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全集(三):高尔吉亚篇(二)

柏拉图全集(三)
[古希腊]柏拉图
王晓朝 译
高尔吉亚篇
卡 很好,我正要清楚地告诉你,它们是相同的。
苏 除了有某个优秀的人,不是还有许多人生来就是优秀的吗?他们实际上就是给这个人制定法律的那些人,如你本人刚才所说。
卡 当然。
苏 所以许多人的统治是优秀者的统治。
卡 是的,没错。
苏 [e]许多人的统治不也是比较好的人的统治吗?我想,按照你的推论,优秀者也是比较好的那个人。
卡 是的。
苏 这些人的统治不是天然令人钦佩的吗,因为他们也是优秀的人。
卡 这就是我的看法。
苏 喔,拥有平等的一份利益,做不公正的事情比承受不公正的事情更可耻,不就是许多人的统治吗,[489]如你刚才所说?是这样的,还是不是这样的?请你小心,别被我抓住漏洞而丢脸。拥有平等的一份利益,不去获取比较大的一份利益,做不公正的事情比承受不公正的事情更可耻,那么许多人服从还是不服从这种统治?请别吝惜对我的问题作出回答,卡利克勒,这样的话,我可以从你那里确认你是否同意我的观点,这才是一个有能力下判断的人的赞同。
卡 行,许多人确实服从这种统治。
苏 [b]所以,做不公正的事情比承受不公正的事情更可耻,或者说,只拥有平等的一份利益,依据的不仅是法律,而且也是自然。由此可见,你前面说得不对,你对我的指责也是错的,你当时说自然和法律是相互对立的,说我尽管很明白这一点,但在陈述中犯了可悲的错误,别人提到自然的时候,我就诉诸法律,而别人提到法律的时候,我就诉诸自然。
卡 这个人不会停止胡言乱语!告诉我,苏格拉底,你这把年纪的人还在咬文嚼字,吹毛求疵,挑剔别人的用词,不感到可耻吗?[c]你认为我说的优秀只表示优秀而不能表示比较好吗?我不是对你说过,我用比较好和优秀指的是同一事物吗?或者说,你以为我指的是一群奴隶和乱七八糟的人,除了有点儿力气之外没有什么用处,这些人凑在一起说了一些话,然后这些话就是法规吗?
苏 有道理,最聪明的卡利克勒。这是你要说的吗?
卡 当然是。
苏 [d]那么好,我神奇的朋友,我刚才还在猜测你用优秀指的就是这样的人,我向你提问是因为我想清楚地知道你的意思。我真的不会假定你认为二比一更优秀,或者奴隶比你更优秀,因为他们比你强壮。我们还得重头来过,请你告诉我,你说的比较好是什么意思,因为比较好不是比较强?喔,我奇妙的朋友,请你教我一些容易的东西,以免我在你的学校里退学。
卡 [e]你在讥讽我,苏格拉底。
苏 不,我没有,卡利克勒,是你刚才借着那位泽苏斯对我竭尽讥讽之能事!但不管怎么说,告诉我,你用比较好这个词指的是什么人?
卡 我指比较高尚的人。
苏 所以,你明白你自己说了几个词,但什么也没说清楚吗?你不会说你用比较好和优秀这些词指比较聪明或者比较什么的人吧?
卡 不,宙斯在上,我指的就是这些人。
苏 [490]所以按照你的推论,一个聪明人经常比无数不聪明的人更优秀,这个人应当统治,其他人应当被统治,这个统治者得到的份额要大于被统治者。我认为这就是你打算表达的意思——我不想咬文嚼字——这个人优于其他无数的人。
卡 是的,这确实就是我的意思。我认为这就是天然的公正:比较优秀的人,比较聪明的人,应当统治比他们低劣的人,也应当获得更多的利益。
苏 [b]等一下!你这一次又是什么意思?假定我们许多人像现在这样聚集在一起,在同一个地方,共同分享大量的食物和饮料,假定我们是乱七八糟的一群人,有些强壮,有些虚弱,再假定我们中间有一个是医生,在这些事情上比其他人聪明。他很像是比有些人强壮,比有些人虚弱,但肯定比我们聪明,那么他肯定会在这些事务中比较好和优秀吗?
卡 是的,他会。
苏 [c]所以,他应该拥有比我们更多的食物,因为他比较好吗?或者说他应该是分配各种食物的人,因为是他在掌管,而不应该弄到更大的一份食物来消费,用于他自己的身体,如果他这样做了还能逃避惩罚?相反,他得到的食物难道不会比有些人多,比有些人少,如果他正好是所有人中身体最虚弱的,这样一来,不就是最优秀的人得到最少的一份食物了吗,卡利克勒?难道不是这样吗,我的好朋友?
卡 [d]你在不停地谈论食物、饮料和医生,真是一派胡言。我指的不是这些东西!
苏 你不是说比较聪明的人是比较好的人吗?说是还是不是。
卡 是,我说过。
苏 但是比较好的人不是应该拥有更大的一份吗?
卡 无论如何,不是食物或饮料。
苏 我明白了。也许是衣服?织布匠应当拥有最大的衣服,应当穿着最多、最漂亮的衣服到处行走吗?
卡 你什么意思,衣服?
苏 说鞋子也行,很明显,这个领域最聪明的人,[e]最优秀的人应当拥有更大的份额。鞋匠也许会穿着最大的鞋子和最多的鞋子到处行走。
卡 你什么意思,鞋子?你一直在胡说八道!
苏 喔,如果你指的不是这类东西,那么也许是这样的。拿农夫来说吧,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一个令人钦佩的人,擅长里面的事情。他也许应当拥有更多的一份种子,把它们尽可能多地撒在他自己的土地上。
卡 你怎么老是不停地说相同的事情,苏格拉底!
苏 是的,卡利克勒,不仅是相同的,而且是关于相同主题的。
卡 [491]众神在上!你在一直不停地谈论鞋匠、清洁工、厨师和医生,就好像我们的讨论和他们有关似的!
苏 那么你说我们的讨论和谁有关?优秀的人、比较聪明的人公正地拥有更大的一份,你讲这些干什么?你记不住我是怎么推进讨论的,又不把你的看法告诉我,是吗?
卡 我一直在对你说。首先,所谓优秀者我指的不是鞋匠或厨师,而是那些在城邦事务上的聪明人,[b]他们知道如何良好地管理国家。他们不仅聪明,而且勇敢,有能力完成他们的意愿,不会由于灵魂的虚弱而后退。
苏 我的好卡利克勒,你看出你我相互指责的不是同一件事吗?你说我老是在说同样的事情,为此批评我,而我正好与你相反,说你从来不就同一主题说同样的事情。[c]一个时候你把比较好的和优秀的界定为比较强的,然后又界定为比较聪明的,现在又变成了其他什么东西:优秀的和比较好的被你说成是比较勇敢的。但是,我的好伙伴,请你一劳永逸地告诉我,你说的比较好和优秀指的是什么人,他们在什么方面比较好和优秀。
卡 我已经说过,我指的是那些在城邦事务上很聪明的人,[d]而且他们也是勇敢的。由这些人来统治城邦是恰当的,所谓公正就是他们作为统治者应当拥有比其他人,那些被统治的人,更大的一份利益。
苏 但是他们自己怎么样,我的朋友?
卡 什么怎么样?
苏 统治还是被统治?
卡 你什么意思?
苏 我的意思是每一个个人统治他自己,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统治他自己,只需要统治别人?
卡 统治自己是什么意思?
苏 这没有什么深奥的。只是许多人的想法:[e]自我节制,做自己的主人,控制自身的快乐和欲望。
卡 你太让人高兴了!你说的自我节制的人就是那些傻瓜!
苏 怎么会呢?谁都能看出我不是这个意思。
卡 你是这个意思,苏格拉底,非常确定。一个人要是被奴役,怎么还能证明是幸福的呢?倒不如说,这是令人钦佩的,是天然公正的。我现在极为坦率地对你说:正确生活的人应当允许他的欲望尽可能增长,[492]而不是约束它们。当它们尽可能增长的时候,他应当能够凭着勇敢和理智致力于这些欲望的实现,让它们得到最大的满足。但是我相信,这对许多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由于感到羞耻就贬低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以此掩饰他们自己的无能。如我前面说过,他们说缺乏规矩是可耻的,所以要由他们统治那些天生比较好的人,当他们缺乏能力为自己提供足够的快乐时,他们的胆怯引导他们去赞扬自我节制和公正。[b]至于那些人,要么生来就是国王的儿子,要么天生就有能力保障自己的统治地位,当上僭主或国君,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自我节制和公正更可耻和更糟糕,尽管这些人自由自在地享受好事物而没有任何障碍,但他们怎么会把多数人的法律、他们的谈论和他们的批评当作主人来强加到自己头上?或者说,[c]他们身处令人钦佩的,公正和自我节制的统治集团之下,他们能够给予朋友的东西还不如给予敌人得多,以这种方式统治他们的城邦,他们怎么能够存在下去而不变得可悲?倒不如说,苏格拉底,事情的真相——你声称要追求的东西——是这样的:如果给养充足,那么放纵自己、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是卓越的和幸福的;至于其他那些事情,那些华丽的词藻,那些违反自然的人的契约,完全是毫无价值的胡言乱语!
苏 [d]你的讲话非常坦率,你的论证方式确实在为你得分,卡利克勒。你现在清楚地说出其他人心里在想却不愿说出来的话。所以我请求你,不要有任何懈怠,这样才能使我们如何生活这个问题真的变清楚。告诉我:你是说要是一个人成为他应当是的那种人,他就不应当约束他的欲望,而应当让它们尽可能地膨胀,从这样和那样的资源中为它们寻求满足,[e]而这就是卓越?
卡 对,这就是我说的。
苏 所以,把那些没有任何需要的人称作幸福的是不对的?
卡 不对,如果对的话,石头和尸体会是最幸福的。
苏 但是这么一来,被你称作最幸福的那些人的生命也成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欧里庇得斯说过:有谁知道,死就是生,生就是死?[56]如果他说得对,我不会感到奇怪。[493]我们也许真的死了。我曾经听某个聪明人说过,我们现在是死的,我们的身体是我们的坟墓,我们的欲望所在的灵魂的那个部分实际上是一种能被说服的东西,摇摆不定。因此,有个能干的人讲了一个故事,他是西西里人或者意大利人,他把灵魂的这个部分称作水罐,由于它动摇不定,很容易接受建议和被说服,[b]就这样轻易地改变了名称。[57]他把未入会的人称作傻瓜[58],认为傻瓜的灵魂的这个部分就是他们的欲望的居所,是不受控制和约束的,这个部分没有紧紧地封闭,就像有裂缝的水罐。他就是依据它的不稳定性来想象它的形象的。这个人,卡利克勒,他的观点与你正好相反,他指出在哈得斯里面——哈得斯的意思是不可见的[59]——那些没入会的人是最可悲的。他们得用另一样漏水的东西——筛子,去为那只漏水的水罐取水。这就是他把灵魂比作筛子的原因(这是跟我谈话的那个人说的)。[c]由于他们的灵魂是漏的,所以他把傻瓜的灵魂比作筛子,因为筛子有许多洞,蠢人不可信并且易忘,因此不能保存任何东西。这个解释总体上有点奇怪,但我把它告诉你,它确实表达了我的意愿,想要说服你,改变你的想法,如果我能做到的话:选择有序的生活,这种生活是恰当的,可以在任何既定时间的环境中得到满足,而不是选择一种永远无法满足的,不受约束的生活。[d]如果我能说服你,你会改变想法,相信那些过着有序生活的人比那些不受约束的人更幸福吗,或者说如果我能提供更多诸如此类的故事,你能多少有些改变吗?
卡 你说的后面这件事情比较现实,苏格拉底。
苏 好吧,让我给你描述另一幅画面,和刚才那个出自同一学派。考虑一下你对这两种类型的生活会怎么看:自我节制的人的生活和不受约束的人的生活。这幅画是这样的:假定有两个人,各自有许多罐子。[e]属于一个人的罐子都很好,装满了东西,一只盛酒,一只盛蜜,一只盛奶,其他罐子装了其他各式各样的东西。假定这些东西的来源是稀缺的,只有通过非常艰苦的劳动才能得到。然后这个人装满了他的罐子,不再往里添加什么东西,也不再想到这些罐子。他现在可以休息了。至于另一个人,他也有许多资源可以搞到这些东西往罐子里添加,尽管很艰苦,[494]但他的器皿是漏的,有裂缝。他被迫不断地往里装,日夜不停,受苦受累。如果有一种生活就是我描述的这个样子,你会说不受约束的人的生活比有秩序的人的生活更加幸福吗?讲了这个故事,我能说服你,让你承认有秩序的生活比不受约束的生活好吗,或者说我不能说服你?
