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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2023-08-04 20:45 作者:bili90309176847  | 我要投稿

Yumi and the Nightmare Painter

由美与梦魇画家

by:Brandon Sanderson(布兰登·桑德森)



第二部分

第十四章

画家在他房间里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叠石遭受的侮辱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不,等一下。

他不明白怎样才算做对了。石头?叠这些石头有什么用?

由美从地板上的毯子里坐起身,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噢,”她轻声说。“我好像……不知怎么就变成趴着睡了……”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尽管头发蓬乱,睡衣也皱巴巴的,她却变得更有威严了。“你失败了。”

“我叠了石头了啊!”他说着坐了起来。“在你让我离开之前,我试了六种不同的方法。”

由于围观的人群开始越来越焦躁不安,由美让他去向丽云求情,就说自己太累了。这位端庄的女人,明显对此感到忧虑,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丽云把他领回了车上,他在那里沉沉睡去。他这次醒了大概还不到六个小时。这种传送可能需要大量的能量,他们都远比平常时候累得更快。

“堆叠,”又没站起来,双手叉着腰说,“必须要兼具技巧与艺术性。”

“堆叠,”他说,“并不需要艺术性。”

“仪式性的堆叠需要。”

“仪式性。当然了。我早就该知道的!”

她径直走过去,指着他的脸,似乎威胁要触碰他。但他却躺在自己的被褥上,耸了耸肩。“你摸吧。反正我感觉有点冷。也许能让我暖和一下。”

她下巴一扬,接着抱起肩膀,直接走开了。她似乎有点发抖。这间公寓看起来和他们上次离开时候一样,但他怀疑他们又错过了一天的时间。这意味着领班可能会大发雷霆。

希望领班已经解决了固化梦魇的问题。画家忘了提醒他那户人家可能需要钱来搬迁。但领班应该会把钱凑齐的,对吗?

也许他还是要去看看。确保守梦人已经到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这不是他要解决的问题,因为他已经汇报完成了,但他总是会想起那个景象,小男孩脸上被梦魇的爪子抓得鲜血直流。至少他要知道最新的进展如何。

但是,要怎么做呢?他没有电话——那东西需要昂贵的虹音专线,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梦魇画家的工资承受力。所以要想从领班那里获取信息,他们就得找个公用电话,然后排队等候,或者——反正办公室离得很近——直接走过去。不过,这两种方法都需要他们离开公寓。

由美又开始讲话了。“一个人要学会正确的堆叠方法,需要接受多年的训练。”

“所以你指望我在没受过任何训练的情况下就会叠吗?”

“我……我以为你有天赋,”她承认。“显然我错了。剩下的唯一解决办法就很艰难了。我们必须联系神灵,这意味着你要开始学习。我们会想出某个借口来应对丽云,然后训练你,就像我小时候一样。直到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吸引神灵的注意。”

太棒了。在她手下训练听起来就像吃马蜂比赛一样有趣。还有这些神灵?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吗?她世界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这么认为,她还给他看了某种像哥布林一样的雕像,就在她的马车下面,它能让马车飘起来。这些雕像肯定是从某个地方来的。

不管了,他也有自己的烦恼。“我想去找领班谈谈,”他说。“还有去报道。确保我的工作不会丢掉……”

“不,”她说。“我们就呆在这里,我要开始培训你了。对你的教育从此刻开始。”

“对我的教育?对我的培训?做什么?叠东西?”他坐起来挥了挥手,穿过了桌子。“哇哦。这肯定很有效,由美。”

“我可以示范,”她说。“指导。”

“不,”他说着站起身。“这是我的世界。应该由我来制定规则。外面还有一只危险的梦魇,我想确认它是否已经被解决了。领班并不总是……最看重我——”

“我想知道为什么。”

“由美,”他说。“那只梦魇很危险。它现在可能已经完全固化了,凶残无比!如果没人阻止,它可能杀害数十甚至更多人,而普通的画家是没有能力解决这么强大的梦魇的。这需要超出我这种人的天赋才能做到。

“我们要去确保领班听懂了我的警告,然后让他去看看我曾帮助过的一个家庭。谁知道呢——也许那些神灵是把你派到我这里来,而不是反过来!也许他们是需要你在这里做点什么!你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吗?”

