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读物
脚踏黄河两岸，手持机密文件，
前方狂风暴雨，身后雷鸣闪电。
我，八五生人，家乡石家庄，居于工农路，童年时的家位于路南临街的一幢五层红砖楼的顶楼。单元门前有一碉楼似的圆形石台，似石井，覆石盖，高米二，重吨余，侧壁有洞，洞内漆黑，据老人言此为防空洞。石盖平整，直径米半，儿时常聚玩伴蹲于此拍画儿，常拍至兜空手肿才悻悻回家。
据老娘回忆，我从小洁癖，字臭美，号卫生球儿。约两三岁时，一日父母临时外出，留我独守家中，玩耍于床上，忽内急，欲小解。可无胆量独自穿越起居室，绕过门廊，只身前往黑漆漆的厕所。可尿在床上也不成，既担心父母斥责，又心疼床单被褥。然稚嫩的膀胱顶不住滚滚尿意，眼看要决堤时急中生智，将左脚搭于床尾，鸟儿置于左棉裤管（十男九左什么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煞时一阵暖流倾泻而下，算解了燃眉之急。回想刚才的壮举，在如此精神压力下竟能冷静的想出此等高明的解决方案，不禁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待父母回家，如实坦白，父母乐不可支前仰后合，称定要将此举载入家史，待成年后告知儿媳。
小时候每逢放假便在郊区的姥姥家寄养，城里的“厕所、卫生间”到了郊区便成了姥姥井陉方言里的 “茅qing（读四声或轻声）”，此前多年不解“qing”为何字，在写此文时查阅资料后大概确定为“圊”字，因此“茅圊”大概就是困惑多年的正解。以前总觉得姥姥方言里的“茅圊”为粗鄙之词，与“茅房”同义，如此看来，“茅圊”应与“东圊”、“圊溷”之词媲美，顿觉姥姥实在金声玉韵,蕙心兰质。
虽然“茅圊”之词甚等高雅，但农村的厕所实在算不上高雅，茅圊在院子的一角，左右两堵土坯墙，上有顶棚，脚下黄土地，中间是四十五度倾斜的茅坑，坑距过大，因此以两条木板置于坑上作为脚踏。坑后为猪圈，人上猪下，和谐共处。人在上面努力，猪在下面喝彩，哼哼唧唧此起彼伏。也曾有过并不和谐的场景，一次我在坑上努力，可能由于猪对我的产出不满，奋力冲上坑槽，仰头一顶撞在我屁股上，我被直接拱出茅圊，趴在院里地上。姥姥闻声出来勘察现场，并最终裁定，猪追尾，负全责。
我十岁之前是住在红砖楼后的一排破旧的平房，平房大门距砖楼后墙仅一米，如果从平房出门时被门槛绊一跤横拍下去的话，头一定会磕到砖楼的后墙上，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家平房早些时候没有厕所，由于每次都要到胡同外的一个公厕，十分不便，大人便在起居室外另搭建了一间小房，挖了地槽引了水管作为厕所，起居室和厕所之间留一门廊，上架一简易顶棚。厕所也极为简陋，红砖垒就，油毡糊顶，适逢下雨，时有漏水。一日我蹲于厕所，呼之欲出时滴水落腚，屎欲尽消，正待努力，千呼万唤屎出来之际又滴水落腚，复前功尽弃。我提裤子出来眼泪汪汪向老娘哭诉，老娘只好让我扛一雨伞回去拉屎。老爹回家之后老娘笑谈此事，老爹表示我以亲身经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拉不出屎来怨茅房”。
我从小有一怪癖，基本不会在外如厕，无论大小，每每把自己憋得膀胱盈溢，面红颈胀，时而双腿夹紧，碎步紧倒，时而风驰电掣，大步流星，临近家门前必大呼，“妈！开门！”，然后闪入厕所，无需解带（一般这个步骤在进门前就早已完成），或飞流直下，或倾泻磅礴，渐由呼吸急促面似猪肝，缓为吹气如兰面如桃花，每每身后老娘必定摇头感叹一句，“穷孩子（家乡方言，语义接近’倒霉孩子’），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褒是贬，不得而知。我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在外面上厕所，也许幼年时上厕所被同伴或同学捉弄过，或者在外面上厕所时遇到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不得而知，也没有印象，只是这个习惯，或称为毛病，一直带到成年。
