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符符得正、午夜开工领主、环四次甲基四硝胺、DDR骑驴吧、龙の使者、钻石

校对：黑军克星斯派尔

分崩离析

大门洞开

伟大之母

                                                                    

皇宫外围  日光之墙第16区   四月十五日

                                                                    

      十六号堡垒爆炸时，克洋正从隧道中冲出。大块燃烧着的混凝岩碎片如雨般从战场上方坠落，和任何武器一样致命。外围战线已经全面崩溃，随着堡垒陷落，已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敌人。他们从残破的地面蜂拥而来。还有更加糟糕的东西从烟雾与火焰中现形，他加入他们，渴求着杀戮。被火焰环绕的克洋没能看见从天而降的安格隆，但他听见了他的咆哮， 然后他看见了那些被堕落的原体所召唤的存在。

      “父亲! 我来找你了!”

      话语震天动地。恐惧与暴戾震撼克洋的心灵，让他陷入深深的天人交战。当吞世者挥舞着链锯剑从烈焰之中大步迈出，开始着手他们那可怖的事业，如草芥般砍倒人群，从死者和生者的脖颈上收割头颅时，他奋力跑着。一个吞世者看到他，拔足紧追其后，军团战士盔甲的重量令饱经轰击的大地也为之震颤。悬挂在蓝白色盔甲的锁链上的颅骨跳动着，盔甲上的图案已经被一层厚厚的血污涂抹得不成其形。即便身披重甲，星际战士也用远比克洋所预想更快的速度追上了他，星际战士的关节摩擦着，手上的链锯斧嘶吼着。

      “鲜血！”军团战士喊道，从他喉咙中勉强挤出的单词是如此沙哑，“颅骨！”

      克洋绊倒了，瘫倒在地上。他转过身正看到那个怪物纵身跃起，高举武器，意欲从脊椎上割下他的脑袋。

      他抬起手，巨大的爆炸声和高热的冲击波席卷周身。

      斧头没有落下。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形单影只，当他爬起身时，却发现星际战士沸腾的尸体碎块散落在地面上。

      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细看。更多的吞世者正越过火焰与爆炸。黄铜号角正被吹响。空投舱撞击在地面上，释放出一队队星际战士。攻城塔巍然屹立，成群的凡人辅助军紧随其后。随便什么都能轻易杀死他。死者被从城墙上随意抛下。南边的一座攻城塔的护盾失效。那座攻城塔着火，爆炸，就像涂满树脂的火把上猛然蹿升的火焰。数秒钟后，攻城塔毁灭所喷发出的金属碎片如雨般洒落在他周围，虽然他侥幸没有被打中，但还有更多的攻城塔，以及更多的死亡危机。

      红色巨人穿行在高塔间的火焰之中，巨剑在身前舞动，尽戮一切。炮火挟带着各型技术所赋予的毁灭之能如雨点般倾泻在他身上，但他几乎毫发无伤。炮火造成的少数伤口也迅速愈合，如同被血雨洗去一般。

      “鲜血与颅骨！” 巨人吼道。“血祭血神！”

      他低头冲向一个侥幸在毁灭中存活下来的坦克战斗小组。他的巨角抵住其中一辆，将它沿着履带痕迹往后推挤。巨人将一只手伸进履带下方，掀翻坦克。来自小队中另一辆坦克主炮的贴身射击令巨人略微蹒跚，高声咆哮，但他看起来丝毫无损，只是被激怒了。剑刃破空。克洋膛目结舌地看着巨剑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坦克的外壳，用黑色的火焰点燃钢铁。

      当巨人转向第三辆坦克，在爆弹的疾风骤雨下大步迈进，挥剑刺入发动机组时，克洋再度拔足狂奔。

      不知怎么的，他竟避开了无数种正在毁灭殆尽的外围防区里砍杀、轰击、捶打的灭绝之力。最终他登上了第一道防线，现已成满目苍夷的山脊，而有翼巨人的咆哮仍在他身后回荡着。透过火焰构成的风暴，他看见赫利俄斯之门那宏伟的入口。已经几乎不剩多少外围工事的痕迹了。

      大门不过数百米之遥，但却紧紧闭着。他蹒跚地走向大门，筋疲力尽，不知何去何从。如果他靠近大门，会死在敌人的炮轰之下，即便侥幸苟活，也无法通过大门。大门不远处，其中一座攻城塔正沿着它最后一段旅程逼近城墙。它们之间不存希望。

