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质疑与解释

如刚看完一部回味悠长的电影，意识却依旧深陷其中，即便队员们已经完成了对通道壁画与浮雕的拍照记录和初步解读并准备朝着金字塔更深的内部前进，但他们的思绪依然深深纠缠于那些覆满历史尘埃的古代壁画上。

然而这其中被触动最大，却并非是几位考古或是古语言学出生的密大学者教授。他们要么是根本不相信，属于那种严谨而保守的传统科学工作者，在看到确切证据前，不会轻易发表任何带有明显倾向性的结论；要么就是神智学与神秘学领域的专家，也许见多识广的他们也许早就怀着一种见怪不怪的心理准备。况且这一行人中的很多本身或是祖上或多或少地接触过某些公众未曾触及、超越人类想象的阴暗事实。

作为一个严谨而理性的科学工作者，TPC的堀井也同样在回想着壁画中描绘的史诗般的故事，他尤其想弄明白一点，这些壁画中讲述的故事有多少是取材自现实，而又有多少是对英雄和敌人的过度夸张和神话。在最初见到壁画中的巨人和怪兽时，他就在这么思考了。

神化与魔化是最简单的解释，毕竟按照密大学者的推测，在姆大陆的人民身上一定很可怕的退化与衰落——如果壁画所述说的那些超越今人的科学技术为真的话——就像是核战废墟后的繁衍了数十代的幸存者可能会把战前的飞机当做铁鸟，甚至是神明来进行崇拜，从理论上说这是相当有道理的。

而那些可怕的怪兽完全可能是失控的基因技术，甚至是某种基因武器所导致的。体型的庞大不过是一种渲染敌人强大的艺术手段，这种艺术手段在今日的电影绘画等诸多娱乐艺术作品也相当常见。

他当然认为五六十米高的陆地生物是不可能存在。地球历史上最大的陆生动物，无疑是那些巨型的蜥脚类恐龙——比如易碎极巨龙、超级重龙或者巨体龙，它们被认为体重可以达到百吨甚至以上。然而这已经是陆地生物体重的极限了。

可是壁画中的怪兽显然比以上的这些恐龙还要巨大，仅仅是身高几乎就是极巨龙的六七倍多，如此巨大的生物是绝不可能存在于陆地之上的，因为它的骨骼和肌肉根本无法支撑起如此庞大的躯体，除非它们的身体是充气的，否则光是自重就可以轻松地杀死它们无数次。

如果这种可怕的生物真的可能存在的话，堀井认为只有一种可能的解释，那就是科幻电影《星际迷航》中提到的结构完整性力场，只有具有这种类似于完整性力场的生物才有可能抗住可怕的自重，稳健地行走在姆大陆蛮荒的土地上。当然如果是这一情况的话，这可能也意味人类的普通武器对怪兽难以奏效，因为武器必须超过完整性力场的上限才能真正伤害这群活生生的“星舰”。幸好现实不是科幻小说，他这样庆幸地想。

至于光附体于石像上以及凡人附身在石像这种近似于魔法范畴的操作，堀井猜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晦的含义，毕竟甚至连巨大无比的怪兽都比巨人要科学得多。他猜测也许光代表着灵感，而石像本身可能是姆大陆先民发明出的一种近似于人形的机器——尽管他也承认人形机器——尤其是如此之大的人形机器——其功效比是显然不划算的。如此，那么凡人附身在石像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对载具的驾驶呢？

当然最为关键的，也是最核心的问题，姆大陆是否真的存在过如此发达的科技，一个比今人更发达更伟大的文明。虽然不是考古专业出身，但堀井还是更相信更加实际的考古发现。

如果姆大陆的先民们真的曾经拥有那么先进的技术，那么他们肯定会在大地海洋上留下痕迹或是高科技城市的断壁残垣。然而自詹姆斯·乔治瓦特提出姆大陆理论以来，考古学家们就没有发掘到任何足以证明姆大陆存在的考古发现，更不用提远古高科技留下的蛛丝马迹。

难道真的会如阴谋论者所猜测的那样，各国政府掩盖了这些可能存在的高技术遗迹，就像地摊杂志里的罗斯威尔事件和51区，他们出于某种目的隐瞒了这一切。又或者像是坊间流传的那样，顽固的科学保守派如同昔日对手“宗教”一般为了保护他们那脆弱的理性和传统的世界观、科学观，因而将任何会动摇这一切的东西全全封杀。

从前，堀井都是把持有以上论点的看作阴谋论者的诡辩，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动摇了，以至于如果让他再次面对阴谋论者，他可能会在支持与反对间不知所措，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理解为什么有的老科学家会对新理论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因为这可能摧毁他一生以来引以为三观的东西。而现在，他，或许还有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科学同僚们，也将要面对这一难以逾越的挑战，而且可能相当之快。

堀井知道，这也许意味着人类的演化史将会被重写，也许那些高科技古代人的遗留下的危险生物武器依然存在。发现外星人的或是超古代人的遗迹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那并不意味着玛雅人的世界观得到了论证，因为它可能意味着大过滤器的存在——一种比核武器甚至相对论武器更为可怕的毁灭性武器，也许只有所谓的真真空衰败可以相媲美——而且即将迎头而来。

因为根据费米悖论，人类应当从宇宙的天空观察些许外星文明的痕迹，然而很可惜，宇宙中只有一片空旷与死寂，这也许意味着宇宙中存在某种东西——大过滤器——在阻止生命或者文明更上一层，它会消灭它遭遇任何文明，如果人类足够幸运，可能已经过度了它，但更可能的情况是，它也许就在我们面前。

如果人类已经度过，那么可能是因为生命的产生与发展是相当困难的，以至于没有一种生命达到了人类如今的高度；如果宇宙中到处都是外星人，那就意味着大过滤器可能远远还未到达，以至于宇宙内人丁兴旺，它更恐怖的前方潜伏着；可如果宇宙间到处都是外星遗迹，地球上到处都有超古代遗迹，那或许意味着人类即将大难临头，因为它可能意味着大过滤器会摧毁任何一种足够高级——例如发展出星际旅行——的文明。

堀井很幸运，他不理解阿米蒂奇博士口中的旧日支配者的含义，也不相信魔法、怪兽与巨人，但也很不幸，他依靠自己科学家的灵感、常识以及逻辑能力，从另一个方面——人类所能理性认知的方面——猜测出旧日支配者可能的本质，祂们本身可能就是大过滤器——一种宏伟的宇宙规则——或者大过滤器的具体显现，一个先进文明的摧毁者，“活着”的天灾。以一种最悲观的理论来看，当一个物种开始统治全球的时候，它的灭亡就已经不远了。而且很可能，人类正踏上这条文明演化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