她哼了一声,依然抱着肩膀,但随即又把眼神移开。“好吧,”她轻声说。“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出门。我这样无论看起来还是感觉起来都是灰头土脸的。我不觉得在我是灵魂状态时的沐浴能清洁这副身体。”

“好吧,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他说着,穿过客厅,走向那间小小的浴室。他朝着那边挥挥手,她闷闷不乐地走过去,把门打开。他向她展示了淋浴器的旋钮,她转动了一下。然后她大叫一声,双眼圆睁,水已经喷洒了下来。

“你有个喷泉,”她说。“但是……这水好像是凉的?”

“它会变暖的,”他说。“除非真子太太又把热水全都用光了——别在早上九点洗澡,除非你喜欢挨冻。还有,警告你,她对水的占有欲非常强。你要小心,别用掉太多。”

“洗澡,”她轻声说着,任水流过她的手。

“肥皂在这里,”他指着说。“洗发水和护发素在这里。干净的毛巾在那里。”他对她点点头,然后向门口走去。

“等等,”由美说着转过身,盯着他。

“怎么了?”

“我……要自己洗吗?”她问。“你没有……侍者可以让我叫一下吗?”

“呃,没有。我的世界里没有侍者。”

“好吧,”她说,看起来有点奇怪的畏惧感。你怎么会被洗澡这种事给吓到呢?他笑了,看到她这个暴君突然对如此琐碎的事情感到恐惧,他觉得很解气。这感觉就像发现一只吓人的老虎害怕剪自己的指甲一样。

他关上了门,但马上就——因为他不能离她太远——靠在了门上。他完全是无意识中靠在上面的,但很快就惊讶地发现他并没有直接跌到门的另一侧。所以……为什么他有时候会穿过东西,有时候又不会呢?

(我本来可以解释的。不幸的是,此刻我正被拿来撑住一件臃肿的大衣、三个包、一只装在手提箱里的小狗和三个煮鸡蛋。别问了。)

浴室里的水声越来越大,等由美走进去的时候,水花四溅的杂音也随之响起。过了一会儿,画家非常确定自己听到了她满意的叹息声。

“感觉不错吧?”他说。

“水是温的,”由美的声音在狭小的浴室中回荡。“我开始觉得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温暖是什么感受。”她停顿了一下。“呃……洗发水是什么?”

“洗头用的,”他说。“把它涂抹在你的头发上,冲洗干净。接着用护发素,它会……呃……对你的头发有好处。相信我。它可以,呃,保湿?”

“好吧。那我就……洗发水一下?是现在用吗?还是等我用完肥皂?还有,要抹多少之后才能冲洗?”

“由美,这没有规则,”他说。“你真的以前从来没有自己洗过澡吗?小时候也没有吗?”

“我告诉过你,我在婴儿时就被神灵选中了,”她回复道。“被从我父母身边带走,由监护人们抚养长大,只为了达成那唯一的目的。”

“太可怕了,”他(低低地)说。“你从来就没有过童年?”

“御灵姬既不是儿童,”她说,声音中带有演练过千百次的熟悉感。“也不是成年人。御灵姬时神灵意志的具现。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侍奉。”

难怪她会这么奇怪了。虽然这并不能成为她给人感觉好像是错过回家末班车的具现化人类的借口,但——考虑到这一切——至少她现在对他来说更加真实了。

“你们这里的人是怎么做到,”她问话的声音在浴室中回荡,“能驾驭这个喷泉,引导它服从你们的意愿的?”

“这不是喷泉。这是从湖里抽出的水,经过了过滤和加热。”

“抽?现在有人正在抽送这些水吗?”