卡 你不能,苏格拉底。那个把自己装满了的人不会再有任何快乐,他被装满了,也就既不能体验到快乐,[b]也不能体验到痛苦,这种人就像一块石头,如我刚才所说。倒不如说,快乐的生活是这样构成的:尽可能地流入。
苏 如果有大量东西流入,必定有大量东西流出,供它们流出的那些缝隙也一定很大,是吗?
卡 当然是。
苏 噢,你在谈论的是一种海鸟的生活,而不是死尸或石头的生活。告诉我,你认为有没有一种事情叫饥饿,饿了就吃?
卡 是的,有。
苏 [c]有没有一种事情叫口渴,渴了就喝?
卡 有,还有其他所有欲望,它们能够被满足,它们能享受,所以能够幸福的生活。
苏 好极了,我的大好人!请你继续说下去,因为你刚开了个头,千万别害臊。我显然也不应当害臊。首先请你告诉我,一个人身上发痒,用手去挠,能够挠到心满意足,而且挠一辈子,这样的人的生活是否也是幸福的。
卡 [d]胡说八道,苏格拉底。你是一个典型的、讨好大众的奉承者。
苏 这就是我刚才把波卢斯和高尔吉亚吓坏了,使他们感到害臊的地方。不过,你肯定不会感到害臊,因为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请吧。
卡 我说即使那个挠痒的人也会有愉快的生活。
苏 如果是愉快的生活,那么也是幸福的吗?
卡 是的,确实如此。
苏 [e]要是他只挠他的头或者我还要进一步提问吗?如果有人不断地提问,一个接一个,想一想你该如何回答。娈童[60]的生活,作为这类事情的极致,难道不是最可耻、最可悲的生活吗?或者,你还会说,只要他们的需要得到最大的满足,他们就是幸福的?
卡 你把我们的讨论引到这样的事情上来,你不感到可耻吗?
苏 我杰出的伙伴,这样做的人是我,还是刚才说了这样一些话的人,只要自己感到快乐,[495]无论做什么都是幸福的,至于这种快乐是好的还是坏的没有什么区别?也请你告诉我,你是否认为快乐与善是相同的,或者说有某些快乐不是好的。
卡 喔,如果我说它们不同,我的论证就不能保持一致,所以我说它们是相同的。
苏 你在破坏你前面的陈述,卡利克勒,如果你说的与你想的相反,你不再适合与我一道考察事情的真相。
卡 [b]你也破坏了你的陈述,苏格拉底。
苏 如果我这样做了,那是我的不对,你这样做了,是你的不对。不过,请你考虑一下,我神奇的朋友,善物肯定不只是不受约束的享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刚才暗示过的许多可耻的事情以及其他许多事情显然就会尾随而来。
卡 那是你的看法,苏格拉底。
苏 你真的认同这些事情吗,卡利克勒?
卡 是的,我认同。
苏 [c]所以,我们是在你是诚实的这个前提下进行这场讨论的?
卡 确实如此。
苏 行,由于这就是你的想法,请你为我区别下面的事情:我想,有某样东西你称作知识,是吗?
卡 是的。
苏 你刚才不是说有这样一种东西,勇敢加知识,是吗?
卡 是的,我说过。
苏 只是由于假定勇敢和知识有区别,你才把它们当作两样东西来说吗?
卡 是的,就是这样的。
苏 那么好,你说快乐和知识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
卡 [d]当然不同,你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
苏 勇敢和快乐也肯定不同?
卡 当然。
苏 行,让我们把这一点记录在案:来自阿卡奈[61]的卡利克勒说快乐和善是相同的,知识和勇敢相互之间不同,也和善不同。
卡 来自阿罗卑克[62]的苏格拉底在这一点上表示不同意。或者他表示同意?
苏 [e]他不同意。我相信卡利克勒来见他本人的时候也不同意。告诉我:你不认为做事情做得好的人拥有和做事情做得不好的人完全相反的经验吗?
卡 不,我认为。
苏 既然这些经验是相反的,那么就健康和疾病来说,它们必定也是不同的吗?因为我想,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既是健康的又是有病的,也不可能同时既赶走了健康又赶走了疾病。
卡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 [496]以你喜欢的身体的某个部分为例,想一想。一个人可能眼睛有病,我们称之为眼疾,是吗?
卡 当然。
苏 那么他的眼睛肯定不可能同时也是健康的?
卡 不,绝无可能。
苏 如果他消除了眼疾会怎么样?他会把眼睛的健康也消除了,最后同时将两样东西都消除了吗?
卡 不,一点儿也不。
苏 [b]我假定,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可真令人惊讶,也是极不合理的,不是吗?
卡 是的,很不合理。
苏 但他会轮流获得和消除健康和疾病,我假定。
卡 对,我同意。
苏 强壮和虚弱不也是这种情况吗?
卡 是的。
苏 快捷和迟缓呢?
卡 是的,也是这样的。
苏 他也会轮流获取和消除好事物和幸福以及它们的对立面坏事物和不幸吗?
卡 毫无疑问,他会。
苏 [c]所以,如果我们发现有些事物是被人同时拥有和消除的,那么这些事物显然不会是好事物和坏事物。我们同意这一点吗?请非常仔细地加以考虑,然后再告诉我。
卡 我对此表示完全同意。
苏 现在往后退,回到我们前面意见一致的地方。你提到过饥饿——它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还是痛苦的事情?我指的是饥饿本身。
卡 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对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吃是快乐的。
苏 [d]我同意。我理解。但是饥饿本身是痛苦的,不是吗?
卡 我也是这么说的。
苏 口渴也一样吗?
卡 肯定一样。
苏 我还要继续问吗,或者说,你同意每一种缺乏和欲望都是痛苦的?
卡 我同意。你不用再问了。
苏 说得好。你不会说,对一个口渴的人来说喝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卡 对,我会这样说。
苏 在你谈论的这个例子中,我想一个口渴的人意味着一个处在痛苦中的人,对吗?
卡 [e]对。
苏 喝就是对这种缺乏的补充,是一种快乐?
卡 是的。
苏 所以,就一个人在喝而言,你的意思不就是他感到享受吗?
卡 确实如此。
苏 哪怕他仍在口渴?
卡 对,我同意。
苏 哪怕他仍处在痛苦中?
卡 对。
苏 你观察到这样的结果吗,当你说一个人口渴喝水的时候,你实际上是说一个处在痛苦中的人同时感受到快乐?这种情况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发生吗,在灵魂中或在身体中,随你高兴?我不认为这会有什么区别。是这样的,还是不是这样的?
卡 是这样的。
苏 但是你说一个做事情做得好的人[497]不可能同时也做得坏。
卡 对,我是这样说的。
苏 然而你同意一个处在痛苦中的人感受到快乐是可能的。
卡 显然如此。
苏 所以,感到快乐和做事情做得好不是一回事,处在痛苦中和做事情做得坏不是一回事,结果就是,愉快的事物变得和好的事物不同了。
卡 我不明白你的这些能干的谈论想要干什么,苏格拉底。
苏 你实际上是明白的。你只是假装不明白而已,卡利克勒。我们再前进一小步。
卡 你为什么还要继续胡说八道?
苏 [b]为的是让你明白你对我的斥责有多么聪明。作为喝的结果,我们每个人不是同时停止感到口渴和感到快乐吗?
卡 我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高 别这样,卡利克勒!为了我们的利益,回答他,让讨论可以进行下去。
卡 但苏格拉底老是这样,高尔吉亚。他专门提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没有价值的问题,然后加以驳斥!
高 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评价它们不是你的事,卡利克勒。你答应过苏格拉底,他可以用任何他喜欢的方式驳斥你。
卡 [c]行,那你就继续问这些琐碎的小问题吧,因为高尔吉亚听了会高兴。
苏 你是一个幸福的人,卡利克勒,能在这些小事情上领悟伟大的奥秘。我真没想到我这样做是得到允许的。所以,就从你刚才中断的地方开始,告诉我,我们每个人是否在停止感到快乐的同时也停止感到口渴。
卡 这是我的看法。
苏 他在停止快乐的同时不是也停止饥饿,或者也停止了其他欲望吗?
卡 是的。
苏 [d]那么一个人停止痛苦和停止快乐不也是同时的吗?
卡 是的。
苏 但是他肯定不会同时停止拥有好事物和坏事物,这是你同意的。你现在还同意吗?
卡 是的,我同意。这是为什么?
苏 因为它证明了好事物与快乐的事物不是一回事,坏事物与痛苦的事物不是一回事。因为快乐的事物和痛苦的事物会同时停止,而好事物和坏事物不会同时停止,因为它们实际上是不同的事物。所以,快乐的事物怎么能和好事物相同,痛苦的事物怎么能和坏事物相同呢?
如果你喜欢,可以用这个方式来看一下,因为我假定你不会也同意这个论证。[e]请考虑一下这一点。你把某些人称作好的,不就是因为好事物在他们身上呈现吗,就好像你把他们称作好看的,因为好看在他们身上呈现?
卡 是的,我是这么看的。
苏 那么好吧,你把傻瓜或胆小鬼称作好的吗?你刚才没有这样做,而是把勇敢的和聪明的人称作好的。或者说你不把这些人称作好的?
卡 噢,是的,我会这样做的。
苏 那么好,你见过愚蠢的儿童享受快乐吗?
卡 是的,我见过。
苏 你从未见过愚蠢的人享受快乐吗?
卡 不,我想我是见过的。但这又怎样?
苏 [498]不怎么样。请你只管回答。
卡 是的,我见过。
苏 好吧,你见过聪明人感受痛苦或感受快乐吗?
卡 是的,我料定我是见过的。
苏 现在,谁更多地感觉到痛苦或者快乐,聪明人还是愚蠢的人?
卡 这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苏 相当好。你曾见过战斗中的胆小鬼吗?
卡 我当然见过。
苏 好吧,敌人撤退的时候,你认为谁会感到更多的快乐,是胆小鬼还是勇敢者?
卡 [b]我想他们都感到快乐,胆小鬼感到的快乐也许更多一些。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快乐程度差不多。
苏 是没有什么差别。所以胆小鬼也感到快乐?
卡 噢,是的,确实如此。
苏 显然,傻瓜也感到快乐。
卡 是的。
苏 敌人前进的时候,只有胆小鬼感到痛苦,还是勇敢者也感到痛苦?
卡 他们都感到痛苦。
苏 痛苦程度相同吗?
卡 胆小鬼也许感到更多的痛苦。
苏 当敌人撤退时,他们不是感到更多的快乐吗?
卡 也许。
苏 所以,傻瓜和聪明人、胆小鬼和勇敢者,[c]都能感受到程度大体相同的痛苦和快乐,如你所说,或者胆小鬼比勇敢者感受到更多的痛苦和快乐,是吗?
卡 这是我的看法。
苏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聪明的和勇敢的人是好的,胆小的人和傻瓜是坏的。
卡 是的。
苏 因此,好人和坏人感受到快乐和痛苦的程度几乎完全相同。
卡 我同意。
苏 那么,好人与坏人的好坏程度几乎完全相同,或者说坏人甚至更好些?
卡 [d]宙斯在上!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苏 你说好人是好的,坏人是坏的,由于好的或坏的事物在他们那里呈现,好的事物是快乐的,坏的事物是痛苦的,你不知道?
卡 不,我知道。
苏 如果感到快乐的人真的感到快乐,那么好事物,亦即快乐,在他们那里呈现,不是吗?
卡 当然。
苏 那么那些感到快乐的人,由于好事物在他们那里呈现,不是好人吗?
卡 不,是好人。
苏 那么好,坏的事物,亦即痛苦,不在那些感到痛苦的人那里呈现吗?
卡 它们呈现。
苏 [e]你确实说过,由于坏的事物的呈现,坏的人是坏的。或者你不会再这样说了?
