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白茶轩
1 冬三月 实在冰的吓人。 千里长的泊秋江冻成一道霜路,号称永春的绿茵妖森被寒风杀的树倒叶飞,现在遍地都是动植物的尸骸。 听差老爷儿说,今年是什么冰封期,千万年就会有这么一回儿,每次赶上至少要三年种不了植物,这不得活活饿死? 听说京城的大官们有四季如春的仙法,安然无恙,可他们这些穷养僻壤的乡哈就惨了,光寒风便已冻煞人也,再加上三年没东西种,神仙都顶不住。 世道再怎么艰难,人也要活啊!家里冻伤的额娘还在等着他回家呢。 “呼~好冷。” 小药童被冻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上裹着三层棉衣照样被冻的和狗一样,哆哆嗦嗦的佝偻着身体,远处看像一个大棉球。 身后背着几根沾满大冰渣子的木藤,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找一些烧火的柴火。 不是不想找那些大木块,可惜要么早被其他人捡走了,要么便被冻的连斧头都劈不开。 只能铤而走险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那里有更多的树木,运气好的话甚至能遇见几株耐寒的药材。 当然最好那些熊瞎子与大虫都乖乖躲洞里不要出来。 小药童苦笑一声,紧了紧衣裳,将身上的霜雪抖去,继续往森林深处前进。 随着继续深入,散落的木材越来越多,动物的尸骸越来越少,直至10米也见不到一具尸体,明明同样寒冷,难道动物们都往森林外跑? 可雪地残留着各种动物倒下的印迹,比起复活的可能……更像是被某种生物叼走了。 是狼?还是大虫? 不敢多想,他劈开几根木材,绑在背上便要往回走,可回过头,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纷飞的大雪与天地揉做一团,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分不清东西南北。 鬼打墙? 他的脸变得煞白,背后惊起一阵冷汗,听村长爷爷说过,有种小鬼特别喜欢捉弄人,故意施法让人迷路,运气好几时辰便能走出去,运气不好走好几十年都走不出去。 可这在寒天雪地里,用不了几个时辰便能把他冻死。 “鬼老爷儿,您行行好,放我离开吧,我还有老额娘需要照顾呢,等回家我给您烧纸钱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小药童啪的一声便跪了下来,眼泪如同流水般淌了出来,被寒风一吹便封成冰碴子,扎的眼睛生疼,可他不敢停止哭泣。 阿爹被朝廷招去看病,家里就有额娘一个人在,他死了不要紧,可没柴火烧,额娘也要活生生冻死。 都怪自己,用那些树藤烧不就好了,非要贪心捡什么好木材,这下好了,招鬼老爷了,连累额娘要一起死…… 不,不对。 我不能死,额娘还在家里等我。 他抹了一把眼泪,醒了醒鼻子,便要站起来,可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古怪的嘤嘤嘤的叫声。 鬼老爷显灵!? 他低下头的瞬间,飞速朝周围瞟了一眼。 在他的正前方站着一只白领红皮的狐狸,双爪揣腰,像人似的贱兮兮的贼笑着。 “狐……狐姥爷?” 小药童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他闻到了一股幽香清冽的味道,有点像阿爹上供的神仙茶,但闻起来要更香。 咦! 难道阿爹回来了。 他使出吃奶的劲挪动眼皮,终于睁开了眼。 首先看到一个人端坐在他面前,手中捧着杯热腾腾的香茗,那股香气正是从杯中飘出来的。 那人穿着也不凡,束发冠上扎着一柄龙凤金簪,可村里的说书先生说只有皇帝才能用龙簪,身上还披着件白羽氅,随着呼吸的频率,每根羽毛都在翩翩起舞。 奇怪的是,明明屋子里没有风。 “先生,是您救了我?” 此言一出,倒是自己先吃了一惊,声音虚弱的过分,比小时候生风寒发热时还要嘶哑。 “嘘,不要说话,不要乱动。” 那人把食指抵在唇前,轻声说道:“你的魂魄刚刚归位,还很虚弱,需要静养,你先睡会儿。鄙人归凌,再次醒来有事可以唤我。” 说罢,挥了挥衣袖,一股柔和的白烟从中溜了出来,扑到了小药童的稚脸上,睡意朦胧,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竟又开始搏斗,在几个哈气的助攻下,又昏睡了过去。 …… “醒醒,人类,醒醒!” 不知何时,陌生的呼唤声再次把他叫醒,睁眼一看,惊叫一声,身体直腾腾挺了起来。 “狐狐狐狐狐狐狐狐……狐老爷!” 没错,眼前正是那个白领红皮的大狐狸,现在仔细看,居然有一个人高。 妖怪! “好了,别嚎了,没见过狐狸,还是对狐狸过敏啊!” 大狐狸像是被叫烦了,摇了摇尾巴,身体冒出一股粉烟笼罩全身,待到完全散去,竟变成了个皮肤粉嫩前凸后翘的狐耳小姑娘。 绕是如此,小药童还是咽了口唾沫,扯着被子往后退了退,凄惨的好似被丈夫霸凌的怨妇。 也不怪他恐惧,从小奶奶便给他将妖怪吃人的故事,在DNA里刻下了深厚的烙印。 “人类就是麻烦。”狐狸少女嘟囔了几声,双手抚在腹前不情不愿的鞠了一躬。 “十分抱歉,之前吓到你了。” “没……没事,你…您别吃我就好了。”小药童唯唯诺诺的缩了缩身子。 “呸呸呸,我们才不吃人嘞,光秃秃的,又丑又怪,吃了怕要把我们漂亮柔软的毛都掉光了。” 狐狸少女噗嗤一笑,粉嫩的小脸蛋上满是兴奋。 “咱也是不吓不相识,我叫狐止之,你叫什么名字,走跟我到茶轩逛一逛吧,可有趣了。” “我叫姚尧零……哎!” 他还没说完,便被其一把从床上拽了下去,直冲冲的往门那冲了出去…… “哎,你等等!我还没穿鞋呢!” 推开门。 外面宛若另一个世界。 茶雾缭绕,香气扑鼻,云烟将屏风遮的若隐若现,仿若人间仙境。 各位茶客面带笑容,把茶言欢,与这缥缈的绝景融为一体,恰如神仙宴会。 前提是……真的有神仙会长的青面獠牙,头顶鹿角,背长蝎尾,满身狰狞嘛? “妖!……” “他是说,邀谢各位来茶轩做客!哈哈哈……” 狐止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欢笑着对众位茶客点了点头,并把他拖到了屏风之后。 一只手怼在屏风上,金黄的双瞳竖了起来,压低声音,居高临下的说道。 “胆小鬼!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物,你不想活命啦?” 小药童自知理亏,不自然的捏了捏手指,吞吞吐吐说道: “可是他们长的都好吓人啊!” 闻言,狐止之的表情柔和了一些,语气也软了下来。 “没看见也有寿桃额的仙人嘛,别多说,别多想,跟我走,我带你去见老板,这事关你能不能回家,不要出乱子。” 一听事关回家,他强忍的恐惧点了点头,额娘还在家惦记着他呢,必须要回家。 便任由狐止之再次把他拉了出来,这一路上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的几乎都要贴在对方身上了,引得后者一阵白眼。 终于在他的恐惧防线塌陷之前,找到了老板——泠白。 其正在柜台上打盹,身上穿着像是异域的十字服饰,头发红白渐变如同云朵般在凌空漂浮,纤细的玉指夹着一柄翡翠繁金茶烟枪,并不抽,只是任由其与云雾揉在一起。 “狐止之?他的七窍刚归位,你就这么把他拉过来。” 泠白皱了皱眉头,举起手中的茶烟枪便要敲她个暴栗。 “仙人!是我请求狐……狐小姐这样做的,请您大发慈悲送我回去。” 小药童咬了咬牙,挡在了狐止之的面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我生病的母亲还在家等着我呢,请您送我回去,我下辈子愿给仙人做牛做马。” “真要如此?” “小人不敢骗仙人。” 泠白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是狐止之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那自己把他送回去吧,化云送客!” 说罢,茶轩流动的云烟一顿,竟是凝集成半实体朝着小药童与狐止之罩了过来。 狐止之面色一变。 “不,泠白小姐,我不要出……” 话未说完,一人一狐便被云烟卷出门外,只留下空中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泠白小姐,真的没关系吗,你明知狐狸只是想要把他赶出去。” 归凌轻笑着摇了摇羽扇,看着门外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 泠白给烟斗续上一撮茶叶,没好气的说道: “那个屑狐狸就是欠教训,不训训他,真不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板,更何况……”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到那个小药童。” 2 在江湖中有这样一个传闻。 在妖仙森林的深处,隐着一片桃花泽的神秘境地,那里四季如春,桃花烂漫,是先贤隐居的圣地。 又有传闻言,此地虽有绝景,但凶险万分,被一只食人心智的桃花妖树盘踞,昼夜之间,恶兽横行,误入此地者通通化为了碎肉白骨。 曾有刘知府体恤民情,特地派大军前往搜查了三个月,未果,也就不了了之…… …… “狐老……狐小姐,我记得我晕厥的时候是寒冬腊月吧!” 小药童哭丧着脸,内心咯噔了一声。 明明前眼还是大雪皑皑,冻煞个人,可这眨眼间就桃花烂漫,万里飘红是肿么回事? 难道是书中写的樵柯烂尽?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万年? 明明面前是绝世美景,可他却无心欣赏,要知道那苦命的额娘一直在家里等着呢,这么久过去,额娘怕不是要被活生生的冻…… “别乱想了!时辰没变。” 狐止之竖起金黄的瞳孔,龇牙咧嘴,如临大敌,橘红的火焰自利爪中燃起,恐怖的妖气如浪潮般扬起,所过之处,枝叶焚燃。 “桃花,你给我出来!什么意思,我们茶轩向来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桃花泽满,百贵通达。” 妩媚的轻笑声从四面八方的桃林中回荡,风吹过桃花,甜腻的气息钻入鼻孔。 紧接着桃林抖动,恰似美人折腰,无数花瓣飘飘扬扬的散落,凝在一起化作一个人影。 此人长的极其水灵,粉面桃花,有一双极其妩媚的眼睛,像锦鲤蛇般涂有金色眼影,嫩白的耳翘处夹着一朵粉嫩桃花。 身上披着的是粉红的绸缎,穿着并不严实,反而像登徒子般露出大半胸膛,右手持扇,左手拎着酒香四溢的玉壶。 比起英姿飒爽的玉面郎君,更像是粉雕玉砌的慵懒贵人,天下第一的绝世美人。 “两位客官,欢迎来到桃花泽。” “别学我们茶轩说话,恶心。”面对如此娇柔佳人,狐止之的俏脸反而绷的更加僵硬,全身汗毛炸起,尾巴竖的像个朝天棒。 这家伙可不像表面那般和善,这片桃林地下埋葬的枯骨没有一百也也有八十具。 凡入桃花泽者,有死无生。 “桃花,你想要挑起茶轩与桃花泽之间的战争嘛?”狐止之深吸一口气,色厉胆薄的喊道。 “自然不敢。”桃花轻笑一声,磁柔的声音回荡,周围渲染桃蜜的粉,不由自觉的对他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我向来尊敬泠小老板,只是偶来感受到了化云的气息,一时兴起,便把二位唤来。” “不过,狐小姐身为泠小老板的得力助手,怎会被突然轰了出来。” “莫不是……” 他含笑着眨了眨桃花眼,风情万种的冲着狐止之抛了个媚眼。 “你别TM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把你**的魅惑术收了,我是奉命把这小子送回去!”狐止之恶寒的炸了毛,拎着无辜的小药童冲他怒吼。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经过狐止之的解释,桃花终于明白了原由,他嘟着嘴,将扇子合拢抵在婴儿肥的脸蛋上,恰似可爱的孩童在思索什么难题。 突然他眼珠咕溜溜的一转,双手合十,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帮我从这桃林中找个东西,如果办得到,我便将你们送到姚村(小药童所在的村子)如何?” “不要,我送他也顶多就一个时辰。”狐止之冷漠道。 “不了吧,好看的神仙哥哥,额娘在家等我呢,无心玩耍。”小药童拘谨道。 桃花似笑非笑,伸三两根手指,仿佛胜券在握。 “那如果我能帮你治好你额娘的冻伤呢,再额外赠送你一箱金银,并将狐止之小姐送回去,相信泠小老板会卖我这个面子吧。” “区区冻伤……”狐止之眼神飘忽,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治好额娘,还有一箱金银!”小药童吃惊的咽了一口唾沫,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娘嘞!一箱金银多少铜币,能和额娘搬到大城市,买大房子,天天吃大白面馍馍? “这样吧,一个时辰。”桃花满面春风,收起了两根手指,冲着二人晃了晃。 “一个时辰,无论找到与否,我都会将二位送到姚村。” “成交!”Ⅹ2 ………………………………………… 比桃花更加粉嫩,比金石更加珍贵,比烈阳更加炙热,也比寒冰更加凛冽。 天地间真的有这种奇珍异宝?莫不是桃花在拿我们寻开心。” 漫步桃林。 狐止之皱着眉,周身的妖气不平静的波动,显然心情并不是很好。 “古籍中说,天有十日,故后羿射九日,留其一,那么金乌就是太阳,比金乌还要热的应该只有老君的三昧真火了,比冰还要冷……” 小药童同样皱着眉,不断搜集曾经在爹爹那看过的古籍,试图寻找到答案。 “小药童,没想到你还挺博识的。”像是被小药童如数家珍的呆样逗笑了,狐止之噗嗤一笑,紧接着瞳孔中却聚拢了大量妖火。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既然是珍宝,那自然早被强者所得,只要将他们引出来即可。” 火焰,巨大的火焰,堪比小太阳般的炎炎火球,自狐止之的指尖投出。 刹那间,小半座桃花林瞬间化为一片火海,并源源不断朝着四周蔓延,原本的世外桃源,现在宛若人间炼狱。 小药童一愣,任由贪婪的火舌舔舐自己的脸颊,太久的相处反而忘了她是妖。 是贪婪的妖,是肆无忌惮的妖,是杀人不眨眼的妖。 “吼!你敢!” 恐怖的咆哮声从桃林深处响起,被点燃的桃树纷纷长出新枝不断拍打火焰,紧接着一道的身影如同天外陨石般降落。 嘭! 