“不是。这是虹音线驱动的机器,”他说。“加热环节也是。用性质相反的虹音线触碰金属,它就会发热。这是底层的科学原理,可以将其转化为公共汽车发动机或是简单的加热器。”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学校,”他说。

“你是个画家。”

“学校又不只教绘画。”

“我没被教过任何东西,除了我的职责,”她说话的声音更柔和了。“这样更好。我必须保持专注。其他事务可能会……干扰我的头脑,让我变得轻浮。”

聊天结束,他让她在浴室逗留了一阵——比他让自己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一些。最终,由美自己停止了淋浴。几分钟后,她说,“我要把这些衣服穿回去吗?”

“千万别,”他说。“这些衣服好几天都没洗了。你暂时先用浴巾裹起来吧。”

过了一会儿,她裹着三条毛巾走了出来。好吧,这样挺好。画家把她领到他那对干净衣服面前。“我还没来得及叠好这些。”

她挑了下眉毛。

“我本来要叠的,”他说。“通常我都会在洗完后立刻叠好。”

“我相信,”她说着用脚尖点了点衣服堆。“这些衣服我穿起来都太大了,对吗?”

“由美,在你的世界里,你可是穿着和床单差不多大小的裙子。我觉得这衣服你能穿。”

她把一只手放在浴巾上,然后迟疑了。但他已经走向了浴室,那里刚好近到不会触及他们之间纽带的尽头。他走了进去,以给她留下私人空间。

“谢谢你,”她在外面说。“想得这么……周到。”

“这不是周到,”他说。“只是基本的礼仪。”

“就算是吧,但我还是没想到。”

“根据一个人在被强塞入别人的身体,拖到陌生的地方,然后被强行扒光之后是如何表现的来评判他,这几乎不能算是公平的。对吧?”

“我想,”她说,“我们都承受了……非比寻常的压力。”几分钟后,她继续道。“好吧。虽然我不喜欢,但也只能这样了。”

画家走出来,发现她穿着……

好吧,这当然可以说是“全副武装”了。至少,都是衣服。穿在了身上。她找到一件他的长袖衬衫——带有厚厚的高圆领——穿在了身上。他对此并不十分惊讶,但她在那件衬衫之外又套了一件运动衫,长袖高领衬衫和短运动衫的组合很滑稽。看起来,那件运动衫有点蓬松,似乎她还把另一件衣服穿在了运动衫下面。她到底穿了几层衣服?

这都无所谓,真正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她把毛衣当成了裙子穿——袖子塞进了腰里。她在里面还穿了一条长裤,这在他看来倒是件好事。但……

哇哦。整体效果确实还可以。

“女人真的会这样出门吗?”她问他。“你们这里的女人?穿长裤?”

“不完全是这样……”他说。“呃,你知道那是……一件上衣,不是裙子。”

“我得即兴搭配,”她说。“以保持某种体面。”她抬起一只脚。“至少你的凉鞋很合脚,在我穿了三双袜子之后。但我没看到木屐。”

“在这里你不需要木屐……”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试着想找点其他的话说。她的衣服怎么会看起来那么宽松,却又同时感觉那么臃肿?衣服完全把她给吞掉了,她的头就像从某种布料制成的怪鱼嘴里探出来一样。

她走到浴室门上的镜子前,看到镜中的自己似乎有点泄气。嗯,在她的世界中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他很难再为她感到难过了。也许这样能帮助她建立一点同情心吧。

“你穿这些不觉得太热吗?”他问道。

“你的世界有种非自然的寒意,”她说。“我觉得还是有备无患。我已经准备好去向你的领班请愿了。请你带路吧。”

他不得不教她怎样在出门之后自己锁门——显然这事她也不懂。“会有人来吗?”她说着转动钥匙。“来你家?在你不在家的时候?为什么?等你吗?”

