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围墙 第一章 前日 〔初稿〕
“根据投票结果,本学年我校学生会主席团名单为……” 我没有继续听不知道哪个学院的工作人员念完那一堆我并不熟悉甚至是完全陌生的名字,当然,这个说法太武断了,至少在刚才的投票中,他们的名单被发到了在场每个人的手上,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他们还上台做了竞选演讲。 正当我发呆时,坐在我右前方的贺辰把头转过来朝我一阵挤眉弄眼,其复杂程度让我一度怀疑他发了一段摩尔斯电码。我的眼肌并没有他那么发达,只能象征性地眨了两下眼睛以示回应。他极富技巧性地压低声音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很遗憾,可能我的听觉系统也和眼部肌肉一样退化了。贺辰比了个手势,示意待会儿再说,然后我们就开始继续听学生会主席的就职讲话了。 …… “那是你投的吧。”去食堂的路上,贺辰拍了下我的肩,一般情况下他会把手搭在别人肩上,但他知道我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什么?”漫长无趣的学代会让我的记忆都不太清晰了。“每个参选的人除了赞成票还都各有一个弃权票,你投的?” “噢,是。” “很有想法,是你的风格。” “呃……我是觉得,我们之前并不认识他们,如果仅凭他们说几句话和一些数据就投赞成票,对同学们不太负责。” “学生部门由什么样的人组成并不重要,你、我、他们,都是工具罢了。就和机械生产一样,数据好看就行。” “有思想也很重要啊,他们是决策者。” “不不不,他们不是。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零件,零件不需要思想。难道你希望自己骑的自行车的哪个部件有自己的想法?” 我轻笑了一下,贺辰说的都对,我还是太理想化了,像个疯子一样。有时候我觉得或许大家都有些“疯”,只是没有我这么明显罢了。 …… 校门口的喇叭在循环播放关于封校的适宜,具体内容不重要,早晨学校已经以班级为单位下发过通知了,大声的循环更像说的是“此门不通”。 “诶,你们不去开会吗?刚才群里发通知了,部门负责人临时会议。”李欣桐一只手里提着打包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向我们挥了挥。“哦,刚才和小耳朵讨论学校大事来着,没看消息。”贺辰咧开嘴角,把舌尖探了一下,相比而言,我的面部表情真是过于单一。“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分点东西吃一下。”“不了,回头又遇到文明督导队,扣我的综测就算了,还要扣学院月评。在我们学校少吃一两顿饭也正常。”贺辰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发牢骚,但他会称之为“实话实说”。 …… 负责人临时会议的内容是关于我们学校的一名学生死在了对面学校的湖里,当然没说死因,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比如不要传播这件事,接下来会继续封校,还会安排部门轮值围墙。我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听完所有细节,通知会形成文字传达到位,轮值表也基本排好。对于死了的那名学生,我没有什么感觉,但令人担心的正是这个。和我同校的一名学生死了,她离我如此之近,但除了性别,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和那已然离开人世的亿万人一样,并无差别。我没怎么听会议内容只是因为刚才进会议室的时候易瑶和我打了下招呼,也许是因为我和她说了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打招呼的事,如果是这样,那未免也显得我太刻薄了,但我也不想因此解释太多,我们俩并没有多少联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 “如果那个女生是自杀的话,她应该是觉得我们学校里的湖快干了,都淹不死人,所以才去对面学校的吧。”这句话要是放到任何其它情境都会显得没头没脑,但刚开完会走在干涸皲裂的湖边,由贺辰说出这么一句话,倒是让人微微有些嘴角上扬,甚至不由自主地想发出带着甜腥血味的干咳。 “你待会儿直接回寝室吗?”血腥的话题再说下去总会让人不适的,应该适时换一个。 “哦,我们部门还有些材料没弄好,后天就是风采展了嘛。” “我还要参加那个绿色活动。” “弯腰行动?” “不,那个是自己报名参加的嘛。大家都去参加是因为加的分高,我觉得综测这个评价体系不太好,把人数据化了,以此推论……” “所有基于这一评价体系的一切都是以数据为基准的,并没有实际价值。”贺辰做了一个学术性的总结,说的是我们人人都心知肚明却无法言说的道理,“所以是熄灯的那个活动?”“是的,排到我了。” “行吧,加油!”他比了个大拇指,整了整斜挎包,转身离开,干净利落。 …… 我到负责的各个教室用水印相机拍了照,发到熄灯工作群里,这时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是李欣桐发的。 你在哪儿?明天拍摄的衣服我借到了。 嗯好,谢谢。我在教学楼这边。 你现在能去拿一下吗?他在19栋。我们待会儿开个会,安排一下明天早上的拍摄。 好的,到了我给你发信息。 对了,你加下拍摄的群。 (后面附了一张群二维码) …… 我站在19栋楼下,想着要不要和李欣桐说下我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因为事发突然,我没有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然后我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拍摄群里发了条消息:“会议六点开始,大家穿好全套校服来。”现在,是五点五十四,我还没拿到衣服。 好在我并不需要担心那个男生不认识我,他双手托着一套叠好的校服,似乎曾经和我见过面似的,径直朝我走来,他的眉眼很好看,但是我没有说什么话,而是互相笑了一下,区别是我笑的比较职业化,只能算是在有限幅度内牵了牵嘴角;他笑的比较温和,那种“何其有幸”的谦逊。 …… 到了开会的教室,我的凌乱与身边的众人对比显得格外突出,毕竟我在五分钟内边跑边换了衣服。在场没有任何一个我认识的人,尽管大家坐的很松散,我还是走到最后一排坐了下来。 …… “诶,你回来啦。”室友正在洗衣服,“我还以为你要晚归了呢。” “才十点多,不算太迟,今天晚归是十一点半吧?” “对。那个……今天有查寝的,我就帮你把被子叠了啊。” “哦,谢谢。” “客气,我还怕你不高兴呢。” “你会打领带吗?” “啊?”室友转过身来,一脸惊异。 “打领带。”我尽可能地把三个字音发得尽可能饱满,“我明天有个拍摄活动,去老校区,六点集合出发,今晚要学下打领带。” “哈!好,我会打温莎结,待会儿教你啊。”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