当然我也并不是从不在外面如厕，兔有三窟，人有三急，总有逼不得已的情形。小学离家并不远，小学大门右侧百米就有一公厕。那是一个斜胡同，不东不西，不南不北，狭窄胡同的两排歪歪斜斜勾肩搭背的一溜破旧砖砌平房扶持而立，只有这个公厕鹤立鸡群，它的外墙由白色瓷砖铺就，虽然被风雨侵蚀的略有泛黄，但依旧遮蔽不了它的闪耀的光芒，它也有着一个名副其实的美誉——白宫。
白宫虽然鹤立鸡群，但仍谦卑的遵循着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男左女右，并不靠出格以搏出位，但为了团结群众，男女仅半墙之隔，约两米的隔墙并未封死近四米的房顶，且下方共用一条战壕。我曾亲眼见过几个高年学长小心翼翼，轻轻跃起，手扒墙头，暗中观察，力竭后再轻轻跳下，笑意淫荡，交头接耳。
插一段题外话，上厕所有一委婉说法作解手，解手的由来还是听郭师德刚的相声而知，明朝朱元璋统一天下，但江山满目疮痍，于是由人口较为稳定的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强制迁民，以平衡发展，为防止迁民途中逃跑，以长绳反绑双手结成一串，在押解过程中有人要小便，便向官老爷报告，“老爷，请解开双手，要小便”，慢慢的简化为“老爷，解手”，于是解手便成为了上厕所的文雅代名词。郭师德刚所言不虚，听相声，长知识。
其实白宫的男厕有两条战壕，均似通渠，大解深渠，小解浅渠，相对而设，两条通渠之间即为楚河汉界。大解渠亦无隔断，解者坦诚相对，且有诗为证：
脚踏黄河两岸，手持机密文件，前方狂风暴雨，身后雷鸣闪电。
大解渠便是与女厕共用战壕之渠，渠下暗流涌动，常有湍急之势。小解渠乃是一浅渠，渠阶离地尺余，宽尺半，仅容半脚，渠宽也仅二尺余，稍显逼仄，而渠壁顶天立地，水帘悬挂，飞流直下，一泻千里，小解时面壁而立，耳闻瀑声，豪情万丈，五内激荡，大有指点江山之冲动，若不是手持重器，恨不能铁画银钩。
彼时每每与儿时同伴共解，还会比赛孰高孰远孰长（是时间的长哟，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样子哟。）腔囊宽敞的自然得意洋洋，腹内不满的定会心有不甘，待次回再战。遥想年少，我们的胜负欲还都很强。
石家庄三大才子之窦文涛涛哥曾在锵锵行天下节目中提及小时在筒子楼里如厕，便似通渠，见一大叔深蹲且对其呲牙而笑，纳闷之余仔细观察，才发觉大叔其实是在咬牙使劲。那便符合我印象里白宫的情景。
我爷爷的家在五十四所，九十年代单位分房，我的爷爷按级别可以分到三间屋子的大房子，但据说老头儿高风亮节，将本已到手大房子换给了一对儿新婚的小夫妻，而自己则留了一套只有两间屋子的小房子，以至于我在成年后家属院拆迁换房时，亏损了20多个平方。但我还是觉得老头儿做的没错，因为爷爷遗传了一副好心肠，这副好心肠，多少平米都换不来。
爷爷的新房里，最感新奇的就是那个狭窄厕所里的坐便马桶。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亚洲蹲式如厕的，而这种坐着的马桶还是在《宰相刘罗锅》里看到和珅和大人如厕的镜头看到的。白瓷圈，椭圆盖，掀开椭圆盖后还有一塑料坐圈，坐圈上还罩着毛线织的外罩，白瓷马桶显得那样光洁明亮，坐圈上的毛线外罩又给人以温暖感，电视里和大人出恭时一脸享受的样子又出现在我脑海，嗯，拉屎还能坐着，想必是极舒服的。于是我迫不及待想要感受这坐着的马桶，可腹内空空，略有惋惜。午饭时，我这种吃饭困难户，吃了两大碗米饭后便到花园疯跑去了。大人们面面相觑，但我有自己的小心思，吃得多消化快，就可以早点感受那个坐便马桶。