      多呼吸一秒也好，他想着。再多一刻能听见心脏搏动的声音，这是他唯一所能期盼的。

      还有来自其他防区的士兵汇聚在赫利俄斯之门前，虽然只是派驻外围防区的志愿兵中残剩的一部分幸存者，但绝对数量仍然庞大。

      接着，神迹显现了。多管号角的警号响彻云霞。封闭的巨大门扉在铰链驱动下闷响着打开，后退，拉起。大门开启，将周遭瓦砾碾得粉碎。一开始十分缓慢，但随着巨大的重量被驱动起来，速度快得令人讶异。

      敞开着的大门中溢出光彩。敌人射进大门的火力都被拱门外的虚空盾阻拦。蚂蚁般大小的形体在闪烁着的神盾后方组成火力线。那些超级战士黄色的盔甲在城市的光照下闪耀着金芒。坦克与无畏支援着他们阻挡那些进犯大门的敌人。

      “忠于帝国的男男女女们，”门后响起一个大幅强化过的声音。“追寻你们的救赎吧。投入帝皇的庇护之下。”

      “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

      溃逃的士兵中爆发出痛苦的哭喊。尽管已然筋疲力竭，他们仍然奋起最后的余力，带着对生的希望冲过死亡的原野。

                                                                    

日光之墙  赫利俄斯区  四月十五日

                                                                    

      链锯嘶吼着从拉多隆的脸庞边划过，间不容发。他稍向后仰，动力剑下劈，斩落吞世者手中的斧头，落下时锯齿还在旋转。叛变的军团战士挥拳打向拉多隆的面部，力量透过头盔重击在他的脸颊上，接着扭打在一起。拉多隆将爆弹手枪插进对手盔甲脖颈的连接处，扣动扳机打空弹夹，把吞世者的头炸得身首分离。

      他甩开对手失去生气的尸体，继续前行。

      城墙上还有数打吞世者。更多空投舱呼啸着从天而降。最后一座攻城塔正逐渐逼近, 离城墙只有数十米了。攻城塔的塔顶比城墙垛口更高，吊桥用与泰坦腿部一样粗壮的生锈铁链拴住，时刻准备放下。攻城塔的大小简直不可思议，远远超过正常应有的尺寸，然而它就矗立在那。死亡守卫们正从塔顶带有护墙的射击平台居高临下向城墙开火。

      塔内的空间足以容纳数百名军团战士。如果攻城塔接上城墙，此前圣血天使们面临过的所有困难都将黯然失色。

      有三座攻城塔从营地中出发。两座被皇宫的炮火摧毁，如今只能在城墙外熊熊燃烧。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第三座。

      吞世者增援了城墙上所剩无几的午夜领主。他们以惊人的野蛮方式战斗，没有任何战术，也丝毫不考虑自身安危，一旦恐惧爪挂在城墙上将他们释放出来，便进入癫狂的姿态。神盾被削弱得如此厉害，以致于空投舱能够肆无忌惮地砸进城中，扎进巢都尖塔里，或降落在露天广场上。少量突破防空的战士不足以占领皇宫，但在被击倒之前，他们在士兵与平民中大肆屠戮，消耗掉原本可以派去防守城墙，应对正面攻势的预备队。

      墨提斯符文的响声不断提醒着拉多隆，第一连和第四连的战士们正在他周遭死去。塞恩的部队与攻城塔上的死亡守卫展开对射，使得火力支援被分散。

      吞世者用野蛮的暴力消耗着自己的生命，每杀死一名敌人就有三名拉多隆的部下阵亡。

      “解决他们！” 拉多隆在通讯器中喊道。“把他们赶下城墙！”

      在他身后，又一台恐惧爪以低角度砸到城墙上，撞碎数个城齿之后又弹开。它掉落时撞在攻城塔上，在包裹攻城塔的护盾上被削去了一半，最后不受控制地向地面翻滚着坠落。

      敌人聚集在塔基下，确信攻城塔能够抵达城墙。那些变种人，叛徒，可憎的怪物时刻准备沿着台阶蜂拥而上，紧随死亡守卫攻入皇宫，他们的哮叫从下方一直传到拉多隆的耳朵里。大地成了黑色的人潮，点缀着火炬或燃烧的画像绽放出的火光。自赫利俄斯之门向下射击的炮火撕碎他们，成百上千地屠戮他们，但在这个射程范围内，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器能够威胁到攻城塔本身。