卡 不,我会这样说。
苏 所以,所有那些感受到快乐的人是好的,所有那些感受到痛苦的人是坏的。
卡 对,是这样的。
苏 感受到快乐或痛苦越多的人就越多好或坏,感受到它们越少的人就越少好或坏,感受到它们的程度几乎相同的人就越是差不多好或坏。
卡 是的。
苏 你不是说,聪明的人和愚蠢的人、胆小的人和勇敢的人,感受到的快乐和痛苦的程度几乎是一样的,胆小的人甚至感受到更多?
卡 是的,我说过。
苏 那么,请你和我一起来看从我们一致的意见中可以添加什么推论。[499]有人说谈论和考察令人钦佩的事物——两次,甚至三次——是一件令人钦佩的事情。我们说聪明的人和勇敢的人是好的,不是吗?
卡 是的。
苏 傻瓜和胆小鬼是坏的?
卡 是的,这样说是对的。
苏 再来,感到快乐的人是好的?
卡 是的。
苏 感到痛苦的人是坏的?
卡 必定如此。
苏 好人和坏人感受到相同程度的痛苦和快乐,坏人的感受也许更加强烈。
卡 是的。
苏 这么一来,事情不就变成那个坏人既是好的又是坏的,其好坏程度和那个好人相同,甚至比好人还要好?[b]按照前面那些说法,如果一个人拥有快乐的事物就相当于他拥有好的事物,这不就可以从中推论出来了吗?事情不是必定如此吗,卡利克勒?
卡 苏格拉底,我听你讲了有一会儿了,对你的意见我也表示同意,但我认为,如果有人开玩笑似地告诉你某些观点,你都乐意像个孩子似的抓住它。所以,你真的以为我或其他人根本不相信有些快乐是比较好的,有些快乐是比较坏的。
苏 [c]噢,卡利克勒!你真是个无赖。你对待我就像对待小孩。一会儿你说事情是这样的,一会儿你说事情是那样的,所以你在欺骗我。不过,我并不认为你从一开始就想欺骗我,因为我把你当作我的朋友。然而现在我显然被误导了,我已经没得选择,只好如古谚所说——在我拥有的东西里选最好的,接受你给我的东西。你现在的观点显然是,有些快乐是好的,有些快乐是坏的。对吗?
卡 [d]对。
苏 好的事物是有益的事物,坏的事物是有害的事物吗?
卡 是的,这样说是对的。
苏 有益的事物就是那些产生好东西的事物,坏的事物就是产生坏东西的事物吗?
卡 这是我的看法。
苏 现在,你认为快乐就是我们刚才联系身体时提到的吃喝一类事情吗?这些快乐中有一些在身体里产生健康、气力,或者其他优秀品质,这些快乐是好的,[e]而那些产生相反事物的快乐是坏的吗?
卡 对,是这样的。
苏 同理,有些痛苦是好的,有些痛苦是坏的吗?
卡 当然。
苏 那么,我们不应当选择和实施拥有好的快乐和痛苦吗?
卡 是的,我们应当。
苏 但不会对坏的快乐和痛苦这样做,对吗?
卡 显然如此。
苏 没错,如果你还记得,[63]波卢斯和我都认为,我们做所有事情确实应当以善为目的。我们最后认为一切行动的目的就是善,为了善的缘故我们做其他所有事情,[500]而不是为了这些事情的缘故而善,你也这样认为吗?你愿意投我们一票,使同意这种观点的人有三个吗?
卡 是的,我愿意。
苏 所以我们应当做其他事情,包括那些快乐的事情,为了善的缘故,而不是为了快乐的缘故而善。
卡 是这样的。
苏 那么,每个人都能选择哪一种快乐是好的,哪一种快乐是坏的吗,或者说做这种选择在每一情况下都需要行家?
卡 需要一位行家。
苏 让我们回想一下我对波卢斯和高尔吉亚说过的话。[64][b]如果你还记得,我说有某些实践关注它们自身,而不是进一步考虑快乐和只想获取快乐,有些实践对于什么是比较好的和什么是比较坏的是无知的,有其他一些实践知道什么是好的和什么是坏的。我把烤面饼的技巧(不是技艺)放在那些关心快乐的事情当中,而把医疗的技艺置于那些关注善的技艺当中。宙斯在上,我以这位友谊之神的名义起誓,卡利克勒,请你别想跟我开玩笑,也别用那些实际上与你的真实观点相反的看法来回答我的提问,[c]请你不要把我的观点当作开玩笑来接受!因为你明白,我们的讨论涉及我们应当以何种方式生活,哪怕是理智低下的人也会比我们更加严肃地对待。做男子汉的事情,在民众中讲话,练习演讲术,积极参加你们这些人近来从事的政治活动,这就是你敦促我,要我接受的生活方式吗?或者说是这种命耗费在哲学上的生活?后面这种生活方式与前一种生活方式有什么区别?[d]区别它们也许是最好的,如我正在尝试的那样;做完了这件事,达成了一致意见,认定这两种生活方式是不同的,然后再去考察它们之间如何不同,它们中哪一种生活方式是我们应当过的。现在,也许你还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卡 是的,我确实不知道。
苏 噢,我会讲得更加清楚一些。考虑到你我达成过一致意见,有一样事物作为好的,有一样事物作为快乐的,快乐与好有区别,快乐和好各有一种实践,旨在获取它们,寻求快乐的是一方,寻求好的是另一方——你先表个态,同意不同意这个观点。[e]你同意吗?
卡 是的,我同意。
苏 如果你认为我当时说的对,那么你也要进一步同意我当时对他们说的话。我说过,不是吗,我不认为烤面饼是一种技艺,而是一种技巧,[501]而医疗是一种技艺。我说过,有一样东西,医疗,这种技艺既要考察它服务的对象的本性,也要考察它做的事情的原因,能够对这些分别作出合理的解释。而只关心快乐的另一样东西,它的服务是全身心投入的,以一种完全不像技艺的方式指向它的对象,根本不考察快乐的性质和快乐的原因。它这样做是极为不合理的,也完全不作什么区分。[b]它只是通过常规和技巧保存惯常发生的事情的记忆,这也是它提供快乐的方式。现在,首先请你考虑这种解释是否恰当,是否还有其他解释,然后集中精力考虑灵魂的事情。有些对灵魂的思考是有技艺顺序的,拥有先见之明,知道什么东西对灵魂最好,而其他一些思考忽略这一点,像在考察其他事物的时候一样,只考察灵魂获得快乐的方式,而不考虑哪一种快乐比较好,哪一种快乐比较坏,不关注其他事情而只关注灵魂的满足,[c]无论这些快乐是比较好的,还是比较坏的,你看呢?在我看来,卡利克勒,我认为有这样的先见,我说这类事情是奉承,既在身体这个例子中,又在灵魂这个例子中,以及在其他例子中,在其中一个人可以等待快乐而无需考虑什么比较好,什么比较坏。至于你,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你对这些事情持有相同的看法,还是反对这些意见?
卡 不,我不反对。我跟你一道前进,既加速你的论证,又让在这里的高尔吉亚感到满意。
苏 [d]喔,只有一个灵魂是这种情况,不涉及两个或多个灵魂吗?
卡 不,也涉及两个或多个灵魂。
苏 有可能让一群灵魂一次全都满足,而无需考虑什么是最好的吗?
卡 是的,我假定有可能。
苏 你能告诉我哪些行当是做这件事的吗?不过,要是你喜欢,还是由我来提问,你认为与此相关的你就说是,[e]你认为与此无关的你就说不是。首先让我们来看吹笛子。你不认为它是这类行当中的一种吗,卡利克勒?它只给我们提供快乐而不考虑其他事情吗?
卡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
苏 所有诸如此类的行当不也是这样做的吗?比如,竖琴比赛?
卡 是的。
苏 训练合唱队和创作赞美诗怎么样?你不认为它们是同一类事情吗?你认为美勒斯[65]之子喀涅西亚[66]想过要说这种事情会导向改善他的听众吗,[502]或者说他好像只考虑如何让大批观众满足?
卡 显然是后一种情况,苏格拉底,至少喀涅西亚是这样的。
苏 他的父亲美勒斯怎么样?你认为他对着竖琴歌唱的时候,在意过什么是最好的这个问题吗?或者说他连什么是最快乐的都不在意?因为他用他的歌声给他的观众带来痛苦。不过,你考虑一下,你是否认为所有对着竖琴唱歌和赞美诗的创作都不是为了快乐的缘故。
卡 不,我认为是的。
苏 [b]那种庄严的,激发敬畏的行当,悲剧的创作,怎么样?它追求的是什么?这项工作,悲剧创作的意图仅仅是为了让观众满意,如你所认为的那样,还是说它也竭力不说那些腐朽的东西,而说出或唱出那些可能令人不愉快但却是有益的台词和歌声,无论观众是否感到快乐?你认为悲剧是以这些方式中的哪一种方式创作的?
卡 [c]这很明显,苏格拉底,它更倾向于提供快乐,使观众满意。
苏 我们刚才不是把诸如此类的事情说成是奉承吗?
卡 是的,我们说过。
苏 那么好,如果从整个创作中除去旋律、节奏和韵步,结果不就只剩下话语了吗?
卡 必定如此。
苏 这些话语不是说给聚集起来的民众听的吗?
卡 我同意。
苏 那么诗学是一种取悦于大众的演说[67]吗?
卡 [d]显然如此。
苏 那么这种取悦于大众的演说就是演讲术。或者你不认为诗人在舞台上践行演讲术?
卡 不,我认为是的。
苏 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发现了一种面对大众的演讲术,是说给男人、妇女、儿童、奴隶和自由民听的。我们不太喜欢它,说它是一种奉承。
卡 是的,是这样的。
苏 很好。那些对着雅典公民和[e]其他由自由民组成的城邦里的人进行的演讲怎么样?我们对这种演讲术怎么看?你认为演说家们总是在讲话并且在意什么是最好的这个问题吗?他们总是把他们的眼光放在通过他们的言语能使公民尽可能地变好吗?或者说,他们也倾向于让公民们感到满意,由于他们自己的私人的善的缘故而轻视公共的善,他们对待民众就像对待儿童,[503]他们唯一的企图就是使民众感到满意吗?
卡 你问的问题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有些人说他们这样做是由于关心公民,也有些人就像你所谈论的这个样子。
苏 你的回答相当好。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有两个部分,那么有一个部分是奉承,我假定,它就是可耻的公共演说,而另一部分让公民的灵魂尽可能地好,竭力叙说最优秀的事情,无论听众发现这种演说是更加令人愉快的,还是更加令人不愉快的——是某种令人钦佩的事情。[b]但是你从未见过演讲术的这种类型,或者说,如果你能提到任何一位这种类型的演说家,为什么不让我也知道他是谁呢?
卡 不,宙斯在上!我肯定不能向你提到任何一位我们同时代的演说家。
苏 那么好,你能提到从前那些时代的任何人,在他开始公共演讲以后,雅典人被认为变得比较好了,而他们以前是比较坏的吗?我肯定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
卡 [c]什么?他们没有告诉你塞米司托克勒已被证明是个好人吗,还有喀蒙[68]、米尔提亚得[69]和最近去世的伯里克利,你也曾经听过他讲话?
苏 卡利克勒,如果你前面谈论的这种德性是真的,那么可以说是这样的,你当时谈论的是欲望的满足,个人自己的欲望和其他人的欲望。如果它不是真的,而我们在后来的讨论中被迫同意的事情才是真的——应当得到满足的是那些能使人变好的欲望,[d]而不是那些能使人变坏的欲望,这是一门技艺要做的事——那么我不明白我怎么能说这些人中有哪一位已被证明是这样的人。
卡 但若你小心观察,你会发现他们是这样的人。
苏 那就让我们平静地考察一下这件事,看这些人中间是否有人已被证明是这样的人。喔,这个好人,[e]这个讲话时在意什么是最好的这一点的人,是不会随意乱说的,他总是带着某种看法,就像其他手艺人似的,每个人总是想着自己的产品,不会随意选择和使用材料,这样他才能赋予他的产品某种形状,不是吗?看一下画匠,以他为例,或者要是你喜欢,以建筑师、造船工,或者你喜欢的其他手艺人为例,[504]看他们每个人如何把他要造的东西组织起来,让这些组件相互之间契合,直到整个产品有序地制造出来。还有其他手艺人,包括我们最后提到的那些手艺人,那些关心身体的人,体育教练和医生,无疑也把秩序和组织赋予身体。情况就是这样的,我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卡 就算是吧。
苏 所以,如果一幢房子得到了组织和秩序,那么它是好房子,如果它没有被组建起来,那么它是很坏的房子?