他摇摇头,带着她走下台阶,来到一楼。她刚一走出公寓楼就愣住了,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

我不怪她。画家的世界从本质上来说确实算得上神秘莫测。

在基拉希托,每当你出门的时候都会感觉好像才下完雨。在基拉希托,街道上总是让人感觉太过空旷——但这种空旷给你的感受却只是恰巧碰到了一阵短暂的宁静,隔壁的街道上总会不时传来人们活动的回音。在基拉希托,你总会感觉光线似乎刻意调得很低,以让大地得以沉眠。

在基拉希托,你会感觉空乏。这是一座由负面空间构成的城市。

“来吧,”画家说着,在街上朝她挥手。

她还是呆立在门口。“太……太空旷了。”

“是让人舒适的那种空旷,”他说。“你真的觉得这里比你那个世界还可怕吗,天空中有个巨大的火球?还有那些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东西?那才可怕。我感觉仿佛要被压碎了!”

“至少我们能看到上面有什么,”她说。“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是天幕,”他说。“科学家们已经飞过了它;他们在上面发现了更多的星星还有其他东西。”他的语调合欢了一些。“看那里。看到了吗?透过天幕闪闪发亮的那颗?”

她犹豫间跟着他一起走到街上,仰望着那颗星星。“你觉得那真的是我的世界吗?”

“肯定是,”他说。“抓住我的那东西是从天空来的,科学家们说那里有人类居住。那是个和我们一样的星球——他们已经从拍到的照片中分辨出了看起来像是小城镇一类的东西,但很模糊,离得太远了,看不太清楚。住在那里的人似乎也没有收音机之类的东西。他们……没有我们这么先进。”

她并没有把这句话当作是羞辱,而是抬头凝视着那颗星,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街道上方的虹音线,那光芒为街道涂上了一层对比度鲜明的蓝色与紫色。

“那个固化的梦魇,”她说。“你说它会……伤害人类?除非我们想办法阻止它?”

“是的,”他说。“但我们不必做任何事情来阻止它。我的工作就是汇报。我们已经完成了,但我忘了提醒领班那个被梦魇威胁的家庭的事情。我得看看他们是否得到了我许诺给他们的援助。”

“你说有别人会来阻止这只梦魇,”她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招募他们吗?真正的英雄?”

这句话就象一记重拳打在了画家的心上,但显然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控制住了情绪。“领班会派一名守梦人过来。也许是两名,还有他们的同伴。他们都是了不起的艺术家,但我不觉得他们能帮忙解决你的问题。走吧。”

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然后追上了他。根据银行橱窗里的时钟显示,此刻正是傍晚时分,街道上有不少人。像这样的主干道很宽,足以让急救车辆开过,但基拉希托的居民却对私人车辆的概念感觉很困惑。大多数人出行都会乘坐公共汽车或是电车,这些交通工具都和虹音线缆相连,并利用其作为动力和指引。

“领班的办公室就在附近,”他边走边说,“幸好我们不需要搭乘虹音电车。一想到要跟你解释日间电车时刻表的概念,我就感觉没什么兴趣。”

她又点了点头,尽管他怀疑她是否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天空,而是注视着他们经过的每一个人。她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人们常说,在大城市里没有什么能吓到人,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在某种程度上。大城市里的人通常不会被普通意义上的奇怪事物所吓倒。你不会多看一眼那个没穿裤子的醉汉,对吧,因为这已经是本周遇到的第三个了。但像由美这样的怪人?她选择的衣服甚至比不穿裤子还要奇怪。

“他们知道我是谁,”她悄悄对画家说。“他们能感知到,这就是那个驭使原初之灵的女孩。”

“呃……不是,”他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奇怪。”

“他们知道,”她坚定地说。“他们盯着我的样子就像那些镇民。即使你这里没有御灵姬,这些人也能感觉到我的与众不同之处。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祝福。”

表现怪异显然才是她的主要责任,尽管他并不确定这有什么好祝福的。当他们路过一家商店时,她停住了。那是一家售卖各种各样虹音电视机的商店,电视窗口中共同播映着相同的演员动作。