      “把他们赶下城墙！”拉多隆重复道。

      一名吞世者冲向他，盔甲上涂抹着凝固的污血。串着下颚骨的锁链缠绕在身上。他光着头，满面尽是纯粹的愤怒与仇恨。屠夫之钉深深地插进他的头皮。

      拉多隆将他射倒，把他的头骨打成一片血雾。尸体倒下，鲜血从脖子喷涌而出，拳头在尸身倒落地面时重重锤打在城墙上。

      在南边，忠诚者的增援终于赶到，强化了圣血天使的阵线，那些来自破损的日光之墙方向的圣血天使部队损失惨重。通讯器里充斥着嚎叫与战吼。根本不可能作出什么战术指挥。

      一道光矛打穿了数公里外的神盾，射进一座防御工事后方的小型尖塔。激光束烧灼，斜着切开建筑物。尖塔随着扭曲金属的尖啸声轰然倒塌，顶端倾覆在城墙上，崩坏的碎屑堵住城墙步道。

      又一名吞世者冲向他。拉多隆迎面而上。分解力场的光芒在他挥剑斩下对手臂膀时萦绕在他们周身。叛军看起来毫不在意被截肢，埋头撞向连长。拉多隆侧身稍退，让对手一头撞到壁垒表面，挥剑从他背后刺入。这一剑刺穿吞世者的动力背包和下方的黑色护甲，让他的脊椎暴露在空气中。

      第一座攻城塔已近在眼前，暴雨倾盆而下。

      在南北两支圣血天使的合围之下，只剩下三名吞世者，随后便在两列会师的忠诚派军团战士的齐射之下倒毙。另一个空降舱径直扎向城墙，制动推进器点火以将其调整至完美的着陆角度，然而正当它准备熄火降下时，皇宫的火力将它轰成碎片，残骸散落在了城墙上。

      “重整队形！”拉多隆吼道。他望向攻城塔。再过几秒，它就能放下吊桥。射击孔的装甲护板嘎吱作响地升起，热熔切割器的枪管伸长，向下倾斜。

      “让开！”他说道。”排成两列！间隔站位的两列！”

      中士指派几个小队穿过两队圣血天使之间的空地，加强拉多隆所剩无几的部下。他们慢跑着通过因为铺满身穿动力甲的尸体而变得不平整的地面，午夜领主，吞世者与圣血天使的尸体混杂在一起，他们圆弧形的盔甲浸润在脚下的鲜血与脏污中。

      “做好准备！” 拉多隆喊道。“做好准备！”

      攻城塔向前移动的速度比他预想得要慢。它在火力射击下不断震动，调整着移动的方向。从塔顶袭来的一轮爆弹射击迫使圣血天使们弯腰躲进城垛，而他们的回击却因为角度的问题而没什么效果。

      拉多隆清点他的部下。两个连队中剩下的三百人正等候着攻城塔。从攻城引擎中传来了一阵令人作呕，如同恶疾和腐败伤口的气味，他甚至能透过装甲的气密闻到这股气息。

      更多的增援正在到来。塞恩的部下正从城门楼跑下，更多部队正从北边赶来，圣血天使第六连正沿着防线后方的道路疾奔。攻城塔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他们能击退这次进攻，日光之墙的赫利俄斯防区将得到一丝喘息。

      我们必将胜利，他告诉自己。我们能办到。

      大门的战争号角奏出隆隆声响，把他的注意力从攻城塔吸引开。数个世纪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即便是西格纳斯主星上的恶魔也无法动摇他，但正发生在赫利俄斯之门的景象却做到了。

      大门正缓缓开启。

      门扉向两侧张开，将城中的流明光芒撒向战场。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如果大门被打开，他们就输了。

      “塞恩！塞恩！”他在通讯器里喊道。“大门被打开了！安格隆就在外面！塞恩！谁允许开门的？有人叛变了吗？”

      身后卷起一阵疾风，接着是靴子踏足岩石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圣吉列斯降落在城墙上，左手执剑，右手持着圣祝之矛，金色铠甲上流淌着汨汨鲜血。

      “是我命令他们开门的，连长。”

      圣吉列斯大步走到拉多隆身侧。

      “吾主，为什么？”在那艰难的一刻，拉多隆甚至开始怀疑他基因之父的忠诚，惊惧于其终于投向帝国的对面。若是如此，死亡守卫将无关紧要，因为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对抗大天使。爆弹在他的盔甲上打出星星点点的火花，但他就站在那儿，无视着射击，即便他赤裸的翅膀也毫发无伤，接着他开口了。

