿啦？”
“都到晚上了，也该饿啦。”
风间㹳轻飘飘地回复道，很快他就听见了，隐藏在肚子咕咕咕的叫声里，逐渐变大的声音。
十泉浩也听见了那声音，他们爬上斜坡，看见迎面跑来一个‘异形’。
从崇明城的方向跑来的，是一个只能称之为‘异形’的生物，就像在恐怖故事里常出现的怪物一样，夕阳将他黑黢黢的身体染得血红一片，双肢连接的细长镰刀还挥洒着某种液体。
腥臭味污染了空气，十泉浩更是吓得钻到风间㹳身后，毕竟他在参加完小泽顺也的读书会之后，这两天读了不少的恐怖故事。
“现在轮到我来保护浩浩了！”
场地很空旷，能用飏息术呼唤来的具有攻击性的风也非常多，风间㹳运转了身体内的血气。
“——怎么回事？！”
风间㹳愣在原地，他身后是放声尖叫的十泉浩，他却没有任何的武器来保护他。
“快来——帮帮我啊——！”
他不像往常那样，很轻易就能呼唤来风，那是因为，这里的风已经被比他更精通飏息术的兽人掌控了。
“闭上眼睛，小孩子别看。”
忽然出现的声音掩盖了‘异形’的嘶吼，风轻云淡的语调就像是任何事物都无法让声音的主人惊讶，风间㹳听过这个声音。
“......琉哥？”
风间琉那对孩子来说巨大的躯体挡在风间㹳和十泉浩的面前，从他的身后传来呼啸的风声，他似乎觉得还不够，用壮硕的臂膀将两个孩子拥入怀中。
“捂住耳朵别听，还有别看，有我在，你们很安全。”
“琉叔叔！还有好多！”
由于十泉浩处在风间㹳后面，他在视野被风间琉毛茸茸的大肚子挡住之前，看见了更多的黑色‘异形’。
“别害怕，对付那些丑陋的极界生物，我一人足矣。”
十泉浩还想说什么，却本能地捂住鼻子，风间琉身上也有非常刺鼻的气味，他感到很不舒服。
将背后赤裸裸地暴露给敌人，黑色‘异形’察觉到被小看，都发出刺耳的嘶吼朝着风间琉扑去。
“【飏息——风起】”
几乎是感到愤怒，开始嘶吼的下一秒，他们便无法再嘶吼了，无处不在的风瞬间破坏了他们的发声器官，紧接着是长在双肢末端，宛如细长镰刀的凶器寸寸断裂，让他们失去了攻击能力，之后，让他们能站立在大地之上的竹竿般细长的尖角，如同遭受到锐器的攻击般支离破碎，但在他们干枯的黑色躯干还未掉在地上之前，散发青色微光的风便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哼，五十五只......这边感应到的【黑螂】已经全灭了......”
十泉浩想绕开风间琉，看一下战场，风间琉察觉到十泉浩的动向，往手上加了点力气，把十泉浩固定在了他的肚子前面。
“先别急。”
“哇哇哇哇哇！飞起来啦！”
十泉浩兴奋地大叫。
“嗯......我现在应该能做到吧......”
风间琉抱着两人腾空而起，却让他们背对着地面，不让他们看见过于血腥的一幕。
地上全是黑乎乎的残肢断臂，曾被风无情绞杀的他们散落得到处都是，粘稠的液体和坚硬的骨骼还冒着热气。
他们一会儿便回到了崇明城，风间琉将他们放在了崇明城的城门口。
“去清理一下前方的战场，距离角族与熊族边境百米的地方。”
一群待命的巽风卫熊族卫士立刻带着工具跑了出去。
“戍长！西方的【黑螂】也清理完毕了！”
风间琉张嘴想问两个孩子一些事情，便被刚刚到来的一个熊兽人打断了。
“西方的吗......还有残党吗？”
“是的，不过他们分散开了，目前分成了三个方向逃窜。”
“我明白了，你带着人马上去追，活口我们已经有了，无需留情，将他们全灭吧。”
“是！那么我再借几个兽人打扫现场。”
这位浑身浴血，兴致高昂的熊兽人没有半点踌躇，以极快的速度前去执行任务去了。
“好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风间琉又向在城门口待命的几个负责传令的熊兽人下发了几个命令之后，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我们......”