终于，它如期而至，我迫不及待坐上马桶，但臀圈略小，桶圈略大，这一坐差点掉进坑里，吓得我心中一凛，双腿紧钩桶壁，手撑桶圈，以一个双杠运动员的非标准姿势直挺挺坐在上面，生怕被这看上去谦谦君子的白面书生勾了去。这一惊，前功尽弃，腹内之物虽呼之欲出，但不肯就范。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便秘的痛苦。挣扎许久未果，最后老爹只好端来两个木质小凳，左右各一，双脚踩于木凳，仍以怪异的亚洲蹲姿势完成了此次壮举。第一次亲身感受坐便马桶后，我晚上还做了噩梦，梦到被坐便马桶吸入那漆黑的洞口。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喜欢去爷爷家，即使去了也尽量不上厕所，因为每次坐在马桶上都会有被吸入深渊的恐惧。
其实重心前倾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掉进马桶里，但亚洲蹲则仍是优于欧洲式如厕的。此处引用某度某科：亚洲蹲，指亚洲人常采用的蹲姿，即双脚要完全着地，臀部贴近脚踝而双膝要分开。据科学研究，蹲姿如厕更容易排空结肠，让肠道内的致病细菌毒素不易积聚。而且蹲姿如厕时，不直接与便器接触，可以减少被感染的几率，更加安全卫生。
后来升了初中，初中的厕所并不在教学楼内，而是在土操场之东隅，正合登东、东圊之意，每逢下课铃响，教学楼中涌出男女无数，冲向东圊，一时间尘土飞扬，仿佛置身野生动物大迁徙的东非土地上。
升学初中之后，男女意识渐强，但学校的厕所并未随着我们的意识而升级，男女仍为半墙之隔，两米的墙仍然封不死四米的房顶，共渠依旧。此时便有更多的学长们加入扒墙头的行列，但素质却不及白宫之流，白宫之流至少懂得长幼有序，而东非土地上的牲口们并不遵循先来后到之规矩，时而争抢未果还需猜拳定先后，着实令人不齿。除了墙上运动，牲口们还增加了新的娱乐项目，向通渠的湍急之渊吹口哨，哨声响亮，经常引得女厕一顿唏嘘，时而伴着娇嗔的“讨厌”二字，而换来的则是男厕牲口们更加饥渴淫荡的笑声。此举也时常伴有危险，东非土地上从不缺乏危险，尤其是当中年女教师参与其中之时，在男厕牲口们前扑后拥的逃出厕所时，中年女教师或者女主任（形象参考《茶啊二中》里的李凤莲）便会手持笤帚或墩布站在男厕门口，围堵这些牲口，轻则破口大骂，重则一顿板子。
你问我是否扒过墙头？你们小瞧我了，吾等品格高尚之人，用六个字来形容，有贼心没贼胆。
初中的结伴共解的情况大多发生在闺蜜之间，男生之间则很罕见，试想一下两个男生，或挽臂而行或十指相扣，共赴东圊，相约共解，这场景实在是辣眼睛。但男生相约共解的情形并不是没有，而此时的共解就被赋予了另外的含义，经常是这样的，勾肩搭背，歪头眨眼，“走，尿尿去！”，双方会意，心知肚明，相约圊溷，到厕所便掏出那一块二的白石家庄烟，吞云吐雾，顺带放水。但此时，再也没有孰高孰远孰长的竞争，有的只是走过南闯过北厕所后头喝过水的情谊。舞勺之年，我们的胜负欲也渐行渐弱。
曾听闻一则小道消息，曾经有位男老师扒墙头被逮一正着，开除处分，以儆效尤。
再后便升了高中，我所念高中是重点高中，当然基础设施也上了几层楼，用官宣称，“绿树、草坪、鲜花、喷泉、雕塑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幅独具特色的校园风景图”。
欧式风格教学楼的一大突破是厕所也在楼内了，下课后也再不用经历东非大迁徙。另一突破就是，男女厕所分隔开来了，不再共渠，也再没有墙头可扒了。而此时作为高中的知识青年，男牲（不知何故，我的输入法突然打不出来“生”字了。你们信么?）们对隔壁的好奇默默地藏在了心里。但厕所里的乐趣并未消减，男牲们之间“走，尿尿去！”的次数也频繁了起来，当然并不代表他们得了下三路的尿频尿急尿不尽，而是厕所成为了烟枪们的最佳场所。