      “我的兄弟，可汗，提醒我别忘了我们至高无上的责任。帝皇为了全人类而奋斗，但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不会忘记那些组成人类整体的一个个男男女女们。”天使挥动长矛，划过城垛。那些被荷鲁斯的变异军团追逐着的微小人影正竭力冲向大门，而安格隆正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不分敌友。“我绝不会在尚有一线生机时将这些凡人士兵弃之不顾，任由他们悲惨地死去。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英勇无畏，我看到了忠贞不渝，最重要的，我看到了他们对我父亲的信念。只要我的身躯仍流淌着热血，只要我的筋骨仍充满着力量，我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死去。别害怕，我的孩子，帝国之拳已经守在拱门，援军还在源源不绝地跟上。现在，做好准备。敌军正向我们扑来，我们要尽好我们自己的职责。”

      从攻城塔顶部射出的火焰切入圣血天使的队列。前部的热熔阵列开火，射线将原子翻腾搅动成为毁灭的原点，所经之处，连滂沱大雨也蒸腾成了浓厚的蒸汽。垛口被烧红，烧成橘色，接着白热化，最后坍塌成一片碎渣。射线扫过死者的尸体，血肉开始爆炸。陶钢在蒸发成粉末前只坚持了数秒钟。

      圣血天使们在射线路径两侧静候着，中间是一条熔融的混凝土沟渠隔开。

      圣吉列斯在如风暴般密集的爆弹中巍然不动，毫无畏惧，他的子嗣被击倒，而他却毫发无伤。

      “我们势必击退他们！”他说道。

      “吾主，我猜您必定不会听从我请您离开城墙的请求。”拉多隆说道。“但光荣的职责要求我一定要如此要求。我们不能失去您。”

      圣吉列斯轻笑，声音如此悦耳而又纯洁，在这血雨中，在这片修罗场中。“你说的对，我的孩子。如果这是我生命的终点，那我绝不会独留你一人在此。”他说道。接着他说出了拉多隆近来常常听到的那句骇人的话语。“但我知道今日非我殒命之时。”

      巨大的锁链嘎吱作响。攻城塔的吊桥向前缓缓放下，下方的锈齿嵌入已被软化的墙体结构。顶部的爆弹火力怒吼着。

      从攻城塔内涌出一大群死亡守卫，伴随着赞颂莫塔里安与那些他们刚刚投入怀抱的神的刺耳声音，一股脑冲入战场。

       “为了帝皇！”圣吉列斯呼喊道，带领着他的子嗣们冲进战局。

                                                                    

      帝国之拳的战士们以惊人的精准射杀着凡人叛军和怪物，却避开了绝大多数逃跑中的士兵。

      征召兵们从他们的救世主旁跑过，蹒跚着进入城市的安全区域。受伤倒落的被抬起并带走。克洋拼命奔向黄色队列，不敢停下回望。他听到身后敌人的叫喊和红色带翼巨人的怒吼。出乎他的意料，他竟成功穿过了呼啸的爆弹雨，来到帝国之拳的阵列，被抓住拽了进去。拱门附近所有的火力都向下射击，帝国之拳仔细地打扫战场。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然安全，回头瞥了一眼，刹那间，他后悔莫及。

      从军团战士的双腿间，他看见那个巨人已近在咫尺。他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径直杀向洞开的城门。数万，甚至数十万发爆弹击中他，在他身上打出成片血雾，又用成堆的微小爆炸聚集成的闪光模糊了身体的其他部位。激光射线在他身上灼出一个个冒烟的孔洞。等离子流销骨蚀肉，融化片片血肉。他没有倒下，但却慢了下来，碰上一种克洋看不见的障碍物，巨人斜倚其上，就像人在对抗台风一般。巨人发出一声充满挫败感的长吼，身上的血肉因某种与军团战士无关的攻击而沸腾。烈焰焚身。克洋的牙齿隐隐做疼，一股铁锈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

      “父亲！”巨人怒吼道。“我会毁灭你！“

      但那个巨人不得寸进，某个东西将他挡在外面。

      战场陷入僵局。敌人在门口成群结队地被消灭，而他们的恶魔主子却无法前进一步。

      需要更多的巨人才能打破平衡。

      大地以一种平缓的节奏颤动着，克洋回头望向皇宫，惊叹于眼前所见。一队绿色、红色和白色相间涂装的泰坦正沿着赫利俄斯之门的主干道前行。战争号角吹响，愤怒的吼声传遍战场，泰坦在大门前列队，岔开双足稳住身形，武器充能，蓄势待发。克洋挤在泰坦脚下，忍受着穿过虚空盾时那股摄人心魄的震动。它们再次诵颂战歌，接着最大的那一台启声。