卡 我同意。
苏 对一条船来说,这也是对的吗?
卡 [b]是的。
苏 对我们的身体来说,这肯定也是对的吗?
卡 是的,我们可以肯定。
苏 我们的灵魂怎么样?如果它没有被组织起来,它会是好的吗,或者说,如果它得到某种组织和秩序?
卡 按照我们前面所说的,我们也必须同意这一点。
苏 那些在身体中产生,作为身体有组织有秩序的结果的那些事物,我们用什么名字叫它们?
卡 你也许指的是健康和力气。
苏 [c]是的,我是这个意思。那些在灵魂中产生,作为灵魂有组织有秩序的结果的那些事物,我们叫它什么?试着发现它,把它的名字告诉我,就像在身体那个例子中一样。
卡 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呢,苏格拉底?
苏 行,如果这样做能让你比较开心,我会做的。如果你认为我说得对,你就表示同意。如果你认为我说得不对,你就驳斥我,一定不要后退。我认为,用来表示身体有组织的状况的名字是健康,它是在身体里产生的健康和其他优点的结果。是不是这样?
卡 是这样的。
苏 [d]用来表示灵魂有组织有秩序的状况的名称是合法和法律,引导人们变得遵守法律和循规蹈矩,也就是公正和自我节制。你同意不同意?
卡 就算是吧。
苏 所以,这就是有技艺的、善良的演说家,当他把他的任何话语以及他的所有行为,他的所有馈赠或收取,应用于人们的灵魂的时候,他会注意到的事情。[e]他总是关注公正如何能够在他的同胞公民的灵魂中产生和存在,不公正如何能够被消除,自我节制如何能够产生,缺乏约束如何能够被消除,其他优点如何能够产生,邪恶如何能够离去。你同意不同意?
卡 我同意。
苏 是的,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卡利克勒,身体有病或佝偻的时候,给它提供大量令人愉快的食物、饮料和其他东西,这种时候这样做不会给它带来一丁点儿好处,或者说正好相反,公平地说,给它带来的好处比较少?是这样吗?
卡 [505]就算是吧。
苏 是的,因为我不认为人的身体处于可怕状况时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因为这也是他的生活,他的生活一定是悲惨的。或者说,不是这样的?
卡 是这样的。
苏 喔,一个人身体健康时,医生一般都会允许他满足欲望,比如,饿的时候吃,渴的时候喝,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而在他生病时,医生决不会允许他满足欲望,这样做不也是对的吗?至少,你也赞同吗?
卡 是的,我赞同。
苏 [b]这对灵魂来说不也是同样的吗,我杰出的朋友?只要它是腐朽的,在这种情况下它是愚蠢的,无约束的,不公正的,不虔诚的,应当克制它的欲望,不允许它做任何事情,除了能使它变得比较好的事情。你同不同意?
卡 我同意。
苏 因为这样做无疑对灵魂来说比较好?
卡 对,是这样的。
苏 让它远离欲望不就是管束它吗?
卡 是的。
苏 所以灵魂受约束比缺乏约束要好,这就是你自己刚才想到的。
卡 [c]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你问别人好了。
苏 这个家伙不愿意从这场讨论涉及的每一件事情中受益,不愿意受到约束。
卡 我也没有忽视你说的每一件事。我给你这些回答只是为了高尔吉亚的缘故。
苏 很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让我们的讨论半途而废吗?
卡 你自己决定好了。
苏 有人说,故事讲到一半就不说了是不允许的。[d]我们必须给它安个尾巴,别让它成为没尾巴的东西。请你回答剩余的问题,让我们的讨论有个结尾。
卡 你真是纠缠不休,苏格拉底!如果你想听我说话,那就放弃这场讨论,或者跟其他人去完成这场讨论。
苏 其他还有谁愿意呢?我们一定不能让这场讨论不完整。
卡 你自己就不能完成讨论吗,要么自说自话,要么自问自答?
苏 [e]如果这样的话,厄庇卡尔谟[70]的一句话在我头上应验了:我证明自己是自足的,一个人要说两个人前面说过的话。但是看起来我好像根本没得选。让我们就这么办吧。我假定,我们全都急于知道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是对还是错。搞清楚这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我会检讨这场讨论,[506]说出我对这场讨论的看法,如果你们中间有人不认同我的看法,一定要反对我,驳斥我。因为我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肯定没有任何知识;是的,我在和你们一起探讨,所以我的对手要是有了清晰的看法,我第一个会接受。不过,我这样说是基于你们认为这场讨论应当进行到底。如果你们不想这样做,我们现在就停止,各自回家。
高 [b]不,苏格拉底,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就要离开。你必须完成这场讨论。在我看来,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我本人肯定想要听你依靠自己完成讨论的剩余部分。
苏 行,高尔吉亚。我本人喜欢和卡利克勒一起继续讨论,直到我把他送给我的安菲翁对泽苏斯说的话[71]归还给他。喔,卡利克勒,由于你不愿意和我一道把这场讨论进行到底,那就请你听我讲,[c]如果你认为我讲错了,可以打断我。如果你对我进行驳斥,我不会像你一样由于受到驳斥而感到恼火,而会继续把你当作我最大的恩人记录在案。
卡 说吧,我的好朋友,你自己去完成这场讨论。
苏 那么好,听着,我要从头开始讲一下这场讨论。令人快乐的事物和好的事物是一回事吗?卡利克勒和我同意,它们不是一回事。做令人快乐的事情是为了好事物的缘故,还是做好事情是为了令人快乐的事物的缘故?做令人快乐的事情是为了好事物的缘故。[d]所谓令人快乐,就是快乐在我们身上呈现的时候,我们感到快乐,所谓好,就是好在我们身上呈现的时候,我们是好的,是吗?没错。但是,我们,以及其他一切好的事物,当某些优点在我们身上呈现的时候,我们肯定是好的吗?是的,我认为必然如此,卡利克勒。但是,每一事物的优点呈现的最佳方式,无论是器皿、身体、灵魂,还是任何动物,不只是一些老方式,而要归于各种组织、正当和它们各自天生所获得的技艺。[e]是吗?是的,我同意。所以,由于它们的组织,每样事物的优点是有组织的,有秩序的吗?是的,我会说是这样的。所以,当某种秩序,对每一事物来说恰当的秩序,在每一事物中产生的时候,使存在的每一事物都成为好的,是吗?是的,我认为是这样的。但是,有秩序的事物肯定是有序的,是吗?当然。[507]一个有序的灵魂是自我节制的吗?绝对是。所以,自我节制的灵魂是好的灵魂。对此我个人说不出什么来了,我的朋友卡利克勒;如果你能说出什么来,请你教我。
卡 你就说吧,我的大好人。
苏 我说,如果自我节制的灵魂是好的灵魂,那么受到与自我节制相反的方式影响的灵魂是坏的灵魂。于是,它就变成愚蠢的和不受约束的灵魂。对。自我节制的人肯定会去做那些对诸神和凡人适宜的事情。因为他要是做了不适宜的事情,[b]他就不是自我节制的了。必定如此。当然了,如果他做了对凡人适宜的事情,他也会做公正的事情,而对诸神,他会做虔敬的事情,一个做公正的事和虔敬的事的人必定是公正的和虔敬的。是这样的。是的,他也必定会是勇敢的,因为一个自我节制的人不会追求或回避不适宜的事物,而会回避或追求他应当回避或追求的事物,无论这些事物是要做的事情,还是人,或者是快乐或痛苦,他坚定不移,在应当忍受的地方忍受它们。[c]所以,这种情况必定是这样的,卡利克勒,自我节制的人,由于他是公正的、勇敢的、虔敬的,如我们说过的那样,所以他是一个全善的人,好人会做好事,他所做的一切都令人敬佩,做好事的人是有福的,是幸福的,而腐败的人,那个做坏事的人,是可悲的。这个人所处的状况与自我节制的人相反,这个人就是你赞扬的不受约束的人。
这就是我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我说它是对的。如果它是对的,那么一个想要幸福的人显然必须追求和实践自我节制。[d]我们中的每个人必须尽快逃离不受约束的状况,跑得越快越好,他尤其要弄清是否有受约束这种需要,如果确实有这种需要,那么他本人,或他家里的任何人,个别的公民或者整个城邦,必须付出代价,受到约束,只要他还想幸福。我认为,这个目标是一个人在生活中要加以寻求的,在行动中,他应当把他自己的事务和城邦的事务全部指向这个目标,[e]让公正和自我控制在这个有福的人身上呈现。他不会允许他的欲望不受约束,或者努力去满足他的欲望——这是一种没完没了的恶——过一种掠夺者的生活。这样的人不会与其他人亲近,也不会与神亲近,因为他不会是一名合作者,而没有合作就没有友谊。是的,卡利克勒,有聪明人说过,[508]合作、友谊、秩序、自制和公正把天地聚合在一起,把众神和凡人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他们把这个宇宙称作世界秩序的原因,我的朋友,而不是不受约束的世界混乱。我相信,你没有注意这些事实,尽管你在这些事情上是一个聪明人。你没有注意到有比例的平等在众神和凡人中间都有很大的力量,而你假定你要去获取一份更大的利益。这是因为你轻视几何学。
[b]好吧。我们要么驳斥这个论证,说明使幸福者幸福不是通过公正和自我节制,使可悲者可悲不是通过恶,要么说,如果我的论证是对的,我们必须考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些后果全都是前面提到过的,卡利克勒,你当时问我讲这些话是否认真,我说如果有人做了什么不公正的事,他应当是他自己的控告者,或者是他的儿子或朋友的控告者,他应当把演讲术用于这个目的。还有,你当时认为波卢斯由于害臊而承认的东西实际上是对的,[c]做不公正的事情比承受不公正的事情更糟糕,更可耻,演说家的正确方式应当是公正和知道什么是公正,波卢斯在发言的时候声称高尔吉亚由于害臊才同意这个观点。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让我们来考察你对我的责疑,看它对还是不对。你说我不能保护自己,也不能保护我的朋友和亲属,不能把他们从巨大的危险中解救出来,只能乞求先到者的怜悯,就像那些没有权利的人,[d]无论他想要打我的耳光,用你蛮横的表达法,或者剥夺我的财产,或者把我赶出城邦,或者最后把我处死。按照你的推理,处于这种境地是世上最可耻的事情。我自己的推论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是再说一遍亦无妨。卡利克勒,我否定被人不公正地打耳光是最可耻的事,[e]我的身体挨打或者我的钱包被抢也不是最可耻的事情,我肯定不公正地打我或者抢走我的东西更加可耻,更加糟糕,与此同时,抢劫或奴役我,或者闯进我家,总而言之,对我和我的财产采取种种不公正行动的人比我这个承受这些行为的人更糟糕,更可耻。我们在前面讨论中得出过这些结论,我要说,它们通过钢铁和钻石般的论证确立和结合在一起,哪怕这样说相当粗鲁。[509]所以,无论如何,它似乎是这样的。如果你或某个比你更加有力的人不想摧毁这些结论,那么任何谈论我现在说的这些事情以外的其他事情的人不会说得更好。至于我,我的解释始终如一,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怎么是这样的,但我碰到的人没有一个,就像在这件事情上一样,其他还能说些什么而不荒唐可笑的。[b]所以我再次确信,这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如果它们是这样的——如果不公正对犯下不公正的人来说是最糟糕的事情,如果一个人没有付出应付的代价更加糟糕,如果可能的话,比那个最糟糕的人还要糟糕——那么,能使一个不能为自己提供保护的人不变得真正可笑的保护是什么?不就是那样会尽力伤害我们的东西吗?是的,情况必定如此,这是一种最可耻的保护,既不能提供给自己,也不能提供给朋友和亲属。[c]第二种保护驱赶第二糟糕的事情,第三种保护驱赶第三可耻的事情,以此类推。依其本性,每一样坏事物都是比较大的,能够提供保护,防止受它伤害的那些事物都是更加令人钦佩的,而不能这样做是更加可耻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吗,卡利克勒,或者说是其他样子的?