“我以为御灵姬不会目不转睛地看的,”他打趣道。

“哦,对不起,”她低着头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让自己蒙羞了。”

画家苦笑了一下。他还以为能得到让自己更满足的反应。你嘲笑某人,然后他把这份嘲笑内化,这感觉糟透了;这对话相当于打了个富有喜感的饱嗝却不小心引得自己呕吐起来。

尽管如此,他还是顺顺当当地把她带到了领班的办公室——坐落于画家综合部门总部的一角,是一个小房间,带有自己的入口。在他的示意之下,她走了进去。寿喜施领班并不在乎敲不敲门。

万幸,他在里面。这位老人正坐在自己惯常的位置上,在小房间那张单人书桌后面,翘着脚,读着报纸。在他身后有许多卡槽,是用来存放当天上交的画作的——都贴过标签,分过类——现在几乎全都是空的。看来已经为晚上的作品留出了位置。

由美一进来,他就放下脚,叠好报纸,皱眉看着她。“你看起来很眼熟。”

“那天你见过我,”她轻声道,“在画家的家里。呃……仁伽郎,画家?我是他妹妹。”

领班眨了眨眼睛,接着恍然大悟,坐了回去。“妹妹?这就对了。这样就全都能说得通了。”

画家不禁皱眉。为什么人们总是说这句话?

“他昨天晚上也没上班,”领班说。“你是为这个来的吗?”

“他病了,”由美说。

“是啊。他病得太重了,以至于我那天瞧见你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在床上睡觉——而是出去了。还要让妹妹替他打掩护。”

由美红着脸低下了头。“我替他向您道歉,尊敬的领班前辈。”

“哦,这不是你的错,”领班说,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这也太不公平了。这老头和画家说话时总是语带轻蔑——但对这位暴君由美大人呢?对她却这么和蔼?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似乎确实是擅长利用这类情势的专家。今天她选择跪在地上,给领班行了一个完整的仪式磕头礼。

“尊敬的领班前辈,”她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地板,“我是来此向您打听消息的。您说我哥哥前几天出去办事了,但请容我提醒您:他遇到了某种怪物,他称之为固化的梦魇。他一直很关心这件事,所以派我来打听下您这边是否有关于此事的最新进展?”

领班身体前倾,注视着她。他用手指敲击着桌案。“对,”他说。“是固化的梦魇。”

“他有派人去请守梦人过来,对吗?”画家问道,心里感觉一阵惊慌。

“您有派人去找守梦人过来吗,领班前辈?”由美抬起头来问道。“他们找到那东西了吗?画家说,如果不加处理的话,那东西会在几天内成长为非常危险的怪物。”

领班又靠回了他的座位上,座椅发出痛苦的吱呀声响。“跟我说说他声称自己看到的那东西把。仁伽郎。面对一只固化的梦魇,他受伤了吗?”

“没有,”画家否认道。“我把它打跑了,多谢关心。”

“他用自己的力量,”她说,“把它赶走了。”

领班眯起了眼睛。“仁伽郎。用他那半吊子水平的画作,赶走了一只固化的梦魇?”

“他是这么说的。”由美看向画家,他坚定地点点头。

领班端详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我早该料到的……”

画家眉头紧蹙。料到?一只固化的梦魇?

“仁伽郎总是喜欢这么一惊一乍的,”领班轻声说——与其说是对由美说,不如说是对自己说。“总是要占据一切事情的中心位置。我们都知道他有多喜欢善意的谎言……只完成本职工作对他来说从来都没办法出彩。他想要人们都关注他,告诉他自己是个多么伟大的人。”

画家退后一步,他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他早就知道领班是怎么看他的,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很受伤。

“领班前辈?”由美问。“有一户人家。他们看到了梦魇,画家想去看看他们。他许诺过他们会得到经济援助的?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她站起身,飞快地把地址写了下来,她可以用他的语言书写,就像他能用她的语言一样。

领班哼了一声,看了看地址。这似乎终于能让他停止念叨了。但他接着就把地址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摇了摇头。“我会处理的。”

“谢谢您,”她说着又鞠了个躬。“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她离开了,走之前把门打开了很久,以使得画家能在她身后溜出去。

“好了,”她说着在路边停了下来。“我们解决了。”

“并没有,”画家说。“他不相信你。”

“什么?他说——”

“他只是说了些套话,”画家解释道,“这样好把你打发走。但他居然觉得我编造了固化梦魇的故事,只是为了博得关注。这(低低地)老头!”