此时的厕所也不再是通渠，而是改造成了隔间，更加私密，更加文明，而小便池上方也贴着改编自阿姆斯特朗登月后的一句格言“——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虽然男女厕所不再通渠，但厕所的隔间也并不顶天立地，隔间的门下方有尺余的缝，平日课后，约二三好友，或三五知己，塞在逼仄的隔间里，喷云吐雾，宛若仙境。常可见，一个蹲坑六条腿，一个烟头三张嘴，一个蹲坑十条腿，三个烟头五张嘴。
当然在学校里抽烟也并不可以明目张胆的，“一坑十腿，三烟五嘴”的情形也是并不常见的，因为烟味太重会引起老师们的警觉。曾记得那年级主任，生得豹眼戟须,面如锅底,鼻孔朝天,龇牙咧嘴,身长十尺,腰围却是十六尺,整个人如同恶鬼转世…
咳咳，刚才是评书插播，说回我们的年级主任是女性，温文尔雅的，时常左手一把三角圆规尺，右手一摞班级作业本，奔走于班级与办公室之间，性格火辣，疾步如飞。据知情人士透露，年级主任曾在一次路过男厕，提鼻一闻，烟火之气，脚起门开，以右手食指指向小便池的无辜平民，“没你们事儿，尿你们的！”，随后平移右臂指向一坑六腿的隔间，“抽烟的给我出来！”据说此举将小便池欣赏格言的平民被吓得水龙倒吸，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男子束发之年，同一个蹲坑同一个烟头的情谊。只拿感情论深浅，不以钢枪比短长。
记得当年与战友再一次同坑吞云吐雾后，留战友独自蹲坑，唤我回班取纸，我踩铃进教室便坐下听课，下课才想起战友，前去解救时战友已经蹲了五十分钟。
战友是被三个人扶出来的。
后来高中毕业混迹大学。大学虽不入流，但宿舍却分三六九等，次等仓十人一室，中等仓六人一室，高等仓四人一室。次仓与中仓仅差四铺，而高仓与非高仓则有一厕之差，实乃天上地下。非高仓为公共卫生间，位于走廊尽头，而高仓为独立卫生间，位于屋内，十分方便。对于从小有厕所洁癖的我，选择可想而知了。高仓宿舍入门左边储物柜，右边卫生间。卫生间长三宽二，六平有余，手盆马桶，花洒淋浴，一应俱全，除如厕问题，洗漱问题也一同解决，对于我实在是莫大福利，当然此时的我早已不再惧怕坐便马桶了，习惯了欧式坐姿后，亚洲蹲反而不习惯了。
我还有另一怪癖，厕所阅读，信很多人也有相同的“阅读爱好”。厕所阅读，推敲文字，粪臭书香，越看越有味道。入住宿舍后，我便经常霸占厕所，厕所阅读时间必不可浪费，一本小说，便可静坐半个时辰；如恰逢手边无书，宿舍内顺手捡来的板蓝根说明书也能品味三刻；实在急到连一张带字的纸都来不及找时，洗发水沐浴露洗面奶上的字也可以一字不落的读上两遍，嗯，文字的力量。有了手机之后，厕所时间便更长了，我爱好数独，一日在厕所填数独，解完一题又开一题，乐此不疲，待尽兴后发觉已然在马桶上坐了两个钟头，腿酸脚麻，已然站不起来，脚踩在地上的感觉像万蚁啃噬，腿麻的像是老电视上的雪花屏。此时此刻，想起了曾经被我抛弃在高中厕所的战友，感同身受后，才倍觉愧疚。
野外撇条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年至而立也仅有寥寥经历。撇条这个词并不是古人发明，应该是港片的创造。第一次看监狱风云，发哥跟大圈龙逃狱野外，误食野果，山头撇条，迎风清肠，插科打诨，别有一番风味。至私隐而共为之，虽不曾携手，仍患难与共。
古人云，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屎为鉴，山头共撇，可促感情。
虽然我野外撇条经历寥寥，所得经验也甚为宝贵。比如山头野撇时，需脚下垫砖；比如夜半野撇，勿望星空；比如撇大条，勤移步；比如忘带厕纸时，靠近宽叶植物等等。个中乐趣，请自行尝试体会。
此外我还有一怪癖，如遇大解，必先宽衣，上身赤裸，没有束缚，才最尽兴。夏天还好，冬天就费劲了，里三层外三层，脱起来也费尽。但即使情况紧急，腹内绞痛，五内俱焚，肠内澎湃，也要括约肌收缩，后门紧锁，弯腰卷腹，深呼吸一下，脱去外套、钻出毛衫、解开衬衫，扒掉短袖、抽下腰带一气呵成，然后坐上马桶，像拳皇中的三键爆气，将蓄力已久的愤怒与呐喊一并抛下，才觉畅快。
