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我的老婆来自一千多年以前>
“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过自己真正想要过的生活。”无数次地深深为这句话所折服:在文学、影视里,还有身边一些看来无比潇洒的长辈身上······我曾坚信我真正理解这句话并有之实践这句话的那种超然的,豁达的心态。但每每遇到人生当中大大小小的挫折时,才发现自己对于某些极符合世俗评判标准的梦想的执念是如此厚重。 执念遇上挫折时就会阵痛,它痛到你没有办法通过再看一遍村上春树、徐霞客、苏东坡的随笔来获取力量——哪怕你曾经就在这里认识到那句话的魅力。 一开始抱着打发时间的目的去看,后来发现很难将它与自己之前读的网络文学混为一谈。《我家老婆来自一千年前》,妈的,看这个题目就发笑了,仿佛已经看到孤单到心理扭曲的作者将自己对于女人的幻想宣泄在字里行间,看到因为郁郁不得志而前言不搭后语的遣词造句,看到小学生般的修辞——但意料之外的事是时常会有。 没有低智的爱情,女主从古代带来古董然后暴富或者女主武力高强频频打脸那些天天欺负弱小男主的爽文剧情边都不沾,莫名其妙的同床共枕、误闯浴室在你以为要发生的时候戛然而止。 只是生活,平平的生活。 大篇幅的生活,大篇幅的日常,是不太好刻画的,你不能用简单的蒙太奇糊弄了事,也不能一一陈列你今天扣了几次鼻屎,刻意制造大量戏剧冲突也不大好。刻画日常不需要雕塑性,特别不具有米开朗基罗那样的把精神扩及肌肉的力度。它也不是伦布朗的油画。它只是一些sketch,最多是列宾的钢笔淡彩。要抓得住意象,轻轻几笔,气神全足。《小林家的龙女仆》,在日常动漫领域堪称范本。新海诚在《铃芽之旅》之前都以用细微精妙的场面调度来刻画人物联系见长。跟上一代“中世纪长诗般”的黑泽明、小津安二郎、塔可夫斯基比,昆汀和伍迪艾伦就是絮絮叨叨,但是那么亲切,那么富有生活气息。汪曾祺不必多说。郁达夫与汪比差了点,要是只谈山水游记还可以跟汪站一块的。《我家老婆来自一千年以前》自然不能放一起讨论,但意境营造是可以褒奖的。《我》不论是漫画还是小说,在日常的刻画上都具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像是按着你的头让你沉在它所要营造的情景当中。它的确也成功了。当合上书的一刹那,有一种巨大的失落,北方的风土人情,可爱的女主角,六十载的岁月。在最后一个句号处彻底离你远去,永不回头。我知道它写的画的有点烂:漫画的透视有时出错,人面部的处理也只能说上一句不差,色彩、构图,我更是不敢提要求;小说的文笔一般般,节奏的把握不太好,人文底蕴不能称很厚。但我还是忍不住悲伤。 我好像真正活过这样的一生,然后我死了。 《我家老婆来自一千年以前》,人物塑造上,漫画比起小说要生动不少,,一些小包袱也由于漫画本身所具有的艺术体裁优势而更施展得开,假如先看漫画再看小说,与漫画的夸张化处理(比如女主角有时害羞或者发火会变成猫猫头)、较成熟的分镜和节奏的把握能力相比,就会发现小说里的一些人物互动和情绪表达有些平淡了。值得强调的一点是,并没有贬低小说的意思,而是由于艺术体裁的不同,这两者出现了不同的表达效果。漫画通过可视化和节奏修改将二人互动的甜蜜、女主角的魅力表现得更为出色,而小说更“静”,更细腻地呈现生活细节和心理状态的手段以及宽广的时间跨度(从二十多岁到八十多岁),不比《百年孤独》那种史诗般的厚重,但我确实能忆起一点看沈从文的感觉,没有大起大落,大开大阖,只是平平静静,慢慢的向前流着。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漫画里的一幕,女主角坐在椅子上在玩电脑男主角在旁边说话,女主角的两脚不是普普通通地平踩在地面,而是右脚平踩,左脚微微后撤踮起脚跟。足弓平滑的曲线,小拇指的近节趾骨。女主角是极可爱的。 一开始想要是让汪曾祺来写这个小说就好了,但汪应该不太爱写这种。我觉得可能王小波更合适些,毕竟他也写过《红拂夜奔》之类的,他肯定爱写这种,但王小波又不是很爱写女主角这种女人,他喜欢写“坏女人”(我也喜欢看这种),《地久天长》有点接近——起码年龄差上,但小红太灵动了。如果王小波还活着就好了,不是心脏病,今年也才七十。可惜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