      “帝皇护佑！“

      它开火了。

      双联重炮爆发出火山般的炽热。巨大得令克洋瞠目结舌的激光武器向敌群放射出两道强光。所有武器都命中了正急于进入城市的狂怒巨人，将它击退，同时蒸发掉了他麾下正在冲锋的军团的绝大部分。其他泰坦随之开火，战争号角放声长啸，冲霄怒火纵天而鸣。进犯大门的敌军被彻底摧毁，残存者在慌乱中溃退。

      战争号角再次鸣响，日光军团的最后成员直起身，大步迈出皇宫，武器的开火未曾中断。

                                                                    

      圣吉列斯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与力量屠戮着死亡守卫。所有胆敢挑战他的都被斩落马下。圣祝之矛气冲霄汉，手中之剑横扫八方，变节者的背叛恶行被永远终结。他从墙上纵身一跃，冲上吊桥，对面之敌或被扫入深渊，或成剑下亡魂；直至他跃下之处已无敢战之敌，旋即他振翅而起，高翔于天，最后降落在攻城塔顶，长剑翻飞，将一直压制他子嗣的火力网一扫而空。在墙的边缘处，圣血天使们组成队列迎战他们堕落的胞亲，毫不让步，绝无怜悯。两军之间一时僵持，圣血天使的狂怒与死亡守卫的坚韧旗鼓相当。十四军团比圣吉列斯之子更能承受伤害，足以抗下那些可以让普通军团战士丧失战斗力的攻击，但他们更慢，恶疾令他们身躯肿胀，疫病令他们迟缓笨拙。圣血天使以对手望尘莫及、无可匹敌的优雅战斗着。几乎等量的污秽之血与纯圣之血同洒战场，但战线守住了。莫塔里安病入膏肓的子嗣们从吊桥上涌入，但薄弱的红色壁垒却坚不可摧。

      圣吉列斯为他子嗣抵御叛军浪潮的英勇而倾倒。他们的牺牲在他心中激起无限骄傲，却又令他悲哀于自身生命的终章将近，再无多少机会能够目睹这些孩子们的英勇之举。

      在那一刻之前，他还是安全的。他不会，也绝不在此倒下。这是他的优势。

      均势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倾覆。成群的敌人蚁聚塔上。他们以癫狂般的勇猛不断冲击阵线，无论拉多隆和他的勇士们消灭多少，都终将被压垮。这座塔必须被摧毁。

      这时，援军到来来了！五个高大的行者正从大门里走出。圣吉列斯从攻城塔顶望向他们。比战争引擎还要高大数倍的攻城塔像是对物理法则的嘲弄。凡人工程师绝不可能造出此等巨物，更别说指望它能抗住重力。但他提醒自己，他们正在打一场神力之战。

      然而，凡人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力量。

      “尊敬的族母，感谢你回应了我的呼唤。”他在通讯器里说道。“我为你放下派系之别，选择大义之举而致敬。我们将并肩赢得胜利。”

      “城墙上的战争造物，你欲令它消失？”日光军团的艾莎·阿尼回应道。

      “是的。”圣吉列斯说道。“胜败尽悬你手。”

      “如此，请回避。”她说道。

                                                                    

      在卢克索之魂号的指挥舱内，艾莎·阿尼·莫哈娜六世瞄准了目标。新的植入物让她有些不适，但它们确有其助益，能帮助她透过钢铁与血肉的神圣交融贴近军阀级泰坦那咆哮的机魂。

      透过他【1】的眼睛，她看到恶魔之塔后部，彼处安装着一座巨大的蒸汽引擎，以活人的肌腱作为连杆，由受诅的生魂作为驱动。引擎上延伸出巨大的活塞连接着驱动轮。当下，已完成将高塔送到墙边这一使命的引擎沉静着，而她对此已有妙计。

      “将反应堆功率提升至最大极限。”她下令道。“松脱失效保险，解除限制协议，准备堆芯排气。”

      在常规战场上，她的命令必定遭到泰坦工程师们的严厉质疑。过载神之机械的等离子堆芯会带来巨大的自毁风险，但这不是一场常规战争。

      “日光军团们，”她在通讯器里向其他泰坦说道，“今日，我等再度置身毁灭之喙中。但这必定不会是我等之谢幕演出！在我协助圣吉列斯大人时，为我驱退靠近之敌，并随时准备紧急撤退。”