小药童原本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了一道大坑,灰尘中身影逐渐清晰。 它长着半米长的狰狞鹿角,全身被厚重的皮毛包围,瞳孔流露凶光,呈现尖锐的倒三角形状。 纵使是这样,小药童也认得…… 这分明是之前在茶轩喝茶的鹿头神仙,只不过没有现在这样凶恶,反而谈吐雅颂,如同谦谦君子。 “小鹿?” 狐止之只是微微一愣,但并没有深究,反而战意高涨,全身附着狐火正面迎了上去。 拳与拳的大开大合,火与木的交锋,猛烈的罡气四散开来,吹的小药童脸颊生疼。 疯子!都是疯子!为什么不交谈就开始打架。 小药童咬着牙,站稳尽量不被吹飞,想要劝阻,心中却充满怯意不敢说话。 嗷呜! 不只是从哪里响彻的狼嚎声,亦或者仅仅只是幻觉。 他感觉心中一热,便充满了困意。 或许仅仅只是做梦吧,做梦来到茶轩,做梦来到桃花泽,做梦遇见了妖怪…… 醒来…… 等醒来,会看见爹爹品着茶对我笑,额娘端过来热腾腾的大白馍嘛?好困…… “小药童!!!” 狐止之瞳孔放大到了极点,在她与小鹿搏斗的过程中。 小药童竟被一个狼妖捅穿了胸口,那头畜生,手中捏的是……他的心脏! “畜生!我要宰了你!” 更加炙热的火焰喷涌而来,伴随着焚尽万物的复仇意志。 但是一切都做不到了。 周围的一切通通散为了无根的花瓣,连同小药童的性命般份份凋零。 “恭喜,两位,游戏胜利!” 桃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面带笑意,扶住小药童冷掉的躯体。 “桃花!你竟如此戏耍我们!”狐止之红着眼,充满恨意。 桃花只是挥挥手,便把火焰通通变成了无害的花瓣,天真无邪的说道: “没错啊,比桃花更粉嫩的是人心,比金石更加珍贵的是人心,比太阳炙热,比寒冰凛冽的也是人心。” “混蛋你……” 狐止之话还没说完,一股不详的寒气瞬间涌入桃园,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枯萎,变成连柴火都不如的冰沫。 “桃花小妖!快把药心交出来!” 寒风的嘶吼,带着不可逆许的威严。 “这是……”狐止之骇然,复仇的念头一时竟被压了下来。 “这头畜生竟然这么快。”桃花眯着眼,妙手生莲,如同鲜花绽放,破洞的躯体竟变得完璧如初。 “我用神通代替了他的心脏。” 纷落的桃花点亮,化作巨大的落英法阵,将狐止之和小药童包裹,周围的时空发出铮铮的破碎声。 “走吧!这里已经不是你们可以涉足了。” ……………………………………………… “呵呵,我花开罢百花杀,来吧!凛冬!” 桃林谢落。 桃花面容冷峻,恐怖的妖力将苍穹冲破,照射出万里猩红。 3 风雪嘶吼,寒魄侵袭。 天地间化为死寂的白,将近掐灭姚村的最后一口气息。 老妇人呜咽着躺在炕上,操劳半生的苍老面容上留着一丝湿润,她睡的并不安祥云。 候在一旁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帮其掩好被角后,默默的烧着炉火,一双眼眸透过纸窗,望着庭前的柿子树。 那树异常高大,当的起一个乔字,将近四丈高,杂乱的枝条将庭院的上空扎满,并无叶,而是附着银白的霜。 在枝条的末节却结满了密密麻麻的柿子,在风雪的吹拂下,屹立不倒。 柿子生的相当惊艳,果实硕大丰满,有柚般大小,表面附着一层类似于咸鸭蛋金灿灿的果油脂,百里飘香,在凌风的撕扯下,使周围十丈余的风雪都附上甜腻的果香气息。 些许是风雪过大了,有些柿子的果油被冰霜覆盖,斑斑点点之间,又有些晶莹剔透的艺术感,令人忍不住联想到雪梅子的味道。 风雪仍在下。 近了。 近了。 两小只跌跌撞撞的从一片纯白跨入了另一片纯白。 “这该死的桃花,不是说好了将咱们送到村口嘛?这明明还有几里!”狐止之骂骂咧咧的从雪地中拔出了腿,心中却惊魂未定,一双朱红的兽瞳充满了后怕与担忧。 那寒风中的嘶吼声到底是什么,那恐怖死寂的妖气,也不知桃花能否战胜。 她不知道…… 纵使她们之间有些冲突,但也算是和谐有爱的邻居,说到底……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更何况……如果桃花泽都沦陷了,那接下来岂不是他们茶轩了? “狐小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这一路辛苦你了。”小药童紧了紧身子,脸上却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纵使这一路上凶险万分,纵使三番五次差点丢掉性命,但结果不错啊,身后背的枯枝足够他们母子烧一周有余,只是可惜神仙哥哥没有兑现承诺给一箱金银…… 罢了……爹爹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就当是柯南一梦吧。 “不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狐止之拉住了小药童的衣服,朱红的兽瞳看向了眼前的高大柿子树。 “这颗树一直都这样的嘛?” “啊?” 小药童愣了愣,重新看向了柿子树,感觉越看越不对劲,具体却说不出道不来。 “这颗树是阿爹种得,应该没啥问题吧……对了枝条!” 他眼前一亮,双手一拍。 “枝条稀疏了很多,还有断折的痕迹,应该不是风雪吹的,是偷树贼干的?” “哎呦!” 狐止之面无表情的收回粉拳。 “是妖气,这颗树早就成妖了。” “啥?妖!”小药童心中骇然,再次看向那颗柿子树,脑中回顾起那些妖怪战斗时的可怖模样,心中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不会吧……这树可是我从小看大的……” “哼!”狐止之娇喝一声,掌中燃起妖艳的粉色火焰。 “是不是妖,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猛烈的火焰如同箭矢般飞速射来,在空中不断扩散蔓延,直至化作一大片火云,只要沾上,顷刻间便被烧作灰烬。 眼见就要燃上树梢…… 无形的震波自大树根部轰出,妖火被瞬间震飞,消失在茫茫天际。 “果然是大妖,居然能轰飞我的妖火。”狐止之眯着眼,发出危险的信号,手中的火焰熊熊燃烧,形成巨大球形火焰。 “你最好解释一下有何意图,不然这团下去,可是会死妖的。” 突然浓郁的果香弥漫。 狐止之耸了耸鼻子,感受到一股腻歪的甜。 树梢上出现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身材不高,大抵也就在小药童的胸口位置,长相相当精致,粉雕玉砌的可爱,眉眼鼻子都像是宫中的老师傅一寸一寸的雕刻出来般。 身上穿着的是柿黄色的百花曳地裙,带有斑斑点点的黑色痕迹,两双奶白的玉足像是荡秋千般在树梢晃着。 令人有一种一亲芳泽的冲动。 “大胆!” 小姑娘噘着嘴娇喝一声,藕白的双手轻轻压住裙子,屁股一撅,竟从树梢中跳了下来,并没有到地面上,而是如同蒲公英般漂浮在空中。 “你这狐妖恶人先告状,你闯我家,还烧我本体,怎……” “公子!!!” 她狠话还没说完,看到小药童的瞬间,便化作了泄气的皮球没了底气,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再也移不开。 见她如此失态,狐止之的眼睛咕溜溜的转了转,收起了敌意,坏笑着用手肘杠了杠小药童。 “叫你公子呢,圈养的妖仆?” “我不造啊!”