随着成年，我觉得如厕这等隐私之事，越发隐私，越发难以与人共厕了。尤其工作后，便经常要在公司解决如厕问题。
大解尚可，卫生间大解隔间，还有残障专用，且提供厕纸和一次性马桶纸。说起一次性马桶纸，还是工作后才得见，洁癖的我再也不用如厕前先将马桶圈擦上几遍了。水溶性纸，大小与桶圈相符，四面节点，使用时断开三面，铺上桶圈，中圈入坑，横于水面，如此一来即是鱼雷入水也不会飞珠溅玉。这等神器，让我想到了英王亨利八世那镶嵌了2000枚镀金饰钉，黑色天鹅绒、缎带与精美流苏制成的马桶座圈。
小解之际，就尴尬了，尤其在熟人闲聊几句时，更是无奈，即是膀胱盈溢，也难开闸泄洪，直到尿终人散，才能独自放水。在尴尬的同时，也激发了我的好奇，于是暗中观察，才发现这种现象也并非罕见。
这里暂且把人群分为顺利者和困难者，厕所相逢，则有几种情况。
顺利者无此困扰，因此根本不会在意周围环境，进入厕所时步履矫健，大步流星，昂首挺胸，自信满满，面池而立，泰然自若，熟人如厕，坦然招呼，侃侃而谈，事毕，潇洒甩之，提链系带，谈笑而去。
困难者如厕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闻有人，步履沉重，踌躇不前；若闻无人，小心翼翼，伸头探脑，面池而立，拔根提气，呼吸吐纳，面色潮红，时而双目微闭，时而怒目圆睁，九牛二虎之力后，勉强成功，悻悻而去。
困难者遇到顺利者，如临大敌，尤其熟人迎面，一声招呼，一声回应，便前功尽弃。若遇顺利者热情搭讪，插科打诨，则困难者茫然四顾，边词不达意，边拔根提气。两人立于池边，顺利者目视前方或仰头而视，侃侃而谈，困难者或充耳不闻，或轻声应答，待顺利者事毕，一句先走，困难者如释重负，大气长舒。
顺利者遇到困难者，困难者见厕中无人，心中大喜，占据尽头的便池后，正待出鞘，顺利者迎“难”而上，毫不知情的站在困难者旁边，困难者则万念俱寂，心如寒灰，此时有两个选择，或假装大事已成，系带走人；或僵持而立，待顺利者水声贱弱，困难者重拾信心，待顺利者事毕走人，困难者便重新聚气，提枪再战，最怕就是龙头未开，身后脚步声响，新挑战者又闪亮登场。若困难者先于顺利者成功，定然洋洋得意，余光微瞥，嘴角上扬，抖的力度都强于平时，收枪转身，昂首挺胸，深藏功与名。留下顺利者一脸懵逼，心中不解，尿个尿至于这么高兴么。
困难者间的狭路相逢，便是灾难。先者入厕，四下无人，占得先机，正待努力，后者居上，两人相邻而立，低头不语，暗自较劲。先者时而深呼吸后憋气，妄一鼓作气以内力将水龙逼出，而此招有一大危险，前功未成，后门失控，若腹中存气，或一鸣惊人。后者则目空一切，双目微闭，时而颔首，时而昂头，妄图以转移注意力之法放松，小便池中的消毒球，红外感应器，墙上的马赛克瓷砖组成的图形，都是转移注意力的利器。双方以内力僵持之时，若一方略胜一筹，滴水落坑，水连成线，酣畅淋漓，便骄傲昂头，似将军得胜，余光四瞥，洋洋得意。此时败者已经面色通红，然亦不服输，口中生津，对坑唾之，便甩甩走人，但情绪上一定表现出先人一步的大功告成，恨不能抱拳谢好，口道承让。
一般男厕小便池数量三五不等。顺利者一望无人，大多会站在正中，因为宽敞，左右靠边的则显狭窄，当然顺利者不会刻意选择池位，因为毫无压力。而困难者一般会选择边池而且进门后大多走到尽头，尽量远离他人。池位有人时，比如三池占一，且人在尽头，一般这个人就是困难者了，此时如果后者为困难者，大多会放弃中坑，远离先者，保持距离。
困难者如厕可携带外设装备，耳机为一大利器，声音可以缓解压力，熟人招呼也可假装不见，充耳不闻，跟随节奏，放飞自我。手机亦可，视觉转移，专注屏幕，出其不备。最有效的规避方法即是不使用小便池，如厕即进隔间，避免尴尬，实为高招。
其实此难言之隐即“害羞膀胱症候群”，是一种非普遍性社交障碍。
源自难言之隐，促成了男厕所里的心理战，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