      她的思维与泰坦交织在一起。她与他还没能完全了解彼此，她与卢克索之魂，但在对艾莎·阿尼逝去的母亲那相同的悲恸中，她与他结成了羁绊，从而让她们在交融中变得强大。他的系统让她得以一窥他们所面对的邪恶造物，而他勇猛的灵魂为她选出了两块区域，泰坦的火山炮各自瞄准，誓要一击将这可憎之物放倒。

      警报在她耳中回荡。军阀泰坦中奴工分支轻柔的警告声在她脑海中低语，他们的声音听起来虽仍是人类，但他们只能说出一句话。

      “警报，警报，警报。”

      日光军团被发现了，来自敌军工事的炮火攒射而来。虚空盾指示器上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失效预警。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在卢克索之魂膝下，战犬和掠夺者用等离子，火焰和弹丸逼退敌军步兵和装甲。但敌人太多了。

      她绝不能失败。

      反应堆的轰鸣声不断攀升，伟大的神之机械在勉强压抑的威能下战栗着。更多警报压迫她的躯体，通过信号中枢激荡着她的灵魂。

      仪表滑向红端。目标锁定的声音在向她尖叫。火山炮的机魂渴求着释放。但她仍未开火。她在等待能量的极致，毁灭的巅峰。

      警告声尖啸。时候到了。

       “日光军团听我号令，所有武器即刻转向攻城塔！”

      神之机械们立即服从，将巨大的肢体转向目标开火，在进犯城墙的路途上已遭削弱的攻城塔护盾在泰坦们的重击下终于崩解。

      “开火。”她说道。

      卢克索之魂在火山炮开火时发出了愉悦的叹息。警报声尖叫着。压倒性的嚎哭回荡在整部泰坦中，宣示着即将到来的自毁。但她坚持到最后一刻才切断能量流。

      巨大的激光光束猛烈地冲击比军阀还大的攻城塔引擎，光束贯穿了灌注过亚空间力量的铜皮，熄灭了地狱般的熔炉。

      泰坦的反应堆发出惊天的咆哮。

      “注入所有冷却剂。所有泰坦撤入赫利俄斯之门。”

      主炮散热孔中喷薄而出的高热气云将整个小队包裹在纯白的蒸汽中。警报仍在嘶叫，沉重的火力仍持续倾泻在身躯上，卢克索之魂在恶魔之塔的引擎爆炸时转身离去。

      滚烫的液体向四面八方溅射而出。高塔震动，将身陷战斗的星际战士们那些微小的身躯从宽阔的坡道上抛洒下来。连锁爆炸掀起它的多层楼板，窗户和裂缝中喷涌出不断爆炸的火焰。弹药被点燃，能量源被引爆。

      艾莎·阿尼没有看到高塔最后的死亡；她压抑着她的泰坦战斗的欲望，而她的机组正努力降下内部的温度。直到它回到赫利俄斯之门，撤进城墙，还在喷出滚烫的蒸汽。

                                                                    

      巨炮击中高塔，令它通体震颤起来。圣吉列斯趔趄了一下。从主楼梯登上塔顶前来迎战他的死亡守卫连连后退。圣吉列斯抓住时机向他们一跃而去，手中长矛的能量喷涌而出焚烧敌人，接着他举起长矛，指天而立。

       “从桥上撤离，我的子嗣们！”圣吉列斯大喊道。他用圣祝之矛直接轰向桥上的近战人群，奇特的能量冲击对他麾下的战士毫发无损，却将死亡守卫化作一堆残破的装甲躯壳。

      “撤退！”拉多隆说道，传达着圣吉列斯的命令。“撤退！”

      圣血天使让开道路，死亡守卫从吊桥涌上城墙。那一瞬间，莫塔里安之子仿佛胜利了。他们一边开火一边前进，杀死许多撤退中的圣血天使，直到胜利的幻影与高塔一同粉碎。

      第一次爆炸的距离非常远，它的声音被掩盖在战斗的咆哮中，但随后的爆炸声逐渐上升，噪音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雷鸣，震撼着整栋建筑以至于许多战士尖叫着坠落下去，直到高塔的上半部分湮灭为一座绿色火焰的喷泉，暴风般的锐利碎屑遍撒城墙，杀死许多双方的战士。拉多隆心头一紧，随即在一个恐怖的存在从破碎的塔楼内部成群的黑色苍蝇里发出咆哮时放松了下来。发光的眼睛自虫群之中向下蹬视，接着蝇群消散在夜空里，怪眼也在一阵中人欲呕的嚎叫声中消失。