卡 是的,不是其他样子的。
苏 那么,在做不公正的事情和承受不公正的事情这两件事中,我们说做不公正的事情更糟糕,承受不公正的事情不那么坏。那么,[d]一个人凭什么能够为自己提供保护,以便得到两方面的好处,一方面来自不做不公正的事情,另一方面来自不承受不公正的事情?是力量还是希望?我的意思是:当一个人不希望承受不公正的时候,他会避免承受它,或者说,当他获得力量的时候,他会避免承受不公正?
卡 当他获取力量的时候。至少,这一点很明显。
苏 做不公正的事情怎么样?当一个人不希望做不公正的事情时,[e]这是否就足够了,因为他不愿做,或者说他也要为此获得一种力量和技艺,所以除非他学习和实践这种技艺,否则就会陷入不公正?你为什么不回答,卡利克勒?至少你要回答这个问题:波卢斯和我在我们前面的讨论中被迫表示同意,无人因为想做不公正的事情而去做不公正的事情,所有人做不公正的事情都是不自愿的,[72]你认为我们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卡 [510]就算对吧,苏格拉底,这样你可以完成这个论证。
苏 所以我们显然应当获得某种力量和技艺来对抗这一点,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做不公正的事情了。
卡 对。
苏 那么这种能确保我们不承受不公正,或者尽可能少承受不公正的技艺是什么呢?考虑一下你想到的技艺是不是我想到的技艺。我想到的是:一个人要么自己就是他的城邦里的统治者,甚至是一名僭主,或者是掌权的那个集团的成员。
卡 看见了吗,苏格拉底,[b]只要你说出任何正确的事情,我都已经准备好为你鼓掌?我认为你的这段话说到点子上了。
苏 喔,考虑一下我下面的话是否也说得不错。我认为,作为某人朋友的这个人尤其是老人和聪明人称之为朋友的人,他是喜欢另一个人的人。你不是也这样认为吗?
卡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苏 那么,在僭主这个例子中,僭主是野蛮的、无教养的统治者,在他的城邦里有人比他要好得多,这个僭主无疑害怕他,[c]决不会全心全意地成为他的朋友。
卡 是这样的。
苏 比这个僭主还要低劣得多的人也不会成为僭主的真正朋友,因为这个僭主会藐视他,决不会一本正经地把他当作朋友。
卡 这样说也对。
苏 只剩一个人与僭主拥有相同的秉性,他的好恶都与僭主相同,愿意被统治,做顺民,这样的人才值得一提。[d]这个人会在城邦里掌握大权,没有人能伤害他而不受惩罚。不是这样吗?
卡 是这样的。
苏 所以,如果在那个城邦里有某个年轻人在想,我用什么办法能够掌握大权,使得无人能够不公正地对待我?那么,这显然就是他要走的道路:从小养成习惯,像他的主人一样去喜欢和厌恶,确保尽可能像主人一样。不是这样吗?
卡 是这样的。
苏 按照你们这些人的说法,[e]这样一来,这个人在城邦里就会避免不公正的对待,并能获取大权吗?
卡 哦,是的。
苏 也会免除不公正的行动吗?或者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他会像那个不公正的统治者,会站在统治者身旁获得大权,是吗?在我看来,情况正好相反,以这种方式他肯定会具备这种能力,尽可能多地做不公正的事情,逃避因这样的行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对吗?
卡 显然如此。
苏 [511]所以,当他的灵魂变得腐朽,由于模仿他的主人而堕落,由于他的权力而变得残缺的时候,他会惹来最糟糕的事情。
卡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够不断地朝着各个方向歪曲我们的讨论,苏格拉底。或者说,你不知道这位模仿者要是喜欢,会处死你的非模仿者,剥夺他的财产?
苏 [b]我不知道,卡利克勒。我不是聋子。我听你说过,也听波卢斯说过很多遍,城里头其他人也这样讲。但你现在也要听我说。我要说的是,是的,他会杀了他,如果他喜欢,但这是一个邪恶的人杀了一个令人敬佩的人,一个好人。
卡 这不正是最恼火的事情吗?
苏 对,然而对一个有理智的人来说并非如此,如我们的讨论所指出的那样。或者说你认为一个人应当尽可能长时间地去实践这些能把我们从危难中解救出来的技艺吗,[c]就像你告诉我要实践的演讲术,在法庭上能保全我们的性命?
卡 是的,宙斯在上,这是给你的一项很好的建议!
苏 好,我杰出的伙伴,你认为游泳的技能非常宏伟吗?
卡 不,宙斯在上,我不这么看。
苏 但是,当人们陷入需要这种技能的险境时,它肯定也能把人从死亡中拯救出来。[d]如果你认为这种技能无足轻重,我可以告诉你一种比它更加重要的技艺,船老大的技艺,它像演讲术一样,不仅能从巨大的危险中拯救我们的灵魂,而且能拯救我们的身体和财产。这种技艺是真实的,有序的,它不会摆出一副伟大的姿态,尽管它的成就是如此宏伟。然而,尽管它的成就与那种在法庭上实施的技艺的成就相同,但它只挣了两个奥波尔。[73]我想,如果它把人平安地从伊齐那[74]送到这里;[e]如果把我刚才提到的这些人从埃及或本都[75]送到这里,这项服务可就大了,那个乘客,他的子女,财物,女人,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在港口靠码头下船,它只挣了两个德拉克玛[76],如果有那么多的话。拥有这种技艺和完成这些业绩的人,也会十分谦恭地下船,在船边侍候。我想,他完全是一名行家,可以推断不让他的哪一名乘客在深海里淹死,至于他可以伤害哪一名乘客,由此他自己可以从中得益,是不清楚的,[512]他知道送他们下船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和灵魂没有比他们上船的时候更好。所以他推断,如果一个人染上无法治愈的重病而不淹死,那么这个人是可悲的,因为他不死,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好处。如果一个人在比他的身体宝贵得多的地方,在他的灵魂中,染上许多难以治愈的疾病,那么这个人的生命活得毫无价值,如果他把这个人从海里,从监狱里,或从其他任何地方救出来,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b]他知道,一个腐败的人最好还是别活着,因为这个人必定会邪恶地生活。
这就是尽管船老大救了我们的命,也不习惯表白自己的原因,建造城墙的工程师也不会这样做,他在保全我们的身体方面,有时候不亚于一名将军或其他人,更不必提船老大了。因为他有时候保全了整座城市。你不会认为他也是鼓动家一类的吧,会吗?然而,[c]如果他也像你们这些人一样讲话,卡利克勒,荣耀他的职业,他会用言语使你窒息,紧急地告诉你,人应当成为工程师,因为其他所有职业都无法与之相比。这些话会表达他的观点。但是你无论如何会藐视他和他的技艺,你会称他为工程师,把这个词当作贬义词来使用。你既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儿子,也不会娶他的女儿。但是,想一下你赞扬自己的活动的那些理由,[d]你藐视工程师和我刚才提到的其他人的理由有什么公正可言呢?我知道你会说自己是一个比较好的人,来自比较好的家庭。但是你说的比较好和我说的意思不一样,你说的比较好只意味着保全自己的性命和财产,而不管你正好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长处,所以你对工程师、医生,以及其他为保全我们而发明的技艺的指责已被证明是滑稽可笑的。但是,我的有福之人,请你看一下,高尚的事情与好的事情是不是保全和被保全以外的事情。[e]一个真正的人也许应当停止考虑自己能活多久的问题。他不应当迷恋今生,而应当把这些考虑交给神,宁可相信那位村妇说的话,无人能够逃脱他的命运。因此,他应当考虑在他还尽可能好的时候如何才能平静地过完他的余生。[513]通过变得像那个他生活于其下的政权吗?如果是这种情况,你现在就应该使你本人尽可能地像雅典人,要是你自己期待与雅典人亲近,在这座城邦里拥有大权。请你看一下这样做对你我是否有益,我的朋友,这样的话,他们所说的在帖撒利[77]的女巫们身上发生的事才不会在我们身上发生,她们想把月亮从天上拉下来[78]。我们对这种公民权力的选择会耗费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你认为,当你还不像这个政权的时候,[b]某个人或其他人会交给你这种技艺,使你能用它在这座城邦里获得大权,无论你是为了变得较好还是为了变得较坏,那么在我看来,卡利克勒,你得到的不是一项好建议。如果你期待产生任何真正的结果,赢得雅典各个德莫的居民的友谊,哦,对了,宙斯在上,以及皮里兰佩之子德摩斯[79]的友谊,你一定不要成为他们的模仿者,而要以你自己这个人天然地和他们相似。无论谁使你变得与这些人极为相似,他都会以你最想要的方式使你成为政治家,[c]也成为演说家。因为每个群体的人都喜欢带有自己特点的话语,厌恶那些外邦人的腔调——除非你还有其他什么话要说,我亲爱的朋友。要对这一点作答,我们还能说些什么吗,卡利克勒?
卡 我不知道,苏格拉底你说的好像有点对,但是大多数人会发生的事情也会在我身上发生,我没有被你真的说服。
苏 卡利克勒,这是由于你对民众的热爱存在于你的灵魂中,对我进行抗拒。但若我们以一种比较好的方式经常细致地考察这些事情,[d]你会被说服的。请你回忆一下,我们说过有两种实践关心一个具体的事物,无论它是身体还是灵魂。[80]两个事物中的一个涉及快乐,另一个涉及什么是最好的,我们不是要去满足它,而是要对抗它。这不就是我们当时对它们的区分吗?
卡 是的,没错。
苏 现在,它们中的一个,涉及快乐的那一个,是卑贱的,它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只是奉承,对吗?
卡 [e]就算是吧,如果你喜欢。
苏 而另一个,旨在使我们关心的事物,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尽可能地好,它是比较高尚的吗?
卡 是的,是这样的。
苏 那么,难道我们不应该试图关心这座城邦和它的公民,旨在使这些公民本身尽可能地好吗?我们在前面已经发现,如果缺乏这一点,如果他们的意愿像是挣大钱,谋取一个位置统治民众,[514]或者谋取其他有权力的位置,但这个位置不是令人钦佩的和好的,那么他们无论提供多少其他服务都没有好处。我们要把这个观点当作真的吗?
卡 当然,如果这能使你更加高兴。
苏 那么,卡利克勒,假定你和我要处理一些城邦的公共事务,我们各自要负责一些公共建筑。建设的主要工程有:城墙、船坞、神庙——[b]我们必须仔细考察我们自己,首先看我们是不是建筑方面的专家,我们向谁学过这门技艺?我们必须这样做,还是一定不会这样做?
卡 是的,我们一定会这样做。
苏 嗯,其次,我们必须检查,不是吗,我们是否在私人事务中做过这种事情,比如说,为我们的朋友造过房子,或者为我们自己造过房子,无论这幢建筑是令人钦佩的还是丑陋的。如果我们在考察中发现我们的老师巳经被证明是优秀的,[c]有名望的,我们在他们的指导下进行的建筑是大量的和令人钦佩的,那些在我们离开我们的老师以后由我们独立建设的建筑物也是大量的,那么,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开始从事公共建筑是明智的。但若我们既不能指出老师,又不能指出我们建造的建筑物,要么是根本没有,要么是许多毫无价值的建筑物,那么要从事公共建筑和召集人们去从事公共建筑肯定是愚蠢的。[d]我们要说这种观点是对的,还是不对的?
卡 对,我们会这么说。
苏 在所有情况下不都是这样吗,尤其是如果我们试图从事公共事务,相互邀约,以为我们是能干的医生?无疑,我会考察你,你也会考察我:好吧,众神在上,苏格拉底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有其他什么人,奴隶也好,自由民也罢,由于苏格拉底而从病中康复吗?我想,我也会对你提出相同的问题。[e]如果我们找不到任何人,无论是外邦来的访客还是本镇的居民,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的身体得到改善的原因是由于我们,那么宙斯在上,卡利克勒,在私人活动中产生许多一般的或成功的结果之前,在对这门技艺有过足够的练习之前,他们应当试一下——从做一口大缸开始学习陶艺,如那句谚语所说,然后再去亲身参与公共实践,也召集其他人像他们这样做,民众若是愚蠢到这种地步岂不是真的非常可笑吗?你难道不认为像这样的开始是愚蠢的吗?