小药童头摇的像拨浪鼓。 虽然现在知道了柿子树是妖树,但他却实打实的没亲身见过这只妖的人形状态。 “公……公子别怕!我这就来救你!”小姑娘愣了一会儿,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精致的小脸却绷的像个皱皮包子,紧张的不行。 “妖狐!放开我家公子。” “哦?” 狐止之笑意大发,手中的火焰没有完全散去,却削弱了几分。 “那就陪你玩玩?” 嘭! 小姑娘绷紧面孔,双臂并拢,手掌张开,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橙色花瓣,巨大椭圆形的妖力炮弹从花瓣中爆裂轰出。 速度之快,威力之猛,在空中刮起躁裂的风声。 “我去!妖炮?” 狐止之惊愕的长大嘴巴,漂亮的小脸蛋写满了什么叫惊喜。 不敢怠慢,原本弱了几分的火焰,连忙再次升腾,朝着炮弹燃去。 她的狐火是可以燃烧对方妖力的,除了妖仙级别的怪物以外,只有少数的大妖可以避免。 只要先将妖气炮弹燃尽,再将释放如此庞大妖气后的虚弱妖怪达到就行。 “愚蠢!”她的嘴角挂满了笑意。 可惜是暂时的…… 火焰好不容易燃尽妖炮,第二发妖炮接踵而至。 什么玩意? 狐止之兽瞳放大,再次收敛火焰迎了过去,这一刻她有些怀疑妖生。 没错,植物妖怪是要比野兽妖怪妖气要多一些,但也不至于奢侈到直接当炮弹打出来吧,甚至打完一发还有第二发,还有没有天理了。 桃花都不敢这么玩。 这小姑娘是什么异种? “燃!” 狐止之爆喝一声,催动妖气再次给火焰提上一记,紧紧的包裹住第二发妖炮。 这小姑娘的妖气也是邪门,平常燃妖气和燃草须一样的快捷的狐火,像是遇到了天敌。 燃的异常困难。 这玩意真的是植物妖怪嘛,真的不是什么海族,或者石头成精? 狐止之咬着牙,努力的用火焰将对面的妖炮全部吃掉。 她不信这发炮弹下去,对面还有剩余妖气,就算还能来几发,也不是不能坚持的住。 对面消耗更快。 妖气骑脸怎么输? “吔!” 奶声奶气的暴喝声传来,一道身影浮现。 这次确实不是妖炮了,而是一只孩童般奶白粉嫩的……小拳头? 狐止之回过神,伸出爪子,想要拦截。 但……这只小拳头更快。 一股恐怖的力道轰向了她的小腹,成功的让她回忆起昨晚吃了些什么东西。 剧烈腹痛使她弓成了小虾米,然而暴行仍未结束,脖颈处传来对方玉手的温软…… 紧接着她的身体便脱离了控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在半空晃动然后重重的砸在地面上,以此往复,砸的她神志不清,砸的她面目全非,砸的她七荤八素。 之后貌似听到了小药童说朋友之类的话,具体的她已经记不清了。 晕倒前,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滴!哪有植物妖怪肉搏这么猛的。 4 屋内 火苗舔舐着枯枝,发出噼里啪啦的爆枝声。 周围被这微弱的火光照亮,露出了红彤彤,灰蒙蒙的墙地,明明没有特别脏,也算整洁,却有一种扼住喉咙吐不出气的窒息感。 这是穷人的色彩。 狐止之沉着脸,打着一身绷带,浓郁的草药味沾上了她的皮毛便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整只狐都是药馊馊的味道。 不过……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的手自从搭在老妇人的脉搏之后,脸上的愁云就散不开了,这种表情…… 只有爹爹在探望快死的阿伯时才露出过一次。 小药童有些坐不住了,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狐小姐,我娘怎么样了,我刚也给她号过脉,脉象挺平稳的,就是有些微弱,不应该一直醒不过来啊!” “你们凡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狐止之翻了翻朱红的眸子,将手指抽了回来,轻轻帮老妇人盖住被角。 “这妇人腹中有一枚落泉黄碧丹,给她吊着命。” “落泉黄碧丹?”小药童觉得耳熟。 “这是神丹妙药,可凡人却无福消受,贸然取出……”狐止之眯着眼,火光透过眼眸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会死!” 死? 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挤入小药童的脑海,心中咯噔一下,脸瞬间变得煞白。 狐止之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我倒是比较好奇,是哪位高人把这枚丹药塞入她的体内。” 唰! 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旁边摸鱼的柿子精。 “大大大大……大胆!” 柿子精俏脸一紧,脸颊映出两片红霞。 “柿子我刚醒不久,听都没听说过这种药,我是看到夫人晕倒,这才才才……” “不是柿子姑娘做的,我听说过这种丹药。” 小药童神情有些复杂,像是回忆起来什么,看向了炉边灰蒙蒙的角落。 那里整齐的摆放着几个藤蔓编制的粗篮,篮子里载满了被翻得焦黄软烂的古籍。 “这全都是书?” 狐止之顺着小药童的目光扫去,皱起了眉毛。 洛阳纸贵。 在当朝,只有皇帝老儿的术士才有能力研磨出纸,在市场之中,可当真是千金难求,即使是仙人府庙也做不到通用,更何况是贫民百姓了。 不论别的,单说面前的这点书,足够在朝廷换个上五品的官职,再换几座京城的大庭院。 问题是珍藏乃至书写这些书籍的人,到底是何等权势大能。 莫非是祖传的? 不对,从气味判断,这些书顶多保存了20年…… 不敢细想,狐止之的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 她莫非目睹了隐士大能的足迹? “这些是爹爹给我的,从我三岁开始,爹爹每隔一个月便会给我一本新书,一字一句教着我读。” “再之后,在我十岁的时候,爹爹就被皇帝召过去治病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药童轻轻拭去书籍表面的灰尘,眼睛中泛起湖水般的波澜。 紧接着他轻声呼了一口气,轻车熟路的从书堆中掀开了一本书,当页记载着一枚药丸。 黄泉落碧丹 性:寒 材料:痴情心一枚,断肠魂两条,朱红少许,雄黄少许,雄鸡白大量,千年妖丹一枚。 功效:增长妖力,通达生死,断情绝爱,容颜永驻,不老不灭。 形状:翠碧晶莹剔透,圆润浑然,落泉黄碧丹与之相似,是痴愚方士做的仿品,功效百不存一。 制作方式:(笔墨涂黑,看不出字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是爹爹临走时,全书也只要这一处涂黑,我常常想有什么用意……” “现在看来应该是爹爹留给娘的礼物。” 小药童眼圈泛红,看向了左边魂不守舍的柿子道:“柿子精姐姐,你就告诉我吧,爹爹知不知道你是妖。” “老爷……” 柿子精眼神飘忽,粉唇开合了好几次,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自暴自弃闭上了眼睛。 “是老爷做的,柿子在是种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意识,老爷给我说如果你们没有生命危险,不让我出现在你们面前,如今我是看小少爷不在,夫人昏厥这才……” “于是你自断根源,斩断自己的肢体,只是用来烧炉火?”狐止之看着火炉旁柿子树的枯枝冷笑道。 “那能怎么办!我又没有你的火焰神通,难不成要看着夫人冻死?”柿子精红着脸吼道。 “都别说了!”小药童大吼一声,小手怒挥,将竹篮拍了稀巴烂。 软烂的书籍七零八乱的摊的地板上,如同他现在复杂的心情。 但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低着头对二妖道了歉。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我想去京城找我的爹爹,他的话,绝对能取出娘的丹药。” “少爷!我也去!”柿子精眼睛一亮。 狐止之张嘴欲言,但最终还是皱皱眉没说什么。 “不,我一个人去。”小药童固执的摇了摇头。 “你留下照顾额娘吧!” “喂!你想死吗?”狐止之冷着脸,手中燃起熊熊火焰,无视旁边柿子酱警告的眼神。 “京城距这千余里,一路上凶险万分,吃人的妖怪数不胜数,如果你真要送死,不如现在就让我把你吃了。” “狐小姐,我知道你心善,还请不要管我了,我也并非是送死,”小药童没有管烈火的灼热,直接上千握住了狐止之的人手腕。 “我乃药师之子,神通的丹药也炼制了不少,只是外出时没带,这次我会做好完全的准备的。” “谁管你。”狐止之被盯的脸发烫,冷哼一声,顺手将手中的火焰投入炉中,拍拍屁股就往外走。 “这团火焰的妖力,足够支撑烧三年了,别自断身躯烧炉火了,太蠢了。” “啊?谢谢。”柿子精愣了愣下意识回到。 “不谢,只要你保持离我两米的距离就行。”狐止之臭着脸,打开门,从怀中掏出了一件银亮亮的物品丢向了小药童。 “有事,捏碎它,我走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小药童手忙脚乱的接过物品,发现这是一枚明晃晃的狐牙,牙中嵌着几条如同红晶般的血丝,牙齿的周围被打磨的如玉一般细腻圆润。 再抬头,那狐狸少女的身影已不见踪迹,只丢下了孤零零的木门。 “再见!狐狸小姐。” …… 背对木门。 狐止之闭着眼睛,聆听杂乱的风雪声,感觉周围的雪绒花更要冷上了那么几分。 即使是她的妖体也蒙上了一层冰凉。 “再见!” 她轻轻说道。 紧接着变成了一条赤红的影消逝在了茫茫雪中 5 武安城 坐落于京都南,周围群山环绕,呈现剑柄之势护卫着京城。 城内市井繁华,往来的商贩熙熙攘攘,人挤人了的态势丝毫不输京城。 在武安城的外墙就听到了小贩络绎不绝的叫卖声。 “瞧一瞧,看一看,大好的云锦红枣,补血养颜还好吃,单吃煮汤都香哩!” “小姑娘,大伙子们都来看看啊,姻缘红线,在月老庙开过光嘞,姻缘一线牵,百试百灵。” “羊杂汤嘞,好吃的羊杂汤嘞,人见人夸的羊杂汤嘞。” 各种香料食物的香气弥漫整条街道。 风尘仆仆的旅人下意识淹了口唾沫,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最终还是垮下了脸。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几颗铜板咕溜溜的滚到了他的脚下,发出了清脆的铜鸣声。 “小友,我看你与我有缘,何不过来占一卦?” 这道声音宛若森林回荡的溪水声,温软宁静有股神秘的吸引力,令人忍不住顺从。 再看其人。 像是16、7的小少年,顶着一头森绿的茂盛短发,脸蛋白净的像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双眸子泛着温柔的碧光,瞥上一眼,便令人心头一软忍不住溺死在其中。 身上披着的是深绿色的皮毛斗篷,随着寒风呼啸,若隐若现内部的绒衣,手中拿着柄幡旗。 旗上赫然写着【陆半仙】三个大字。 算命的? 旅人拾起铜币,在衣袖擦了擦,重新递给了少年。 “抱歉,我并没有元,也没有时间,您还是等下一位有缘人吧。” 算命少年笑了笑,没有拒绝,只是淡淡说道:“姚公子,算一卦吧,万一与你爹有关呢?” ? 此言一出,空气凝重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旅人冷哼一声,将手揣入包中,百花布制成的粗布披风无风自动,莫名的威压从其娇小的身躯散出去。 过路的行人感觉到一阵阴冷,不由自主的从周围离开。 片刻之间在这繁锦的街道便留出了一片方圆五丈的空地,只有两人在默默对峙。 “姚先生,如果惊动官府的话,至少要盘问五天,我想这并不利于你的行程。” 算命少年依旧笑着,眼角弯弯如同月牙,虎牙微微露出,像个俏皮的邻家少年,令人忍不住信服。 旅人默默收回了气势。 天空中巡逻的剑仙已经把目光刺了过来,周围红衣飞鱼服的锦衣卫也增多的些许。 不愧是武安城,治安堪称恐怖。 旅人眼珠转了转,缓缓说道:“我确实有急事,劳烦先生陪我走一趟京城,我是不在意这五天的,就是不知先生的名誉……” “我可以陪你去。”算命少年轻笑,轻轻晃动幡旗发出了清脆的铜铃声。 “不过你要在我这里卜过一卦才行,对了我叫陆贞探,贞观的贞,探案的探,你也可以叫我陆半仙,是一个算子。” 旅人迟疑了一下,掀开蓑帽,露出了灰红的脸颊,两颗星辰般的眼睛挂在其中,散发着坚毅的光芒。 “我叫姚尧零,是个采药人。” “好名字!你等我一下……” 陆贞探赞叹一句,碧绿的眼珠咕溜溜的转了几圈,眉毛微微皱起,双手略为笨拙的朝衣兜掏去。 “不在这。” “也不在这。” “奇怪了,明明我记得的放在这了。” 姚尧零平静的看着他。 太久了。 久到脚底都有些升麻。 “找到啦!” 陆贞探嘿嘿一笑,最终从内衣的袖子中掏出了三根木棍。 木棍正反都没有字样,只是在末端分别刻出了一、二、三,三种刀痕。 “选一种叭。”陆贞探捧着木棍,像是献花般送到了姚尧零的面前。 语气之中有些贱兮兮的味道。 “你确定不需要问我些什么事情吗?” 姚尧零狐疑的皱着眉毛,在一路的长途跋涉中,也见到过不少算命先生。 这些人往往都是天残五缺,带着幡旗,佩着八卦太极图,手中神神叨叨,老神在在。 身上穿佩的也不过是粗衣烂布缝成的道袍,或者干脆就是几块布扯成的百家衣。 像陆贞探这种衣着华贵,面容俊秀,家伙却潦草的简直闻所未闻。 像是富家子弟在玩过家家。 “啧!” 姚尧零砸了一下嘴,随便抽出了中间两痕的木棒。 “这样就可以了吧!” 却见陆贞探脸色一变。 大跨几步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姚尧零的手掌。 “哎呀呀呀,这卦象可不得了,你看这棍阴晴圆缺,中庭饱满,色泽显眼,在看此时春秋交接,正午当阳,这可是……” 姚尧零面无表情道:“先不论你的用词问题,你想用小拇指挠我手心到什么时候。” “哈哈,抱歉,习惯了。”陆贞探憨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轻咳两声正色道。 “总之,小友你大限将至,为了你的身家性命,你得跟我去一趟御仙林。” “御仙林?” 姚尧零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不行,我有急事,你得先陪我去京城。” 御仙林在武安城的旁边,距离不远,但林内错综复杂,又有瘴雾环绕,猛兽纵行,凡入此林深处不花个几天是出不来的。