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之梦
那是疯狂臃肿的欲求,鳞片,被剥皮拆肉,无尽且漫长......那些黏液自巨口中渗出,那是万能药,是透明且深邃的眼泪,病人们欢愉着,饕鬄着健康与长生,殊不知自己已经掉入假象。
阿多尼斯后退一步,但是被身旁之人拽住了手臂,她抬起头,越过那人金色的发丝,将视线落在那只眼睛上,那只曾属于人类的蓝色眼睛,此刻在没有光芒照射的角落,它悄悄泛白,将染料涂成黑色,那泛绿的铜壶中流出鲜血,宛若喷涌着黄金,吞咽着胶泥,但是一眨眼,那幅画又恢复了正常,但眼前的景象依旧是那么怪诞。
“你说的惊喜究竟是什么?”她转过头,惶恐且不安,但更多的则是好奇,在这被臆想填满的角落究竟可以得到什么,或者留下什么。
那人微笑着,将手指比在唇间,那作呕的幻觉,与她即将诉说的目标融和在一起,顺着鱼腥味,缓缓靠向阿多尼斯的耳畔。
“我们要进入这些人的梦境。”
阿多尼斯打了一个哆嗦,身体僵直着,她想起一个概念,所谓里界,便是人心那道无法跨越的投影,谁也没有办法彻底脱离,人们活在梦境的影子里。
但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个名为芙兰的个体,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遥远的某个事物即被震碎,传来困惑的回响,久远的共鸣,现实悄然崩塌,宛若镜碎时,光芒飞洒。
她还尚不知情。
海风直扑面门,混杂着咸腥味,还有一种靴子被烧着的味道。脚底摇晃起来,耳边是叮当作响的铁器,阿多尼斯抓住离她距离最近的木桩,上面缠着麻绳,粗糙而又可靠,但它是那么潮湿,这种潮湿另她感到不安,手心就像是被抓住一样,锋利冰冷的事物正在血管底下穿行。她想松开木桩,但松手就意味着被风浪打翻,手臂僵直着,海水越了上来,重重拍打在她娇弱的身体上,她剧烈颤抖了一下,身体打着哆嗦,脚底是失去凝聚的海水,它们正顺着甲板,倾斜着,缓缓朝木板缝隙中流动,她的鞋子还算可靠,所以暂时不用担心滑倒。
又是一阵轰鸣,海水似乎已有百丈,就像是鲸鱼换气时,喷涌的巨大水柱,有像挺直了背,站在夜色当中的白桦树,虽然海水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但它够震撼,够有力量,在闪电中若隐若现。
渔网、桅杆、滚桶、木箱,这是在船上,一艘体型巨大,可以抵抗暴风雨的堡垒。阿多尼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甲板上,她惊慌失措,就和乌鸦一样被恐惧栓住双足,只能扑朔着翅膀,将黑羽弄得到处都是。
她眯着眼睛,雨水打在身上很痛,而且十分密集,让人难以观察周围的环境,她在寻找一个人影,一个金黄的,并不合群的突兀人影。阿多尼斯试着迈步,船身一直在摇晃,这让她难以找到平衡,她得庆幸自己并不晕船,庆幸自己的双臂还有力气,现在还有时间,或许可以试着向神明祈祷,或者呼喊几声看看那个家伙能不能找到自己。
感觉我从来没有那么怀念过一个人。
衣服已经全被打湿,就像是束缚住她的绳索,沉重而又潮湿,她费力的转过了身,摇晃着走出几步,抱住一个栏杆,接下来都是这样的步骤,她在失衡中跌跌撞撞,从阶梯滚落下去,摔进船舱。
牵起她的,是一个熟悉人影,她瘦的像是树苗,但根茎却比一棵古树扎的还深,即使船身摇晃,即使地板倾斜,她也依然如履平地。
暴雨似乎停了,旋涡和风浪让大船昏昏欲睡,像是一只浮在海面的鲸鱼,阿多尼斯有种预感,是这个名为芙兰的少女带来了平静。
她站起身,恐慌还有疑虑消失了,理智再次支撑起脊背,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阿多尼斯观察着周围,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特殊,和其他大船没有什么区别,该有的设施全都有,不该有的也没有出现,她只知道自己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以及这只是一场梦境。
“长官,我们该做些什么?”
“我会帮助你解答这些问题的,不用担心,但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
芙兰看了一眼怀表,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看上去和紧急并不沾边。
周围的环境开始形变,海水涌了进来,那是来自过去不被忆起的幻影,它们来自一座城。
这些原住民并不欢迎外来客,这是一艘打捞遗物的船只,所以能留下来的就只有遗物,那些水手已经死去,没有人知道是谁在驾驶这艘幽灵船,当然了,现在也没有必要继续去深入这段过往,拿走东西,安全撤离,然后前往下一个地点,这才是首要目标。
船锚抽打而来,锁链刮擦船身,留下裂痕,木屑被海水裹挟,直直冲向站在空旷地的两人,但芙兰只是叹息,咒文飘了上来,那声叹息是用来激发它们的指令。
【聆听海潮】
声息既出,海浪翻涌,宛若龙卷和吐息奔腾而去,袭击者被撕成碎屑,消融于海浪之中。
海水匍匐在金发少女的脚边,就像是在它们的恭迎君王,生命正泛着光辉,亲吻鞋根,献上礼赞,元素是她最忠诚的从使,而她也热爱自己的子民。
“这句咒语......"
阿多尼斯听不懂它到底表达了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熟悉,像是在某首歌曲中听到过类似的发音。
她只是在一招之内就瓦解了所有的威胁,看她闲庭信步的样子,这肯定不是她的全部实力。
轰鸣响彻,声源来自于脚底,她们脚底的木板瞬间开裂,从那深黑中探出脑袋,挣扎嘶吼的,是一只鲨鱼脑袋。阿多尼斯比之前敏锐许多,她就像是一只空中翻转的海燕,在躲过咬击的同时,还能抽出法杖立刻反击。
那是漆黑的冰晶,至寒的法术,它像刀子和光锥一样从杖尖刺出,冻结空气,划破头骨,扎入蕴藏其中的柔软脏器,最后在里面增长,绽放,直到血水变成冰渣,那古怪的人形向后倒去,变成碎屑一滩。
很明显,这位部长在试探阿多尼斯的身手,就像是一位藏在黑板后面看学生考试的老师那样。
黑衣学者没有省油的灯,他们出现在某个地方,一般就意味着灾厄要来了,有些事情需要他们这些躲在影子里的人去解决。
“我们还有三十分钟,现在准备突围,口子就在前方,当然了不用担心损坏遗物,那东西没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