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怪客》（11.2）

他慢慢把头抬起来，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你……怎么来了？”他缓慢而小声地说。

“我来看你啊！”我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看了一眼袋子，思绪却明显没跟上。我往前走了几步，在他前面五六米的地方坐下。

我说：“你脸色不太好，没生病吧？”

“……生病？没有。”

“刚刚你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

“没有吧……刚刚太暗了。”

“你旁边那个是……松鼠？”对这一血腥的场景，我始终不能释怀。

“哦！你说这个？”他把那一串血淋淋的东西举起来，“是的，松鼠，五只，换换口味。”

“会不会太残忍了？”

他噗哧一下笑了出来。但除了这略为神经质的笑声，他没再说什么。

“对了，我的舅舅……把画画出来了！他已经带着画去参展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我们一起到户外画的写生……这是我的主意，因为你上次不是说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吗？我想帮他解决问题……他完成得很不错……而且……而且我和Y也联系上了……”

“你是太闲，还是身体太好？”他突然插了一句。

“什么意思？”

“不然你跑到我这来说这些东西干什么？”

“上次我们不是……聊了很多吗？”愣了几秒后，我说出这句话。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不是朋友吗”，但他的态度让我不得不换了个说法。

“那又怎样呢？”

“我以为……谈论你很了解的东西……至少不会让你乏味……”

“你真的以为我很了解这些东西吗？兄弟。”他很罕见地这么称呼我，“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共就来过两次，第一次没待多久就急匆匆走了；第二次待得久一点，我们聊了一会儿，这没错，但我醒来时你已经走了，也没和我打个招呼。你凭什么认为我很了解，甚至会关心这些东西？”

我明白了。他误会了我，认为我不告而别是不尊重他的表现。其实，听到他这么说我反而有点高兴，因为这说明他至少“希望”我曾跟他告别过。

“可能……你有点误会我了……”我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掂量着自己的用词，“上次我很感谢你招待了我，土豆很好吃，山洞里躺着也很舒服……我走之前看你睡得很好，就没忍心把你叫醒……最关键的是……我这个人……也算和你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朋友不多……我感觉，上次我们聊过后，互相……至少你知道了不少跟我有关的事，所以我已经把你当作……自己人了，那么就算我早上走了，你也应该明白……我随时都会回来的……因为你是自己人……”

“自己人？！”他惊奇而鄙夷地怪叫道，好像这三个字属于某种被禁止的语言。

“我以为是这样的……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共识……”

“兄弟。即使我并不感兴趣，”他突然恢复了自己一贯的平静口吻，“你还是殷勤地告诉了我一些事，关于你的舅舅，你的女同学，你的生活和心情。对此，我表示感谢，因为你的信任。但是，你应该明白，‘自己人’这三个字应该用在互相了解的人身上。我的意思是，我了解你，但你并不了解我。既然你已经默认我们是‘自己人’，那么我必须把这块拼图的空白之处填上。是的，我准备向你做一番自我介绍，我准备隆重地推出自己。”

他把那串松鼠挂在脖子上，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火光在他脸上闪烁着，照亮了他宽广的前额和紧锁的眉头。我不知不觉往前挪了一点点，想离他更近一些——我心里的谜团终于要被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