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官府做几天牢。 至于性命攸关的鬼话他自然是不信,眼下只有先见到爹爹,心中的重担才能放下。 “不耽误你时辰。”陆贞探眨眨眼,伸出一根葱白的玉指在姚尧零鼻前晃了晃。 “就一天,我还可以将你爹爹的行踪告诉你。” “成交。” …… 无阁楼 三楼雅间。 身穿百兽红锦衣的英俊中年男子,正默默的盯视着窗外。 “报!猎物已经入围。” 候在门外的侍从推开门,单膝跪地,头几乎要贴在膝盖上。 “很好!” 中年男子轻笑,没有移动身体,只是斜向90度,转过脑袋。 只见此人面上无须,面容阴柔,一双倒三角眼倒吊着,如同病虎择人而噬。 侍从不敢呼一口气,脑门上的冷汗垂垂欲滴。 “下去吧,通知锦衣卫那帮人,别误了差事。” “嗻!” 6 御仙林 传闻为太祖皇帝修建而成,用来抵御敌国的入侵。 后来随着吞并邻国,疆土扩大,便逐渐被废弃,不知怎的演变成了一片毒林。 再之后,随着捕妖令的发布,无数妖怪被迫离开故土,纷纷躲进了这片毒林,就此成为名副其实的人族禁区。 “第三颗。” 姚尧零咬碎避瘴丹,手揣入荷包中,清点剩余丹药。 他们已经进了三个时辰了,周围弥漫的绿色瘴气越发浓郁,形成一道天幕,五米之外根本看不清东西。 空气中还有股腥臭味,像是尸体被水泡胀后炸开一样,恶臭直冲脑仁。 “还有一里地,很快便到了。”陆贞探轻笑,信步闲庭,崎岖的林道在他脚下如履平地,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把玩笛子。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四次了,怕不是被毒傻了吧!”姚尧零吐槽道。 这吊人一道走来没做任何防护措施,还一直拒绝他送过来的避瘴丹。 走的倒是越来越轻快,像是磕磕药磕嗨了似的…… 这倒霉玩意不会真的被毒傻了吧。 正在姚尧零思索着准备给他验验针之时,陆贞探再次说话。 “就在这里!” 陆贞探绽然一笑,一双好看的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一眨一眨。 被这份雀跃之情感染,朽木上竟开出了姹紫嫣红的花。 等等! 朽木开花? 姚尧零轻咬舌尖,哆嗦了一下,清醒过来。 这才发现陆贞探的走来的路上,竟是开出了一条花道,在瘴气中伸展腰姿,恰如雾中若隐如现的仙子。 步步生莲,仙人手段? 姚尧零默不作声,将一枚丹药吞入腹中,目视前方。 那是一颗,不,一座高不见冠的巨大榕树,树冠扎入云端,树根探入黄泉,树身宽如宫殿。 树的前端有个三丈高的树洞,洞中巨影摇曳,传来沉重野性的喘息声。 一股熟悉而又深不见渊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身体僵硬像是被锁定的兔子。 “呵!你应该不是叫我来喂狼吧。”姚尧零苦笑,眼前这阴影中的贵物绝对是他的老熟人。 “非也非也。” 陆贞探摸了一把头发,长出了两颗如同生姜般的小鹿角,有些小可爱,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以此方法请你来,实属下策,但我并没有坏心思,只是闻到你身上的药草味,便想让你医治一下狼兄。” “此外也为了了断我们身上的因果。” “确实有些因果。”姚尧零冷笑道,胸口的伤疤还未使他忘了伤痛。 “那是我们送出的傀身,不存在意志,不然你现在应该在我的腹中。” 黑暗中一只爪子探出树洞,抓住树身,紧接着一只两丈高的人形巨狼缓缓走了出来。 与之前的傀身不同,它更加高大,也更加危险,一双兽瞳散发着太阳般的金光,恰似降世神明。 大天狼。 好杀伐,善食日,仙人莫能与之争锋。 它是真正的上古凶兽。 姚尧零沉默片刻,立刻挤出了一张笑脸。 “小的能为您做些什么。” …… 另一边 英俊的中年男子骑在高头大马,身后整整齐齐的排着两排飞鱼服。 宛若一柄赤剑刺入毒林,剑锋所扫之处,瘴气烟消云散。 “张公公,就在前方。” 牵马的锦衣卫献媚的笑道。 “锦衣卫办事周全,粗中有细……我会这样禀告皇上的。”中年男子淡淡说道,心思却不在此,倒三角眼露出凶光,穿过花道,穿过瘴雾,一望千里。 “它来了。” “哈?公公您在说什……”锦衣卫愣神,口中的话还未说完。 一株小苗悄然生在脚下,随后转瞬间拔地而出,长成苍天大树,锦衣卫如同破抹布般被撕的七零八落,化作一摊血雨从天淋下。 “敌袭!” 目睹者怒吼一声,锦衣卫纷纷拔出快刀,整列方阵,戒备的看向周围。 这时阴森的笛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天空笼上阴影,霎时间狂风大作,树林鬼影摇曳,幽绿的瘴气再次聚拢。 “人类!离开!” 巨大的恐怖声响炸在每个人心尖,似从天穹传来,又像是树林哀嚎鸣奏。 一位锦衣卫神色慌张,双腿颤个不停,口中喃喃自语:“是山神!我们惹怒了山神,都得死,我们都得死!” 铮! 金戈破空铮铮作响。 一枚银针穿破他的眉心,双眼圆睁,扑腾一声栽倒下去。 “惑乱军心者,斩!” 中年男子神情淡然,一手持缰绳,一掌闪烁着几道银光。 “森妖,你莫非想被我再诛一次。” “自然不敢。”陆贞探从树后走了出去,眼中没有了笑意,一支竹笛抵在唇前,手中绿光闪烁。 “还请三千岁另寻他宝,勿要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大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我上月听鱼贩说过一句话,风浪越大鱼越贵,受伤的大天狼,这种机会可是千年难得,当为皇帝……贺!” 银光爆闪。 陆贞探心中预警,下意识骗过身子,只听轰隆一声。 他身后的古树砰然倒塌。 “卑鄙!” 陆贞探冷哼一声,手中笛子舞转,笛声变得尖锐悠长,与林风声振作一起。 地面的树叶振起,乌压压的阴影从四面八方袭来,顺着笛声旋律飘荡。 “呵!蝼蚁。” 中年男子轻蔑道,大手一挥,身后12位锦衣卫腾空而起。 手中的刀花飞舞,身子像陀螺般旋转,无数赤红刀罡朝四面八方杀去。 “飞鱼阵.火风” 飞翔的阴影碰到刀罡,发出滋啦的声响,无数焦黑的虫尸从空中坠下。 燃烧的火焰在空中绽放,亦如灿烂的烟花。 一技不行,再生一技。 陆贞探手中荧绿闪烁,单手拍地,巨大的震感自他中心爆开。 数颗百丈的巨藤拔地而起,如同巨蟒冲破队形,扭动身躯朝着敌人绞杀过去。 “有意思。” 中年男子轻笑,双脚轻点马镫,如同风筝般飘起,在空中错开巨藤,形如蝙蝠俯冲而去。 同时掌中银光闪烁,数以千计的银针如同暴雨梨花般朝着陆贞探轰去。 陆贞探手中笛子迅速旋转,一道十丈宽的淡绿色防御罩罩住全身。 与爆射的银针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未等他松下一口气。 中年男子到了。 坚不可摧的防御罩如同纸糊般瞬间分崩离析。 陆贞探面色不便,化笛为剑朝着对方的心脏戳去,中年男子见招拆招,一手先一步抓住笛子,另一手化爪朝着喉咙锁去。 陆贞探腰部扭动,身体向侧边倾斜,肩膀向上撞开对方的爪子,头微微上扬,紧接着便送上了一记头槌。 碰! 中年男子捂着头倒退了几步,额头上出现道明显的青红印记,嘴角却微微翘起。 “森妖,我说你为何不用剑了,原来也是受伤了。” 在短暂的交锋中,陆贞探的一条袖子被扯下,露出了如同裂瓷般的手臂。 这样的手显然不能再用兵器。 “就这样,你也要和我鱼死网破?”中年男子轻蔑笑道,手腕一转,一柄长剑从旁边尸体上吸了过来。 “无所谓,森林不会抛弃我。”陆贞探笑了笑,自知不敌,干脆将手中的笛子一扔,庞大的妖气汇聚体内,散发出亮眼的绿光。 他在战斗之前便给自己卜了一卦。 大凶,十死无生。 但再微弱的烛火,也能爆发出火焰的威能。 “你想自爆?” 中年男子双眼一眯,凶光乍现,顷刻间化作一阵风,朝着陆贞探杀去。 亦如暴风席卷,树林被吹的东倒西歪。 鲜血如注,半截手臂扬到空中。 陆贞探脸上带着喜悦,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中年男子的剑已经被崩断,身躯也被他抓住。 体内的妖力膨胀到了极点,马上就要爆炸了。 “这就叫鱼死网破。” “呵,这可不是鱼死网破。”身后传来轻笑声。 陆贞探面色一僵,之间胸前绽出血梅,手中抓住的身躯变成了一团烟雾,从指间消散。 中年男子轻笑着,手中断剑削向陆贞探的后颈…… 突然他面色微变,挥过去的手臂硬生生止住,脚尖轻点,飞出百丈有余。 不是仁慈,而是它来了。 “嗷呜!” 一声天地白。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霎时间晴空万里,乌云消退,天地林谷为其奏鸣,就连存以数百年的瘴气也消寂了踪影。 高大的身影冒着蒸汽从天而降,手中还拎着一个娇小的人类。 “你们了惹怒我。” 大天狼轻轻将手中的人类放下,金色的瞳孔燃烧着熊熊火焰,全身的长毛随着呼吸抖动,散发出不可匹敌的威能。 “犹如天上降魔种,真是人间太岁神。” 中年男子赞叹道,大手一挥,数道锦衣卫的身影不知从何地钻了出来。 “飞鱼阵.火风!” 赤红的刀罡更烈了,汇成飞翔的凤凰形状朝着大天狼俯冲而去。 大天狼嘴角一歪,发出戏谑的嘲弄声,紧接着嘴巴微张,竟直接将刀罡吞入腹中。 紧接着嘴巴微扬,腹中的火焰再次吐出,比来势更加凶猛。 站在前方的锦衣卫,通通散成了骨灰混杂在一起。 “这点还不够塞牙缝!” 大天狼呲着牙,露出挑衅的表情,随后深吸一口气,再次裂开大嘴。 天暗了! 夜幕降下,天地变成乌漆漆的黑。 空中的太阳离奇消失,化作一缕缕金丝流入了大天狼的五窍。 而吸收太阳后的大天狼,身上出现了无数金色纹路,散发出太阳的光芒。 这一刻,天地昏暗。 而他,即是太阳! “好本事,不愧是大天狼!”中年男子眯着眼再次感叹,眼前的这头畜生竟让他有种膜拜的冲动。 这是铭刻在人类基因中,对天地万物,日月星辰的崇拜。 “弱小的人类,你连直视我都做不到,也想杀我。”大天狼冷笑道,挺起身朝着中年男子迈进,身上的光纹更加炙热。 它想活生生的烤死他。 “若是没有筹备,自然不敢挑衅天地的宠儿,一旦有了筹备……”中年男子依旧泰然自若,没有理会肌肤令人作恶的烧肉味,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枚金灿灿珠子,轻蔑的笑道。 “呵呵,你和你的太阳在朝廷眼中,不过就是颗大点儿的夜明珠。” 随后将珠子向空中一抛,天地再次放晴。 一轮金日再次高悬苍穹。 【偷天换日】 “找死!” 刺眼的阳光将大天狼彻底激怒,巨爪朝着中年男子猛的砸去,砸出了一道数丈的大坑,周围几里地面随之颤动。 “鲁莽永远不是一件好事情,但也多亏了你的鲁莽,这能为我们的皇帝添一件狼皮大衣。”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数道中年男子的身影从大天狼的四面八方浮现,一道黑色的巨网笼住它的身躯。 这张网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大天狼越是挣扎,网束缚的越紧,连太阳火焰也烧不开。 “你们把它怎么了!而且我太阳火焰为什么……” “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罢了。”中年男子轻轻摇头,没有明答,只是看向大天狼的眼神中有了些怜惜。 “谁告诉你吞掉的太阳,就是真正的太阳了。” 言罢,便不再理会这只狼,而是看向了自己的下属,毕竟是借来的,全都死了就不太好了。 “大人,那只大天狼拎着的少年晕了……”旁边躺尸的一个锦衣卫瘸瘸拐拐的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漠然回道:“宰了吧,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真的要宰了嘛?” “嗯?”中年男子轻皱眉头,斜向90度看向锦衣卫,他没想到竟然还有锦衣卫敢质疑他。 却见此人,面如桃花,媚眼如狐,身上伴着浓郁的花香…… “是……你……?” 中年男子凶光乍露,一字一顿的从喉咙中挤了出来,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深吸一口气,对着其他锦衣卫招手。 “任务失败,撤退。” …………………………………… 榕树中 陆贞探虚弱的躺在大天狼的怀中,眼睛中泛着温柔的湖光。 “狼兄,吃掉我吧!我已经不行了。” “说什什么傻话!”一贯霸道的大天狼,竟有了些慌张。 “我这就去把那小子叫醒给你治病。” “没用的。”陆贞探轻轻握住大天狼的一根手指,不让他离开。 “你知道,我不会死,等妖气消散,我便要重生了,最后……你可以多陪陪我嘛?” “我……”大天狼哑然,千万般情愫堵在嗓间说不出来,只是鼻子很苦,眼睛很涩,身体好像变得奇怪了。 “我很奇怪,我可能生病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陆贞探抚摸着狼头,轻轻说道:“等我死后,吃掉我,什么病都会好的,还有你要替我和姚公子走一趟京城,还有……还有……” “别说了,别说了。”大天狼不知怎的,嗓中竟有了些悲腔,想要让陆贞探闭嘴,却又怎么也舍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怀中的小人慢慢变冷变僵,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良久…… 大天狼呼出一口气,将怀中小人的脖子放在嘴边…… 咔嚓! …………………………………… “公公,那明明只剩下一个人,我们为什么要……” 牵马的锦衣卫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望了一样,心有不甘。 “不要做没有把握的事。”张三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淡然,仿佛丝毫没有被之前的挫败所影响。 “更何况,距离皇上的寿辰还有些时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磕死。” “接下来,我们先回一趟京城,然后去龙宫看看。” 7 京城 坐标:朝堂。 皇帝悠闲的坐在龙椅之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抵着头拄在扶手,姿态慵懒,一双吊眼却炯炯有神,俯望百官,睥睨天下。 明明是早朝,皇帝却并没有穿龙袍,而是披着漆黑的鸦羽大衣,在朝阳照耀下,反射出比太阳更加灼目的光晕。 “说吧,众爱卿,都有何事可奏。”