由美似乎又往她那宽大的衣服中缩进去了一点。“所以他不打算去阻止那个怪物?”

“我很怀疑,”画家说。“如果我们走运的话,他可能会查那个地址。但已经过去三天了——而且我已经告诉那个家庭让他们离开这个城镇。即使没有我许诺过的钱财援助,他们应该也会找到办法的。”

“他可能会去调查一下,”由美说。:也许等他找到他们一家,就能看到梦魇来袭的证据了?“

“或许吧,”画家叹了口气说。“但愿如此。除非他所说的‘处理’指的是把我处理了。”

“你们的世界太不讲道理了,”由美说。“人们就这样……彼此误导?”

“我敢打赌,在你的世界里人们也是这么做的,”画家说。“只是不在你身边发生而已。人就是人,由美。你的世界确实与众不同,但我觉得也没那么不同。”

她又开始朝着他公寓的方向走去,他怒气冲冲地跟在她身旁,几乎没怎么领路,从他内心深处来讲,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从领班的表情和态度来看,这人根本就不打算调查。

那只梦魇很狡猾,很强大。画家让它吓了一跳,所以它可能会躲上几天。但它还会回来的。

“如果你是对的呢?”由美边走边说。“如果神灵派我来此就是为了帮你解决这只梦魇呢?我们要怎么办?”

“我正想这事呢,好吗?”画家厉声道。

等他们走到接近公寓楼的时候,他还是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也许……那只梦魇会被别人注意到?但如果它这么久都没有被抓住,那它肯定是异常地狡猾。可能它只会在杀人的时候才引起注意……

“嘿!”一个声音说。“是你啊!”

画家和由美在公寓楼门前的街道上停了下来,此刻茜刚好从公寓的前门走出来。她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又穿起了那套街头服饰——短裙和衬衫,还化了妆——而没有穿她那套工作服。大多数晚上,她都会在轮班开始之前出门,去泡吧,或者……去做其他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

说实话,他真的不懂。也许这就是她去杂货店买东西时候穿的衣服。

“由美,是你吗?”茜说着,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停留在那件毛衣改造成的裙子上面。

“是我,”由美说。“呃……我在来这里的路上丢了一箱衣服,所以不得不借用我哥哥的衣服。”

“圆得好,”画家说。“赶紧摆脱她。我们要回公寓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办。”

“我没在附近见到仁伽郎,”茜说。“她怎么了?轮班的时候一直都没去报道。”

“噢!”由美说。“他……呃……在做某个大项目。不在这里。”

“你哥哥,”茜直截了当地说道,“邀请你来这座城市,然后把你一个人留在了这里,还是在你丢了行李之后?”

“怎么了?”由美说着缩进了她的——他的——衣服里。

画家呻吟了一声,因为他眼见着自己和茜在一起的机会变得越来越渺茫。(这证明他是个乐观主义者,因为起初他曾觉得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来着。)

“快!”他说。“我们走。”

“谢谢你,我先失陪了,”由美说着快速鞠了一躬,接着从茜身旁走过,溜进了大楼。

茜一直在门口徘徊。由美和画家还没等走到楼梯口,她就冲了进去,追上了由美。

“嘿,”茜说,“这可能不关我的事,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让我把头插进天幕里去少管闲事……但你还好吗,由美?也许你需要帮助?需要有人带你去服装店买些新衣服?”

画家叹了口气。茜总是这样——

由美十分震惊,顷刻间泪流满面。“需要,”她抽泣着说道。“哦,我需要,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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