十泉浩抠了抠脸上的毛，毕竟藤鸣千鹤曾嘱咐过让他保密，他是不会违背宝兴城里这个十分照顾他的大哥哥的约定的。
不过藤鸣千鹤对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十泉浩不太清楚要保密的是哪些，所以他决定一句话都不说。
“唉......对哦，我不是在家里睡觉吗？为什么我们会在崇明城啊？”
“唔，连㹳哥哥也——”
这样的话就不应该再瞒下去了，十泉浩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便是【如果小㹳也想知道的话？那就直接告诉他吧，我相信浩浩能区分什么话能说出来，什么话不能说出来！】
虽然藤鸣千鹤的信任让十泉浩很高兴，但遗憾的是，十泉浩现在还没有能辨别这件事情的知性，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啊，我知道了，你是趁着介叔叔不注意，偷偷和千鹤哥哥溜出来的吧？然后我们就用传送门到了崇明城，不过那地方是在哪里呢......难道说，是千鹤哥哥的秘密基地？”
“咦？啊？”
十泉浩还没跟上状况，风间琉先怀疑起了十泉介养孩子的能力，不过这种疑惑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相信的是将风间㹳托付给十泉介的风间拓。
“介叔叔不是说过这段时间不能乱跑吗......那我们去吃熊掌酥吧，吃饱了再回家。”
“好耶！琉叔叔，事情就是这样！”
风间琉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也没有太多时间花在这两孩子身上。
“你们之前待的地方，算是宋阳城和崇明城......应该是角族和熊族的交界地带吧。嗯，小㹳，你有狛币吗？”
风间㹳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而浴衣两边的口袋也被他摸遍了。
风间琉笑了笑，说道：
“你先回家一趟吧，找管事的老爷爷要一些零花钱，吃了饭就用传送门回宝兴城。”
“传送门？”
“嗯，主殿的传送门，你知道在哪里吧？别去助合帮的传送门，那个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干扰了。你们吃完晚饭就直接回宝兴城，崇明城最近......不，是熊族最近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也就这两天，你们两个小孩子待在外面还是有些危险，我和玥也没时间管你们，知道吗？”
风间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去吧去吧，一定要玩得开心啊。”
风间琉挥挥手对二人笑着说道，便飞了起来，追杀已查明行踪的【黑螂】去了。
“琉叔叔好臭哦......”
望着风间琉那沾满黑色血液，却在夕阳下显得血红的背影，十泉浩小声说道。
“浩浩身上也很臭啊。”
十泉浩身上一股尘土的味道，还非常不好闻。
“咦？真的吗？”
十泉浩将鼻子凑近风间㹳，有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毛。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味道！”
“是呀，回家的时候，要准备好迎接介叔叔的怒火哦。”
风间㹳无奈地说道，但想回到十泉家的归属感让他笑了出来。
“唔，小哔的作业我们还没写完——哎呀管它呢，先吃饭先吃饭！我想吃熊掌酥！”
“应该不行吧......熊掌酥是零食又不是正餐，蜂蜜酱肉怎么样？”
“那个也很好吃......吸溜。”
十泉浩擦去嘴角留下的口水。
“但是，熊掌酥也可以做饭后的零食呀！”
“那要藏在哪里才能不让介叔叔发现呢？总不能吃完饭就马上吃零食吧？不然你会变得和墨月千歌老师一样胖的。”
“唉？会变得那么胖吗？”
“......大概？”
十泉浩还没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虽然他天天在吃甜食，但早有先见之明的十泉介时常会往饭里或是泡的汤里放一些药末供十泉浩吸收，再搭配合理的膳食，十泉浩才得以熊族正常的体型健康成长。
不过十泉介对自己不怎么上心就是了。
“......那我们该怎么骗过叔叔呢？”
“我觉得还是先想想应该怎样才能消除介叔叔的怒火，你想，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吧？”
说到这里，风间㹳想起了一件事。
“千鹤哥哥呢？巨门呢？”
“他们要找回自己的家的路，所以不会和我们同行。”
十泉浩遗憾地说。
“这样啊，啊，对了，听全太和阿虎说，阿兰那和木可留在崇明城过节了，我们去找她们玩会儿再回去吧？”
“是那个跑得很快的大姐姐和很害羞的小姐姐？好啊好啊，阿兰那姐姐这次会教我什么样的元素术式呢......”
“阿兰那最熟练的是木元素的术式，教不了浩浩太多的魔法啦。”
“能变出来小花小草也很好玩哦！”
看着十泉浩无忧无虑的笑脸，风间㹳也笑了起来。
“不过，不能再让叔叔的茶杯长草了，上次被骂的好惨啊。”
“那我们就把叔叔收集的那些药草种在土里，再用阿兰那姐姐教我们的术式，让它们生根发芽，这样就能收获更多的药草啦！”
“哦！这个主意好！那我们悄悄做，给介叔叔一个惊喜，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开心的！”
“然后，叔叔一高兴，就教我术式，教我武功，还给我买吃的......”
“哎呀，擦一下你的口水，走路的时候就仔细看路呀......”
二个孩子互相依偎，牵着手边走边说，进入了崇明城。
（第四十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