卡 是的,我认为是愚蠢的。
苏 [515]现在,我最杰出的伙伴,由于你本人正好刚开始从事城邦事务,你邀请我,并且责备我不这样做,我们难道不需要相互考察吗?嗯,卡利克勒曾经使哪位公民有过改进吗?有哪个从前是邪恶的、不公正的、不受约束的、愚蠢的人,无论是外邦来的访客还是本镇的居民,是奴隶还是自由民,由于卡利克勒,现在变得令人敬佩的和好的吗?告诉我,卡利克勒,[b]如果有人向你提出这些问题,你会怎么说?你能说出有谁通过和你的联系变得比较好吗?你想在这些问题面前退缩吗?哪怕你在试图从事公共事务之前的私人活动中产生过什么积极的成果?
卡 你喜欢赢,苏格拉底。
苏 我不是为了喜欢赢才向你提问的。倒不如说,我真的想要知道这种方式,无论它是什么,[c]你假定城邦事务应当以这种方式在我们中间进行。现在你已经进入到这个城邦的事务,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除了我们这些公民应当尽可能地好,你还献身于其他某个目标,是吗?我们不是已经多次同意,这是一个在政治领域活动的人要做的事情吗?我们已经同意,还是没有同意?请回答。是的,我们已经同意。(让我来替你回答。)所以,如果这是一个好人应当为他自己的城邦弄清楚的事情,那就回想一下你在前面提到过的那些人,[d]告诉我你是否还认为伯里克利、喀蒙、米尔提亚得和塞米司托克勒已经被证明是好公民。
卡 是的,我仍旧这样看。
苏 所以,如果他们是好公民,那么他们每个人显然都在使公民变得比他们以前更好。是,还是不是?
卡 是。
苏 所以,当伯里克利第一次开始在民众中演讲的时候,雅典人比他最后作那些演讲的时候还要糟糕吗?
卡 也许是的。
苏 没有什么也许,我的好人。从我们已经同意的那些观点中必定推论出这一点,如果他真的是个好公民。
卡 [e]那又怎样?
苏 不怎么样。但是请你也告诉我这一点。由于伯里克利,雅典人变得比较好了,还是正好相反,他们被伯里克利腐蚀了?不管怎样,这是我听说的,伯里克利使雅典人变得愚蠢和胆怯,变成夸夸其谈的人和斤斤计较的人,因为他第一个给公民发工资。
卡 你听到说这种话的人的耳朵被打开花了,苏格拉底。
苏 哦,这种事情我不是刚听到。我知道得不太清楚,你也一样,伯里克利最初享有很好的名望,当雅典人很坏的时候,他们从来不用任何可耻的罪名控告他。但是后来,他使他们转变为令人钦佩的和好的民众,[516]到了他的晚年,他们指控他盗用公款,到最后要判他死刑,显然由于他们认为他是个恶人。
卡 是吗?这样做使伯里克利成了恶人了吗?
苏 一个照料驴、马、牛的人至少看起来像是个坏人,如果他踢、抵、咬这些畜生,由于它们野性大发,而当他驯服了这些畜生以后,这些畜生却不会对他这样做。[b]或者说,你不认为这个照料牲口的人是个坏人,当这些牲口被驯服,变得比较温和的时候,他会比这些牲口更狂野?你认为是这样的,还是不是这样的?
卡 噢,是这样的,这样说我可以让你满意。
苏 要让我满意,你还得继续回答我的提问。人也是一种动物吗?
卡 当然是。
苏 伯里克利不就是人的照管者吗?
卡 是的。
苏 是吗?那么按照我们刚才同意的观点,如果他照管他们,[c]如果他真的擅长政治,他不会把他们从比较不公正变成比较公正吗?
卡 不,他会这样做。
苏 如荷马所说,公正者是温和的。[81]你会怎么说?你会说同样的话吗?
卡 是的。
苏 但是伯里克利对他们肯定比他们驯服以前更加野蛮,他们对他也一样,而伯里克利一点儿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卡 你要我同意你的看法吗?
苏 是的,如果你认为我说得对。
卡 那就算同意吧。
苏 如果更加野蛮,那么也就是更加不公正和更加坏,是吗?
卡 [d]就算是吧。
苏 所以按照这样的推论,伯里克利并不擅长政治。
卡 至少,你否认他擅长。
苏 宙斯在上,你刚才表示了同意,所以你也否认了。现在让我们来谈喀蒙。告诉我:那些被他服务过的人不是用陶片投票把他放逐,使人们十年都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吗?他们不是对塞米司托克勒做了同样的事情,用流放来惩罚他吗?他们不是投票处死享有马拉松战役名望的米尔提亚得,[e]要不是由于议事会主席[82]反对,他已经被扔进深坑了吗?然而,这些事情不会发生在这些人身上,如果他们是好人,如你所说他们是好人。至少不会像那些好驭手,他们起初不会摔下马车,但在他们驯好了马匹,自己也成为比较好的驭手以后,他们真的会摔下马车。这种情况不会在驾驶马车或其他工作中发生。或者说你认为会发生?
卡 不,我认为会发生。
苏 [517]如此看来,我们前面的说法似乎是对的,我们不知道在这个城邦有谁已经被证明擅长政治。你同意我们现在还活着的人中间一个也没有,尽管你说过去曾经有过,并且以这些人为例。但是我们已经证明他们和现在还活着的人是一样的。结果就是,如果这些人是演说家,他们实践的既不是真正的演讲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被放逐了——又不是奉承的演讲术。
卡 但是,苏格拉底,我们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所取得的成就肯定远远超过[b]你说的这些人的成就。
苏 不,我奇怪的朋友,我不是在批评这些人,就他们是城邦的公仆而言。倒不如说,我认为他们已被证明是比现在这些人更好的公仆,就其满足城邦的欲望而言他们更加能干。事情的真相是,在重新引导城邦的欲望,而不是与这些欲望妥协,使用说服或约束使公民们变得更好这些方面,[c]他们与我们的同时代人真的没有很大差别。这也是一个好公民的任务。是的,我也同意你的意见,在提供战船、城墙、船坞以及其他许多同类事情上比我们现在的领导人更能干。
现在,你和我在我们的谈话中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情。我们一直在讨论,我们也不断地向后退,回到同一个地方,都不承认对方的观点。对我来说,我相信你已经多次同意并承认,我们的这个主题有两个部分,[d]既涉及身体又涉及灵魂。它的一个部分是服务性的,我们的身体饿了或渴了,它能够给我们提供食物和饮水,我们的身体冷了,它能够给我们提供衣服、被褥、鞋子,以及我们的身体有需求的其他东西。在对你说话的时候,我故意使用相同的例子,让你更容易理解。我想你是同意的,这些就是店主、进口商或生产者能够提供的东西,[e]生产这些东西的有烤面包的、做点心的、纺织工、鞋匠、制革匠,所以一点儿也不奇怪,这些人会认为自己是看管身体的人,其他人也会这么看,每一个不知道在这些实践活动之上还有一类技艺的人都会这样看,这类技艺就是体育和医学,它们才是身体的真正看管者,应当由它们来恰当地控制所有这些技艺和使用它们的产品,因为只有它们才拥有什么样的饮食对身体健康来说是好的这种知识,[518]而其他技艺是缺乏这种知识的。由于这个原因,其他技艺对身体来说是奴仆和佣人,是无教养的,而体育和医学是它们合法的女主人。嗯,我说的这些事情对灵魂来说也是对的,我想你有时候明白我的意思,对我的看法表示同意。但是过了一会儿,[b]你又开始说在我们城邦里有过一些人已经被证明是令人敬佩的好的公民,当我问他们是谁的时候,你似乎对我提出一些政治领域里的人,很像如果我问你谁被证明或者是一个身体的好的看管者的时候,你会提出来的人,你十分严肃地回答说,面包师塞亚里翁[83],撰写论西西里[84]的烤面饼的书的米赛库斯[85],店主萨拉姆布斯[86],因为这些人已经被证明是极好的身体的看管者,第一位提供了极好的面包,第二位提供了面饼,[c]第三位提供了葡萄酒。
如果我对你说,喂,你对体育一无所知,你也许会十分恼火。你对我提到的这些人是仆人,欲望的满足者!在这些事例中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令人钦佩的和好的。他们喂饱和养肥人们的身体,如果他们有机会,他们也会毁掉人们原先的肌肉,而他们全都受到人们的赞扬!后者由于缺乏经验,[d]会因为生病和失去肌肉而提出指责,不是对那些让他们整天去参加宴会的人,而是对任何正好与他们在一起向他们提建议的人。是的,如果前面那些东西给人带来疾病,而这些东西已被证明是不健康的,他们就会指责那些人,说那些人对他们做了坏事,而对前面那些人,[e]那些对他们的疾病负有责任的人,他们却大加赞扬。你现在干的事情也很像我刚才说的这样,卡利克勒。你赞扬那些设宴向我们的公民提供他们所希望吃到的各种美味佳肴的人。人们说这些人使我们的城邦伟大![519]但是由于早先那些领导人,这个城邦腐败和溃烂了,这一点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因为他们用港口、船坞、城墙、税收以及类似的垃圾来喂养我们的城邦,但在这样做的时候缺乏公正和自我节制。所以,当相应的疾病出现的时候,他们就指责向他们提建议的人,并且赞扬塞米司托克勒、喀蒙和伯里克利,而这些人才是要对他们的疾病负责的人。要是你不小心,他们也许会对你我的朋友阿尔基比亚德下手,[b]当他们不仅失去获得的东西,而且失去他们原本拥有的东西时,尽管你对他们的疾病不需要负责,但你可能加重他们的疾病。
然而,有一件愚蠢的事情,我本人既看到它发生,又听说它与我们早先的领导人有关。因为我注意到,无论什么时候城邦对它的某个政治家下手,因为他做了不公正的事情,他们都会生气,愤怒地抱怨说他们承受了可怕的事情。他们为这个城邦做了许多好事,所以这些人遭到毁灭是不公正的,[c]他们的论证就这样继续下去。但这种论证是完全虚假的。没有一个城邦领导人会被他领导的这个城邦毁灭。那些职业的政治家的情况倒像那些职业的智者。因为智者也一样,尽管他们在其他事情上是聪明的,但会做这种荒唐的事情:智者声称是传授美德的教师,但他们不断地指责他们的学生对他们不好,不交学费,对所受到的恩惠一点儿都不感恩,尽管得到了老师很好的服务。然而,还有什么比这样说更不合理吗,[d]这些人已经变好了,变得公正了,他们的不公正被他们的老师消除了,他们已经获得了公正,但他们却会伤害老师——他们会做这样的事情吗?你不认为这样说很荒唐吗,我的朋友?你已经使我发表了一篇真正面对民众的演说,卡利克勒,因为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卡 没人回答你的问题,你就不能说话吗?
苏 [e]我显然能说话。但我的讲话变得冗长了,因为你不愿意回答我。但是,我的大好人,友谊之神在上,告诉我:有人说他已经使某人变好了,这个人会挑他的毛病,指责那个使他好的人是非常邪恶的,你认为这样说合理吗?
卡 不合理,我也这样认为。
苏 你没听那些自称教民众美德的人说过这样的话吗?
卡 [520]不,我听说过。但是你为什么要提到那些完全毫无价值的人?
苏 你为什么要谈论那些人,尽管他们自称是这个城邦的领导人,全心全意使城邦尽可能地好,但是后来又转过来指责它是最邪恶的?你认为他们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是的,我的有福之人,智者和演说家是一种人,是同样的人,或者说几乎完全相同,这是我对波卢斯说的。但由于你没有看到这一点,[b]你假定两种技艺中的一种,演讲术,是神奇的,而你嘲笑另一种技艺。然而,智术实际上比演讲术更令人敬佩,就像立法比公正的管理更令人敬佩,体育比医学更令人敬佩。而我自己一个人会假定,公共的演说家和智者是仅有的不适宜去批评那些接受了他们的教育而又对他们做坏事的人,否则他们说的话会同时又是对他们自己的谴责,因为按照同样的论证,他们完全没有给那些人带来什么好处,而他们声称使之受益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卡 [c]不,是这样的。
苏 如果我说得对,那么无疑只有他们处在提供荣耀的位置上——不收费,好像是合理的。某个人得到了另外一项好处,举例来说,他接受了体育教练的指导,走得比以前快了,如果教练向他提供另一项好处,使他得到荣耀,[d]而不是同意在他教会学生快走的时候就尽快收取确定的费用。因为我不假定人们会由于走得慢而采取不公正的行动,而是由于不公正人们会采取不公正的行动。对吗?