      拉多隆从一名牺牲的旗手手中抓起旗帜，举过头顶用力挥舞。破碎的旗帜在顶端的染血双翼徽记下迎风飘扬。

      “向我靠拢，圣吉列斯的子嗣，向我！”

      死亡守卫在爆炸中伤亡惨重，但他们比之前更加坚韧，而且有数十人已登上城墙。圣血天使聚集起来面对艰难的战斗，战士们再次发动两面夹击，迎面撞上由腐烂的陶钢和钢铁的意志组成的人墙。

      “战斗马上要赢了！不能后退！”拉多隆喊道。“把他们赶出城墙，为了帝皇！为了圣吉列斯！”

      在众人的呼喊中自天而降，圣吉列斯，所有原体中至臻完美之人，呼啸着冲进了死亡守卫之中。甚至在他举起武器之前，着陆的冲击力便已杀死三名敌人，而当他手中的利剑和长矛开始回旋飞舞时，周遭之敌便如草芥般被砍倒。

      “协助原体！协助原体！”

      爆弹和战吼咆哮着，两列圣血天使冲向城墙步道的破损处，将叛军全部诛杀，无一生还。

      圣吉列斯扫视着残破不堪的圣血天使队伍。

      他高举长矛。

      “成功了！”他大喊道，他的子嗣随之欢呼。

      “吾主！小心！”拉多隆伸手拉扯他基因之父的臂膀，然而没有星际战士能够撼动原体。

      安格隆径直飞向他们，双翼鼓动，狂嚎怒吼，黑剑后摆只待一击。圣血天使向他开火。然而爆弹全都从安格隆的盔甲和肉体上无力地弹开。

      但圣吉列斯静静矗立，垂下武器。

      “吾主！”拉多隆痛苦的叫道。

      “无需害怕。他无法通过。帝皇的禁制正在衰弱，很快未生者就会迈步于泰拉之上，但是现在，即使是安格隆也无法进入皇宫。”

      圣吉列斯的话语中蕴含着真相。安格隆张开双翼，停在墙外。他退开数步再次前冲，澄黄的眼睛紧盯着他的兄弟。

      “圣吉列斯，”安格隆低吼着。“面对我，我们打一场，就你和我！”

      “你无法通过这道城墙，也无法绕过它们，除非我们的父亲颁下敕令。”圣吉列斯说，“你知道的。”

      安格隆狞笑起来。“那就出来和我打，红天使对红天使，就在这片父亲不能介入的战场上。”

      圣吉列斯向他的兄弟致意，仿佛他仍是过去的那个爱惹麻烦的战士。

      “我们会打一场的，我的兄弟，但不是今天。”

      安格隆咆哮着在四处逡巡，但他一定看到了大天使话语中的真实，因为他不再尝试通过城墙，而是飞回下方燃烧中的平原，将少数不幸留在那儿的外围防御者猎杀殆尽。

      圣吉列斯站在破损的墙体边缘。城垛已完全被热熔阵列磨平，城墙上遍布深深的弹坑。攻城塔的残垣断壁在稍远处燃烧。他的目光掠过荷鲁斯的大军，那些变种人和叛军星际战士，长剑擎天而立，高声呼喊。

      “尔等无人能通过此处！”他正告他们。“尔等必将消亡！此乃帝皇的裁决！记住这些话，因为它们将伴随尔等直至形神俱灭之时，忏悔背叛之刻。”

      他转身背向他们。

      “清理尸体，拉多隆。烧掉死亡守卫的尸体，将骨灰抛出城墙。让智库检查亚空间污染。莫塔里安之子身负奇特的赠礼。”

      “吾主。”拉多隆开口道。

      “抓紧时间休息吧。”圣吉列斯望向天际。“他们还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界域之间的帷幕逐渐稀薄，未生者就要来了。”

      拉多隆的基因之主没有再多说什么，纵身飞向天空，如同一片闪耀着金色与白色微粒的羽毛般飞向皇宫中心。

      拉多隆扫视着城墙上的战区。药剂师和工程师有很多工作要做。许多圣血天使已经牺牲或是重伤危殆。城墙破损严重。城墙脚下原本作为外围防御者居所的地区已满是敌人的仆从。当他的部下经过漫长的工作将一切导回正规时，报告终于从巴布指挥中心传来。每一处敌人的登城点都被守住了。

      城墙屹立不倒。

      这次进攻结束了。

                                                                    

