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赫默”

罗德岛目前停靠在一座城邦里,名字什么的,我记不得了,或者翻翻航行日志就能查到。从切城醒来之后对地名的记忆力从来没好过。每一座城邦的特色都有印象,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有什么资源都记得,一座座城邦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个概念、记忆、推论的粘合,但是,唯独名字记不住。
外面雨很大,电闪雷鸣。本来还想到城里走走的,驱散以下昨晚的怪梦留下的余味——糟糕的余味。面对这个天气,想了想,还是算了。于是我回到办公室,看看有哪些事情可以趁现在处理一下。我刚翻开文件,自动门就被打开了。白面鸮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便服,是她工作服外最常见的那套——淡蓝色的外套、白色上衣、深色牛仔裤,鞋子也换成了适合室外活动的帆布鞋。是和我一样吗?被天气打消了出门的兴致。
白面鸮表情如常,也就是没有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硬要说的话,发型有点乱,就像刚睡醒的迷迷糊糊。认真点看的话,还感觉有一些诡吊的失神。“白面鸮,早啊,有什么事吗?”
“博士……”
“嗯?”
“我……我,杀了赫默……”
??!!!
那我刚刚路过医疗组看到的是谁?这10分钟发生了命案?白面鸮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不是——我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伸向了桌下的SWEEP紧急报警按钮,但理智告诉我,这里面有问题。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她可是白面鸮。“这有点突然呀。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昨晚……”
“……”
“不,或者应该说今天早上吧……”
“……”
“我正准备出门走走的时候,睡着了。然后梦到了我杀了赫默。”
“所以……是在梦里?”
“嗯,梦里。”白面鸮依然面无表情地确认道。
“所以现在罗德岛上的赫默应该还是活蹦乱跳的,对吧?”
“根据以往记录,赫默加入莱茵生命之后就再没活蹦乱跳过;但据我所知,目前她身体情况良好。”
我用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把打开的文件合上,推到一边。“我的白面鸮姐姐,您能不能不要用这副表情开玩笑,而且有些事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会出人命的……”我叹了一口气,打开抽屉,拿出一盒沙漠蜥蜴干,嚼了起来。
白面鸮却没有像平常开恶趣味玩笑那样接下去,“博士,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希望和你聊聊在梦里经历的事,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让她到沙发那边坐下,并问她要不要吃蜥蜴干,白面鸮谢绝了,然后就直接进入正题。此刻,我确认了,这次谈话是严肃的。于是收起了咬掉一半的蜥蜴干,把办公室门设置成“勿扰”。

“所以说,你梦见了自己站在医疗组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带血的刀,赫默倒在地上,腹部伤口不断流出血,看上去已经死了。然后你就马上被审判,被驱逐出罗德岛。是这样吗?”我总结了一下白面鸮的梦。
“基本上是这样。”
“有感觉到什么吗,在梦里?情绪方面的?”
“没有,这就是我困惑的地方——我不明白为什么在梦里我要杀赫默,看着倒地的赫默我也没有完成了什么的感觉。”
“没有动机吗,”我拿着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与其是在记录白面鸮说的内容,倒不如说是在乱画中期待着什么灵感。“那感到害怕吗?”
白面鸮摇了摇头,表示感觉恐惧的是在后面,“审判之后,我听到了很多声音,不同的人都在揣测我的动机,伊芙利特声音很大,不断在为我申辩,说不可能是我杀的。但其他人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在不断提出各种原因来解释我的行为,比如为了升职、为了解决莱茵生命时候留下的矛盾、为了塞雷娅和伊芙利特……而且他们越说越是信服自己说的话,对于意见不同的,还吵了起来。而我则面向着人群,倒退着被拉入一条漆黑的隧道,离他们越来越远。”
“但没有猜测一个是对的。”
“没有,因为我都不知道动机。”
“但你真的动手了吗,还是说只是看到现场,然后捡起了刀?”
“不是叙述诡计,我感觉就是梦里的我做的。”白面鸮客观地分析着梦里的自己,仿佛在说着另一个人。我问她什么是“叙述诡计”,她说:“就是通过有意地调整叙述内容的详略、先后、形式,从而误导读者或观众。”我又问她那里学来这些的。白面鸮说她最近看了不少侦探小说。
我看着白纸上混乱的箭头——大多数都是没有价值的,反正“严谨”、“逻辑”和“梦境”没什么关系——继续确认道:“那么你来找我是为了……解惑?关于你为什么要想杀赫默?”
“我并没有想杀赫默,至少,在莱茵生命治疗开始后从来没有。只是梦醒后,觉得很难受……”
“难受是指?”
“人们肆意揣测我都不明白的我自己的行事动机。”
听白面鸮说完,我又想起昨晚那个梦,我也感觉很难受,就像喝完理智液3个小时后,那股铁锈芥末的混合味道依然挥之不去的感觉。我搓了搓自己的脸,站了起来,“啊,我居然忘了,你要喝点什么吗?”白面鸮说照常就好了,于是我把茶具翻了出来,“那就试一下新东西,槐琥说侦探社那边送来的。”
一边熟练地操作着这套古色古香的茶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熟练——我一边说:“毕竟梦境既不是预言、也不是寓言,只是有时候,它们确确实实地让我想到了一些不想接受、但又无法反驳的规律。这应该就是那种怪异的难受的根源吧。”
“Sudo 进一步说明。”白面鸮眨了眨她迷惑的眼睛。
“不用加 sudo 我也会说明的。”虽然白面鸮表情并没有明显变化,但似乎又恢复到愿意开玩笑的状态了,她也不是困扰,只是有些话想说出来而已。“动机可能真的只不过是我们对现象进行合理化的拙劣尝试。事出未必有因,可能只是概率事件,或者原因并不能那么简单的分离出来。就像这样……”我随手把茶倒在地上。“你可以说我这是为了说明我的观点,但背后的原因可能是我一直想这么做但是没有机会。也可能是,灵感来了,我就做了。但其他人看来,自然不会满足于这么胡来的理由,更希望能找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这样呀……的确,不懂概率的人的确会尝试对概率事件进行无谓的分析。”白面鸮拿起切茶叶的小刀,把玩了起来。
“既然人们会尝试解释,那肯定有机会误解,而被审判者如果没有辩解的权利,自然会感到无力。就算有,如果人们不喜欢 ‘正确’ 的理由—— ”说到这里,我的心跳了一下,举起了的茶壶又被放了下来。“那辩解也没有意义。比起真相,我们果然还是在追求日常和合理性啊。这听起来并不 ‘正确’ ,但却是当下的常态。”
“博士……侦察到博士心情指数过低。”
“雨好像停了,下午我们到城里走走吧?”
“计算中……”
“算什么算,就一个回答,来还是不来?”
虽然这么说着毫不相关的事,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想,梦里那个白色的身影究竟是谁,为什么她倒地后凯尔希会失去冷静?那是梦吗?还是我失去的记忆?

练练笔,也算是下一篇正经故事准备一下吧。我没有打算刻意故弄玄虚,只是有些话说太白了就没意思了。以前读过的、最近读到的、近来发生的一些事,糅合起来就成了这篇东西。
我还在学习和练习当中,也不知道想表达的东西传达了多少。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