卡 对。
苏 所以,如果某人消除了这样东西,不公正,他不会害怕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因为只有他在提供荣耀这种好处时是安全的,如果某人真的能使人成为好的。不是这样吗?
卡 我同意这种说法。
苏 那么,这就是在其他事情上提建议而收费不可耻的原因,比如造房子或其他技艺。
卡 [e]是的,显然如此。
苏 但是这种活动,关心的是一个人如何能尽可能地好,如何以最好的方式管理他自己的家庭或城邦,如果拒绝提供相关的建议,除非某人付钱给你,那是相当可耻的。对吗?
卡 对。
苏 之所以如此,原因是清楚的,事实上,在所有好处中,只有这种好处会使获得好处的人产生做好事来回报的愿望,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提供这种好处的人的好兆头,他会得到回报,获得好处的人会为他做好事,但若他不提供这种好处,这就不是一个好兆头了。事情是这样的吗?
卡 [521]是这样的。
苏 现在,请你为我准确地描述一下关心城邦的类型,这是你要我做的事。是努力奋斗,像一名医生那样,使雅典人尽可能的好,还是做好为他们服务的准备,与他们交往,尽可能使他们满足?对我说真话,卡利克勒。就像你一开始就十分坦率地讲话,你应当继续说出你心里的想法才是好的。现在就说吧,好好地说,体面地说。
卡 要我说的话,好像是做好为他们服务的准备。
苏 [b]所以,最高贵的人,你要我做好奉承的准备。
卡 是的,如果你发现不矫揉造作更愉快,苏格拉底。因为,如果你不做这种事。
苏 我希望你不要重复已经说过许多遍的话,任何想要处死我的人会来处死我。这样,我就不用重复我说过的话了,这是一个恶人对一个好人做的事。也不要说他会来没收我的任何财产,这样我就不用回答,他会这样做表明他不知道如果使用我的财产。倒不如说,正如他不公正地没收了我的财产,所以在得到它以后,[c]他也会不公正地使用我的财产,如果这样做是不公正的,那么是可耻的,如果是可耻的,那么是恶的。
卡 瞧你有多么自信,苏格拉底,好像这些事情在你身上一件都不会发生!你认为只要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跟他们打交道,就不会被某个也许非常腐败和邪恶的人告上法庭了。
苏 如果我认为在这个城邦里这样的事情不会对任何人发生,那么我真的是个傻瓜,卡利克勒。但我非常明白:[d]如果我上了法庭,面对你提到的某种危险,那么控告我的人是个恶人——因为没有一个好人会把一个没有做错事的人告上法庭,如果我被处死,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要我告诉你我有这种预期的理由吗?
卡 是的,我要。
苏 我相信,我是少数雅典人之一——所以,别说我是唯一的一个,在我们的同时代人中唯一的一个——掌握了真正的政治技艺,从事真正的政治。这是因为,我在各个场合的讲话不以使人满意为宗旨,而以至善[87]为宗旨。[e]它们不会以最令人愉快的东西为目标。因为我不愿意做你推荐的那些能干的事情,所以我在法庭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对波卢斯做过的同样的解释又回来了。因为我的受审就像一名医生被一个由儿童组成的陪审团审判,如果有一名烤面饼的厨师对医生提出指控。想一想,这样的一个人被抓到这些人中间,在辩护的时候能说些什么,如果有人提出指控说,孩子们,这个人对你们干了许多大坏事,是的,对你们。他用手术刀杀死你们中间最年轻的,[522]烧灼你们,通过欺骗和恐吓,他让你们困惑。他给你们吃苦药,迫使你们又饥又渴。他不给你们吃大量的、各种各样的甜食,而我会这样做!你认为在这种令人绝望的困境下,那个医生还能说什么?或者如果他说实话,对,孩子们,我所做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健康,你认为在这种时候,这些法官会如何呴哮?他们的声音不会很响吗?
卡 也许会吧。
苏 我认为会这样的!你不认为那名医生完全不知该怎么说吗?
卡 [b]是的,他会这样。
苏 我知道这类事情也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我上了法庭。因为我不能指出我为他们提供了什么快乐,这些服务和好处他们相信自己已经得到了,但我既不羡慕那些提供快乐的人,又不羡慕那些得到快乐的人。如果有人指责我败坏青年,让他们感到困惑,或者指责我在公开和私下场合用严厉的话语污辱老人,我也不能说出事实真相。我不能说,[c]噢,是的,我所说的和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公正,我尊敬的法官——用你们这些人的话来说——我也不能说别的什么。所以,我假定自己只好听天由命了。
卡 你认为,苏格拉底,一个在他的城邦里处于如此境地的人,一个不能保护他自己的人,是令人敬佩的吗?
苏 是的,卡利克勒,只要他还拥有你们经常承认的他应当拥有的东西:只要他保护自己,不说和不做与凡人和众神相关的任何不公正的事情。[d]因为这是一种你我经常同意的最有效的自我保护。现在如果有人指责我不能为自己或别人提供这种保护,那么我在受到斥责时会感到羞耻,无论这种驳斥发生在有许多人在场的时候,还是只有少数人在场的时候,或者是发生在我们两人之间;如果我由于缺乏这种能力而被处死,我真的会十分恼火。但若我走到生命的尽头是由于缺乏这种奉承的演讲术,那么我知道你会看到我从容就义。[e]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和勇敢的人没有一个会怕死,做不公正的事情才是他要害怕的。因为带着一颗装满不公正行为的灵魂抵达哈得斯[88],这是一切坏事情的终极。要是你喜欢,我愿意给你解释一下,说明事情就是这样的。
卡 行,因为其他事情你都讲完了,这件事你也可以讲宪。
苏 [523]把你的耳朵伸过来——他们是这样说的——这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你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故事,但我相信,尽管我认为这是一个解释,我在讲的时候是把它当作真的来告诉你的。如荷马所说,在宙斯、波塞冬[89]、普路托[90]从他们的父亲那里接管了王权以后,在他们中间划分了王权。克洛诺斯[91]时代有一条关于人类的法律,甚至连众神都继续遵守,一个生活公正和虔敬的人今生走到终点的时候,他会去福岛[92]居住,[b]过一种完全幸福的生活,不受邪恶的侵害,而一个生活不公正和不虔敬的人死了,他会去一个被他们称作塔塔洛斯[93]的监狱,接受报应和处罚。在克洛诺斯时代,乃至于后来宙斯刚取得王权的时候,那些人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要面对活的法官的审判,这些法官在他们就要死的那一天审判他们。由于审判不准确,所以普路托和福岛的看守去见宙斯,告诉他那些人自行其是,[c]去了他们不该去的地方。所以宙斯说:好吧,我要下令停止这种审判。这种审判之所以不好,乃是因为被审的人穿着衣服。他们是在还活着的时候受审的。他说,有许多人灵魂邪恶,但却包裹在漂亮的身体里,出生高贵而又十分富有,受审的时候会有许多证人跑来证明他们的生活是公正的。[d]这些事情使法官们充满敬畏,马上通过审判,而法官自己在进行审判时也穿着衣服,他们的眼睛、耳朵和整个身体就像屏风一样屏蔽着他们的灵魂。所有这些东西,他们自己的衣服,被审者的衣服,都已证明是他们的障碍。他说: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让他们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而现在他们有这种知识。[e]这就是我已经告诉普罗米修斯[94]要停止的事情。其次,他们受审的时候必须剥去所有这些东西,赤裸裸的,因为要在他们死后才对他们进行审判。法官也应当是赤裸裸的,是死了的,只用他自己的灵魂去研究那些刚死去的人的灵魂,这些人已经与他的亲属分离,把他们的全部装饰打扮都留在大地上,这样的审判才会是公正的。在你们想到这件事之前我已经想到了,我已经任命了我的儿子作法官,两个来自亚细亚,弥诺斯[95]和拉达曼堤斯[96],[524]一个来自欧罗巴,埃阿科斯[97]。他们死后,就去了荒野当法官,那里是个三岔路口,往前面走有两条路,一条通往福岛,另一条通往塔塔洛斯。拉达曼堤斯审判来自亚细亚的人,埃阿科斯审判来自欧罗巴的人。弥诺斯比较年长,负责终审,如果其他两名法官有什么审判难以决断,就由他处理,这样一来涉及人该走哪条路的审判也许就可以尽可能公正了。
[b]卡利克勒,这就是我听说的,我相信它是真的。基于这些解释,我得出结论:像这样的事情是会发生的。我认为,死亡无非就是两样东西的分离,灵魂与身体。所以,在它们分离以后,它们各自的处境不会比那个人活着的时候糟糕得多。身体保持着它的本性,在意得到照料和其他一切明显对它呈现的事情。[c]如果一个人有身体,比如说,他活着的时候体形庞大(要么是生来很大,要么是通过养育,或者是通过二者),他的尸体在他死了以后也很庞大。如果他很胖,那么死者的尸体也很胖,等等。如果一个人在意留长发,他的尸体也会留有长发。还有,如果一个人生前是个囚犯,身上有鞭笞的伤痕或其他伤口,死了以后他的尸体仍旧可以看到同样的印记。如果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手脚被打断或扭曲,[d]他死后这些痕迹依然清晰可见。总之,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他的身体无论怎样处理,所有处理后留下的痕迹,或者大部分痕迹,在他死后的一段时间里,是清晰的。因此,我认为,同样的事情对灵魂来说也是真的,卡利克勒。灵魂一旦剥去外衣,像身体一样裸露,灵魂中存在的一切也是清晰的,既有生来就有的东西,又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人的灵魂中拥有的东西实际上是他追求每样东西的结果。所以,它们来到法官面前——[e]从亚细亚来的人到了拉达曼堤斯面前——拉达曼堤斯让它们站住,研究每个人的灵魂而不知道它是谁。他经常能够找出那位大王[98]的灵魂,或者其他某位国王或统治者的灵魂,[525]注意到他的灵魂没有什么地方是健康的,而是遍布疤痕,这是背信弃义和做事不公正的结果,他的每个行为都在他的灵魂上留下印记。被包裹起来的一切都是欺骗和虚伪的结果,没有什么是正直的,全都由于这颗灵魂没有得到真理的滋养。他看到这颗灵魂是畸形的,充满丑恶,其原因可归于行为的奢侈、放荡、专横、失禁。看到这颗灵魂,他就把它径直送往监狱关押,到那里去等候接受与它相应的命运。
[b]对每一个受到公正惩罚的人来说,这样做是恰当的,因为这样做能使他变得比较好,使他从中受益,或者让他成为其他人的榜样,看到他遭受的种种苦难,其他人可以感到害怕和变得比较好。那些从中受益的人,那些向众神和凡人付了代价的人,他们所犯的错误是可以矫正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要通过受苦受难的方式才能受益,在这里和在哈得斯,因为除此之外,[c]没有其他可以消除不公正的方式。从那些犯有终极大罪的人中间可以选出榜样,由于犯了这样的罪行,他们已经变得无法救治。这些人自己不再能够从接受惩罚中获益,因为他们是不可治的。然而,看到他们在哈得斯的监狱里接受最残忍、最可怕、最悲惨的折磨,其他人确实从中受益,那些永久受折磨的人起着样板的作用,[d]对那些正在到来的不公正的人是一个可见的警示。我宣布,阿凯劳斯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波卢斯说得对,其他任何像他那样的僭主也是。我假定,这些样板中的大多数实际上来自僭主、国王、统治者这个等级和那些积极从事城邦事务的人,这些人犯下了最严重的和最不虔敬的错误,因为他们处在能这样做的位置。荷马也是这些事情的一名证人,[e]因为他描述了那些在哈得斯中接受永久惩罚的国王和统治者:坦塔罗斯[99]、西绪福斯[100]和提堤俄斯[101]。至于忒耳西忒斯[102]和其他邪恶的公民,没有一个被说成周围全是最残酷的刑罚,好像他不可救治似的;我假定,他不在那个位置上,由于这个原因他也比那些处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幸福。事实上,卡利克勒,[526]那些变得极端邪恶的人确实来自有权力的等级,尽管肯定没有什么东西阻止最有权力的人中间的好人不发生这样的转变,而那些不发生转变的人应当受到热情的敬仰。因为这是一件难事,卡利克勒,当你发现自己享有充分的自由,可以胡作非为的时候,你仍旧能够一辈子过着公正的生活,这样的人最值得赞扬。几乎没有人被证明是这样的人。不过,还是有人已经被证明是这样的人,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我假定还会有一些人值得敬佩,他们拥有美德,能公正地执行托付给他们的事务。[b]他们中有一位,吕西玛库[103]之子阿里斯底德[104]已经被证明,他确实非常出名,甚至在希腊的其他地方也很有名气。但是,我的大好人,大多数我们的统治者已经被证明是坏的。