皇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仿佛失去了所有精神,眼睛微眯,挥手摆了摆。 众大臣面面相觑,朝堂短暂混乱之后,整整齐齐的排开,一个个面无表情,口观鼻鼻观心,一副与自己无干的模样。 “陈留,无事可奏。” “武安,无事可奏。” “朝凤,无事可奏。” ……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退朝!” “不可。” 候在身旁的伊少傅冷哼一声,攥着佩剑的手发青,双眼灼灼的直面龙椅上的皇帝。 “自太祖皇帝以来,历代先皇皆励精图治,致力政事,哪有荒废早朝的道理……至少也要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好~伊太傅教训的是。”皇帝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垮起小猫批脸。 伊太傅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诸位大臣,没有之前的那番和气。 恐怖的剑势呈环状爆开,华贵的朝服发丝如同仙鹤展翅般膨起,发出嗦嗦的振衣声。 “无事可奏?” “好个无事可奏,你们这些朝官是干什么吃的,尸餐素位,狗苟蝇营,饥民灾荒不报,私占公田不理,你们站在这位置上干什么吃的。” “难道说只有造反了,才算有事可奏?” 面对伊太傅的严声呵斥。 却见大小官员们仍旧一副口观鼻,鼻观心的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呆样,眼神飘忽,魂游天外。 “你们!”伊太傅气急攻心,剑鞘被捏的嘎吱作响。 “伊太傅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大楚国有两朝天子。” 众官的身后传来苍老嘶哑的冷笑声。 官员们纷纷打了个哆嗦,眼中带着恐惧,为身后的老者让开一条道路。 老者穿着黑色的官服,长发白须却像杂草般勾搭在一起,脸上皱纹沟壑纵横,仿佛是用刀刻在大理石。 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每个瞳孔中各有三颗血红的眼珠,不均匀的撒在眼白,猩红的血丝将彼此相连。 使人一眼望去,心生恐怖,再望,神情恍惚,三望,丧胆亡魂。 伊太傅大怒,心怀赤子之心,直勾勾的盯向他的眼睛,手中的剑柄微微抽出。 “大胆!曹阁老,在朝堂上说出如此不轨之言,莫非想要试试我的剑锋利否?” “哼!” 曹阁老冷哼一声,恶目圆睁,六颗刀子般的猩红眼珠回以反击。 “我的功法也未尝不厉!”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相撞,整个朝堂忽冷忽热,一会儿如刀子般凌冽,一会儿又如幽僻的洞窟般阴冷。 百官很自觉的纷纷站在两边,为两人的对峙让开了空间。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显得异常明显。 皇帝轻咳一声,将手中的瓜子揣回衣兜。 “不用管朕,你们继续。” …… 伊太傅默默收回剑柄。 曹阁老阖目退回原位。 百官也回到原本的位置。 “不唠啦?” 皇帝扭了扭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眼中的笑意消散,转而展露的是一双野心勃勃的龙瞳。 “既然唠完了,那便谈谈正事,伊太傅说的灾荒是怎么回事,如果不给朕解释清楚了,那便治你们欺君之罪,随便诛个几族如何?” 皇帝所视之处,官员皆垂下了头,脑门蒙上一层冷汗。 “还请皇帝明鉴。” 曹阁老拱着手,淡淡的说道:“灾荒并没有伊太傅所说的那么严重,所以各地官员才没有及时上报,担心惊扰了龙体。” “毕竟他们也都知弊处,依照国法治理,灾民上百革一职,上千白身,上万斩首,十万以上诛灭九族。” “各位都是朝廷命官,应该都不会以身涉险吧,你说是嘛?夏大人。” 户部尚书夏大人抹了一把冷汗,哆哆嗦嗦的拱手道:“曹丞相所言即是,我们怎敢拿国民生计开玩笑。” 旁边的官员也轻咳着分分附和。 “夏大人说的是。” “皇上明鉴啊。” “啊对对对对对。” 曹阁老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令百官恐惧的笑容。 “所以我和伊少傅特派人,去各个地区明察暗访,只为还各位一个清白。” “还是各位同僚的老熟人,想必各位一定很想他。” 此言一出,百官面色惨败如纸,眼中笼上恐惧。 皇帝乐呵呵的笑道:“宣上殿。” 很快,殿上走来一人,面色红润,步伐癫狂,如同喝醉了一般。 身上披着一席夸大白衣,涂满了密密麻麻的诗文,随着风舞动,仿佛随时准备跃出纸上。 “吾皇万岁!” 此人大笑,摊开双手直对正殿,如揽日月,捧山河。 “在下姚俊臣,各位同僚好久不见。” “是他!风人,他不是死了吗!”夏大人面色俱变,话语仿佛从牙齿中挤出来一样。 “谁说人死就不能复生啊!” 姚俊臣大笑,整了整衣袖,双手拱起直面上皇。 “先皇在时,臣曾任八品采诗官,受丞相委托,花了十年时间调研各地各国的民情。” 皇帝较有兴致的说道:“讲!” 姚俊臣毫不客气,席地而坐,从海内讲到海外,从艺术讲到贪污。 这一讲就是两个时辰。 讲得皇帝从向往变得越来越黑。 讲得朝廷百官战战兢兢,闻风丧胆。 “好哇!” 皇帝冷笑,恐怖的龙啸声回荡大殿,每个人的身体都像被丝线勾住一般,僵硬的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 “欺压民众,窃官杀人,勾结外敌。” “朕知道咱朝风彪悍,皆是一朝狼虎臣,所以朕平时对你们也很纵容。” “欺君也就欺了,没坏心眼就行,贪污也就贪了,国库里各国朝贡的金银就是留给你们贪的,顶多也就革个一官半职。” “但你们竟敢搜刮民膏民脂……朕记得当初就说过吧,但凡伤朕子民一根手指头,就要你们的脑袋……” “伊太傅听旨!” 伊太傅冷着脸道:“臣在。” “涉及官员者,殿上问斩,即刻行刑。” “是!” 伊太傅的剑更冷了,无视官员的哀嚎求饶声,将他们逐一斩首。 脖头留下的鲜血,染红了金殿,也染红了无数官员意图贪赃的心。 殿外的寒风更冷了。 …………………………………… 早朝结束。 “伊太傅,合作愉快。” 曹阁老从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伸手便要拍伊太傅的肩膀。 “哼!” 伊太傅冷哼一声,偏开身子躲开,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别扭的伸出手和他击掌。 “我不想和你扯上什么关系,这一次虽然把蛀虫都揪出来了,但是还是扫了皇上的威严,下次应该注意些。” 说罢,便像避瘟神般,快步离开了。 张阁老望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轻笑道。 “小太傅,这世界上可并没有那么多理想状态……” 短篇灵感来源于B站up,泠白HaKu 泠白HAKU主页: https://m.bilibili.com/space/399111081?from=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