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客（1）

没有苏北人地处“暖气南北分界线”的难言怨气，苏州人的冬天总可以过的自得其乐。护城河河面结冰的日子，人们也只将衣领拉拉高，哈口热气，想想到底是苏州的冬天，都挺好。 白千森在一阵颠簸中惊醒。后视镜上挂着的佛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嗅到一股阴冷的味道，感到眼皮沉重，窗外的一切看不明了，干脆不去费劲。他向后微仰额头，随即又睡了过去。经前窗水痕散射，向后滚动的昏黄光影印在白千森的脸上。 “还要一会才到。”龚师傅将主驾的车窗摇下一条缝，趁着烟灰将要掉落的时候，将左手伸出窗外，食指轻轻一点，黑白灰烬带着冬日里格格不入的隐约火光在空中翻涌了几翻，落得干净。 挂着闽A牌照的蓝色皮卡停在了客运北站南广场。龚师傅拉起了手刹，将座位椅背放平，长吐了一口气。烟叼在嘴中，他在大衣口袋里上下摸索着。这时，白千森缓缓递来一枚打火机，龚师傅径直将头伸过去，白千森无奈，只好帮他点上。 白千森跳下了皮卡，雨点落下来，打在他的头上。他说不明白雨点里是否夹杂着几片雪花，只是不由得缩起脖子打了一个寒噤。他身上罩着的那袭又厚又重的旧棉袍竟也抵挡不住苏州冬夜那阴湿砭骨的寒意了。他转身，对着车窗捋了捋额前的乱发。 车站广场前，即使是阴湿寒冷的夜晚也人头攒动。暗绿色桑塔纳内，出租车司机叫喊声不绝、嘈杂、甚至震耳。白千森想，车站大抵是可以发生一切悲剧的地方，非人的时间，篾席似的一群……一辆辆出租车停了又走的，随着“有客”的翻牌咔哒作响，车顶闪烁的绿色光晕变大、变红，蓦地散开了。