      泰坦们摇晃着穿过赫利俄斯之门，沉重的脚步声令大地为之震颤。虚空盾又一次滑过克洋的身体，让他感到一阵透彻入魂的不适。最后一部泰坦返回之后，整个日光军团鸣起一阵哀痛的号角，向阵亡的将士致敬。

      多恩之子撤入城门，同时仍在向那些尚未放弃，自杀般冲向城门的敌人开火，墙上的炮火与坦克掩护着他们的撤退。

       “关上大门！”哭声顿时响了起来，哀号遍野。

      三分钟。这就是他们所获得的。这就是他们被赐予的。克洋看到绝望的人群冲向大门。三分钟转瞬即逝，却又如一生般漫长。

      大门上的战争号角阵列再次奏出宏大的声音，这是皇宫本身对逝者的永别。大地因强大的发动机而轰鸣，大门向内阖上。门扉关闭之前，最后一小批征召兵冲了进来。克洋想去看看那些人，但他被一些喊声震耳欲聋的人拉了开来。

      一双手把他拖到了城墙后方峡谷般的通道边缘处的一张矮床上。那儿的医务人员正在对一群饱经摧残的肮脏士兵进行验伤。外围防区曾有成千上万的守军。克洋估计只有不到一千人活了下来。

      门洞里的帝国之拳改变阵型以强化透过正关闭的大门缝隙向外射击的火力。缝隙逐渐越来越快地缩小。

      近处响起枪声。一群身负颅骨装饰的军团战士从城市内冲向大门后方，却被迅速转过身切换目标的忠诚派星际战士的爆弹齐射打倒。泰坦迈步进入皇宫时再次高声吟诵起战歌。他目送着它们离去。尽管步履沉重，它们却移动得十分迅速。接着，在一声巨响中，门彻底关上了，将墙外的战斗和恐惧全都挡在外面，也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克洋盯着紧闭的大门后方。超人战士分布在整个城楼后方的广场上。现在战斗结束，他们毫无普通人类会经历的战后创伤，立刻投入整备与维修中。

      一名连长从旁边走过，从通讯器中高声喊出命令。

      “请等一下，大人。”克洋说道，向上伸出了他的手。

      他觉得他会被忽视，但那名连长在他的床前停了下来，低头看着他。

      “为什么要救我们？”克洋问道。

      这名星际战士戴着头盔。克洋猜不到面具下的表情。绿色的镭射眼直直地望着他，如此冷漠，如此无情，令克洋几乎后悔发问。

      “我等衔令而行。”星际战士说道。

      “所以你觉得这是浪费资源。”克洋说。“我不怪你。我是个懦夫。每当我觉得我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新的恐怖就接踵而来，然后我又变回了那个懦夫。为了救我们而让城市陷于危险。我很抱歉。”

      这名星际战士低头看着克洋。他是如此高大，如此冷漠，他那最后一丝人性也被隐藏在战甲上棱角分明的面具之下，他开口说话时，透过通讯器的声音僵硬得近乎机械，然而，克洋仍能在这一切的背后听到他深沉的怜悯。

      “听我一言，泰拉之子。奋战在前线上的任何一人都并非懦夫，你不是，你的队友也不是。你们完成了被交付的任务，履行了应尽之职责。能成为你们的同志，我倍感光荣，无论将你们带回墙里需要付出多少牺牲，冒多大风险，都在所不辞。这一点，我，马克西姆斯·塞恩向你起誓。现在去休息，你尚有责任未了。”

      星际战士走开了。一名医生来到克洋身边，将他轻轻推倒在床上。但克洋看到某个在塞恩那巨大黄色身躯背后的东西，让他不由自主坐了起来。

      “那个人！那个人！快拦住他！”

      “那是门楼的指挥官。”医生对他的助手咕哝道。“神志不清，战后创伤，给予索姆那蒸汽。”

      一个柔软的塑料面具被盖在克洋脸上。他奋力抵抗着几只把他按在床上的手。气体从冷凝出水珠的管道里喷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塞恩向前走开，招呼他的部下，露出了人群边缘的阿舒尔，那个克洋曾以为叫作多洛梅克的人，那个叛徒。

      “拦住他，拦住他……”克洋喃喃低语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阿舒尔讽刺般地向他敬了个礼。克洋的眼皮逐渐阖上。他强迫自己再一次睁开眼睛，但阿舒尔不见了。

      嘶嘶的声音充盈着整个世界，克洋陷入了愉悦而又无梦的睡眠中。

【1】：译者注：指泰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