所以,如我所说,法官拉达曼堤斯抓住了某个这样的人,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既不知他是谁,又不知他是哪里人,只知道他是邪恶的。一旦确定了这一点,他就在那个人身上打下烙印,标明是可治的或是不可治的,只要他瞧着适宜,然后就打发那个人去塔塔洛斯,那个人一到那里,[c]就开始接受相应的惩罚。有一次,他审查了另一颗灵魂,它过着一种虔敬的生活,献身于真理,也许是某位公民的灵魂,也许是其他人的灵魂,尤其是——我无论如何要说——一位哲学家的灵魂,他专注于自己的事务,生前没有碌碌无为。他敬重这个人,送这个人去福岛居住。埃阿科斯也一样,做着同样的事情。他们俩各自手持权杖作出审判。弥诺斯坐在那里监督他们。只有他的权杖是黄金的,荷马诗中的奥德修斯说看见他了,[d]手握黄金权杖,在亡灵中宣判。[105]
对我来说,卡利克勒,这些解释令我信服,我在考虑的是我将如何向这位法官袒露我的灵魂,让它越健康越好。所以我轻视大多数人视为荣耀的事情,通过实践真理,我真的试图尽力做一个非常好的人,[e]作为一个好人而活着,当我死的时候,也要像一个好人那样去死。我也号召其他所有人,在我所能企及的范围内——我尤其要号召你,作为对你的号召的回应——走这条生活道路,这场竞赛,我认为比所有竞赛更有价值。我要让你接受这样的任务,因为当你出现在我刚才说的这种法庭上接受审判的时候,你不能够保护你自己。你来到那位法官面前,[527]伊齐娜[106]之子,他抓住你审问,你目瞪口呆,不亚于我在这里的表现,也许有人会打你的耳光,向你泼洒各种污秽。
你也许认为这种解释就像乡间老妇讲的荒诞故事,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如果我们能够在某个地方发现更好的、更真实的解释,那么它受到轻视不足为奇。然而,你看到这里有三个人,[b]当今希腊最聪明的人——你、波卢斯、高尔吉亚——你们不能证明还有另外一种生活是人应当过的,而不是过这种显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也有益的生活。但是在那么多论证中,只有这种论证经历了驳斥存活下来,并且稳固地站立:做不公正的事情比承受不公正更要警惕,一个人最要关注的事情不是好像是好的,而是是好的,既在他的公共生活中,又在他的私人生活中;如果一个人在某些方面被证明是坏的,他就应当受到惩罚,[c]仅次于公正的第二样最好的事情就是通过付出应有的代价、接受惩罚而变得公正;各种形式的奉承,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无论是多还是少,都应当避免,演讲和其他各种活动永远应当用来支持公正的事物。
所以,听我说,跟上我,到我这里来,等你来到这里,你今生会很幸福,你在今生的终点也会幸福,如那个解释所表明的。让某些人把你当作傻瓜来轻视,向你泼洒污秽,要是他喜欢。嗯,[d]是的,宙斯在上,充满自信地让他来对付你和污辱你。如果你真的是个令人敬佩的人,是个好人,是个践行美德的人,那么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对你发生。然后,在我们一起践行美德以后,到了最后,当我们认为自己应当去做事的时候,我们会转向政治,或者说,等我们能够比现在更好地商讨的时候,我们再来商谈我们喜欢的各种主题。像我们当前这种情况是可耻的——对于相同的主题我们从来没有相同的看法,而这些主题是最重要的——我们要力陈己见,仿佛我们是其他人。[e]我们缺乏教养到了何等可悲的地步。所以,让我们使用这个已经向我们显明了的解释,以它为向导,它告诉我们这种生活方式是最好的,在生前和死后都要践行公正和其他美德。所以让我们自己遵循它,也号召其他人这样做,让我们不要遵循你相信并且号召我遵循的生活方式。因为这种生活方式是毫无价值的,卡利克勒。
注释:
[1]参阅第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3:59。
[2]卡利克勒(Καλλίκλεις),人名。
[3]凯勒丰(Καιρεφὡν),人名。
[4]高尔吉亚(Γοργίας),著名智者,鼎盛年约为公元前427年。
[5]波卢斯(Πωλός),人名。
[6]演示(ἐπδείξατο),智者在授课时示范演讲,展示他们的演讲能力。
[7]希罗狄库(Ἡρόδικος),人名。
[8]阿格拉俄封(Άγλαοφῶντος),人名。
[9]阿里斯托丰(Άριστοφῶν),人名。
[10]荷马:《伊利亚特》6:211。
[11]赫拉(Ἥραν),希腊神话中的天后。
[12]言语(λόγος),亦译讲话。
[13]宙克西(Zεῦξις),人名。
[14]塞米司托克勒(Θμιστοκλές),公元前528-前460年,雅典政治家。
[15]伯里克利(Περικλές),公元前490-前429年,雅典大政治家。
[16]阿那克萨戈拉(Αναξαγόρας),哲学家,约生于公元前500年,卒于公元前428年。
[17]阿那克萨戈拉有一篇论文以这样的话语开头,万物一体,描述了宇宙的原初状态。参阅笫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2:6。
[18]阿凯劳斯(Άρχέλαος),人名。
[19]佩尔狄卡(Περδίκας),人名。
[20]指波斯国王,非常富有,握有大权。
[21]阿凯塔斯(Άλκέτας),人名。
[22]亚历山大(Άλέξανδερ),人名。
[23]克勒俄帕特拉(Κλεοπάτρα),人名。
[24]尼刻拉图(Nικήρατος),人名。
[25]尼昔亚斯(Νικίας),人名。
[26]狄奥尼修斯(Διονυσίως),神名。
[27]斯凯利亚(Σκελλίους),人名。
[28]阿里司托克拉底(Άριστοκράτης),人名。
[29]庇提亚(Πῦθία)的阿波罗神庙,位于德尔斐,德尔斐古称庇索(Πῦθὡ)。
[30]克利尼亚(Κεινίας),人名。
[31]阿尔基比亚德(Άκιβιάδης),人名。
[32]德莫(δήμου),雅典的区,在句中指各个区的人。
[33]皮里兰佩(Πυριλαμπους),人名。
[34]此处“德莫”暗指皮里兰佩的儿子德摩斯(δήμους)。
[35]本性(φύσις),希腊文中的本性与自然是一个词,人的自然就是人的本性。
[36]薛西斯(Ξέρξης),生于公元前519年,卒于公元前466年,波斯国王,公元前485-前465年在位。
[37]薛西斯的父亲是波斯国王大流士一世。
[38]西徐亚(ΣΚυθία),地名。
[39]品达(Πίνδαρος),希腊诗人,生于公元前518年。
[40]赫拉克勒斯(Ἡρακλῆς),希腊神话中的大英雄,有诸多伟大业绩。
[41]品达:《残篇》第169条。
[42]革律翁(Γηρυόν)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他的牛被赫拉克勒斯夺走。
[43]欧里庇得斯(Εὐριπίδης),希腊悲剧诗人,公元前484-前407年。参阅欧里庇得斯:《安提俄珀》残篇20。
[44]参阅荷马:《伊利亚特》9:441。
[45]泽苏斯(Zῆθος),人名。
[46]安菲翁(Άμφίον),人名。
[47]欧里庇得斯:《安提俄珀》残篇21。
[48]欧里庇得斯:《安提俄珀》残篇25。
[49]卡利克勒此处再次引用欧里庇得斯。
[50]阿菲德那(Άφιδναίος),地名。
[51]提珊德尔(Τείσανδρον),人名。
[52]安德罗提翁(Άνδροτίων),人名。
[53]安德隆(Άνδρων),人名。
[54]科拉吉斯(Xολαργἐς),地名。
[55]瑙昔居德(Ναυσικύδης),人名。
[56]欧里庇得斯:《波吕伊都斯》残篇7。
[57]水罐(πίθος)和可被说服的(πίθανόν)词形相近,所以说轻微地改变了名称。
[58]未入会的(αμυήτοι)和傻瓜(ανοήτοι)的词形相近。这里的人会指加入秘仪。
[59]不可见的(ἁιδἐς),与哈得斯(Ἅιδης)词形相近。
[60]娈童(κίνἄδος),男同性恋性行为中被动的一方,尤指男孩子。
[61]阿卡奈(Άχαρνεία),地名。
[62]阿罗卑克(Άλωπεκῆθεν)是雅典一个区的名字,苏格拉底是这个区的人。
[63]参阅本文468b。
[64]参阅本文464b-465a。
[65]美勒斯(Mέλητος),人名。
[66]喀涅西亚(Κινησίαν),人名。
[67]取悦大众的演说(δημηγορία),同源名词δημηγορος这在482处译为取悦大众的人,同源动词研δημηγορειν译为取悦大众。
[68]喀蒙(κίμων),人名。
[69]米尔提亚得(Μιλτιάδης),人名。
[70]厄庇卡尔谟(Ἑπιχάρμος),公元前530-前440年,喜剧诗人,引文出处不详。
[71]参阅本文485e。
[72]参阅本文467c-468e。
[73]奥波尔(ὀβολός),希腊硬币名。1德拉克玛合6奥波尔。
[74]伊齐那(Aίγίνη),地名。
[75]本都(Πόντος),地名,位于黑海南岸,古代有本都国。
[76]德拉克玛(δραχμή),希腊货币名。公元前409-前406年,一个劳工的日标准工资是1德拉克玛。
[77]帖撒利(Θετταλία),地名。
[78]指引发月食。
[79]德摩斯(δήμους),人名。参阅本文481d。
[80]参阅本文500b。
[81]荷马史诗中的表达是野蛮而非公正的,参阅《奥德赛》6:120,9:175,13:201。
[82]议事会主席(πρύτανις),议事会轮置部落的成员,每天抽签选出,主持议事会和公民大会。
[83]塞亚里翁(Θεαρίων),人名。
[84]西西里(Σικελία),地名。
[85]米赛库斯(Μίθαικος),人名。
[86]萨拉姆布斯(Σάραμβος),人名。
[87]亦译最好的事物。
[88]哈得斯(Ἅιδης),地下世界,冥府。掌管地下世界的冥王亦叫哈得斯,他是宙斯的兄长。
[89]波塞冬(Ποσειδῶν),宙斯的兄长,掌管水界。
[90]普路托(Πλούτων),宙斯的兄长,即哈得斯。
[91]克洛诺斯(Κρόνος),宙斯的父亲,老天神。
[92]福岛(μακάρος νῆσος),死者亡灵在冥府受审后,善者被送往福岛居住。
[93]塔塔洛斯(Τάρταρος),地狱。
[94]普罗米修斯(Προμηθεῖνς),造福于人类的神,因盗天火给人类而触怒宙斯,受到惩罚。
[95]弥诺斯(Μίνως),冥府判官,生前为克里特王。
[96]拉达曼堤斯(Pαδάμανθυς),冥府判官,生前为克里特英雄,弥诺斯的兄弟。
[97]埃阿科斯(Aίακος),冥府判官,生前是阿喀琉斯之父,助阿波罗建造特洛伊城墙。
[98]指波斯国王。
[99]坦塔罗斯(Ταντάλος),人名。
[100]西绪福斯(Σίσυφος),人名。
[101]提堤俄斯(Τιτυός),人名。
[102]忒耳西忒斯(Θερσίτης),人名。
[103]吕西玛库(Λυσαίμαχος),人名。
[104]阿里斯底德(Άριστείδης),人名。
[105]荷马:《奥德赛》11:569。
[106]伊齐娜(Aίγίνη),希腊神话中的仙女,伊齐娜之子在文中指卡利克勒,卡利克勒的家乡是伊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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